寒门天骄(科举)—— by銮音
銮音  发于:2023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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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你们这些臭儒生什么时候能别张嘴闭嘴就是大道理啊?”福王崩溃,气到站起来在亭子里疯狂转圈圈,绣着金线的靴子跺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足够证明福王的怒气。见萧景曜神色坚定,福王更是气急,狠狠一甩袖子,“算了,本王不管你了!”
爱撞南墙就撞南墙吧!等你撞得头破血流,到时候本王肯定好好去嘲笑你一番!
福王恨恨地甩袖离开,连背影都透着怒气,并在心里决定,等到萧景曜挨罚的时候,自己就找几个人去围着他吹唢呐!
萧景曜好笑之余,又在心中记下了福王这份好意。不是谁都会像福王这样,帮助人只是凭借自己的心意,而没有其他念头。
萧景曜正感慨间,福王又怒气冲冲地回来了,以一副萧景曜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的晚娘脸,傲气十足地吩咐萧景曜。“不是说要教本王念书吗?这都过了快两年了,你是一点都没教过本王。怎么,你这个六元及第的天才状元郎,看不上本王这个学生?”
“王爷言重了。”萧景曜苦笑,又给了福王一个戏谑的笑容,“王爷不是说不管下官吗,怎么又跑来让下官教您念书?”
早先在户部还好,两人都在银库司,福王还是萧景曜的顶头上司,两人在一处办公。萧景曜想教福王,方便得很,也没人察觉。
现在萧景曜都到了大理寺了,离户部可有一段距离。福王还三不五时地跑过来找萧景曜,就差拿个大喇叭告诉所有人:“本王和萧景曜关系好着呢!”
一般人可能觉得福王这是在硬蹭萧景曜。毕竟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王爷,一个是年少有为的权臣,两人的画风都不一样,怎么能说到一起去?
但萧景曜想到了福王做这个决定的前提,是他知道萧景曜可能会因为坚持查几兄妹惨死的案子而触怒正宁帝。这时候,福王还能做出这个决定,可见对方确实是拿萧景曜当成至交好友看待。
萧景曜领福王这份情。
福王听了萧景曜的话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也别太感动。万一父皇太过生气,本王也会选择明哲保身,你就一边哭去吧!”
到时候本王能替你说两句话就不错了!
萧景曜忍笑,拱手道:“王爷大人有大量,下官很是感激。”
要是福王有尾巴,这会儿他的尾巴肯定翘了起来。福王努力地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对着萧景曜又是一声冷哼,“父皇动不动就让我背《劝学》,你不是要教我吗?赶紧同我好好说道说道这篇文章,若还是老生重谈,本王指定对你见死不救!”
萧景曜再次忍笑,缓了一会儿才笑着问福王,“殿下可知,春秋战国时期,儒生们都要周游列国?”
福王点头,“自然知道。”
萧景曜接着说道:“那时候国与国之间交锋不断,民风甚是彪悍。儒生们要是没有几手过硬的功夫,怕是周游列国的步伐,刚出城门就中道崩殂了。”
“嘎?”福王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鸭子叫。
萧景曜忍俊不禁,接着向福王讲述了一下儒生的一些彪悍实际。比如孔子举城门啦,澹台灭明斩蛟龙啦,听得福王心驰神往。
而后,萧景曜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着福王,“儒生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文弱书生,相反,他们武力高强,宽剑大弓,以理服人服不了,就以物理服人。殿下现在再想想《劝学》,是不是就觉得有个身形高大的荀子抱着宽剑冷冷地看着你,要是你背不出来,就狠狠给你一剑?”
福王:“?”
萧景曜你有毒啊!儒生们宽衣博带的高雅形象再也回不去了!福王现在想到各种儒家经典,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一个身长□□尺的大汉,一言不合就掏出大剑打到对方服为止。
救命啊,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萧景曜该不会被儒学大家们给追杀吧?
“萧大人,听本王的。以后千万别再对任何人提起你这番话。”福王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为萧景曜操碎了心。
萧景曜含笑问福王,“殿下现在还觉得背书难吗?”
福王给了萧景曜一个扭曲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不!难!”
现在福王都担心自己睡觉的时候想起儒学经典,都会觉得自己床头站了个大汉,冷不丁就给自己来上一剑。
萧景曜这个夫子当的,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福王很是愤怒。这回是真走了,没有再往回返。可以想见,这一次的心理阴影之后,福王指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找萧景曜讨论教他念书的事情。
萧景曜叹了口气,福王这憨憨,表现得这么明显,萧景曜都不用再去刑部看案卷,都猜到了这桩案子最终会牵扯到谁头上了。
萧景曜一个恶趣味,给了福王一丢丢心理阴影。回想起福王离开时那一脸恍惚的模样,萧景曜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在家挑灯夜战了几天,终于编好了一本小册子,让萧平安私下送去了福王府。
这本小册子对福王来说才是最为实用的东西,上面都是萧景曜总结的使用率最高的一些典故。从高到低依次排开,还用大白话细心地标注出典故的由来,一章一个小故事,福王看得津津有味。
如福王这等不学无术的家伙,上课全靠混,能脱离文盲的范畴就不错,哪里看得懂什么典故?这就导致,御史弹劾福王时,引经据典,用的那些典故,福王大多都听不懂。
属实是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了,还不知道对方到底骂了他哪一点。
萧景曜还在户部的时候,就听到过福王对他吐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福王。那时候,萧景曜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不知道该心疼被骂了都不知道的福王,还是该心疼引经据典一大堆,对手却都听不懂,白瞎了这份苦心的御史。
那会儿萧景曜就打算给福王编写一本典故小册子来着,只可惜户部的事情实在太多,萧景曜一去户部就连着搞了两个大事情,大多数官员自顾不暇,萧景曜也被委以重任,哪里还有时间给福王编写典故小册子?
这么一耽搁,就是一年多。
好在大理寺现在并不算太忙,萧景曜也不用像先前当巡查钦差那样,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路上,正好将先前没做的事补上。
福王拿到这本册子后果然很高兴,但很快又有了新烦恼,陷入了悲喜两重天之中。
喜的是福王的知识水平进步巨大,朝中上下,包括正宁帝在内,都知道了福王的进步。
悲的是,原本福王听不懂御史讽刺他的话,以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就能将御史气得半死。现在不行了,福王他听得懂了!于是御史喷人的积极性愈发高涨,又是一连串的引经据典砸过来。福王再也不能凭借表情就将对方气个半死了,只能认真找对方话中的漏洞,一句一句反驳过去。
萧景曜看着福王在早朝上时而有理有据,时而清澈愚蠢地将御史气到翻白眼,内心的小人笑到躺地打滚,继续做福王的狗头军师,小册子再出新内容,福王又仔细学了,撸起袖子继续和御史掐架。
对福王的进步十分欣喜,好奇之下查了一番福王为何有这么大进步的正宁帝:“……”
该说不说,萧景曜去教导福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就是这两人,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正宁帝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把福王召进宫来,找个由头抽了他一顿,看着福王一张小俊脸上故意做出来的委屈巴巴的表情,正宁帝顿时心情大好。
想到萧景曜,正宁帝顿时又不是滋味。爱萧景曜的真才实学和刚正性情,又恨他太过刚正,连皇家的颜面都不顾。
萧景曜还好,查案的不是他。现在面对巨大压力的人是秦致远。但秦致远是真的做到了对萧景曜的承诺,说彻查到底,就真的彻查到底。
现在秦致远已经在前刑部尚书那边发现了重要线索。
正宁帝坐不住了,跑去质问阁老们,“你们当真要让朕颜面无光吗?”
秦致远心平气和地对正宁帝说道:“陛下秉公执法,何来颜面无光之说?”
正宁帝看向李首辅,李首辅垂眸不语。但沉默,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
正宁帝气到眼前冒白光,缓了好一会儿,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李首辅,“非查到底不可吗?”
李首辅郑重拱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陛下的规矩。”
正宁帝闭了闭眼,疲惫地叹息一声,“我这也是为了萧景曜好。”
真要查得这么清楚明白,他日自己龙驭殡天,萧景曜必遭新君忌讳!
正宁帝知道萧景曜还有许多才华没有施展开来,不希望他明珠蒙尘,后半辈子都处在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中。
与此相比,现在受的这一点委屈算什么?
李首辅也叹气,“陛下,做错了事,就得受罚。拿普通人的性命给朝廷命官做局,哪怕是陛下做的,身为正直的臣子,都该冒着被陛下厌弃,甚至是掉脑袋的危险,直言进谏,指出陛下的错误。莫不是皇子比陛下还尊贵?”
“圣人都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屡教不改。若是这人还身居高位,不知要做出多少祸事来。”
“放肆!”正宁帝勃然大怒。
李首辅跪了下去,脊梁却如常般挺立。
正宁帝又深深叹了口气,疲倦地摆摆手,“朕知道了,各退一步吧。”
李首辅会意,点头称是。
于是那桩案子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颜家知道萧景曜查账是一把好手,生怕萧景曜查出他们账目上的问题,于是联合刑部尚书等人,一起为萧景曜做了这个局。太子失察,罚俸半年。
萧景曜沉默了一瞬,想到了在户部中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福王。
太子从哪里知道自己查账的本事十分厉害,又是从哪儿得知自己的行程?
怪不得福王知道自己彻查此事会引得正宁帝动怒后,依然会想办法替自己周旋一二。
大概是他当初不小心在太子面前说漏了嘴吧。
就……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太子的手笔。
一国储君……萧景曜唯有苦笑。
怪不得正宁帝说不查下去也是为了自己好。
但这种好,萧景曜不需要。
宁王还在慢慢重新建立自己的新势力,现在太子挨罚,朝中最显眼的,当属有贤王美誉的平王。
萧景曜面对平王递过来的橄榄枝,只觉得疲惫。
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游戏,还不知道要玩到几时。
让萧景曜兴奋的是,研究所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这个进展,说一声划时代也不为过。
在公孙覃的不懈努力之下,研究所造出了能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小东西的放大镜!

萧景曜听到萧元青说的这个消息后都惊呆了。
萧元青得意洋洋, 满脸都写着骄傲,“那公孙覃可是听了我的话,才一直钻研放大镜这事儿的!这次的巨大发现, 绝对有我一份功劳!”
萧景曜震惊到再次问了一遍萧元青,“你们真的做出来了,能看得到微生物的放大镜?”
淦, 这玩意儿哪是放大镜,那是显微镜啊!
研究院, 牛逼!
“微生物?”萧元青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是微小的东西吗?没错, 就是这个意思!”
“曜儿你肯定不知道,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我们肉眼都看不到。以后再说什么眼见为实, 那也得在心里再掂量掂量。有时候, 眼见还真不一定为实!”
萧景曜持续震惊。
萧元青以为萧景曜这是没去现场亲自体验过新放大镜的神奇,不相信这世上还会存在这样离奇的世界, 当即热情地表示道:“你可别不相信, 等你休沐那天,我带着你一起去研究院看一看,你自己透过新放大镜,看到那些神奇的小东西后,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哎,这世上的道理,总是会被人误解的。”
萧元青很是惆怅, 看了一眼萧景曜,又叹了口气, “你怎么也像那些人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想着亲自去看看,就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等你亲自看了,就会明白,自己有多狭隘。这世上的东西,可真是神奇!”
萧景曜:“……”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上辈子就拿显微镜观察过微生物。
到底是谁没见识?
萧景曜还是头一回被萧元青嫌弃没见识,嘴角都在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萧元青更加得意了,拍着胸脯向萧景曜保证,“现在研究院忙得很,一般人还进不去。我可是立了大功的,所以公孙覃才让我随时进去!等你休沐,我带你去研究院看看那个新奇玩意儿!”
神奇的世界在向你打开大门啦儿子!
萧景曜扶额,“爹,您是不是忘了,我刚升官?”
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真不至于连这点排面都没有,到了研究院门口都进不去。
话说回来,当初研究院能建立起来,也得多亏萧景曜。就算萧景曜现在还是个微末小官,公孙覃也不会拦着他。
不然萧景曜离开京城的这一年多,萧元青也不会想去研究院就进去逛一逛。
显然还是有萧景曜的面子在。
萧元青还向萧景曜科普,“研究院里有不少性情古怪的人,研究起东西来那叫一个废寝忘食,澡都不洗,胡子拉碴,屋子里乱七八糟,各种东西堆在一起,还不许别人帮他们收拾。说是收拾好了他们反而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你说这奇不奇怪?”
萧景曜心说这不就是技术宅吗?人际交往能力不强,动手能力一级棒,看起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实则脑海里一直在想专业知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过得有滋有味。
指不定人家还觉得其他人挺奇怪,追求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真令他们费解。
萧景曜笑着问萧元青,“那他们在研究院应该待得挺开心吧?”
这样的人,都会成为常人眼中的“异类”。这年头儿又不像后世那样科技发达,再小众的圈子,足不出户就能在互联网上志同道合的好友。在这个许多人一辈子也未必会离开自己生活的那个镇子的时代,这样的“异类”想要好好活下去继续完成自己的研究,更加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心。
研究所将他们聚在一处,让他们看到这世上的“怪胎”不止他们一个,已经足够让他们有所慰藉,生出“吾道不孤”之感。
萧景曜很能理解这种感觉。
萧元青想了想,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他们几个人还互相交流经验来着,虽然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但看起来感情还挺不错。”
“哦,他们养活了研究院附近的小摊贩。都跟附近的小饭馆小吃铺的掌柜混熟了,到了饭点,附近的掌柜们就提着大大的食盒去给他们送饭。他们还给各家掌柜排了个班,第一天吃谁家,第二天吃谁家,依次往后推,家家有份。还真别说,我瞧着他们个个儿都胖了不少,看来日子过得挺好。”
好家伙,技术宅点外卖这也是从古至今都有的吗?萧景曜继续震惊。
等到休沐那日,萧景曜果然跟着萧元青来到了研究院。
研究院门口也有看门的门房,虽然研究院不属于官方机构,但正宁帝从私库给了研究院拨款,那研究院的地位就不能是单纯的民间组织。
哪家民间组织能获得正宁帝的拨款?研究院这份超然的地位,才是公孙家不阻止公孙覃带着一帮不学无术的匠人厮混的原因。
正因为研究院的地位超然,看门的门房盯得也特别紧,一般情况下,门房基本不会放人进研究院。但萧元青一来,还没开口,门房已经露出了一个笑脸,亲切地同萧元青打招呼,“萧大爷,又来找公孙院长呢?”
研究院不是官方衙门,研究人员也没个品级在身,自然不能称呼他们为某大人。但公孙覃又是研究院的管事人,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叫公孙覃“院长”,大家也就都跟着这么叫了起来。
萧元青笑着点头,“我儿子回京了,正好休沐,带他来看看。”
“哎哟,这就是萧大人啊!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大家都说您是文曲星下凡!”
萧景曜头大,这都快三年了,他这个文曲星下凡的梗怎么还这么火爆?
希望明年的会试和殿试能出现新的一轮文曲星。
提到明年的会试和殿试,萧景曜突然想起来,今年又是乡试年。算算时间,离乡试也就还剩一个月。
余思行上回给萧景曜的信中说他考中了秀才,今年要下场考乡试,不知道他能否顺利一次考过。
还有萧景曜未来的小舅子顾希维,今年也要下场。
萧景曜这一年多查账查得头昏脑涨,又一直在路上奔波,确实没有分出一些精力放在乡试上。
不过邓氏书局必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趁着乡试的风头,又开始大卖萧景曜先前编的科举资料。
年年都有新考生下场,这会儿邓氏书局里头可是热闹得很。
估计到时候又能给萧景曜多分不少分红。
萧景曜跟着萧元青进了研究院。一走到他们的实验楼,萧景曜就感受到了一股较为熟悉的气息。那是萧景曜上辈子去科研院时感受到的强烈的学术氛围,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研究而努力,不为外物所动,专心致志研究自己的课题。
眼下,研究院就给了萧景曜这样熟悉的感觉。虽然研究院在仪器设备上,和后世的科研院差得很远,但这股一心钻研学术,废寝忘食的精神,内核都是一样的。
研究院非常大,现在的研究人员也不算很多,每人都能拥有一间大实验室,里头放着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最先开始改进了水力纺车的那位,这会儿已经在琢磨还有什么方法能将寻常的织布机再改进一下。
萧景曜听了后都沉默了一会儿,好家伙,既显微镜之后,先进的纺织机也要面世了吗?
干得漂亮!
萧景曜觉得自己先前还是太忙,把研究院这个重要的部门都抛在了脑后。要是当初没那么忙,萧景曜现在指定都把什么《中学物理》《中学化学》这些教材选择性默写下来,交给研究院的大佬们了。
还好大佬们各有各的牛逼,不是等着萧景曜喂饭的人。就算只有他们自己,他们依然能做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成绩。
公孙覃知道萧元青和萧景曜来了研究院,特地从实验室中跑出来,先对着萧景曜躬身致谢,“若不是萧大人,我们这些沉浸于奇技淫巧的异类,哪会有现在这样舒服的日子?”
在家里,他们做研究,面对的都是家人不解和痛心的目光。有些家人宽容的,周围邻居却容易说三道四,一出门就能收到无数异样的目光和闲言碎语。
到了研究院,他们非但找到了志趣相投的好友,有些先前就有书信往来的,更是恨不得结为异姓兄弟。更别提研究院给他们的待遇十分优渥,吃住不愁,还给他们拨研究银子,只要他们写份申请,说明理由,通过审核后,就能从正宁帝那里得到拨款。
咳,正宁帝手握玻璃坊这个赚钱利器,现在私库肥得狠,给研究人员拨点研究银子,小意思。
更何况,研究人员知道自己是向正宁帝要银子,一个个都拘谨得狠,没有太大把握的东西,他们都不敢写申请。还是先做出了几个不错的小玩意儿后,才开始有了底气,向正宁帝申请大笔的银子用作研究。
这一次,公孙覃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做出来的显微镜,显然是在向正宁帝证明,他给的银子没白花。
不管懂不懂这些奇技淫巧的人,都该承认,公孙覃这次的发现,是跨时代的壮举,甚至可以推翻一些人深信不疑的东西。
一个新的世界啊,肉眼不可见,多么令人惊叹。
正宁帝已经要了一台显微镜摆在了宫里,现在研究院也就只剩下一台显微镜,还是公孙覃拼死保下的。不然,这一台就该进了东宫。
但公孙覃现在也忙了个天昏地暗。想也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后,会有多少人对显微镜下的那个神奇的世界感到好奇。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到时候,就这么一台显微镜,该给谁?
正宁帝现在也有了些商业头脑,当即示意公孙覃,“你尽可能多做几个这样的放……嗯,这个新东西可不是先前的放大镜可以比的,既然它能看到更微小的东西,佛家素来有须弥和芥子之说,这个东西,不如就叫芥子镜吧。”
是以公孙覃同萧景曜道完谢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萧景曜,“萧大人也是来看芥子镜的吗?”
萧景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孙覃嘴里的“芥子镜”是什么东西,心说这名字还挺合适,当即点头道:“确实,公孙院长的发现属实震惊世人。”
难不成自己最先要给研究院默写的,不是物理化学方面的教材,而是该给公孙覃来上一本《中学生物》?
显微镜和生物,当真是关联甚密。
公孙覃带着萧景曜去参观了一下他的大宝贝——目前世上仅有的两台简易显微镜。
现在该叫芥子镜了。
萧景曜眼神一扫,对公孙覃更添几分佩服。
光看外表,公孙覃做的芥子镜,和萧景曜记忆中的列文虎克显微镜没什么区别。目镜,物镜,铜制镜筒,里面的结构被挡在铜制外表之下,但肯定是透镜的组合。就是不知道公孙覃怎么磨的镜片,将它们组合起来后,放大倍数竟然能达到显微镜的程度。
萧景曜还在震惊的时候,萧元青已经简单粗暴地拽着他的袖子,让他站到了芥子镜前,拍拍他的背,“喏,把眼睛凑到这块小玻璃上,你会发现新的世界。”
芥子镜的物镜之下,萧元青豪放地将自己的手指塞了进去,萧景曜透过目镜看去,正好看到萧元青手上密密麻麻的细菌,虽然没有萧景曜上辈子在实验室中用的显微镜放大倍数那么大,不能观察细菌的结构,但这芥子镜是真的为人类打开了微观世界的大门,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所有人,这个他们肉眼无法看到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萧景曜大为震撼。
研究院的出现,以及研究人员做出的成果,让萧景曜从未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般确信,他上辈子所处时空的平行未来,是可以发生改变的。
华夏这片土壤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只要给他们一个发挥才能的机会和平台,他们就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
萧景曜不知为何,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酸涩后,萧景曜才笑着看向公孙覃,郑重地说道:“公孙院长,他日史书工笔,你该是如北斗七星那般耀眼的天才。”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只要研究院能一直有新的研究成果,正宁帝对研究院的重视程度必然会一年比一年高。若是有一天,研究院直接并入官府,或者有研究人员直接被任命为朝廷命官。在科举考试上卷生卷死的读书人们,看到了另外一条可以让他们飞升当官的路。哪怕再多的人骂这是上不得台面的奇技淫巧,用心钻研这些奇技淫巧的人也必然会只多不少。
萧景曜也觉得现在可太缺理科生了。科举考试挑的都是顶尖的文科生,但理科同样重要啊,工业革命工业革命,那得是数理化做基础的啊。
萧景曜想到未来研究院会继续增添一大波高质量的理科大佬就觉得开心。为什么是高质量?开玩笑,华夏读书人为了当官都卷成什么样了?现在不过是换一条赛道,把文科改成理科,他们照样能卷出麻花来。
这么一卷,其中那些在理科方面有着不错天赋的人定然就会脱颖而出,高质量的研究人员这不就有了吗?
其实一个合格的官员,也是要兼具文理之长的。就算是最基层的县令,除了处理纠纷,审案断案以及收赋税安排百姓服徭役之外,还有赈灾。最简单的例子,修房子,修堤坝,这些多多少少都要点建筑方面的知识。那可不算在儒学里面,堤坝的承受力大概是多少,怎么给河改道更合适,最不危害百姓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要靠精确的计算的。
真不是只会死读书就行。
萧景曜看着面前的芥子镜,心中百感交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确信,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这一次,华夏没有落后。
真好啊!
萧景曜偏过头去,闭了闭眼,掩去自己眼中的湿意,而后认真盯着公孙覃的眼睛,郑重道:“若是公孙大人不嫌弃,我那儿还有几本书,或许能为你们增添几分灵感。”
公孙覃眼神一亮,“真的吗?这是哪位先生的著作?若是方便,可否让我借阅一番?”
萧景曜微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那是我很久之前看到的东西,现在得费点功夫将它们给默写下来,到时候再送来研究院给大家看看。”
公孙瑾大喜过望,再次谢过萧景曜,又匆匆忙忙跑去磨镜片,准备再多做一些芥子镜,等着卖给达官显贵们。
萧景曜离开后,又去胡阁老那儿打探了一下消息。
胡阁老提起这事儿就郁闷,当场给萧景曜表演了一个阁老捧心,一脸后悔,“当初老夫为何不答应将研究院划在户部名下?或者把研究院的拨款记在户部名下也好啊!你是不知道那个芥子镜有多神奇,老夫敢保证,只要那玩意儿能卖,多的是人捧着银子去抢!你知道陛下给它定了什么价吗?最低五万两一台!”
胡阁老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就不自觉心痛。那么多本来可以进户部的银子,现在全部都长着翅膀飞进陛下的私库啦!
萧景曜心说这算什么。磨镜片多累啊,又不是烧玻璃,一次性能烧出一堆。手工磨镜片,效率不要太感人。就这稀缺程度,五万两算什么?要是萧景曜是卖家,当场就给搞个拍卖会,还不遮挡,大伙儿都坐在一处,互相举牌报价,价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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