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想像陆含章那样横扫一切前来挑战的对手,名满京城,多风光!
可惜才华不够,只能夜里拿陆含章的行为当作自己的做梦素材。
知道他们想法的萧景曜:“……”
理解了又不是很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然而让萧景曜没想到的是,他没特地去找陆含章,却还是同陆含章有了交集,无奈地同陆含章比了一场。
这锅有一半得给萧元青扛。
萧元青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萧景曜把自己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萧元青费心。萧元青闲下来后,当然不会老实在宅子里待着。等到适应了京城的气候后,萧元青便领着萧平安出门闲逛,好好领略京城的风采,回去后也能和小伙伴们吹嘘一波不是?
萧元青性情爽朗,极善交际,没过多久就在京城交上了新的小伙伴。
萧景曜对他爹交友的速度已经见怪不怪了,人群中最靓的崽,情商满点,萧元青迅速结交了新朋友,萧景曜一点都不意外。
但萧景曜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那个情商满点的亲爹,竟然还会有同人当街争执不休的一天。
看清楚那个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人是萧元青后,萧景曜迅速沉下了脸,大步向前,面色不善地盯着对方,“哪来的恶犬,狂吠不止?”
萧景曜嫌少生气,但他上辈子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打拼到首富,哪会是没脾气的人?平时不生气的人,发起怒来才可怕。在萧景曜锐利的目光之下,对方忍不住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就收回了手指,低下头不敢看萧景曜的眼神。
萧元青有些不好意思,“曜儿,这事儿是我没理,我们回去再说。”
萧景曜皱眉,从楼里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郎,潇洒地对着萧景曜挥了挥手,“雍州萧景曜?此事是你父亲理亏,可不是我欺负人在先。不过子为父出头,也算合情合理,你若是能赢了我,我就不追究此事,还向你道歉,如何?”
萧景曜这才发现,自己和萧元青竟然站在红风楼门口。萧景曜当即向萧元青投去犀利的目光,萧元青顿时绷直了身子,迅速解释,“我没进去!是别人故意捉弄我!”
萧景曜顿觉头疼,不知道萧元青又交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伙伴。
这事暂且压后再提,萧景曜转身对上那位少年戏谑的眼神,心知这位应当就是柳疏晏等人说的那个来自江南的风流才子,陆含章。
萧景曜拱了拱手,“江南才子陆含章,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你应该想说的是,风流才子陆含章,果然名不虚传吧?”
陆含章一阵大笑,而后神情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比你大几岁,不好欺你年少,你尽管出题便是。”
萧景曜无奈,“没必要现在就比吧?”
会试见真章不行吗?
“当然有必要。”陆含章不知什么时候搂了个姑娘,轻佻地用食指抬着对方的下巴,斜眼看向萧景曜,“我不喜别人拿你来压我,说同样连中四元,你年纪比我小,才学一定胜过我。所以在会试之前,我就要同你比个高低!”
萧景曜叹气,不再犹豫,抬手给了对方一个请的手势,“既是我们理亏,便由阁下先出题。我自幼过目不忘,真比起来,倒是我占便宜了。”
“哼,你以为就只有你能过目不忘吗?”陆含章推开怀里的姑娘,冷眼嗤笑一声,面露不屑,“不巧,我也可以。”
两人对峙间,周围有认出他们的书生,赶紧呼朋唤友跑来看热闹,已经将这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到陆含章这话,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骚动。
“好家伙,今年竟然出现有两个过目不忘的厉害人物。过目不忘这个本事,现在都这么烂大街了吗?为什么我没有?”
“两人都能过目不忘,嘿,这场比试多有看头!”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看陆含章虐菜有什么意思。同样过目不忘,这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张伯卿几人不知什么也来了,啧啧两声,“我就说先前败给陆含章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合着这两个家伙都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出生就给了他们过目不忘的天赋!”
就连原本还在纠结不安的萧元青,也火速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景曜。
曜儿碰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想看!
萧景曜无奈地看了萧元青一眼,而后上前一步,果断出题,“三无私,何解?”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太简单了,你是看不起我吗?臣富则相侈,下专利则相倾也。何解?”
陆含章话音刚落,周围的读书人们都皱起了眉头,努力思索这句话的出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萧景曜一听陆含章的题就知道,对方确实博闻强识,张口答道:“这话出自《盐铁论》错币第四,意为臣民富裕便会竞相奢侈,私人操纵财利便会互相倾轧。是以教与俗改,弊与世易。”
陆含章神终于端正了神色,等着萧景曜接下来的出题。
其他人已经听傻了,柳疏晏呆呆地问邢克己,“科举会考《盐铁论》吗?”
邢克己苦笑,“不会。”
那你们看什么《盐铁论》,还张口就来倒背如流,过目不忘了不起哦!
是挺了不起的。
一堆人就见萧景曜和陆含章你来我往,从秦律比到各朝赋税,天都快黑了,还没分出个胜负,但围观的众人都不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反而听得聚精会神。就算听不懂他们聊的是什么,但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赶紧记下书单。等到会试结束后,他们也要好好看一看!
最终,萧景曜以如何更好避免衙役收税时盘剥百姓一题险胜对方。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雍州学子与有荣焉,“这是我们雍州的天才!连江南才子都比不过他!嘿嘿,日后冠盖京华的,就是我们雍州的学子啦!”
京城的读书人很不爽,他们作为京城本地人,每年会试都被江南才子盖过风头,这次江南才子吃了瘪,他们还是被别人冠盖的一方,甭提多郁闷了。
国子监学生表示不服,有理有据地跟雍州学子抢人,“萧解元进京后,多得公孙大人指点,勉强也算是我们半个同窗,应当把他算在京城考生之中。”
说这话的人,得到了所有外地考生有志一同鄙视的目光。
萧景曜还未碰上过实力如此强悍的同届考生,要不是他看了不少公孙家的藏书,这一次估计想赢陆含章都难。
由此可见,陆含章必定也是出自世家大族。
陆含章愿赌服输,丝毫没将这次败局放在心上,对着萧景曜微微一笑,“会元之位,我俩再来角逐一场。”
开口就奔着会元而去,不愧是陆含章。
萧景曜同样一笑,“拭目以待。”
解决了这个插曲后,萧景曜这才带着萧元青回到家中,抱着手臂看着萧元青:“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捉弄你?”
萧元青垂头丧气,“是承恩公。”
“谁?”萧景曜的语调上扬了一个八度不止。
“承恩公,太后娘家,太子的母族。”
萧景曜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和他玩到一处去了?”
公孙瑾对萧景曜讲解京城各大家族时,承恩公窦平旌,可是被公孙瑾单独拎出来告诉萧景曜,见了他要绕道走的人。
承恩公窦平旌,正宁帝的亲表弟,同样也是正宁帝的妻弟。窦家出了两代皇后,太后母族,皇后母族都是他家,风光无限。正宁帝的两位皇后,都是窦氏女。只可惜两位皇后都不长命,元后生下太子几年后便病逝,正宁帝登基后追封的皇后。第二任皇后在被册封的第二年就香消玉殒,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自此,正宁帝不再立后,后宫中以贵妃为尊。
承恩公窦平旌是京城中一朵巨大的奇葩。他比太子大不了几岁,正宁帝和元后拿他当儿子看待,又因为窦家是太后母族,正宁帝对早逝的母亲感情极深,全都补偿到了窦平旌身上。
窦平旌是能拉着一堆侍卫在太和殿前面当炮仗的狠人。皇子们都得管他叫舅舅,还挨过他的打,闹到正宁帝面前,正宁帝也只是各打五十大板。脾气上来了,窦平旌还敢和正宁帝吵架。气得正宁帝直接抹了窦平旌上司的职位:怎么管教下属的?
和窦平旌来往,风险极大,一不留神就容易被误伤。
聪明如公孙瑾,也拿窦平旌没办法,只能告诫萧景曜,若是不幸碰上了窦平旌,赶紧想办法躲。
那家伙就是个炮仗脾气,天老大皇帝老二他老三,看谁不爽就开骂,就连太子也别想在他手上讨得到好处,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痛快。
哦,这位还是个把窦家折腾得四分五裂的狠人。原本窦家各房关系亲密,算是朝中一大势力。也不知窦平旌都干了些什么,反正现在窦氏几房都老死不相往来,提到对方就是一顿骂。唯一能让他们再次团结起来的,就是一起痛骂窦平旌。
这等神人,萧景曜听着都不住惊叹,总觉得窦平旌身体里住着一只平头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那问题来了,萧元青是怎么同这位神人接触上的?
萧元青很是无辜,“我就看他玩双陆一直输,没忍住帮了个忙,就被他赖上了。今天也是他故意使坏,说那个江南才子名不副实,模样生得还不如我俊俏,红风楼的姑娘们都瞎了眼。然后他让小厮跑去红风楼闹了一场,自己却不知道躲在哪里看热闹,只有我这个倒霉蛋苦哈哈地给他善后。”
萧景曜:“……”
这种离谱中又透着一丝合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萧元青满点的情商对平头哥也同样适用吗?
想到窦平旌的一些丰功伟绩,萧景曜都忍不住头疼。他爹这回交的小伙伴,当真是一把双刃剑。
萧景曜叹了口气,将这些事暂且抛在脑后。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认真精进文章,先考个功名再说吧。
有官身和没官身的区别大了去了,不管他最终能排到多少名,有了官身后,他才能更好的护住家人。
萧景曜再次沉浸在书海之中,沉心静气做文章,等着会试开考。
二月初九这天终于到了。这次的检查比萧景曜参加过的所有考试都严格。寒风还在呜呜吹的天气,考生们只穿着薄薄的几件单衣,排队等着衙役们的检查,在寒风中冻成鹌鹑。
萧景曜甚至听到了有人吸鼻涕和咳嗽的声音,忍不住叹气。还没进贡院就有了感冒的迹象,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过这九天。
还好自己身子骨好!
萧景曜深深吸了口气,通过了衙役们的两次检查,顺利地进入了贡院,赶紧提着考篮,按照指示去找自己的号舍。
萧景曜不知道的是,在他收拾号舍时,窦平旌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正宁帝对面,毫无形象地啃着一个柿饼,一边啃还一边嫌弃,“太甜了。”
见正宁帝皱眉,窦平旌豪放地拿袖子擦了擦嘴,乐呵呵道:“我这说的是可是实话,陛下总不会生气吧?”
“您惦记的那个祥瑞,我可是先替您去瞧了的。他们一家人,都挺有意思。”
第046章
萧景曜完全不知道皇宫里还有一场有关于他的对话。这会儿萧景曜已经熟练地生好了炉子, 在还没发试卷之前,先把自己的手烤暖和一点。
这个天气,对畏寒的考生十分不友好。有些天生体寒的考生, 手指不说冻得僵硬,也接近麻木了。拿起笔来一写字,哦豁, 完蛋,写出来的字能把自己的眼睛给丑瞎。
倒不是他们真的写出了一堆鬼画符。实际上, 华夏一直推崇字如其人的道理,字就是读书人的第二张脸。但凡是读书人, 字就不可能丑。现在天气冷, 手被冻得不如之前灵活, 写出来的字自然也不如以往灵动。
会试几乎是最终定成败的一战, 决定日后他们还要不要继续考科举的关键一战。要是顺利通过会试, 那殿试再差也能有个同进士出身。科举这条艰辛路终于被他们走到了终点, 再也不用悬梁刺股再苦读三年,然后又经历一次在寒风中冻成鹌鹑后, 还要在凉气飕飕的号舍里考上九天的非人遭遇。
正因为考生们对会试如此看重, 才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写出来的字还不如以往灵动,在考生们心里,已经是一大罪过。这种小事最容易搞崩人的心态,本来天气就让人心里压抑,再加上科考的压力,心态不够好的,对京城气候不适应的考生, 这个时候就心情就有点低落了。
要是拿战场类比,就是战鼓刚响, 士气却低了一层。
由此看来,京城考生还是幸福得多,有主场优势。
萧景曜也冷,这种天气,就算带了个小火炉进来,也没办法让自己完全暖和起来。尤其是号舍还小,活动不开。后世上过学的都知道,大冬天在教室坐一整天,手还能搓一搓,脚基本是冷的。那种自身火气特别旺的另算。
现在,部分体质稍弱的考生们,就在经历这样的情况。
萧景曜倒是好一点,一边把水倒进锅里,准备烧点姜水,一边在一旁烤火。等到水烧开后,一杯姜汤水下肚,萧景曜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答题。
衙役把试卷发下来之后,萧景曜就已经将试卷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会试和乡试一样,同样考三场,同样要考九天。流程基本和乡试无差。萧景曜看完试卷后,心里就有了底,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后再开始答题。
第一场主要考的是经义题。这对萧景曜来说,并不算难度很大。重点是题量非常大,一场考试的题量,差不多是乡试那场经义的一点五倍。
而且天气冷,考生容易手僵,写字不灵活,必须得写一阵就站起来活动一下,好歹让血液流得通畅些。不然的话,一天下来,脚估计是真的会废掉。
萧景曜的身体素质,放在整个读书人中都是能排在前面的。他虽然没有像萧元青那样力能扛鼎,但萧景曜打小身子就倍儿棒,从小到大鲜少有生病的时候,偶尔有点头疼脑热,也不妨事,就算不吃药,过了两三天自己就能好。并且生病期间,萧景曜的精神还格外充沛,压根就不耽误他的正事。
这大概就是成功人士的标配吧,不管何时何地,处于何种状态,都有花不完的精力。
萧景曜写字的速度很快。他浏览完试卷后,所有题目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把手烤暖的同时,萧景曜也在心里打腹稿,身子暖和后,萧景曜提笔作答时,早就有了成算,再在白纸上列了简单的提纲,萧景曜笔走龙蛇,答起题来飞快。
就是天气冷,写了一阵后,又得活动一下,去烤烤火,顺便给火盆添炭,确保锅里一直有热水。之后还得自己做饭,解决这几天的伙食问题。
萧景曜当然还是选择自己做饭。这种气温还没回暖的时候,吃点热食都能生出一股幸福感。连着啃九天干粮,不说味道如何,怕是心情也不会美妙到哪儿去。
乡试在炎热的秋天,食材容易馊,做饭更加热,萧景曜都选择自己做饭,尽可能让自己填饱肚子的同时吃得更加好一点。现在天气冷,饭菜不易馊,萧景曜可以选择的食材更多,带的菜除了腌咸菜萝卜这类可以放很久不变质的开胃菜之外,还带了些切好的肉,鸡蛋,米,烙饼,茄子,酱肉等,甚至还有用来当零嘴的果脯蜜饯。检查萧景曜考篮的衙役看完萧景曜带的东西后,看向萧景曜的目光都很奇怪。估计是没见过带这么多种类丰富的食材进考场的考生。
萧景曜觉得自己的行为一点毛病都没有。上回乡试在贡院里待的那九天,已经让他充分领略到了食不下咽是何等滋味。贡院空气本就不太好,加上考场气氛凝重,高温天气更是让人心里一阵燥热,又有蚊虫叮咬,睡觉都睡得不安稳。这种情况下,考生们还逼着自己静下心来认真答题。前面两天还好,带的食材好歹还是新鲜的,精神也算好,能撑得住。后面几天,那真叫一个折磨,吃东西完全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再怎么艰难都要强迫自己咽下去。
现在冷是冷了点,但食材耐放啊!而且人体更需要大量饮食而确保身体热量,干粮不如热食好入口,饱腹效果同样不如饭食。萧景曜自己又会做饭,当然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于是,在刷刷写完三张纸后,萧景曜开始悠哉悠哉地做起蛋包肉来。肉末都是在家里剁好的,还加了蒜末和姜末以及酱油,放进慢慢成型的蛋皮中,瞬间香飘十里。周围的考生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干粮不香了,就连自己做饭的考生,都忍不住陷入沉思,这届考生这么卧虎藏龙的吗,除了萧景曜和陆含章这两个变态之外,竟然还藏着个厨艺高手?
在这个君子远庖厨的时代,读书人会下厨的寥寥无几。现在在号舍里吭哧吭哧做饭的,也就是简单地学了一两个菜,确保做出来的饭菜能够入口。像萧景曜这样,上来开大,还能用香味干扰其他考生心神的,实属作弊。
萧景曜隔壁的考生本来焦躁地来回走动,时不时还跺跺脚,这会儿一点动静都没了,好一会儿,萧景曜才听到对方发出的长长的叹气的声音,接着又是拿锅倒水的动静,而后是被呛到的咳嗽声。
显然,隔壁带的是干粮,而且啃得很艰难。
萧景曜对自己给其他考生造成困扰这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考场上的突发情况多了去了,又不止他一个人做饭,这么容易被影响,那必然是心态还不够稳,得继续继续锻炼锻炼。反正萧景曜是要让自己吃好喝好,保持最精神的状态的。
考虑到二月份天黑得早,萧景曜中午也没打算睡觉,选择多答点题。再说,就这天气,贡院发的被褥也不够保暖,中午躺上去睡午觉,怕是刚把被窝睡热又得起来答卷。不然的话,这么大的题量,只能选择晚上点着蜡烛熬夜苦战。
而晚上,温度更低,人也没精神,状态肯定不如现在。
萧景曜还是想像上回那样,尽量在白天答卷,晚上不点蜡烛。说实在的,蜡烛的光亮还是有点弱,再加上人的影子,实在是在照明的同时,也给答题的考生造成了一点困扰。要是一个精神不济,说不准就写岔了一个字,或者在考卷上留下个黑点点。
萧景曜绝对不允许自己出现这种情况。他在看完题目,打完腹稿后,就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答题时间。只要中午不休息,题量虽然大,他分一分任务,还是可以在这三天的白天就答完,用不着晚上挑灯夜战。
到时候,他再把考卷收好,然后把炭盆往被窝这边放一点,好歹还能让自己更加暖和一点。
萧景曜带的炭,是公孙瑾特地让人给他准备的银丝炭,不会有一丝烟雾,号舍也有通风的地方,萧景曜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也不会像其他带了劣质木炭的考生一样,被木炭烟熏得眼睛疼。
萧景曜就这么算好时间,有条不紊地答好题。第三天上午,萧景曜答完所有题后,还有时间从头到尾检查了试卷,再三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失误后,萧景曜小心翼翼地把考卷装进卷筒里,等着衙役来收卷。
第四天清早,天刚亮,衙役就来发第二场的考卷。
第二场考的是算学和杂文,萧景曜看完考卷就乐了。这次算学题出得很有水平啊,就是不知道有多少考生要望题兴叹了。
没办法,数学就是这么一门耿直的学科,不会就是不会,甚至现在连写个解都不行。
萧景曜眉眼中有了笑意。
第二场的题量没有第一场多,但萧景曜明显感觉到他附近号舍的考生的情绪都焦躁了许多。虽然贡院中不许大声喧哗,但是轻微的叹气声,焦躁地来回走动的步伐声,甚至还有拿头撞墙的声音……这些声音并不算在大声喧哗里头,是在允许范围内发出的声音。
萧景曜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这届主考官是刑部尚书丁明诚阁老。原本在听到主考官是这位大人时,大家都觉得今年的考题可能更偏邢狱断案,谁知第三场的律法还没开始考,丁阁老就给了大家这么一份“惊喜”。
说实在的,要不是萧景曜有上辈子的学习经历在,单凭这辈子学过的算学,现在看到考卷上的算学题,都会特别想默默问候一下丁阁老的先人。
这个算学题,难度是不是太大了点?我们考的是进士科,不是算学科啊!
萧景曜抿了抿唇,压下自己嘴边的笑意,免得自己一不留神笑出声。
为其他不擅长算学的考生点蜡。
话说,这几次考试,算学题都占据了不小的分量,朝廷是真的有意侧重数理这方面的实干主张了吗?
萧景曜一边认真地答题,一边又忍不住想远了。
第二场对萧景曜来说,比第一场更轻松。第一场考下来,萧景曜右手都隐隐都隐隐作痛。要不是第三天下午休息了一下,如果再继续考,萧景曜觉得自己的右手情况堪忧。估计考完回家,得好好休息几天才能缓过来。
第二场的难度加大,题量却减少了许多。算学题又不像经义题那样,一写就是三四百字,萧景曜实际写的字,比第一场少多了。
而且这些算学题,萧景曜基本都心里有数。比如其中一道方程题,算是《九章算术》中的原题,题目很长,给出了上、中、下三种禾的秉数和它们加起来共有都多少斗,每次的秉数都不一样,最后问的是上中下三种禾各有多少斗。
这种题,实际上已经是在用矩阵解方程了。当然,《九章算术》里没有明确提出矩阵的概念,解题思路和方法,确实和矩阵一样。这已经属于线性代数的范畴,搁后世都算是大学数学才学的内容,高中数学都不学。
现在,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儒家经典上的考生们,就算看过《九章算术》,也未必真的会做。数学题就是这样,只要你没搞懂方法,哪怕你一看题目,立马拍大腿,哎哟这题我有印象,我做过一模一样的,连数字都没变!然而你没学懂方法,悲剧来了,还是不会。
就是这么心塞。
好在萧景曜没有这个困扰,现在的算学题并不像后世那样要给出步骤严谨的解题过程。萧景曜先在白纸上打了下草稿,然后再转化成大齐算学的书面用语,然后认认真真地答完全题。
其实萧景曜不打草稿也行,因为这是《九章算术》的原题,《九章算术》书上就给出了答案。萧景曜这种照相机记忆,照搬答案就行。也就是他习惯了上辈子的解题步骤,还重新打了遍草稿。反正时间够用,就当放松一下脑子。
萧景曜答完这道原题后,忍不住想,这道题会难住很多考生,但肯定难不住陆含章。那家伙就算算学特别差,但只要他看过《九章算术》,就一定能答出来这道题。
过目不忘的技能就是这么变态,哪怕是碰上不懂就是真的不懂的数学题,做到原题时,诶嘿,我虽然不懂,但我把解题步骤和答案全部背下来了,一个小数点都不差,没想到吧?
这么一想,萧景曜都觉得,陆含章运气挺好。要真是这样,哪怕换一个数字,陆含章也没办法靠过目不忘的技能作弊。
不过考卷中也就这一道原题,其他算学题都有所改动。如果陆含章只靠记忆开挂,那他也只能拿到这一道算学题的分。其他的题难度同样不小,萧景曜在府学学过三年,府学可是一个府师资力量最强的学堂,以萧景曜自身经验来判断,府学学生,能做出三道算学题已经算不错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要是钻牛角尖和算学题死磕,说不准后面写杂文的时间都没了。
萧景曜轻轻叹了口气,静心凝神,答完了第二场考试。
第三场开始时,萧景曜这条号舍突然有了别的动静,有考生在号舍内晕了过去,被衙役抬出了号舍。
衙役们把那名倒霉的考生抬出去时,正好经过萧景曜的号舍。萧景曜见对方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嘴唇因为缺水而干燥得裂开,几乎有了血印子。这症状,明显是受凉发高烧,却一直咬牙死扛,结果把自己烧晕了过去。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看,这种情况十分凶险,也不知道这位考生出去后进了医馆,大夫能不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有了这个插曲后,考生们更紧张了。萧景曜还听到不远处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连叹气都透着一股焦虑不安,想来是有人也受凉了,见了这位被抬出去的考生,难免心中怆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住最后这三天。
萧景曜活动了一下身子,再次感谢萧元青,让他遗传了一副强健的身子骨。这年头儿,读书人要考取功名,有时候还真的是拿命在拼啊。
萧景曜定了定神,很快就把这些杂念从脑海里甩出去,开始答第三场的考题。
第三场题目更难,考的是策问、杂文和律法。用后世的话来说,全都是主观题。上限极高,下限也极低。考验的是考生的综合素质,要是只会死读书的考生,根本过不了这一关。
律法对萧景曜来说,都是老朋友了。反正题目再怎么变,律法条例又没变,只要找准了和题目对应的条例作答,就算是抓住了得分点,能够得分。当然,像萧景曜这种熟知律法,又看过尹县令断案,以及南川县历代案例的家伙,肯定不会只照本宣科,把律法条例一写,毫不留情给出判决就完事儿。
律法题给出的案子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止涉及到一样条例。萧景曜明白,这是主考官的更深层考验,看看考生们能不能领悟法理之外,还有人情这个道理。有的人或许知道这个道理,但出于对律法的不熟悉,也给不出合适的判决。
萧景曜就不一样了,《大齐律》已经刻在了他脑子里。他读完题目,就在白纸上写出几道题目中涉及到的条例。然后又想出了几种可以减轻罪则的情况,增增减减,给出了一个合乎法度,又不失人情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