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漓笑:“不过姐姐你若指的是我现在这种想法和行事方式的话,我可以很坦然地告诉你,我是自己领悟的。”
她拍了下胸膛,眼神瞬间坚定:“什么狗屁礼数啊,我都学医了,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不靠谱的师兄到处跑,还用管什么礼数?”
“姐姐,你以前跟我说过,要我遵循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要为我自己而活,做我想做的事。所以,那些困住我的,去他的吧!”
“我想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啊?”时锦心忽然陷入自我怀疑,脑中思绪快速飞转去回想,仍觉诧异而错愕:“我……我说过这种话?”
“云漓,你是不是理解得略有偏差啊?”
“是吗?”时云漓看着时锦心,虽然笑着,可眼神却很认真。她道:“可是姐姐,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时锦心:“……”
她抿了下唇,低头时再次陷入沉默与自我怀疑中。
她觉得云漓要去做她想做的事,像是拜师学医这样的,不再拘泥在那一座国都城中,也不再像普通的女子那般待在府中只为了嫁人,她觉得很好。
只是如今短短两月余,她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令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无法做到从自己的思绪转变到云漓的想法那边,一时间有些懵愣,脑中思绪还没转过来。
“唉。”时锦心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子,我突然间特别希望你能在这里。
我说不过云漓……
第二十九章
时锦心和时云漓对视间, 她们旁边的那扇门打开了。两人几乎同时敛回当下情绪,转头往那边看过去。
门开后,出现个身穿蓝色衣裳、面容清秀漂亮的少年。他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 双手扶着房门,眉头紧蹙,怯生生的看着她们, 视线从她们身上小心翼翼的扫过。
他抿了下唇,像是鼓起勇气般轻轻开口:“你们……吵完了吗?”
时锦心与时云漓异口同声道:“我们没有吵架。”
少年一惊,眨了下眼,又问:“那你们谁是大夫?”
时云漓露出习惯性的温和笑容,有礼道:“我是大夫。这位是我姐姐,来帮忙的,方便现在进去吗?”
少年点点头:“嗯。”
他侧让过身, 头往里示意了下,表示她们可以进屋。
时云漓先进去,时锦心稍定了下神,随后跟过去。
少年往外左右看了两眼, 而后将房门关上。他往圆桌处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坐。”
然后他过去,给她们倒茶, 分别递到她们面前。
时云漓问:“你是身体有何不适?”
少年小心着眨了下眼,双手下意识握紧了些:“我不是有病……我是需要你帮我治伤。”
时云漓喝了口茶:“什么伤?”
时锦心端起茶杯,递到鼻下轻轻嗅了嗅,然后稍抿了口。有点甜味的茶,像是栀子花的味道。
她挑了下眉, 略有点意外。还是头一回喝这种味道的茶, 还蛮好喝的。
少年站起身,轻道:“失礼了。”
他背对她们, 而后将自己上身衣裳解下,露出他后背。原本白皙的背上,遍布数条红痕,其中有几条比较严重,还往外渗着血。
时云漓一惊,连忙站起身,时锦心眼神瞬时错愕,下意识避开眼。
时云漓是医者,自是不避讳这些,直接走过去查看。她皱了下眉:“这是被鞭子打的吧?怎么下手这么重?”
少年咬了咬唇,眼帘微垂着,声音没什么力气:“前几日和来听曲儿的客人发生了点冲突,我推了她一把,这是被管事姑姑教训的。”
“前几日?”时云漓微诧:“怎么没有立刻请大夫来上药,这么热的天,很容易化脓的。”
慕羽抿了下唇,没有回答。
时云漓“啧”了一声,仍盯着伤口看,又道:“你这伤口有点严重,周边都红肿了,虽然没化脓,但是有淤血堵在伤口内侧,得放出来。”
这伤口的伤势还挺严重的,而且遍布全背,也难为他还能挺直腰板走路。
估计每走一步就会拉扯伤口,肯定疼死了。
查看完伤口后,时云漓直起身,去桌边将药箱打开,从里翻了翻,而后拿出银针,两盒药膏,以及一卷纱布。
时云漓道:“姐姐,我要帮他把瘀血放出来,可能会需要你帮我忙,可以吗?”
时锦心看了眼少年布满后背的伤痕,又看回时云漓单纯的眼神,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然后时云漓跟少年说:“你,去弄两盆水,清洗伤口所用,另外再用个桶装一桶水来备用。”
少年点了下头,将衣裳重新穿好。他看着时云漓认真的神色,然后说:“我叫慕羽。倾慕的慕,羽毛的羽。”
说完,他就走出了房间。
时云漓眨了下眼。慕羽……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慕羽去弄水后,时云漓回到时锦心身边坐下。她看了看时锦心的表情,口中鼓起一口气,腮帮子鼓鼓的,又很快呼出气息恢复如初。
她道:“姐姐,你只是帮我一点小忙而已,世子不会生气的。”
时锦心愣了下,摇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
时云漓眉头微微上挑了下:“那你是在想方才在门口我们说的那些话?”
“嗯。”时锦心并不否认,很坦然的承认:“我在想,你离开国都城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让你如今的想法和之前如此的大相径庭,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时云漓没有因为时锦心的话有情绪波动,她反而笑了下,肩膀微微耸了耸:“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而已。虽然可能这些事在你们看来会有些奇怪。”
时锦心纠正她:“云漓,我没有觉得你奇怪,也不觉得你所想有问题,我只是好奇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只是两个月多一点而已,她的改变实在是太大。时锦心有些担心她。
怕她如今这幅坦然无惧的模样是装出来的,担心她心情其实并不好,将事情都闷在心里,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所以表现得事事都很开心的样子。
这样不好,久郁成结,对心情不好,对身体也不好。
时锦心心下轻缓了口气,伸手将时云漓的手牵起来,轻轻握在自己手中。
时云漓低头看了眼她们的手,又抬眼看向时锦心。
时锦心笑着,笑容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她又伸出另只手,轻轻抚上时云漓脸颊,手指指腹稍稍摩挲了两下她的脸。
“云漓,”时锦心柔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的。只是我也说过,做事前要想清楚,不要让自己后悔。”
时云漓眼中清楚的显映着时锦心此刻温柔的面容,她眼眸微微颤动着,有些感动,忽然就有点想哭。
时锦心笑着提醒她:“你现在可是在看诊,可不许哭。”
时云漓立即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将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擦拭去,嘴硬道:“我才不会呢!”
“我是大人了,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随便掉眼泪了!”
时锦心笑着:“嗯,我家云漓长大了。”
时云漓情绪瞬间翻涌,毫不犹豫扑到时锦心怀里,闷声道:“但抱抱姐姐这种事,就算是大人了,也还是可以的!”
时锦心轻轻笑出声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房门打开,慕羽端着水盆进来。然后就看见时云漓扑在时锦心怀中哭的模样。
他一愣,大脑懵滞了片刻,眼神逐渐怀疑不解,似是内心鼓起了好大一阵勇气才艰难开口:“你们……在干嘛?”
他走进房间,又道:“算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时云漓坐起身,深吸口气后开口:“只是妹妹跟姐姐撒个娇而已,不可以吗?”
时锦心笑容依旧温和。
慕羽将水盆放去旁边的木架上:“我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时云漓往门口看了眼,眉头蹙了蹙,不解:“这儿没有伺候你的下人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端水?”
慕羽答:“管事姑姑叫走了,说不让人在这儿帮我。”
时云漓不解:“那你怎么还能找大夫来这儿给你治伤?”
“我自己肯定是不可以,是住在隔壁的柳林公子帮忙替我找的大夫。”慕羽转身:“他是个好人。”
时云漓挑了下眉,又叹了口气,很快打起精神来:“行了行了,我帮你一起去弄水吧,就你这慢吞吞的,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给你治伤。”
她转身看向时锦心:“姐姐,帮我看着我的药箱。我很快回来。”
时锦心点头:“嗯。”
时云漓跟着慕羽一起去后院打水。
刚到水井旁边,就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痛苦喊叫,而后似是嘴巴被堵住,一声沉闷尖叫后,没了动静。
时云漓拿着水盆,眼神疑惑,不由转头去寻找声音来源。可惜声音消失得太快,她没能发现是从何处传来的。
她看回摇着水井把手将装满水的水桶摇上来的慕羽,轻声询问:“你刚刚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听见了。”慕羽将桶里的水倒入时云漓那边的水盆中。
时云漓盯着他:“那你怎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慕羽道:“这里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时云漓很是不解:“有人突然大叫也是正常的?”
慕羽神色淡然,话语淡漠得听不出什么情绪:“寻常时候自然不会有,但那个喊的人,是昨日妄图逃离此处的人,这会儿应该正在受罚。听他喊的动静,估计是撑不下来。”
逃跑的人啊……
在妙音阁后门给她们开门的那个人似乎提起过,还因为有人逃跑的事而整座妙音阁戒严。
时云漓突然起了好奇心:“你以前逃跑过吗?”
慕羽将水桶再丢入井中,装满水后将其重新摇上来。他答:“没有。”
“因为我是被我爹娘卖进来的,跑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被抓回来还会打死半死,为什么要跑?”
时云漓愣了下,一刹错愕,眼神难掩震惊。
她看着面色未改的慕羽,他说起这样的事,就像是说在早饭吃了什么一样,语调甚至都没有一丝的起伏。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慕羽将水打好后,拎起自己手边的水桶:“好了,走吧。”
时云漓被迫回过神,端起自己身前的水盆,跟着慕羽往回走。
她看着他行走时依旧挺拔不弯的背影,忽有些感慨,和有点不是滋味的情绪。
回到房间,时锦心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只不过面前的茶杯空了,那杯栀子花香味的茶已经被她喝完。
慕羽将水桶放下后将房门去关好。
他走向屏风后的床,时云漓带着处理伤口的工具过去,时锦心犹豫了下,起身跟着过去,想看看时云漓行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慕羽脱下上身的衣服后趴在床上,时云漓点燃一根蜡烛,将银针放在火上烧了烧。
动手前,时云漓提醒慕羽:“你要不要那个东西咬在嘴里?可能会有些疼。”
慕羽摇头:“不必。”
“好吧。”时云漓缓了口气,将手中已烧红的银针往他背上伤口淤血处扎过去。
表皮被戳破后,稍稍一按,就有黑红的淤血往外冒。
时云漓道:“姐姐,帮我洗一块布巾。”
时锦心立刻挽起衣袖,清洗布巾后将其递给时云漓。时云漓将伤口处渗出的瘀血擦去。
时锦心帮忙换洗布巾,时云漓替慕羽将淤血擦掉。水盆中原本的清水很快就变红。
她的手也因为清洗带血的布巾而沾染上血的红,隐约间还有血腥气传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血,也是初次见这样的场景。
但转眼去看时云漓,她应对自如,表情认真专注,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看着现在的时云漓,时锦心眼神闪烁了下,而后弥漫上欣慰之意。云漓果然是长大了,以前就算是手指小小的割破一道口子她都会握着手指头哭喊着疼,现在看见这么多的血,却处变不惊,一丝不苟的处理患者的伤口。
时云漓将所有伤口的瘀血全部放出后,用布巾将外表的血擦拭去,又用一块干燥的布巾将水珠细细擦去:“姐姐,桌上的两个药盒拿给我一下可以吗?”
时锦心转身过去拿,快步走回来递给她。
时云漓从时锦心手中接过那两个药盒,打开后取出其中的药膏于手掌中,然后混合在一起。
她低下头,将混合的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慕羽背后的伤口上,最后用纱布将已经上药的伤口缠绕住。
慕羽全程一声没吭,直到时云漓将伤口处理好,他转过头来,才看见他苍白的脸,和满头的冷汗。他表情虚弱,看起来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
时云漓一时讶异,连忙拿过另外一块布巾过去,替他擦拭去脸上的冷汗。
慕羽看着时锦心,苍白面色映衬得有些无神的眼眸内却清晰的落着她的面容。
“你还好吧?”时云漓小心着询问。
“嗯,还好。”慕羽强撑着坐起身,快速将衣裳穿好。
时云漓交代道:“这两盒药膏是给你的,需要混合在一起后涂抹在伤口上,一般来说,涂抹五次后就能好了,只要伤口处结痂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最近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要是有什么别的情况,记得去医馆,不要自己随便处理。”
慕羽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旁边的梳妆台前,伸手拉过上面的小抽屉,从里拿出另外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零零碎碎的银子。
他将盒子递到时云漓面前:“诊费多少,自己拿吧。”
时云漓看了眼他盒子里一眼看去就攒来不容易的钱,随手拿了一颗很小的碎银:“这个就好。”
慕羽诧异:“上门看诊,加上处理伤口,还有那两盒药膏,这么便宜?”
时云漓耸了下肩:“我心情好,随便拿点。”
慕羽眨了下眼,眼神更诧异了些。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点头“嗯”了一声后,将盒子盖好,然后放回到原位。
时云漓从药箱中取出一盒白色的粉末,倒在自己和时锦心手中,搓过后再用清水冲洗,手上的血红痕迹和血腥气随之被洗掉。
时锦心有些惊奇。
时云漓笑:“这是师傅给我的,用来清洗血迹,特别好用。”
时锦心点头赞同:“确实好用。”
这边的事处理好后,时云漓准备带时锦心去前边的院子听曲儿。
一看时云漓是真要带自己去听曲儿,时锦心忽惊,笑道:“听曲儿还是不必了,看完诊了,我们就回去吧。”
时云漓拎起药箱,笑道:“可是姐姐,我们还没有诊完。这只是先看了一个,还有另外两个呢,约的时间大概是在两盏茶后。”
“他们现在正在前边的院子唱曲儿。所以,我们也算是顺便去看看的。”
而后不等时锦心再说些什么,时云漓牵着她的手往前去。
慕羽站在门口,望着时云漓带着时锦心小跑着往前去的身影,眼神稍稍闪烁了下。他眨眼,眼帘微垂,若有所思着。
时云漓是大夫,说是来给人看诊的,一路上都没人拦着她,甚至对她的态度还不错。
她们站在三楼的走廊上,低头往大堂舞台上正在弹琵琶唱曲儿的人看去。
琵琶声弦起,如珠落玉盘。
抱着琵琶的少年嗓音温柔,唱着悠扬婉转的曲调,与他所弹琵琶曲相得益彰。
时锦心望过去,耳边响着温柔悠扬的小曲。不可否认,那少年长得确实挺水灵,而且唱的曲儿也很好听。
时不时有女子的笑声传来,伴着悠扬的琵琶和曲调在此间回响。
这样的地方,时锦心初次来,有几分新奇,视线不由打量了下周边。
来来往往的,除了在这儿唱曲弹奏的人,真就都是女子。
时锦心看着楼下大堂,静静有些思索。专为女子所建的享乐之地啊……
在国都倒是没听说过。
时云漓用手臂撞了撞身边的时锦心,笑道:“姐姐,我没有骗你吧,这里的人唱歌真的很好听,乐器弹得更是好。”
时锦心看向她:“你来过多少次了?”
时云漓笑:“这是第二次。上次是跟师兄一起来的。”
她抬手托腮,望着下边热闹的场景,眼神深深中,嘴角不自觉扬起些。她突然出声:“姐姐,要是将来我做了什么在他人看来奇怪而荒唐的决定,家里人会不会觉得我是疯了?”
时锦心不解:“为何这么问?”
时云漓道:“自从离开国都后,我就没回家了,父亲和母亲还不知道我变了性子呢。连你方才都对我说的话表示讶异,他们若是瞧见了现在的我,听了我说的话,肯定会觉得我是疯了。”
“更别提以后了。”
时锦心注视着时云漓,在她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个笑来。
时云漓又问:“姐姐,你认为我现在走的路是正确的吗?”
时锦心眨了下眼,柔声道:“你决定的事,无愧于心就好。没有人是你,也没有人能够完全认同或否认你走的路。你觉得是对的,那就继续,若是中途觉得自己走岔了路,那就及时调整。”
听完时锦心的话,时云漓愣了愣,很是意外。
她嘴唇微启:“姐姐……”
“云漓,”时锦心又道:“其实不用总是问别人。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她笑着,又用肩膀轻轻撞了时云漓一下:“你是大人了,不是吗?”
时云漓轻笑出声,点头后道:“姐姐说的没错,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我要跟着师傅和师兄云游行医,救很多很多的人!我要成为像师傅那样的世道名医!”
时锦心眼神温柔的笑着:“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时云漓笑出声来,凑过去抱住时锦心的手臂,亲昵的在她肩上蹭了蹭,嗓音柔柔着:“我就知道我家姐姐最好了~”
时锦心偶遇在云江跟着师傅师兄行医的时云漓,以及被时云漓带去妙音阁的事,在时锦心和时云漓看完诊、安然无恙从妙音阁后门离开后,都被侍卫汇报回来,然后由左寒沙转告给了徐玄玉。
时云漓会在云江,出人意料。不过对时锦心而言,遇到许久没见的妹妹,是好事。
不过……
徐玄玉问:“妙音阁是什么地方?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左寒沙抿了下唇,犹豫了下,开口回答道:“妙音阁就是华敏郡主弄的那处专为女子享乐的地方。妙音阁只接待女客,不许男子进入。”
华敏郡主……
妙音阁……
徐玄玉眯了下眼,想起来了。既然是专为女子所建的享乐之处,那里面岂不是全是……
“世子,”左寒沙突然出声打断徐玄玉的思绪:“世子妃只是跟时二小姐去看诊的,应该不是您想的那样。”
徐玄玉看向左寒沙:“我在想什么,你知道?”
左寒沙笑了笑:“我猜的。”
徐玄玉:“……”
他忍住有点想翻个白眼的冲动,抬手扶额去,顺势闭上了眼。
他想的肯定和左寒沙想的不同,他对时锦心还是有信心的。只是突然间,看书的心情没了。
莫名的,还有种坐立不安的烦躁感。
徐玄玉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绕着书桌走了一圈,试图以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又坐回到书桌前。可他看着安静放置在桌上的那本书,却依旧没有要拿起来看的心思。
他皱起眉,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些本不该出现的画面。
沉默间,他突然握起拳的手在桌面上砸了下。然后闭上眼睛再次开始深呼吸。
左寒沙看着徐玄玉的反应,稍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世子,您要是担心的话,不如去接世子妃回来吧?”
徐玄玉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他睁开眼:“说好的今天让她自己玩儿,不去打扰她的。我不能食言。”
左寒沙:“……”
可是世子,您现在这样看起来也不像是能继续冷静的坐在这儿看书等待的样子啊……
一直这样憋着,该不会过段时候就会拿自己出气了吧?他可打不过世子。
于是左寒沙想了想,又说:“可是世子,您不是去打扰她的,您只是去接她回家的。”
徐玄玉一愣,抬头看向左寒沙。
左寒沙笑了下:“夫君接自家娘子回家,这是很正常的,对吧?”
徐玄玉:“……”
他认真思考了下,然后露出些有些恍然的情绪。嗯!寒沙说得对!
夫君去接娘子回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不是去打扰时锦心逛街,只是要去接她回家。
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到黄昏,他提前一些出发也无妨。到时候他就在马车上坐着,不下去出现在她面前就行。
徐玄玉起身,衣袖一拂:“走。”
左寒沙立即拱手:“是!”
徐玄玉坐马车抵达到时云漓和师傅师兄暂住的医馆外。马车停在安静的角落,没有靠近。
马车内的徐玄玉掀开窗帘往医馆那边看过去,里面走出几个人,手里拎着药包,应是刚刚看过诊后抓的药。
暂时还没看见时锦心的身影。
“寒沙,”徐玄玉出声:“你确定时锦心已经回到这里了?”
左寒沙点头:“是的。根据侍卫汇报的消息,世子妃和时三小姐已经回来,这会儿她们应该在屋内休息吧。”
他抬头看了眼徐玄玉:“世子,您……不进去吗?”
徐玄玉看了眼天,道:“还早,不着急。”
话音落下的瞬间,徐玄玉收回手将马车的窗帘放了下去。
左寒沙看着被放下来的窗帘,轻摇了下头。都到这儿了,居然不进去?其实直接进去也没什么,世子妃不会因此而不高兴的。
左寒沙低下头轻轻叹口气的功夫,思思从医馆走出,将门口的板凳搬回去。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医馆外不远处的马车。
她没看见徐玄玉,可马车旁站着的左寒沙还是看得清楚。所以,那马车内坐着何人,已显而易见。
思思眨了眨眼,很快搬着板凳进去医馆。
此时,医馆内。
时锦心正帮时云漓分类药材,将它们放去该放它们的抽屉里,方便之后有人来抓药的时候取拿。
她衣袖挽起至手肘,额头上有些微汗珠渗出。她模样专注,认真的分类药材。
唐静棠在大理寺卿府有个药房,曾经学过医术,如今也没有荒废,家里人看病都不需要请大夫。这些普通的药材,时府的三姐妹跟着唐静棠都认识不少。
只是分类整理这样的小事,对时锦心而言并不是难事。
时云漓转头向她看过去一眼,笑道:“姐姐,真是不好意思,你本来是出门逛街的,结果还辛苦你陪我出诊、现在还帮忙干活儿。”
时锦心敛了敛神,笑着摇了下头:“小事而已,何谈辛苦?能在这里遇见你,我很高兴。”
时云漓笑:“姐姐,你太晚回去,世子会不会说什么?”
时锦心想了想:“他说天黑之前回去就行。现在时辰还不算晚,应该无碍。”
“那就好。”时云漓道:“等我师傅忙完,我让他给你诊诊脉。你住在云江边,湿气太重,才从国都那种干燥的地方来,身体可能会有些受不住,看看需不需要给你开个药吃吃,除除湿气。”
时锦心笑:“好啊。”
思思从外面小跑进来,走到时锦心身边,于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时锦心稍愣了下,眼神有点诧异:“你确定?”
思思很肯定的点头:“确定。”
时云漓不解:“姐姐,怎么了?”
时锦心缓过神,笑着轻摇了下头:“没事。不过我要出去一下,思思,你帮我把剩下的药材分类吧。”
思思道:“好的,小姐。”
时锦心放下手中的药材,轻拍了拍衣裳后将挽起的衣袖慢慢放下,而后往外走去。
医馆门口,确实看见了思思说的那辆马车。不过没瞧见左寒沙,他也许是走到马车的另一边去了。
时锦心脚步轻轻朝马车走过去,在背对医馆的那一面看见了靠着马车百无聊赖站着的左寒沙。
左寒沙看见她时,表情愣住了下,下意识要开口,时锦心却提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左寒沙会意,将嘴闭上,乖乖的点了下头。
时锦心上了马车,小心着伸出手将马车车帘掀开。坐在车内看书的徐玄玉抬头就对上了时锦心满是笑意看向他的眼神。
他一愣,拿着书的手不自觉僵住,眼底迅速浮现出一丝慌张。显然没想到时锦心那么快就发现了自己,又如此直接的上了马车、出现在自己面前。
时锦心走进马车内。
徐玄玉抿了下唇,手指不由捏紧书页,将略有那么一点慌张的情绪散去,随即尽可能恢复至寻常的模样。
时锦心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笑问:“世子,你怎么来了?”
“……”徐玄玉想了想:“宅子里待的有些闷,出来逛逛。”
时锦心直视着她,眼中笑意深深:“只是这样吗?”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满是笑意的眼睛,捏紧书页的手忽松开,心下随之叹了口气。
他将书放下:“好吧,其实不是。”
他解释道:“我是想来接你回去。不过时辰还早,所以在外面等你。”
时锦心笑:“其实你可以直接过去的,云漓和她的师傅师兄也在这儿。”
徐玄玉眨了下眼:“怕打扰到你们相处。”
时锦心挑眉:“原来世子知道我妹妹在这里啊。”
徐玄玉:“……”
他大脑忽懵愣了一瞬。话回答得太快,有些地方忘记思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