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抱着两只小猫玩得开心、不舍的放下来的时候,徐玄玉说:“坐船不适合带猫。”
时锦心愣了下,随后恢复笑容。她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跟它们玩一会儿,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事要做。”
小猫却好似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朝时锦心伸出软乎乎的爪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她,不停的发出“喵喵”叫声,像是在请求不要将它们丢下。
这样的眼神,楚楚可怜的,让人看过去就容易心软。
时锦心看着它们,不由笑出声来,她摸着它们毛茸茸的脑袋,道:“你们撒娇也是没用的。”
“喵~”
“喵~~”
猫喵叫声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在房间里来回响着。
忽然间,就有点吵。
时锦心无奈,继而失笑。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眼神温和。如若是去陆地的什么地方,带上两只小猫也没什么,可坐船在江上,一不小心没看住它们就会掉江里,到时候可未必会是好的结果。
以防万一,还是让它们待在家里比较妥当。
徐玄玉道:“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时锦心看着徐玄玉,点点头:“嗯,知道了。”
小猫们有点闹,时锦心花了些时间将它们哄好,然后交给了秋容照顾。
从王府离开的时候,文习琴和徐若影来府门前送他们。
几个人站在府门前,文习琴笑容温柔注视着徐玄玉和时锦心,徐若影也笑眼盈盈看向他们。
徐玄玉眯了下眼,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们脸上的笑容有点奇怪。
时锦心也看着她们,脸上笑容依旧,浅浅而又不失礼数。
临行前,文习琴交代道:“你们去云江游玩,要注意安全,若是有事,沿途停下来去附近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记得要带人在身边。”
然后她很快又补充道:“不用担心国都这边的事,这里有你爹和临淳,就算审刑司那边有点什么事,他们会帮着处理的,你们出门去玩儿,就要玩得个尽兴。”
徐若影连连点头赞同:“没错没错。有事让二哥去帮忙处理吧,反正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徐玄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点头:“知道了。”
时锦心向文习琴福身行了个礼,又朝徐若影笑了下。
徐若影笑着:“嫂嫂,要玩得开心。”
时锦心笑意温柔着点头:“嗯。”
道别后,徐玄玉和时锦心坐上马车离去,文习琴和徐若影站在府门前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去。
文习琴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希望事情顺利些,他们二人能多培养些感情。
徐若影挽起她的手,笑道:“娘,我们进去吧。”
文习琴敛回思绪,笑着点头:“嗯。”
马车去往码头的路上,时锦心暗暗深呼吸稳住心神,将心里的激动情绪努力控制着,可她眼里的高兴是藏不住的,欢喜的气息从她身上蔓延开来。
坐在她身边的徐玄玉显然的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喜悦。
徐玄玉看向她,见她这幅有些隐忍克制的模样,不由勾了下嘴角,带起一抹浅笑。
察觉到身边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时锦心转头看过去,和他视线汇聚的瞬间,她下意识露出笑容,眼睛弯弯的,眸子里的亮光显而易见。
徐玄玉轻挑眉:“你很高兴?”
“嗯嗯!”时锦心毫不犹豫点头:“高兴。”
能够出去玩儿,还是以自己之前从未尝试过的方式去没去过的地方游玩,她当然高兴。
马车在码头前停下后,时锦心心里的激动有些压抑不住,仿佛只需要一个触碰点就要全部释放出来。
她跟着徐玄玉下马车,望着眼前那艘大船,她眼神亮起,喜悦感溢于言表。
左寒沙走过来,行礼问候后为他们带路。
时锦心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跟随徐玄玉往床上去。
登船后,视线高而开阔了些,她站在甲板上,往来时的方向看去。
莫名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然后充斥在心中,久久散之不去。
左寒沙和徐玄玉说了几句话后,就去吩咐船工可以起锚开船了。
巨大的铁锚从水中被提拽而出,其递上带起的水重新落回河中,激起哗哗之声。
船身渐渐离开码头,往河中驶向而去。
时锦心难掩激动之意,站在船头望着视线中远行去国都城。阳光耀眼,她不由眯了下眼,脸上的笑容却因着此时热烈的阳光而更加的灿烂。
徐玄玉行至她身侧,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一眼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她脸上。明媚阳光自天照耀而下,耀眼的金色光晕似将她笼罩。
徐玄玉眼眸微眯,又很快恢复。他道:“先进船舱休息会儿吧,这会儿太阳太烈了,晒久了容易晒伤。”
时锦心敛回看向远处的目光,转回头看向身边的徐玄玉,笑容乖巧着点了下头:“嗯,好。”
进入船舱,时锦心更惊喜了些。虽然外表是船,可这船内的布置却和府中房间的陈设相差不大,该有的都有。
徐玄玉提前让左寒沙带人来布置过,是特意按照时锦心喜欢的风格放置物件,房内还准备了不同的书籍、棋盘,以及文房四宝,若是在船上待的有点无趣了,可以找些别的事打发打发时间。
时锦心显然开心,怀着激动高兴的心情在船舱内来回参观着。
看见她开心,徐玄玉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船过护城河,两个时辰后进入亓江。天气晴朗,船行平稳,一路都没什么颠簸。
时锦心和徐玄玉在船舱内的房中下棋。
第一次在时府两人对弈时,徐玄玉输给了时锦心。他知晓她棋艺卓绝,但也不会轻易认输。
棋局对弈,一招半式的就容易改变棋局的情况。所以,需要静下心来,慢慢观察,谨慎落子。
时锦心手握着一枚白子,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一边轻轻摩挲着质地温凉的棋子。
徐玄玉端起旁边的茶杯,递到唇边轻轻吹了下,然后抿下一口。一面饮茶,一面等着时锦心落子。
船外甲板阴影处,是坐着喝茶吃糕点的左寒沙和思思。
江面上有风来,夹杂着热意迎面吹拂而过。
思思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眯了眯眼。她问:“左侍卫,我们还有多久到云江啊?”
左寒沙喝了口茶:“按现在的速度来算,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云江。世子在江边有处宅院,昨日已命人提前过去打扫,我们到的时候,应该已经都打扫干净了。”
思思点点头,将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后咽下。
船舱内,下棋对弈的两人还在僵持着,一盘棋进行了大半个时辰还未结束,棋局对峙间,局势不清明,尚未分出谁胜谁负。
时锦心不由挑了下眉:“世子的棋艺似乎有所精进。”
徐玄玉淡然道:“是你心绪有些不稳。”
时锦心愣了下,抬头看向徐玄玉时笑了笑。好吧,她心绪确实是有点不稳,激动的情绪尚未完全褪去,不能像之前在家里那样完全静下心来。
她一手托腮,手里的白子握了会儿,却还没考虑好接下来要落在何处。她笑:“世子,感觉这局棋还会僵持好一段时间,要不我认输吧。”
徐玄玉挑眉:“你要认输?”
时锦心笑了笑:“其实我想去外面看看。”
徐玄玉失笑:“那就去吧。”
他又道:“你不用现在就认输,这局棋可以晚些时候再继续。也许到时候你会赢。”
时锦心眼眸瞬时亮起,笑着点头:“嗯!”
她将手里的白子放回手边的棋盒中,福身示意后,带着些欢快之意走出船舱房间。
徐玄玉取过旁边的茶壶,慢悠悠为自己添茶一杯,随后将茶杯递到嘴边,悠悠饮下。
他眼帘微垂,顺势垂下的眼睫半遮掩眼中的笑意。他嘴角止不住上扬,此刻心情显然愉悦。
时锦心走出船舱,走上甲板的瞬间迎上满是炽热的风,发丝被吹拂起,衣裳顺风而起,臂弯披帛往后拂去,裙角撩扬半许。
她眯了下眼,抬手将发丝捋好,又往前走了几步。而后有水声哗哗,江面上湿润的气息伴随着此时正当酷热的阳光热意一并而来。
新奇感赫然,自心底升起,很快蔓延开来。这是她此前十八年间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甲板上的风很大,将热意吹散走。
时锦心在甲板上转悠了一圈,慢悠悠走到船头。她远望向江面,眼珠微转,将周围景色也纳入眼帘中。
她眼中是渐渐清晰的眼前壮阔的江景,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身上是感受而来的阳光热意。这一切对她而言是如此新奇,而又令她觉着欢喜。
若是冬日来,定然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不过,江上风大,那时候应该会很冷。
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冬日的时候再坐船赏一次这浩瀚江景。
在船头站了片刻后,时锦心回到甲板上阴影处,抬手轻拍着衣裳,似是要将落在身上的热意拍下去。
过了会儿,她进入船舱,脚步轻快、心情愉悦的回到徐玄玉所在的房间。
他所在原来的位置,手中拿着一本书安静看着。
她笑着走过去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徐玄玉瞥过去一眼:“感觉如何?”
时锦心笑吟吟的:“特别好。”
她将茶杯放下,又给自己重新添茶一杯,问:“世子,我们何时能到云江?”
徐玄玉道:“你睡一觉,醒来后就能到了。”
时锦心却道:“可我现在睡不着。”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是她午睡的时候,只不过今天心情太激动,也太高兴,暂时没有感受到睡意,所以也就不想睡。
她将第二杯茶递到唇边,慢慢饮下。
徐玄玉则拿起身边的一本书递给时锦心:“既然睡不着,那就看看书。”
时锦心将茶杯放下,双手伸出将书接过去。
《云江风物志》。是专门记录云江这个地方风俗人情的书籍。
她眼睛一瞬亮起:“多谢世子。”
徐玄玉轻道:“不必客气。”
书看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时锦心那边没了动静。她手底下书翻开的那一页停留了许久,她低着头,呼吸平稳,却没有再像刚才那般翻页。
徐玄玉看过去,稍稍凑近靠过去探看两眼。然后发觉时锦心一手撑着头,另只手自然垂放在腿上,已然睡了过去。
他不由挑了下眉,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不想睡觉的,这不是睡得很熟吗?
徐玄玉轻摇了下头,将自己手中的书轻轻放下,随后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时锦心双腿微微缩了下,脑袋偏靠下,抵在他胸口。
徐玄玉将她抱回到床上。他将她放下,小心着收回手。
时锦心躺在床上,习惯性翻了个身。徐玄玉笑了下,扯过旁边的被子搭在她身上。
他转身要回去看书,时锦心腿一抬,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给踹开去一边。被子一半在床上,另一半已经垂落在地。
徐玄玉愣了下,回头时眼神稍显诧异。他又转回去,将被子捡拎起,重新盖在时锦心身上。
时锦心再次往后抬腿,将才落在身上的被子踹开。
徐玄玉:“……”
他心下轻叹了一声,稍想了想,今天这种天气,她只是稍微睡一会儿,不盖被子应该也不会着凉的,对吧?
他低头看着侧躺而卧,已然熟睡的时锦心,眼神略显无奈,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徐玄玉转身走向先前的位置,将自己的书拿起,又折返回床边,在时锦心身边坐下。
他伸手扯过被子,让其一角搭在她肚子上,他的腿压在被子的另一侧,以免她再将被子踹下床去。
果不其然,时锦心很快抬腿再踹被子,徐玄玉及时反应,长腿一抬,往旁边一甩,让其回到她身上。
又半个时辰后。
左寒沙从甲板那边下来,敲了敲门:“世子。”
徐玄玉走过去开门。
左寒沙道:“世子,云江要到了,我们会在云江码头停靠,然后去您这儿的那座临江的院子入住。”
徐玄玉点头:“知道了,你去安排就好。”
“是。”
左寒沙转身离开。
徐玄玉关上门后返回到床边。时锦心还睡着,熟睡的模样像是一时片刻不会醒来。
“时锦心?”徐玄玉坐在床边,伸手轻摇了下她肩膀,柔声呼唤着她。
“时锦心,醒醒。”
时锦心听见有人喊她,肩上有人摇晃的动作,她不由皱了下眉,眼皮动了动,懒洋洋的睁开些眼。
“嗯?”她还没醒,眼前是有些模糊的徐玄玉的面容,说出口的声音有点黏糊糊的:“怎么了?”
徐玄玉垂眸看着她:“时锦心,马上要到云江了,起来醒醒瞌睡。”
时锦心眨了下眼,带着点倦意的“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坐起身来。
只是瞌睡仍然在,她脑袋耷拉下,长发滑落遮住脸,眼看又要再睡过去。
徐玄玉挑了下眉,再唤她:“时锦心?”
时锦心应着,声音轻轻:“嗯……醒着呢……我没睡……”
她这样懒懒的应着话,但显然她的意识还在睡梦中,尚未从梦里清醒过来。
徐玄玉看着她昏昏再欲睡的模样,不由笑了下,却故意打趣她说:“时锦心,你要实在是困得慌,要不我扛你下去?”
时锦心一愣,听见徐玄玉的话后脑海中浮现出上次被徐玄玉扛起在肩上后她差点想吐、险些要吐出来的感觉,她怔了怔,剩余的倦意被突然挤出她的脑子,然后她抬起头来。
“我醒了……”她看着徐玄玉,又露出笑容:“这次我是真的清醒了。”
怕徐玄玉不相信,她还给了他一个坚定带笑的眼神:“真的真的醒了!”
徐玄玉笑,眼眸微动而含笑。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起来吧。”
“嗯!”
时锦心很快清醒过来,收拾了下后和徐玄玉一起走出船舱,登上甲板。
有风来,吹拂而过时将她身上仅剩的些许睡意散去。她眯了下眼眸,不由深吸口气,又轻轻舒缓而出。
他们往前去,站定在船头。
船正在靠岸,眼前所见,是另外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水墨作青山,傍水小江南。
时锦心眼神闪烁着,眼眸中是浮动的欣喜和激动。
徐玄玉道:“时锦心,我们到云江了。”
徐玄玉在云江的宅院是他第一次来云江时购置的。
那是他十六岁时的事, 那年他奉陛下之命接管审刑司,他顶着压力处理审刑司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忍着他人怀疑的目光逼着自己坐稳审刑司主事之人的位子。
压力太大, 精神紧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心情沉郁,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于是徐继烽建议他给自己几日空闲时间去外面散散心, 最好是离开国都城,不被这里的事影响到。
徐玄玉听了自家爹的建议,在休沐日离开国都城,乘坐船只没有目的的四处瞧看着。他从船家那儿借来钓竿,头戴斗笠,举着钓竿钓着鱼,似于这江河之中悠闲而自在。
在国都城中的那些烦恼和各种压力在这时候消失不见, 此刻剩下的就只余下惬意之绪。
船中途停靠时,是在云江码头。
徐玄玉见此处景致甚佳,便下了船,独自一人在云江城中转悠了好一阵, 然后回到江边,望着一眼瞧不见边际的云江, 吹着自江面拂来的清风,有种忘却一切烦忧的轻松之感。
他挺喜欢这里的,就在离江不远处、可见江景的静谧之处买下了一座院落。院子出去,往前走一会儿就是江,那儿有个好位置, 既可乘凉, 又可钓鱼,摆上一张摇椅, 就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
他在国都城中觉得太累太烦时,会抽出几日离开,来这儿放松心情。基本上每年都会来个一两次。
但今年,还是第一次来。
徐玄玉不在云江时,负责料理这座院子的,是两位年近六十的老者。一男一女,是一对老实憨厚、待人亲和的夫妻。
他们曾有两个儿子,一个战死边境,一个被人陷害枉死,他们变卖家产,一路坎坷从老家走来国都城,述说冤情。那个案子牵扯上当地权贵,地方府衙自是不敢为他们主持公道。
案子喊冤报来国都,转交审刑司处置。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徐玄玉。
徐玄玉素来铁面无情,不近人情,案子简单,老夫妻呈上的证据确凿,案犯很快就被处置判刑。
而那对老夫妻,年事已高,身无几文钱,更无儿女子孙,那时更是无处可去,徐玄玉见他们可怜,就让他们住到了他在云江的院子这边,以管家之名,每月给定额的月钱,逢年过节还会多给些。
他们心中感念徐玄玉之恩,一直以来就将这里照料得很好。即使徐玄玉不来,他们也恪守本分,只好好过自己在这儿的日子。
只是徐玄玉来这儿并不频繁,一年一到两次,所以除他们两个,没有长期在这儿伺候的下人。只有徐玄玉来时,他们会从云江城中聘工处找来短时做事、手脚勤快的下人,支付报酬,和他们一起将此处打扫整理好,一直到徐玄玉离开此处。
徐玄玉和时锦心下船后,那对老夫妻喜笑颜开相迎过来,恭恭敬敬行礼:“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
徐玄玉颔首示意:“不必多礼。”
而后徐玄玉为时锦心介绍:“时锦心,他们是吴伯、吴婶,是我这处云江宅院的管家。”
时锦心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
吴伯笑道:“世子和世子妃远道而来,定是累了,快随我们回去,好好歇息。”
吴婶也笑着,笑容憨厚慈祥,只不过她没开口,安静的站在吴伯身边。
徐玄玉注意到她与先前的异常,询问:“吴婶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吴婶一愣,笑容忽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吴伯笑着解释道:“老婆子贪吃,前几日做了些炒货,忍不住吃多了,上火坏了嗓子,说话的时候嗓子如刀割。找了大夫,说要少说话。”
徐玄玉问:“可开了药?”
“开了开了。”吴伯回答:“这两日都喝着呢,不过怎么也得过几日才能好。”
徐玄玉点头,又道:“吴婶,东西好吃,也不可贪嘴。”
吴婶笑了笑,又听话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宅院去。
宅院前,是等候在那儿的、这段时间要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他们看见吴伯和吴婶恭恭敬敬的带着两位一眼可见气质非凡之人走来,便知晓这两位才是这座宅院的真正主人。
他们立即弯腰行礼,不敢直视过去。
时锦心不由抬头看了眼宅院大门上挂着的牌匾,而后看见清楚的两个字:徐宅。
她不由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徐玄玉和时锦心走进大门后,外边的下人才抬起头。在这儿做事,自然要知晓这里的主子长什么样。
见过两位主子后,他们很快回到自己原本做事的地方,继续他们的事情。
徐玄玉带时锦心在这处宅院简单逛了一圈,然后回到他们休息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房内空间富余,分为卧房与小厅两个区域。
小厅有桌椅一副,书桌另摆于窗边。外侧窗柩大开大合,每扇窗上都有竹制窗帘,遮光所用。开窗后可远看江面之景,景致极佳。
卧房布置简约,除床铺外,只有衣柜一个与屏风一扇。
时锦心里外都瞧过后,轻声道:“屋子里的东西倒是不多。”
她身边的徐玄玉听见她所说之言,道:“你若是想去买些东西布置房间也是可以。”
时锦心愣了下,抬头笑看向他:“真的?”
“嗯,真的。”徐玄玉点头,而后又道:“不过得等明日。很快就要天黑了,城中商铺应该都着手关门打烊了。”
时锦心笑:“那就明日去。”
她很快又补充了句:“不过我也不一定会买东西布置房间,主要是想去云江城中逛逛,看看这里的风情。”
徐玄玉眼神柔和:“可以。都随你。”
晚膳很快备好,送到楼下的屋子里。
时锦心初次来云江,满桌皆是云江特色菜肴,还有一壶云江独有的佳酿,琉璃醉。
琉璃醉只有云江的陈记酒庄有,配方是世代相传,只传子孙,不传外人,更不会出售给他人,陈记酒庄的人祖辈都生活在云江,故而也不会去外地做生意。
这佳酿,只有云江售卖,一次最多只可买两壶。若外地之人想喝,便只能派人特意前来购买才可得。
时锦心笑着坐下,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眼睛亮起,忽觉饿了。
徐玄玉取过旁边的酒壶,将壶中琉璃醉倒入特制的玉白瓷杯中。
两杯。他一杯,时锦心一杯。
他将酒杯递过去时,时锦心拿筷子的手一顿。她眨了下眼,笑了笑:“世子,我还是不喝酒比较好。”
徐玄玉道:“云江的琉璃醉,只在云江喝得到,既来了,自是应该尝尝。小酌两杯,你也会醉?”
时锦心想了想:“一般而言,我的酒量跟酒是否烈有关。若是果酒,可以多喝几杯,若是很烈的那些酒,一杯都不行。”
她看了眼已经放在她手边的酒杯:“这琉璃醉……烈吗?”
徐玄玉举起酒杯抿下一口,又将剩余的喝完。他将空酒杯放下:“我觉得,不烈。”
时锦心抿了下唇,有些怀疑:“真的吗?”
徐玄玉轻挑了下眉:“这酒烈不烈,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我觉得不烈的酒,也许你觉得烈。个人口味不同,接受程度也不太一样。”
“……”
时锦心觉得徐玄玉说的有道理。可是……若是烈酒,这一杯下肚,岂不是要辜负这满桌的美食了?
她认真考虑了下,还是将那杯酒稍稍推远了点:“我觉得,还是等我吃完饭再说吧。比起酒,我更想吃这些美食。”
徐玄玉看着她,眼神柔和。他道:“随你。”
而后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饮下。但对他来说,这琉璃醉比这些饭菜更能吸引他。
来了云江,这琉璃醉是不能不喝的。
徐玄玉气定神闲的品酒,时锦心则细细尝过这桌上的每一道菜。
这顿饭,两人都吃的开心。
晚膳后,时锦心和徐玄玉离开宅院,去江边散步。
徐玄玉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时锦心手里拎着一个驱蚊香薰圆球,出门时点燃于其中,沿路从圆球的镂空纹样中钻出些带着淡香的白色烟气。
天色已暗,此处幽静,只有江中水依旧哗哗而流。
时锦心莫名觉得心情好。身体轻松,心中愉快,就连脚步都止不住带上些欢喜之意。
徐玄玉注意到时锦心的反应,深邃眼神中蔓延出些许笑意。看来带时锦心来云江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她看起来很开心。
时锦心舒了舒气息,笑着转头看了徐玄玉一眼,又看回前路。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将心中想问之言说出口:“世子,以后还能去别的地方玩儿吗?”
徐玄玉道:“审刑司不忙的时候,可以。”
时锦心又问:“那审刑司什么时候最忙,什么时候最清闲?”
徐玄玉回想了下,而后回答:“没有确切的时间界限来区分。不过这几年年初的时候比较忙,其余时间都是这样那样的事混在一起,说忙,也没有特别的忙,但说不忙吧,又总是有事需要处理。”
时锦心眨了眨眼,抿唇后轻轻应了声:“嗯,好吧。”
徐玄玉转眸看向她那边,反过来问她:“时锦心,你都想去哪些地方?”
时锦心笑道:“如果是像这次这样能离开国都城的话,我想去雲州。”
她看向徐玄玉,眼睛弯弯的,显然满带着笑意:“婉娘在雲州,我想去看看她。顺便也瞧瞧雲州是否和书中所描绘的那般一样。”
徐玄玉回想了想。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看见时锦心看过那本书,她说很好看来着。
但婉娘……是谁?
见徐玄玉露出些疑惑之色,时锦心解释:“婉娘是我的奶娘。她老家在雲州,我十三岁的时候,她从时府请辞,回雲州去了,虽偶有书信往来,不过也确实好几年都不曾见过她了。”
“有些想她。”
徐玄玉微愣了下,继而点头。
是时锦心的奶娘啊……是了,时锦心出生即丧母,那时候唐静棠尚未嫁给时客宇,时客宇也还不是大理寺卿,家中只有老母亲,自是需要找个奶娘来照料尚在襁褓中的她。
提起婉娘,时锦心眼中浮现出些许感慨与想念:“不知道她在雲州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徐玄玉看着时锦心,眼神微微闪烁着。
他抿了下唇,视线敛回看向前方时,他道:“你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时锦心笑:“可是雲州离国都挺远的。”
徐玄玉却道:“想见的人,即使相隔千里,也还是会见到的。”
时锦心眨了眨眼,夜色下,她眼眸亮晶晶的。她往徐玄玉那边看了眼,又似是松了口气般将微抬的肩膀放下。
她笑道:“你说的有道理。”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想要见的人,应该是可以见到的。因为,徐玄玉并不会阻拦自己离开国都,也不会觉得她要去别的地方玩儿有什么不合适的。
所以,只是时间是否合适的问题。
徐玄玉看着前方幽暗,安静片刻后,忽又道:“若是明年审刑司不那么忙,我带你去雲州。”
时锦心懵怔了下,大脑忽有一瞬停顿,脚步不由自主随之停下。她眼神错愕的看向徐玄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