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看不见,着实不方便,也不知道小皇子究竟喝了多少,药碗有没有变浅一点。
小皇子一向乖巧懂事,并不排斥喝药,他只担心小皇子变小之后,以他那个身量,喝一两口药没用。
他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皇子的肚子,好像比喝药之前鼓起来一点,这才把剩下的药喝了。
萱娘知道他在喝药,好像用了一刻钟不止,一会说烫,一会说怕苦,要慢慢喝。她也没管,只觉得林公子实在有些……嗯,与性情不符的造作。
相较而言,每次喝药都像在喝琼浆玉露的司瑓就干脆多了。就是感觉他脑子不太好,诊也诊不出具体原因。
很快,给司珩煎的药也送来。
萱娘先闻后尝,确认药没有问题,这才让高云喂药。高云没喂进去,落星直接卸下巴,再把稍稍放凉的药喂进去。
高云欲言又止,想到林公子瞎了。
事急从权,他也是为陛下好。
萱娘总觉得落星有股公报私仇的味儿。
像与陛下有仇一样。
可能这就是普通百姓说的,难缠的大舅子。
又过了一会,司珩汗出如浆,浑身发烫,周身排出一点发灰、发黑的东西,还渗出血珠。
他忽然从床上起来,剧烈咳嗽,侧身吐出好几口发黑的血,其中还有些凝固物,又重重倒回去。
“这是怎么了?”高云大惊。
落星一下子把手里的小皇子握紧些,以免叫小皇子跑出去。
“是身体里积压的淤血,吐出来是好事。”
“别碰,这东西沾上容易染上疫症,先撒草木灰,混上药渣,再清理出去。”萱娘看了看,又给司珩把脉,稍松一口气。
“陛下无碍就好,萱神医小心些,奴才来收拾就好。”高云这就让人去拿草木灰和熬煮后的药渣,将内殿清理干净,还按照萱娘的嘱咐,将窗开大了些,散散药味。
司珩虽然始终醒不过来,感觉魂魄像与身体隔了一层,但吐血之后,身体却轻松了很多。
哪怕服药之后,周身如烈火燎原,痛不欲生,眉心却始终残留着一点清润的凉意,让他神智清醒。
“陛下好多了,按时服药,慢慢修养就好。”
萱娘打了个哈欠,眼神却晶亮。
治疗疫症的药方是有用的!
哪怕陛下是因为情况特殊,体魄不凡,意志坚定,又有内力护体,有林星阑用内力护住心脉,还有珍贵药材吊命……但司珩是真正的好转了!
“让陛下休息就好,也可以用温水擦擦身。”
“我去一趟太医院,把方子拿过去,还能再改改……”
“如果陛下有问题,就去太医院找我。”
萱娘着急去找其他太医交流药方,很快被高影送走,周围还跟着一队禁卫守护。
房间里只剩落星,还有变小的小皇子。
高云去备水了,如今不便让陛下沐浴,能擦拭一下也是好的。
等高云离开,落星才听到小皇子问:“舅舅,天是不是快亮了?”
“是,你要变回去了吗?”
落星想了想大致方位,然后问:“你的衣服是不是在这里?”
司若尘点头:“是在那里,舅舅替我拿一下。”
落星什么也看不清,感觉是小孩子的衣服,就随意拿了一套,等小皇子变大之后,再让他换上。
一整个晚上,小皇子都没有睡,如今大约困得厉害,这个时候,落星才听到小小的哈欠声。
好在服药之后,小皇子没有发热,也没有再打喷嚏,大约是防疫的药真有奇效,落星稍稍安心了些。
“你爹没事了,你可以睡一会儿。”
“就在侧殿睡?”落星问。
“不能睡,还有事。”
司若尘看着床上沉睡的司珩。
等天一亮,司珩就要变小了。
要不是落星现在看不见,一定会瞳孔地震。
“水送来了——”
高云让人送来几桶热水。
“我来。”落星想让小皇子先洗个澡。
反正小皇子现在还小小的,用不了多久。
“……”高云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虽然林公子看不见,但陛下还不喜欢别人看呢。
第169章 小皇子49
司若尘洗漱之后, 被落星捞起来,用干净的手帕擦水,再用内力烘干头发, 暖融融的。
落星原本捧着小皇子,忽然怀里一沉,小皇子变大了。
“还有什么事?”落星替换好衣服的小皇子整理腰带, 想直接把他抱去睡觉。
“给父皇洗澡。”司若尘从落星怀里出来,站在床前, 在一堆衣服里摸索。
落星往下一按,床上空了, 只剩一堆衣服!
他瞳孔地震, 骤然想起了被打晕的时候, 司珩那无声无息的一掌!
难怪他进营帐的时候没有找到人, 想来, 他在带走小皇子的时候, 就把变小的皇帝一起给带走了。
所以他换女装、易容的时候,司珩全都在场, 一直看着。司珩变大之后, 直接在背后偷袭,所以他才毫无防备,被控制住了。
落星心情极度复杂,甚至有点想笑。
小皇子从衣服里摸出来一个小人,放进温水中,给他洗澡。
落星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水声:“别把他落在水里了, 要不要我来帮忙?”
小皇子虽然早慧,终究年幼, 落星担心好不容易才转危为安的皇帝不小心掉水里,呛水,再折腾个半死,那不就白忙活了?
司珩竟然变小了。
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落星震惊无比,又有些探究之心。
唯一可惜的是,他现在看不见东西。不知道变小后的皇帝是什么样子,如果皇帝醒着,那就更有趣了。
“洗好了。”
司若尘又给小父皇擦水,换上干净的小衣服,再由落星给司珩烘干头发。
落星终于摸到了变小的皇帝,感觉不如小皇子那么软,不过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实在是新奇有趣。
放眼天下,谁能像他这样将天子握在掌中呢?虽然只是字面意思上的“掌中”。
要是陛下醒着就好了。
落星无比遗憾,如果这个时候司珩睁开眼睛,简直不敢想象,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天亮了。”
“林公子,陛下如何了?”
高云在外敲门。
“已经给陛下换了身衣服,他现在很好。”
落星将小皇帝虚握在手里。
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实在难以言喻。
转而想到小皇子变小之后,司珩也是这么藏着小皇子、照顾小皇子,不免又心生酸意。
“把他放回床上?”落星问。
现在小皇帝是干净了,床却有些狼藉。
“有个小床。”司珩从龙床一侧的暗格里找出一张做工精致的小床,上面铺着柔软的被褥,是他变小之后睡的床。
落星摸索一下,笑了笑,然后把小皇帝放在小床上,小皇子又细心地给皇帝盖好被子。
落星想,真是父慈子孝啊!
他将房间里一些琐事处理好,比如龙床上的被褥和衣服,被他一股脑儿拎起来,放到外面,让宫人去收拾。还有水盆,等等。
总不能让小皇子来做这些琐事,更不能让人进来,万一看到皇帝变小,那要掀起腥风血雨。也只能让他这个瞎子来收拾残局了。
莫名有种被司珩算计得死死的感觉……
罢了,看在小皇子的面上,忍忍。
知道司珩病况的人极少,他一如既往处理政务,朱笔御批,字迹和处事手段骗不了人。
不过司珩近日已经下旨,若无必要,不必进宫来,只有奏折定时送进来,批示后再送出去。
落星只需要应付一天就行了。说有事要与陛下谈,或者说陛下通宵达旦处理政事,要休息一天。
原本这一天会平静过去,下午,高影忽然赶来求见,说京中哗然,有人说陛下是妖孽转世,小皇子是天降灾星,正是因为他们,才引来了疫病。
如今京城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人们在宫外长跪不起,不停磕头,希望陛下能除去疫病,救苦救难。
“林公子,陛下如何了?”高影问。
“陛下醒了吗?”
“那些人有意煽动民乱,必须要陛下出来,才能稳定民心。如今萱神医已经想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陛下亲自露面,属下派人在皇宫门口发药,想必很快就能平定乱局……”
“稍等。”落星想了想,压低声音问小皇子:“我要是易容成他的样子,等他醒了,会砍我的头吗?”
“不会。”司珩终于睁开眼睛,声音低哑。
“你醒了?”落星有些尴尬,咳了咳。
“父皇,我给你倒水。”司若尘端了杯温水,站在小床边,喂司珩喝了一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司珩只觉得这一觉分外漫长,萱娘诊治时,他始终留有意识,小皇子给他洗澡换衣,他也能感觉到。
他本想快些醒来,再勒令小皇子去睡觉,不准小皇子留在房里。没想到被放在小床上,心神一松,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全身乏力,但精神好了很多,那种无法抑制的咳嗽欲望终于消散了些,身体都松快了,十分轻盈。
“申时。”落星说。
“便劳烦你暂时易容成朕的样子,去城门口一趟,朕与你同去。”司珩让暗卫去取落星惯用的易容工具。
“现在看不见,要多花些时间。”
落星让小皇子帮忙认颜色,在脸上涂涂抹抹,慢慢易容成司珩的样子,不时问问小皇子像不像。
他与司珩身量相差仿佛,落星更清瘦些,不过司珩近来因为生病,人也瘦了,落星再换上司珩的衣服,模仿他的步态和气势,像了个七八成。
不过,落星出门之时,高影眼神一凝:“林公子,怎么是你,陛下呢?”
“陛下还要休息,让我暂代他去城门外走一趟。”落星解释,没想到高影眼力劲不错,这都能认出来。一般来说,他近身相处过的人,模仿起来都非常相似,连亲人都认不出来。
“陛下——”
高影当即向司珩求证。
“是朕让他去的,高影,你护送他去。”
司珩开口道。
“是!”高影低头,总觉得声音来源有些不对,但那的确是陛下的声音,想到陛下昨夜病危,如今让陛下起身,的确勉强。
陛下实在信任林星阑,大约是爱屋及乌吧。因为喜爱小皇子,所以对林家人也信任有加。
“我也要去。”
司若尘要跟着,他熬了一天一夜,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不如等事情解决了再睡。
“陛下?”落星征询司珩的意见。
“那就去吧。”司珩私心是不愿小皇子去的,宫门之外不知是何等乱象,但小皇子想去,那就带着吧。他与林星阑都不在,独自将小皇子留下,他亦不能安心。
京城有五千禁军守护,京城之外,还有三万兵马,掌握禁军的都是司珩绝对的亲信,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此时,即使百姓哗变,仍然在控制之内,禁军牢牢守卫皇宫,禁止百姓靠近,否则血溅当场。
因火炕一事,百姓们对小皇子很是喜欢,也感念陛下恩德,并不敢闯进宫中。他们只在宫门之外磕头,一声又一声,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仿佛只要磕下去,就能换得一线生机。
除此之外,他们也不知道该去求谁。神佛是泥塑石像,哪怕把所有的香灰和符水都喝尽,也止不住咳嗽,在宫门口跪拜,心中就有了一线希望。
“求陛下祭祀天地,驱逐瘟疫!”
“是不是要血祭,才有用……”
“陛下救救我们,救救我的孩子……”
宫外一片痛哭哀嚎之声,还有人混在里面,大声喊:“陛下怎么还不出来?难道陛下也染上了疫症吗!”
“陛下好几日都没有上朝了,该不会是病重了吧!”
“疫病如此严重,想必是因为天子失德!陛下连罪己诏都不愿下,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立刻有禁军将人找出来,堵住嘴押至一旁。
如果反抗激烈,直接打晕,捆绑起来。
若无疫症,这样煽动民乱的人直接杀了便罢,但如今百姓心中惶然,直接杀人,只会让他们笃信,那些话是真的,从而引发大乱。
虽然这些百姓手无寸铁,没有战斗经验,哪怕冲向皇宫也会被禁军斩杀,但如今民生艰难,他们跪在这里,是绝望之下的无奈,不必多造杀孽。
宫门之内,禁鞭开道。
“陛下到——”
城楼之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穿冕服,头戴冠冕。
他身形修长,仪态庄肃,垂落的旒珠遮住半张脸,令人不敢逼视。
踏上城楼之时,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孩儿,大约是城墙太高,小皇子什么也看不见,他微微侧身,以庇护的姿态,单手将小皇子抱起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无数人跪地叩拜,声音哀切。
他们遥望着城墙,仿佛只要看见天子,就能活下去,逃出绝境。
“平身——”
落星没有多少充当天子的快乐,心中沉重涩然,还有些后怕。
他曾想坐一坐龙床,看看天子的床有什么不一样,真正站在这里,向远处望去,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形轮廓。因为视物过于模糊,那些人反而像一群伥鬼,麻木而悲苦,令人心生寒意。
如果司珩不够强硬,如果没有这些禁卫,如果没有守住皇宫……皇城已经被攻破,不管是灾星还是妖孽,都会被一拥而上的人害死。
“太医已经制出了治疗疫症的药,如今正在制药。朕已命人熬制汤药,等药熬好,会送来,你们自行排队领取,一人一碗。”
“患病的人身体虚弱,扛不住药效,药方暂时还需要改动,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真正能治好疫症的是太医,是大夫,不是轻信无稽之谈!”
“如今太医已经想出了良方,很快疫症就会退去。”
“小皇子聪慧灵秀,制出了水车,又改良了火炕,他是大雍之福,是天生祥瑞,绝不是所谓的妖孽、灾星。你们轻信流言,只会让真正的妖孽拍手称快。”
“若有妖邪作乱,朕必找出,亲自诛杀!”
落星与司珩商议过要如何处理,司珩想说的话同样是他想说的,字字发自肺腑,句句振聋发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们再度跪倒, 高喊声如同浪潮,一阵又一阵涌来。这次与之前的绝望、哀求不同,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期待。
落星微松一口气, 带小皇子在城墙上站了会儿,谁也看不出,这位颇具威仪的陛下, 是个瞎子。
直到皇宫门口有人运出几桶药液,让百姓自行回家拿碗, 排队领药。家中若有人卧病在床,可以用竹筒装了药带回去, 为了避免争抢, 由禁军维护秩序, 滋事者一律重罚。
很快, 跪地的百姓就自行离去, 尽快赶回去, 拿碗,拿壶来装药。
萱娘写出的方子药效太重, 不过百姓太多, 大锅煎药,熬煮,放的水多,稀释了药量,应该不至于像司珩那样剧烈发作。
等最终的药方敲定,就可以调取药材,发往四方, 救治病人,将疫病解决。
“回去吧。”
落星见民乱平复下去, 正要离开,才一转身,远处便有利箭射来。
此时禁卫已经分流,宫门附近只有数百人,一些看似领药的“百姓”骤然从衣服里抽出利刃,向宫墙上扑去。
“护驾——”
高影立刻召集兵将护卫落星。
哪怕这是林公子,也不容有失!
而且林公子怀里还抱着小皇子!
“行刺者,格杀勿论!”
司珩此时就在司若尘袖中,以内力放大音量,城门之上,众人都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高影,你护好小皇子,先送回宫内。”
“一根头发也不能掉。”
落星如果能看见,一定会先带小皇子离开,不过他视物模糊,几乎看不见,反而容易让小皇子受伤。
“是。”高影总觉得刚刚那句话不像是林公子说出来的,好像是陛下亲令。
但他又找不到陛下的身影,只将小皇子接过,几起几落,从城墙上离开,脱离战斗中心。
小皇子过于年幼,刺客即使想过将他抓去当人质,也要考虑到实际问题。
比如,生死关头,皇帝会被儿子的安危威胁到吗?他有好些皇子公主,没了一个还能再生。
最重要的目标是刺杀皇帝,只有将皇帝杀死,才能考虑其他。
那些伪装成“百姓”,实际上是刺客的人冲来,大约百人,速度极快,身手不凡。其中一些轻功不错的人,眼看就要飞上宫墙。
忽然,“陛下”挥袖,几颗漆黑的小珠飞射而出,骤然炸开,距离最近的那几个刺客被炸得四分五裂,肢体乱飞,空中纷纷扬扬都是血沫。
一时万籁俱寂,众人骇然。
“……”落星没想到小皇子塞给他一把这个,抛出去会是这种效果,手中还有几十颗,哪怕刺客再来几百人,也无所畏惧了。
“此乃天罚!”
“陛下是天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安敢进犯君王!自有天罚临身!死无葬身之地!”
高云大声呼喝。
一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已经跪地,开始磕头,高呼万岁,还有一些刺客犹疑不定,究竟是继续刺杀,还是撤退呢?
但刺杀失败是死,只有杀了皇帝,他们才有一条生路,哪怕粉身碎骨,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刺客再度聚集,远处还有弓箭手。
落星这辈子都没被这么追杀过,好在他对风声、气流声十分敏锐,箭支还未离身就被他躲开,冲得快的刺客,就赏几颗小珠子。
他精通暗器,凭借听声辨位,足以将人打落,等小珠子再次炸开,刺客又死了一批。那些躲远的百姓敬畏万分,战战兢兢,疯狂磕头。
“你们都是信阳王的死士吧?”
“若被毒药控制,此时停手还有一条生路。”
“宫中有神医,有她出手,或许可以解开你们中的毒。”
落星通过简单对决,从他们的招式判断出具体来历。以信阳王的人品,不会有人愿意为他卖命,只要解决限制他们的桎梏,说不定他们还会去反杀信阳王。
至于能不能解毒,便看他们的运气了。
“陛下此言当真?”
果不其然,落星此话一出,便有刺客反水。
显然,有那等神威赫赫的暗器在手,他们很难刺杀陛下。“陛下”轻功高绝,放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顶级高手,哪怕他们能近身,也不一定能刺杀成功。
“连瘟疫都能研制出药方,何况区区毒药?”
“若尔等待罪立功,或可赦免。”
落星借天子之口,发号施令,也顾不得会不会冒犯司珩的威严了。
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要是这群刺客反水,或许可以抓住信阳王。
刺客们大多停手,用眼神交流,还有一些十分顽固,大约被洗脑成了死忠,一边大骂叛徒,一边继续下杀手,很快就被反水的刺客们杀了。
“陛下,我等受人控制,并非出自本心……”
刺客之中,一个面容看似忠厚的头领恭敬行礼。
“去捉拿信阳王,要活的。”
“抓住他,赏银万两。”
落星当即下令,还让几队禁卫同行,封锁京中要道,捉拿叛逆,以免放跑了信阳王。
最近京城戒严,若无通行令牌,不得进出,能无声无息将这么刺客运到京城,又策划一场这样的刺杀,信阳王本人应该来到了京中,手段尽出,颇有种鱼死网破的感觉。
落星从城墙上下来,因为内力耗尽,差点踩空,还是高云扶了他一把,低声说:“林公子,小心些。”
落星不由挑眉:“这么不像吗?”
高影习武,认出来也就罢了,高云武艺平平,还熬了一两天没睡,这都能认出来。
“您这一手暗器,天下独绝。”高云小声道。
其实破绽不止这一点,不管落星如何伪装,都装不出陛下的重瞳。
哪怕他的眼睛已经做了伪装,看似相差仿佛,却没有陛下那双眼睛的妖异摄人。如果细看,还能发现有些失焦。
落星眉头一扬,不由笑了:“唯手熟尔。”
虽然昨天晚上耗去大半内力,今天没彻底恢复,又遇到了刺杀,他仍然觉得有趣。
这种光明正大易容成皇帝的体验,大约也只有这一回了,带来的新奇感是完成多少次任务都比不上的。
等他被高云送到小皇子那里,屏退旁人,问道:“陛下,我装的如何?没给你丢人吧。”
“多谢。你做得很好,若没有你,局势不会这样快就稳定下来。”司珩郑重道谢。
落星听到这样的夸赞,反而有些不自在,摆摆手:“为陛下效劳理所应当,何须言谢?”
“可惜朕此时不能亲自去搜捕信阳王,不知是否会让他逃脱……”
司珩其实并没有将信阳王放在眼里,主要担心那个可能附体在信阳王身上的邪物。
“这有何难?陛下您亲自去追捕,未免太给他捧场,我将易容卸了,再带沈信去捉他。”
落星已经按耐不住,但他现在看不见,内力还没恢复,还是叫上一个帮手吧。
“也好。”司珩回紫宸宫后,让落星取出一块令牌,可以调动京城里的兵马,再让他和沈信去捉拿信阳王。
等落星离开,司珩才顾得上小皇子。
他大病未愈,仍然有些精力不济,本想好好罚一次小皇子,让他长些教训,下次不要再以身犯险,然而小皇子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司珩语气不自觉温柔许多。
小皇子昨夜就没睡,直到现在,眼睛都没合上。
“困。”司若尘自觉爬上龙床,躺好,给自己盖上被子,还问:“父皇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你睡吧,父皇还有事处理……”
司珩想召见天星子,若非他现在不便见人,早就让人将天星子押送过来了。
今日,落星用的那种玄珠,天星子未曾报备,为什么小皇子会有?
这样危险的东西也拿给小孩子当玩具,万一伤到小皇子,天星子拿什么赔,他那条老命吗?
“好……”
司若尘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完完全全将天星子抛之脑后。
噢,今天的爆爆珠是他自己做的。
上回去天星子那里正好看到了原料,决定做些特殊的东西自保。上次司珩变小,如果他们遇到了刺客不是落星,结果如何真说不好。
至于爆爆珠这个名字,是长生取的。
它还偷偷带出去实验过了,宫里不能随便乱炸,长生就去找了僻静的地方,实验爆炸范围。虽然威能不大,但稳定性强,而且体积小,容易携带,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物品。
司珩见小皇子睡了,站在床沿,多看了会儿。经此一夜,他看小皇子又有些不同了。
难以形容那种深厚的联系,好像彼此有相同的根系,深深长在一起。
他愿意供养小皇子,愿意舍出自己的一切,只愿小皇子平安长大,得偿所愿。
小皇子睡的很沉,司珩关着房门,差使暗卫,彻查京中诸事,并处理后续事宜。
入夜时分,司珩终于变回原样,小皇子沉沉睡着,也没有变小。目前的变化规律是一月一次,若无意外,再次变化的时间是下一个月。
如果能抓住信阳王,如果能确定那邪物是在信阳王身上,或许能彻底解决身体变小一事。
“陛下,信阳王已经捉拿归案。”
“为了防止这老狗……老东西使出什么手段,我直接把他打晕,锁了起来。”
落星和沈信一同求见,至于信阳王,关在囚车里,四肢都被卸下,已经失去意识,毫无反抗之力。
“他已经染上了疫症,病入膏肓,才敢来京中发疯。这老东西胆大包天,还想在死前再搏一个富贵……”落星道。
“不过他命数已尽,再也折腾不出什么了。”
信阳王没被抓住之前, 手段百出,现在沦为阶下囚,千般手段都使不出来了。
刺客都是从密道里进来的, 信阳王很早以前就在京城之中准备了好几处民宅,再将下面挖出暗道,其中一条就通向京城之外。
落星搜查过去时, 信阳王正向外逃。他命人取了治疗疫症的药,因此耽搁了些时间, 被沈信按住时,那张老脸当真精彩纷呈。
信阳王还来不及说几句软话, 落星就将他打晕, 卸下关节, 堵住嘴, 用铁链捆上, 带了回来。等陛下审问过后, 再慢慢炮制。
“叫醒他。”
司珩坐在殿中,居高临下望着囚车里的信阳王。大约四十多岁, 因为疫症, 显出几分老态,头发也花白了,隐约能看出一点风流儒雅来。
他与这位皇叔只见过几次,并不熟悉。那时信阳王还是风流潇洒的悠闲王爷,寄情山水,看不出一点野心。
先帝在时,信阳王不敢直撄其峰, 一生都不敢光明正大争位,永远在做一些见不得光、蝇营狗苟的阴毒之事。
沈信守在一旁, 人狠话不多,抬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信阳王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沈信又是两个大耳刮子。
反正林星阑看不见信阳王醒没醒,陛下也不会介意信阳王被多抽两巴掌。
“沈信——”
信阳王看着身侧的年轻人,眼神发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他怎么会让沈信当替身!
“啪——”
沈信一巴掌重重扇过去,并不想看这种恶心的眼神,力道更重了几分。
信阳王养尊处优,何曾受过皮肉之苦,死死隐忍,这才没有惨叫出声。
“我是你……”
信阳王看着沈信,还没说完,就被沈信打得侧头,又无法躲避,剧烈咳嗽起来。
他已病入膏肓,又上了年纪,哪怕让人伪装成百姓,领到了治疗疫症的药,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