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可以让人给瑞雪做衣服!”
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的五皇子眼睛一亮,瑞雪回去之后疯狂用肉垫揍他,五皇子不解,现在想来,可能是瑞雪秃了心情不好。
要是给瑞雪做了漂亮的新衣服,瑞雪高兴了,就不会再用肉垫揍他了。
“那我可以给千岁做衣服吗?”二公主托着下巴沉思,见小皇弟看来,解释道:“千岁是我养的一只乌龟,母妃说养这个好。”
“乌龟不掉毛,也不会发狂,几顿忘记喂也不会饿死,等我以后老了,它还能给我……”
二公主说到这里顿了顿,把“看坟头”几个字咽下去了。再说就太失礼了,叫太子哥哥听见,又要和她说很多礼仪规矩之类的话。
“可以做。”司若尘想不出乌龟穿衣服是什么样,但怡妃肯定能解决二公主的需求,她应该是宫中现有的、对孩子最好的母亲了。
司珩往常参加过许多次宫宴,都不如此次有趣,他以往若在场,皇子们都很拘谨,不敢谈笑,他也很少会分神去听他们说了什么。
或许只有今日宫宴,才有家宴应有的样子。
宫中,亦是皇子、公主的家。
“哇,那是谁?”四皇子原本在和二公主商议,要给千岁做个什么颜色的衣服,就见水面的高台上,美人款款而来。
乌发如云,肌肤似雪,立在灯下,如同玉人。她以面纱蒙住面容,在高台上起舞,舞姿柔蔓,一瞬间夺去所有人的心神。
朝颜映霞花映月,恍若仙子下凡尘。
若只论皮相,只论舞姿,她的确美的。
司珩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与其看她跳舞,不如多批阅几个奏折。
若不是担心今夜邪物失控,想请云渡解决邪物,一劳永逸,他绝不会留在这里。
跳到最精彩的部分,她一圈圈回旋,想在席间找到陛下的身影,想与他对视,想使用最近购买的【回眸一笑百媚生】,想让面纱被风吹走时,向陛下缓缓一笑……
然而,然而,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发现陛下。不管身着华衣或是素绫,他只要身处人群之中,永远是最醒目的存在,让人一眼就将他印在心里,再难忘怀。
陛下,他真的不在这里。
他甚至不愿多留一刻。
想必,又去看奏折了……
这一刻,周漪漪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哪怕系统提示,xxx好感度提升多少。
她也分不出一点多余的注意力去听。
除了陛下,其他人都与尘埃无异。
萤火怎配与皓月争辉?
即使没有攻略系统,没有气运,没有积分,没有奖励,难道她就不想得到陛下的真心吗?
周家人看着周漪漪,只余叹息。
陛下未至,她跳得再好也无用。
不如回承德殿去,不必显露身份。
然而,周漪漪在上台之前,已将面纱弄散,它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被风吹走。
现在等不到了,但它也散开了。
最后一圈,周漪漪因为分神,脚踝扭伤,像一朵花缓缓落地,面纱被风吹走,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美人眼含珠泪,让人心生怜意,恨不能将她抱起,拭去那张脸上滑落的泪滴。
下一刻,系统惩罚来临——
【宿主购买“回眸一笑百媚生”、“芊芊细腰”、“霓裳羽衣舞”……等,欠债2000点】
【获得基础好感度821点,奖励积分1221点】
【宿主共欠债400点】
【未获得关键人物好感,开启惩罚模式!】
【回收奖励“回眸一笑百媚生”、“芊芊细腰”、“美人如月隔云端”……】
原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失去了所有的光环,甚至比以往更加不堪。
系统已经称量出周漪漪所有的价值,这一舞之后,她一无所有。
系统做好了脱离周漪漪的准备。
它在人群中扫视,寻找下一个宿主。
容貌要足够出色,这样才不需要系统花太多能量去改造;气运要足够低,才能成功绑定;身份要足够高贵,才能方便后续刷其他人的好感……
很快,它锁定了下一个宿主。
这次, 系统决定绑定一个男性宿主。
这个世界男性更占优势,一开始它在这个世界选定的宿主是六皇子,这才是最完美的选择。
然而绑定六皇子时出了意外, 又随机选中天子,被气运反击,受损颇重, 功能不全。
逃离之后,它想控制新的宿主攻略天子, 弥补损失,直到现在终于看清, 附身后宫嫔妃是无法攻略天子的。附身奏折或许有可能。
六皇子神魂有异, 不能绑定。五皇子气运最弱, 其次是二皇子, 但以它目前的状态, 无法成功绑定。
皇子王孙, 有龙气护体,除非像六皇子这样命不久矣、气运微弱, 或者被贬为庶人, 否则都无法绑定。
系统原有的扫描功能很强大,但现在磕磕绊绊,无法扫出在场所有人的气运,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身份。
它虽然对司珩使用了道具,却无法确认实际效果,宫中并无异样,朝中一切如常, 因此没有向周漪漪透露消息,以免她自寻死路。
在一切失控的状态下, 攻略系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选择下一个宿主,比如,周漪漪的长兄周朔。样貌出色,气运极低,有领兵作战的经验。
如果无法攻略帝王,获得好感度,还可以另辟蹊径,将这个世界气运最高的人杀死,一样能有所收获。
攻略系统某一瞬想绑定高僧云渡,虽然无法扫描出云渡的气运,但此人有高僧之名,大抵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不一定会听从它的指令。
最终,系统选定周朔。
周朔此人高大冷峻,有野心也有能力,或许可以借他的手除去天子。若是能成功自然好,不能成功,再换一个宿主便是。
系统终于从周漪漪身体之中脱离,这一瞬间,也带走了周漪漪剩下的气运。
系统脱离的过程对于宿主来说十分痛苦,原本融合进血肉骨骼之中的东西,强行脱离,带来剧烈的痛意。
周漪漪听到了系统的惩罚提示,捂住自己的脸,不愿面对现实,直到系统脱离,她才尖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陛下,陛下为何不看我跳舞,陛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还没有购买能让五皇子变聪明的药,没有让陛下重新看到她的好,怎么能失去系统……
周漪漪如此失态,自然不能再留在台上,宁妃指挥几个宫人将她带下去,并笑着解释道:“周庶人犯了疯症,实在失礼,本宫这就让人将她送回承德宫诊治。”
上一刻,被周漪漪惊艳的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周漪漪发疯之后,那一瞬间便失去所有光环,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大打折扣,面容都扭曲了。
周大将军看着发疯被带走的周漪漪,竟不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失望之余,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快十年了,有如此出众的容色,竟然还得不到陛下的心,真是将一手好牌打烂。早知如此,就该将她妹妹送进宫去。
周大将军的夫人是续娶的,待周漪漪只是面子情,现在只忧心小女儿的婚嫁,万一旁人都觉得周氏女有疯症该怎么办?
周家长子周朔对这个妹妹倒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然而这时他被系统绑定,也顾不得那些,听着心中突然响起的奇怪声音,努力克制,才没有露出异色。
【你是天命之子】
【命中注定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柄】
【我是来帮你的】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的心愿】
周朔自然不可能轻易相信这个声音所说的话,然而他却看到了一幕幕画面——
陛下不到四十,旧疾复发而亡。
太子及冠不久,战死沙场。
唯独他周少将军独揽大权,拥五皇子上位,然而五皇子不堪大用,不爱处理政事,对他百般放权。数年后,他废了五皇子的帝位,坐上九五至尊之位,台下无数人跪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人不知,他是知道的。
陛下少年时,几番深入战场,九死一生,深受重创,的确留下了不少旧伤。登基之后又过于勤政,给身体埋下了诸多隐患。
就如那个画面里发生的一样,陛下极有可能病亡。至于太子,只要他敢上战场,死于刀剑之中很正常。武艺再高强的人都有力竭之时,更不必说金尊玉贵、并无实战经验的太子。
太真实了。
他好像能听到群臣高呼“万岁”的回音。
为何生来就有君臣之分?
既然他想,又有何不能?
周朔心潮起伏,竟忘了妹妹的异样。
只要他能获得帝位,想做什么都能做到。
系统脱离周漪漪之后,变成一团黑雾,飞向周朔。旁人看不真切,云渡大师、司珩都清晰看到了黑雾的具体轮廓。
那是一团有形无实之物,漆黑深邃,给人以极致邪恶之感。云渡大师眉头微皱,竟从上面看出无数冤魂的嚎叫挣扎。
他当即以指尖血浸染手中菩提珠串,开始念咒,无形之中,菩提珠串金光大放。
云渡大师起身,径自走向周朔,神色冷然:“施主有邪物侵扰,还请戴上菩提,镇压邪祟,外邪不侵。”
周朔看着那串菩提,不知为何升起一种强烈的抗拒之意,心中那个奇异的声音道:
【不要接,菩提染血,会影响你的帝王运】
周朔心中骇然,然而云渡大师却不容抗拒地将菩提珠串套在周朔手腕上。
那一瞬间,菩提珠串碰到的地方,升起一种烈火灼烫之感,周朔想把珠串摘下,然而珠串却飞快融进他的手腕之中,变成一个血色纹身,隐隐泛着金光,莫名有些神圣。
周朔放下袖子,遮掩异状。
旁人看不见菩提珠串上的金光,也看不见这等诡异的变化,只看见云渡大师与周朔相谈甚欢。
“周家倒是走运,得云渡大师另眼相看。”
“可能不是走运,是有血光之灾。”
“周妃真有疯症吗?倒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杖杀不少宫人,未入宫时嚣张跋扈,看哪家小姑娘不顺眼,就明里暗里针对打压……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云渡大师将菩提珠串封入周朔手腕之中,重新退回原位,闭目养神。
那邪物十分特别,与其让它逃窜至不知名处,残害他人,不如暂时封在周朔身体之中。
等他想出办法,再将邪物挪出,彻底封印。
“云渡大师说的什么?”周大将军问。
之前云渡大师与周朔交谈时,哪怕距离极近,他仍然一字未听清。只看见云渡大师给了周朔什么,周朔面色不太好看。
“无事,只让我们小心些。”
周朔不愿说出真相。
云渡大师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声称他有帝王气运的东西,真是邪物?
云渡大师是陛下请入宫的,哪怕他真有帝王气运,云渡大师也不会告诉他真相。
反而是这个带血的菩提串,不像好东西,直接融进了他的身体中,想把手串摘下都做不到,让人心生躁郁之感。
“是要小心些,既然你能和云渡大师说上话,不如让大师算算,何时我们周家才能转运。”周大将军道。
哪怕他手中还留有兵权,不过十万而已,想凭借这点兵力造反,那是不可能的。只要等到五皇子继位,周家自然会崛起,何必拿命去赌呢?
“今日宫宴,多有不便,改日再去问。”
周朔不时摩挲手腕,印有菩提串的地方,摸起来十分平滑,完全看不出这里融进了一串染血的菩提。
他再也听不到那个神异的声音了。
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和愤恨。
出宫之后,或许可以把云渡大师控制起来,逼迫他将菩提串拿走。不过一个和尚罢了。
宫宴颇有种虎头蛇尾的之感,有周漪漪献舞,后面再多才艺表演都显得平平无奇,再加上陛下不在,宫宴比往日结束得更早。
朝臣们领了陛下赏赐,按照次序出宫,宫妃们也纷纷离场。
若是皇后还在,初一十五陛下会去凤阙宫,皇后病逝之后,这两日陛下只会留在紫宸宫。
今夜佳节,陛下恩准她们将孩子接回去,便各自将孩子带回宫,眉眼间都有些喜色。
唯有太子、司若尘没有生母,不必回后宫。
“小皇弟今晚随我回东宫罢。”太子颇有些舍不得怀里的小团子。
他有些想念母后了。虽然母后在时待他也不算亲昵,但母后总会在凤阙宫等他一起用晚膳,都是他喜欢的菜。
“父皇在等我们。”司若尘说道这里,发现手中的小父皇在他手心写字,写了两遍,是“松开”。
攻略系统暂时沉寂,司珩已经熟悉的痛感又出现了,若无意外,他要恢复原样了。身体发生变化时,有个过程,只要及时准备,并不会出现什么狼狈画面。
“长生——”
司若尘向假山上假寐的小猫唤了一声。
太子便看到小猫从假山上跃下,不知从司若尘这里接走了什么,消失在漆黑的阴影之中。
“那我们回紫宸宫?”
太子很难对父皇生出亲近之心,也从来不敢有此奢望。
父皇是天下之主,忙于大事,不会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样与他们亲近,太子已然习惯。
“好。”
司若尘被太子牵着,两人一起回紫宸宫。
太子有意迁就他的走路速度,放慢了步子,不时与他讲解御花园的花草树木。
天上明月高悬,随侍的宫人提着宫灯,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中温软。
路过御花园的湖泊,太子忽然听到水声。
有人在水中扑腾,应该是个孩子,远看水中只有一个小点。
“救——”
“救……”
那声音有些熟悉,越来越微弱。
太子立刻叫身侧的宫人去救人:“有人落水了,快将他捞起来!”
太子一路赶到湖边,司若尘也跟着他跑起来,湖中一连下了四个宫人,才把落水的小孩捞起来。
第139章 小皇子19
在水中挣扎扑腾之后, 头发已经散开,糊在脸上,颇为狼狈。他被捞出之后, 浑身无力,被宫人抱起来,施力让他咳出呛进去的水。
湿漉漉的黑发被拨开之后, 露出一张过分精致的脸,眉心还有一点浅浅的朱砂痣。
“三弟, 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子不久前才看到三皇子随静妃回去。
三皇子并未说话,陷入沉默, 神色有些惶然, 莫名冰冷。
“殿下……”
“是我们三殿下吗?”御花园里跑来一个小太监, 惊慌失措, 带着哭腔。
“三弟不是已经随静母妃回宫了吗, 为何会在这里?”太子神色骤冷。
“是……”小太监欲言又止。
“别说了, 多谢皇兄,我要回宫了, 先去换身衣服。”三皇子打断小太监的话。
“是静妃娘娘想要御花园的荷花。”小太监索性直接说了, 跪下向太子请罪。
三皇子神色漠然,看向陪他一同长大的小太监,一时间让人想不出他在想什么。
“三弟随我回东宫吧,先修整一番,我再送你回去。”太子解下外袍,披在浑身淅淅沥沥滴水的三皇子身上。
外袍还带着太子的体温,三皇子没有再反驳, 迟疑之后,终究随太子回了东宫, 下水之后他有些失力,被宫人快步抱去东宫,太子又让人去煮驱寒的姜汤,让三皇子沐浴更衣。
沐浴之时,三皇子拒绝外人进入。
他看着宫人向浴桶中加水,仍然残留着浓浓的惧意,本能惧怕深水,但还是拒绝了宫人侍奉。
“我陪你吧,背对着你,不会看的。”太子有些担心。
“多谢皇兄好意。”三皇子道过谢后,仍然拒绝了。
“换个浅些的浴桶吧。”司若尘有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三皇子拒绝的真正原因。
三皇子司景曦并不是皇子,其实是一位公主。她的身份暴露得很晚,如果不被拆穿,她是太子之后,最有可能继位的人。
“小皇弟说的是。”太子立刻让人去换浴桶,找出他未穿的干净衣服给三皇子更换。
三皇子出来之后,苍白的脸被热气蒸腾,总算多了些血色,她比太子小一岁,又比较瘦弱,穿太子的衣服尤其宽松,显得更瘦小了。
在太子注视下,三皇子喝了一碗姜汤,又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喝着喝着眼泪洇湿睫毛,大颗大颗落在药碗里。
她垂下头,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
太子避过,也没有盯着她看,只是十分生气。并不是气三皇子,是气这件事幕后的人。
三皇子头发里有血滴落,血珠落在素色衣服上,尤其醒目。三皇子会水,若不是有意坑害,绝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去救三皇子的宫人也说,湖中有异样,摸到了绳索,水下似乎有人。
“此事需禀明父皇彻查,我已经让人守在御花园,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太子道。
“多谢皇兄。”三皇子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司若尘也在想,是谁要杀三皇子。
原主并不知道这件事。他那个时候太小了,应该在崇明殿养病,没有参加这次的中秋宫宴。
三皇子落水一事,动手可能性最大的是静妃,也有可能是旁人。
三皇子与她的生母静妃之间,关系很复杂。后来其他皇子攻讦三皇子的罪状时,有一点是弑母。
原主不知真假,因为静妃死的时候,三皇子才七岁,正是今年。静妃死因是病逝,具体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
司若尘想,以司珩对皇宫的掌控情况,哪怕静妃能瞒过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没有揭穿,大抵是起了惜才之心。
以三皇子的心性,让她与寻常公主一样嫁人,实在太可惜了。如果司珩再活久一些,或者太子继位,三皇子应该能入仕,以她之才,或许能名留青史。
与此同时,没有等到小皇子的司珩,已经在赶来东宫的路上。
司珩下令彻查三皇子落水一事,又让人去请太医为三皇子诊脉,御花园多了不少举着火把搜查的侍卫,四处搜查。
三皇子原本坐在榻上,由宫人烘头发,见太医入内,不是她常用的那一位,神色骤变。
“让太医看看你头上的伤口。”太子道。
他不知三皇弟为何对太医露出抗拒之意,但后脑上的伤口要处理。
只是看伤口的话,三皇子没有推拒。
太医先止血,再上药,然后提出把脉:“臣要看看殿下脑中是否留有淤血。”
三皇子开始迟疑,太子并未催促。
直到门口传来冰冷低沉的声音:“朕已经知道了,你让他探脉便是,他不会多言。”
三皇子当即向门口跪下,长久以来,积攒在心中的恐惧、不安终于有了宣泄口。
她一直惧怕被父皇知道真正的性别,这件事就像悬在颈上的铡刀,无法让她安眠。
直到此刻,父皇开口,铡刀才终于落下。
三皇子伏身之后,看起来更加瘦弱,眼下还有些青色,大概每天晚上都在看书。
司珩抬手:“起来,先诊脉。”
这件事并不是三皇子的错。
太医原本不知陛下的意思,直到给三皇子诊脉,才发现异常。
过目不忘、天资聪颖的三皇子,竟然是个小姑娘,脉象也不是很好,忧思过度、惊惧难安。
太医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惊异了一瞬,便回禀陛下具体脉案,只略过性别一事不提。
见陛下眉间微蹙,提笔写下药方,不再多言。
“父皇,三弟就留在我这儿住吧。”
太子始终不解,看也能看出这其中的微妙。
他暂时还没想到三皇子的性别上去。
“也可。”司珩点头,又看向三皇子:
“朕会差人照顾你。”
“谢父皇。”三皇子再次跪谢。
心中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父皇没有拆穿她的身份,那她就是三皇子。
“那小皇弟呢?”太子问。
“今晚让小皇弟也留下来,好不好?”
“嗯。”司珩终于点头。
“谢父皇!”太子想和三皇弟、小皇弟睡在一起。
“你带若尘去用些汤水。”司珩道。
太子担忧地看了看三皇子,最终还是带着司若尘离开了内室。父皇应该不会责罚三弟,大概是要问三弟落水的事?
司珩屏退旁人,只余三皇子。
三皇子再次跪下,深深一拜。
“求父皇准我继续以皇子身份留在上书房。”
“你若是公主,也能去上书房。”司珩道。
公主仍然要去上书房,与朝臣的女儿、宗室女一起上课,但授课内容不同,多以诗词歌赋为主,增长见闻、陶冶情操。
“我想以皇子的身份入朝为官,终身不婚配,求父皇成全。”三皇子深深叩头。
她如此努力的苦读,不止是为了让父皇满意,从而减轻责罚,更想在朝堂上一展所长,从宫墙中走出来,将自己所学的东西物尽其用。
“好。”司珩终于点头,又道:“不必终身不婚。待你真正在朝堂站稳脚跟,恢复公主身份又如何?婚嫁随你。”
如果三皇子想入朝为官,此时并不是恢复身份的最佳时机。如果恢复公主身份,她会从现在开始,长久地面对诸多阻力,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司珩容许她为官就消失。
若她真正入朝为官,有了政绩,手握权柄,阻力自然迎刃而解。
“谢父皇。”三皇子再度叩拜。
这一次长久地叩下去,真心实意,未曾起身。
即使她与父皇不太亲近,却能感觉到他的回护之意。看到父皇的时候,竟然会觉得安心。仿佛只要有父皇在,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那我要告诉皇兄吗?”三皇子有些犹豫。
司珩:“皆可。”
三皇子最终决定隐瞒下去。
不是不相信太子,而是担心往后太子会更加照顾她,被其他皇子看出端倪。等她长大一些,再告诉太子不迟。
“往后高雾留在你身边,若有什么不便,与她说。”司珩为她安排了一个女暗卫,便于隐瞒身份。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希望三皇子能走得顺畅些。
“是。”三皇子拜谢。以往,她总觉得自己像只落单的鸟雀,找不到停歇的地方。直到今日,忽然觉得自己也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可以依靠,这种复杂的心绪难以言喻。
“想达成目的,可以坦诚些。”
“太子在侧殿,你也去吧。”
司珩见高影回来,看向一侧的三皇子。
“是。”三皇子果断离去,看起来对真相并无多少探究之心。
“静妃娘娘近来身体已经养好了,可以再孕。听宫人红药说月下观荷极好,便顺水推舟,让三皇子去湖中摘荷花。”
“红药已经吞金而死,是静妃娘娘从家里带进宫的婢女,实则听从婉嫔之令。”
“支走三皇子下人、暗害三皇子的宫人,也是婉嫔安排的。”
婉嫔是静妃的庶妹,两人有旧仇,正因为婉嫔带来的威胁感,静妃才会将公主装成皇子。
静妃待三皇子时而憎恶、时而喜爱,是产后郁症,又隐瞒三皇子的性别,将公主充作皇子,司珩以往未曾追究,这次终于不再容忍。
“婉嫔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静妃禁足,让她好好养病,无诏不得出。”
静妃往常一直以养病为由,深居简出。
往后便真正开始养病,不必踏出宫门。
高影领命离开,中途遇到太子,见太子问询,便将处理结果说了。
“父皇赏罚分明,如此,三弟可以安心了。”
太子无意间见过静妃将三皇子关进漆黑的暗室,那时就开始照拂三皇弟。
今日在湖中捞出三皇子,便猜出了许多事。静妃待三弟实在没有慈母之心,甚至漠视他的生命,冷眼送他去死,实在令人心寒。
“父皇很好。”三皇子笑了笑。
以后再也不必与母亲相处了。
用落水换来这个结果,很值。
司若尘忽然从三皇子身上察觉到一丝微弱的违和感,她对今晚的袭击,并非全然无知。
那个说出静妃让她摘荷花的小太监,说话之前看了三皇子深深一眼,看似为主子伸张正义,实则表情有些微妙,仿佛提前排练过。
三皇子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心思极深,如果是为了自保,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不伤害司珩、太子,司若尘便不会深究。
“今夜你们三人同住,朕还有要事未处理。”司珩还要去紫宸宫见云渡大师,商谈应该如何彻底封印邪物。
“恭送父皇。”太子携两个弟弟行礼。
既然父皇都同意了,那就三人同睡!
他的床足够宽大,容下两个皇弟绰绰有余。即使如此,太子真正与人同睡还是第一次,总觉得还不够软,床帐也不够鲜亮。
沐浴更衣后,太子将小皇子安排到中间,三皇子睡最里侧,他睡最外侧。
这种与兄弟姐妹们睡在一起的感觉,还是头一回,让太子觉得十分新奇。
“你们睡得着吗?”太子问。
“还不困……”三皇子换了地方,一身轻松,反而有些睡不着。记事之后,她从未和别人一起睡过。
“那我给你们讲讲《尚书》吧……”
太子挑了一个比较能催眠的篇章,不多时,不管是三皇弟还是小皇弟都睡着了。
有时他睡不着,也会通过看书来入睡。太子给两个弟弟盖好被子,这才放心闭上眼睛。
夜半时分,司若尘被热醒。
睡中间的人最热,他想坐起来透透气,转而开始担心另一件事,明天早晨,他还会变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