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怎么样了?”
“有没有好一点?”五皇子有些别扭。
“已无大碍, 多谢五皇兄。”
司若尘对他没有什么恶感。在他得到的记忆中, 五皇子最后战死沙场,被异族分尸, 结局凄惨无比, 就连一向不喜欢他的原主都惋惜异常。
“那好吧。”
五皇子不再多言,与其他皇子一同离开。
太子走得最晚,又从这里带走一叠奏折。
离开前,听到父皇下令道:
“皇子年满五岁后,必须搬至皇子所中居住,明日就开始搬。”
五皇子与周氏住在一起,并非长久之策;
二皇子、三皇子都受其母影响, 心性有暇;四皇子的生母性情虽好,但四皇子太依赖她了。
应当培养他们独立生活的能力, 不能事事依赖他人,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学会诸事亲力亲为。
“是。”高云领命离开。
同时差人去收拾皇子所。
宫中以往的规矩是六岁搬去皇子所,陛下此前未曾提起,皇子们就没有搬。
皇子所平时有人打理,只是少了些人气。既然皇子们要搬进去住,就要重新整理一遍。
太子下意识想到小皇子,还好皇弟如今只有三岁,距离五岁还差两年。这两年间,如果他立下功劳,总能找机会向父皇提一提,准许小皇弟和他一同住在东宫。
其他四位皇弟搬去皇子所,太子没有意见。
虽是血脉至亲,却有诸多隔阂。
若是比邻而居,或许能亲近些。
“小皇弟你等等我,皇兄一定会把你带回东宫的!”太子临走前,颇为不舍,又一把抱住小皇弟,贴上他软乎乎的脸颊,语气异常坚毅。
司若尘:“……”
如果解决不了变小的问题,太子的愿望就一直无法实现,除非司珩对太子坦诚相告。
“等我……”太子神色愈发坚定。
他带着奏折离开,频频回头,走到宫门口才大步离开。不敢再回头看,防止自己忍不住冲过去把小皇弟抱走。
司若尘目送太子离开,回内室,正好对上小父皇那双冰冷的重瞳:“想随太子回东宫?”
“保护父皇才是最重要的事。”司若尘跪坐在矮几之前,为司珩翻阅奏折。
夜间,司珩变小之后,打开奏折、翻页就变成了一件难事,一两本无所谓,几十本、上百本累积起来就颇费体力。
“等此间事了,准你去东宫住一段时日。”
太子是未来的帝王,如此喜欢小皇子,对小皇子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年幼时尚有几分真情,年岁渐增,杂念频生,终究难复初心。
“父皇会与我一起去吗?”司若尘问。
“父皇会留在这里,再接你回来。”司珩道。
虽然还未相处多久,司珩已然习惯与小皇子同吃同住的生活。即使让小皇子去东宫暂住,未来他仍然要将小皇子接回来的。
“好。”司若尘安心了。
他不准备娶妻生子,如果与司珩关系太亲近,会影响太子的地位,未来就直接出家修道。
“今日就到这里,去敷眼睛。”
司珩尽量把政事留在白天,不忍小皇子熬夜,吩咐宫人将太医开的药包准备好,再让人送进来,为小皇子敷眼睛。
司若尘双眼上蒙了一条白绸,药包就叠在白绸之中,正好蒙在眼睛所在的位置。
热气熏蒸,司若尘双眼发热,隐隐刺痛,很快又变成清凉之感。
“时辰到了。”司珩始终关注。
等司若尘摘下药包,眼前一片朦胧,水雾散去,再看周围的一切,仿佛清晰了些。
“如何?”司珩问。
“好些了。”司若尘眼神较以往清明一些。
“好。”司珩微微颔首,神色缓和许多。
“去汤池吧。”
紫宸宫之中,有一方汤池,与内室不远。
宫人不知司珩会变小,只以为陛下带小皇子去汤池,是要亲自为小皇子沐浴,不需要她们侍奉,所以只为他们准备了干净的换洗衣物。
汤池之中的水位由浅至深,司若尘只用在最浅的地方坐着,水就能没过肩膀。
司珩则漂在水面上,穿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时刻关注着小皇子,防止他溺水。
这里水汽氤氲,白雾缭绕,一切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温热的水雾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心神一松,十分舒适。
等他们从汤池出来,司珩已经不便用内力为小皇子烘干头发,只能用熏笼慢慢的烤。两人就坐在熏笼边,借着那点暖意,将头发慢慢烘干。
在这种温暖、放松的氛围之中,睡意很快袭来,司若尘渐渐困了,睡在矮榻上,任由头发垂下。
司珩没有叫醒他,只拖来一方薄毯,轻轻盖在他肚子上,再将熏笼推得离小皇子近了一些,继续烘头发。
长生喜欢温暖的地方,窝在榻边睡了,它时刻留意着司若尘,之前司珩去拖毯子,它也帮忙拖了几下呢。
“长生,与我出去一趟。”
“仍然去上次的地方。”司珩见小皇子头发彻底烘干,渐渐睡熟,这才看向长生。
长生起身,抖了抖毛,又是一只精神抖擞的好猫猫,等司珩上来,它才从窗台跃下,没入阴影之中。
去承德宫的路,长生已经很熟悉了。
它甚至比昨晚跑得更快、藏得更好。
今夜承德宫没有那只守门的猫,宫人并未发现昨天毒打瑞雪的那只“野猫”又来了。
周漪漪今日没有落水,但承德宫仍然亮着灯,所有宫人都在为五皇子收拾行李,明日送他去皇子所。
“曜儿,你去求你父皇,往后就留在承德宫吧,你这么小就离宫,母妃怎么放心得下?”
周漪漪本打算再从五皇子身上刷出一点好感度,现在五皇子要搬出去,她如何舍得!
五皇子是她目前接触的所有人之中,好感度最高,积分最好赚的一个。
周嬷嬷自从被抄家之后,就冷了心,好感度降到50,也没有多少求生欲,只能说勉强活着而已。
宫人对周漪漪积怨已久,哪怕她不像以往一样惩治宫女,她们也不会生出好感。更何况,宫人都是一群气运稀少的命薄之人,哪怕得到她们的好感,也没有多少积分,哪里及得上五皇子?
“父皇不会答应的。”
五皇子吃的启智丸有一个月药效,如今他是聪明的五皇子,有些事情一眼就能看到结果。
“母妃实在舍不得你。”周漪漪面露不舍。
“那母妃可以来皇子所看我。”五皇子道。
“你忘了,母妃已经被禁足了。”周漪漪提醒道。如果能求陛下解除禁足,她就去皇子所,获得其他皇子的好感,赚取积分。
太子气运尤其浓厚,仅次于陛下,而且太子性情温和,哪怕只能得到他最基础的好感,也能缓解她的燃眉之急,把被系统惩罚收走的“芊芊细腰”还回来。
“那我就多回来看看母妃。”五皇子道。
“你就不会去求陛下,让他放我出来!”周漪漪再也装不下去,索性直言道。
“我会求父皇,但父皇不会听我的。”
五皇子看得很明白。
他算什么?父皇从不会听他的意见。
好感度已经刷到负数,周漪漪心知五皇子说的不错,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中秋宴会,她还有机会。若御前献舞能让陛下想起往日的美好记忆,总能挽回陛下的心。
“母妃,你放心,有我在,你总会复位的。”
“你在承德宫好好休养,没有人能欺辱你。”
五皇子想让自己成为母妃的靠山。
“曜儿……”周漪漪摸了摸他的头。
只有曜儿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等她有了足够的积分,一定要给曜儿多买些启智丸……不,应该买更贵、更好的丹药,让曜儿一直聪明。
【五皇子即将离开,请宿主尽快攻略】
【宿主积分已经清空,不得赊账】
【如果十日之内,宿主仍然无法得到好感度,将回收“雪肤丸”】
司珩再次听到周漪漪与电子音交涉。
这一次,他听到了关键词“积分”、“好感度”、“雪肤丸”,大约能猜到是什么。
这“雪肤丸”让他想到了那只叫瑞雪的猫,瑞雪原来黑白相间,现在黑色的毛都掉光了,秃了好些地方,只剩雪白的毛。以后长出新的,会是白色吗?
中秋宴会便在十日之内,司珩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计划。宴会之时,周家会安排周漪漪御前献舞,重新获得他的好感。
以往周漪漪自持身份,绝不会做这等乐伶之事,在众人面前跳舞,现在与这邪物一体,一心只想获得积分。
宫宴那日宾客众多,周漪漪能刷的好感度也多了,或许这才是系统的本意。
司珩已派人去请大相国寺的高僧云渡,宫宴之时,云渡大师应该能赶回来,或许能将那邪物擒下。
此时,不管是司珩,或是周漪漪,都对中秋宫宴生出几分期盼。
翌日,变化照常发生。
不过今天的小皇子不怎么困,藏在司珩袖中,听朝臣争吵,越听越精神。
下朝之时,众皇子都搬到了皇子所。
除了年纪最小的六皇子、住在东宫的太子,其他皇子无一例外,搬去了新的住所。
今日上书房不上课,皇子们都闲着,不等天黑,就在太子的带领下,来到紫宸宫外。
五皇子不止自己过来,还把瑞雪也带上了。
不过,今天的瑞雪呆在笼子里,有气无力,看谁都懒洋洋的,一副心灰意冷、提不起劲的样子。
“瑞雪,今天带你认识新朋友。”
“以后有猫陪你一起玩耍了。”
“它很乖的,不会欺负你。”
五皇子已经喂过瑞雪,但它还是很没精神,也没胃口,五皇子只能寄希望于长生,相信瑞雪看到新朋友之后,一定能精神起来!
瑞雪原本很丧,瘫在笼中。
看到那只小奶猫,全身的毛瞬间竖起来了!
“喵!!!”瑞雪大叫。
就是这只猫!就是这只猫让它秃了!
“真的好精神啊。”
五皇子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四皇子想了想,托着下巴道:“这叫立竿见影。”
瑞雪一路“喵喵喵”狂叫, 被五皇子从笼中抱出,走到长生跟前。
为了让两只猫做朋友,五皇子握住瑞雪的爪子, 伸到长生面前:“长生你看,这是瑞雪。”
长生仍然一脸无辜,看起来乖巧又可爱:“喵?”
瑞雪疯狂挣扎:“喵喵喵——”
“看它多高兴啊。”四皇子觉得瑞雪是迫不及待想和新朋友一起玩了。
“喵喵喵!”瑞雪在五皇子手中扭动, 像一条猫猫虫。
“五弟,你还是好好把猫抱着吧。”
太子觉得瑞雪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嗯?”五皇子又看着扭动的瑞雪, 它是比之前活泼了很多啊……
五皇子才把瑞雪放在地上,希望它能和长生和平共处, 玩到一起。然而瑞雪却死死缩在五皇子的屁股后, 不肯出来, 爪子挂在五皇子的裤子上, 往下扯, 差点把五皇子的屁股蛋露出来。
五皇子一边提裤子, 一边拒绝宫人的帮助,涨红了脸, 解释道:“瑞雪不是故意的。它就是被关了一天, 吓到了,下回我再带它来……”
“那下回你一定要把裤子系紧点啊。”
四皇子认真地看着五皇子,一脸真诚。
五皇子欲言又止,最终狠狠瞪了四皇子一眼。真是个讨厌鬼!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忍不住笑了。
四皇子就是这样,怪好玩的。有时完全看不出来四皇子是真笨还是假笨,反正大家都很喜欢他。
太子见两只猫相安无事,没有打架, 便看向殿内,搜寻无果, 不得不开口:“父皇,小皇弟呢?”
今日司珩就坐在殿中,处理奏折的速度较以往快了一些。
为了减少工作量,司珩划过不少朝臣的奏折,直接用朱笔将废话抹去,只留重要内容,务必精简。再上折的时候,朝臣便心领神会,省去了繁复优美的前缀,只写要事。
“在休息。”
实际上,司若尘就在御案上。
几个皇子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
司珩让工匠制造的小宫殿已经做好了。
工艺精湛,细节精致。
门窗都可以开合,里面还有小桌子,小床。
司珩直接将小宫殿放在御案上,面向殿外的小窗关着,面向司珩的小窗开着。
小皇子坐在小椅子上,正在练字。
纸,只需要将宣纸裁小即可;笔,是司珩夜间用一截细竹枝做的,嵌入兔毫,还算合用。
只要是教小皇子的字,他都能记住,原样写在纸上。虽然字迹因年幼有些虚浮无力,但也比写的一手鬼画符的五皇子好太多了。
“皇弟今日如何了?”太子又问。皇弟因这场病,瘦了许多,不知何时才能养好。
“尚好。”司珩瞥了一眼太子。
昨日不该减少奏折量,今天太子来得更早了。
“我想看看皇弟。”
太子还没看到小皇弟呢,不由怅然若失。
“看完奏折,有什么见解?”司珩问。
太子只得开始回忆,再提出疑惑,由司珩讲解。结束之后,太子便不提小皇子了。
父皇不准,不说就是不让看。
有时真想让父皇当太上皇啊。
当然,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太子从不觉得可以实现,他甚至没想过继位之后应该如何。
自古以来,能顺利继位的太子很少,他只能做到最好,祈望能达到父皇的标准。
“父皇,小皇弟呢?”
四皇子期期艾艾凑过来问。
司珩看了眼太子,太子便向四皇子解释。
一众皇子都在,司珩问道:“皇子所如何?”
皇子们:“极好。”
虽然不能与母妃同住,但距离上书房更近了,早上可以多睡会儿。
除了四皇子有些眷念母妃以外,其他三个皇子都有解脱之感。
二皇子比太子晚一天出生,他的母妃只会事事拿他和太子比,不停督促。
三皇子的母妃同样偏执,十分严厉。
五皇子有时喜欢母妃,有时非常惧怕,有时又想保护她,但搬出来住之后,的确轻松了许多。
“若缺什么,叫宫人添置上。”
“换了住处,勤勉些。”司珩冷厉的眼神从几个皇子身上扫过,尤其是四皇子。
太子无需督促,二皇子、三皇子勤学上进,四皇子每次恰好游走在最低标准,明明留有余力,却偏要偷懒。
至于五皇子…司珩不愿强求。但最基础的四书要学,以免长大后一无所知,出宫建府丢人。
几个皇子很快离开,背后冷飕飕的。
几日之后就是中秋宫宴,到时候还要想想祝词,不能说的一样,不能说的不好……想到这里,他们都看向太子。
如果是皇兄,一定能轻而易举想出来吧?
“不如去东宫坐坐?”太子邀请道。
几个皇子都跟上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掌握变化规律之后,司珩迅速制定出应对方案,将影响降到最低。不管是宫人还是暗卫,都没有发现真相。
接下来几日都很平静,很快,到了中秋。
每年只有中秋、除夕才会举办大型宫宴,前朝后宫齐聚,参与者众。
周家自然也在入宫参宴之列,以往入宫时,周大将军、周夫人都十分傲气,这次却收敛了很多。
周嬷嬷的家眷虽然都已经死了,死之前不知透漏了多少消息。他们原本想提前处死那些家生子,但陛下提前做了准备,直接将人押走。周大将军没来得及下手,这件事就像断头的铡刀,悬而不决,让人始终无法安心。
今年的宫宴仿佛更早一些。
还未入夜,宫宴就开始了。
周大将军一家才坐下,周围的官员便问道:
“周大将军今年怎么坐这儿来了?”
“这是给我们这些下官坐的,周大将军是不是坐错了?”
周大将军觉得周贵妃迟早会封后,届时他就会封国公,位高权重,便看不起那些穷酸官员。政见不合之时,经常嘲讽几句,今日风水轮流转,被嘲讽的轮到他了。
宫宴的座次一向按照圣眷优渥程度来定,周家这次就往后排了好多,不少人拍手称快。
周大将军哪受得了这个气,正要反驳,被儿子拉住。周大将军的长子周朔年过三十,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身形高大威猛,面容俊朗冷硬,心思深沉,也更加隐忍。
“父亲,戒急用忍。”
“妹妹还在宫中,再等等。”
至少要等周漪漪献舞之后,再做决定。
如果周漪漪复位,他们便不必冒险了。
等五皇子长成以后,再做打算不迟。
周大将军冷哼一声,没和那些朝臣争执起来,只一一记住那些人的脸,预备以后再慢慢报复。
被他记恨的朝臣并不慌张,周家已有烈火烹油之势,若周妃不生皇子,或者周家上交兵权,尚有生路,但周家野心勃勃,距离大厦倾塌之日已经不远。
“上首那是谁?”
“宫宴怎么会有出家人?”
一众朝臣、官眷之中,身穿素色僧袍、头顶光洁的高僧云渡十分醒目。
他面容俊美而温和,气质出尘,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其实在几十年前,云渡便是如此形貌,至今仍然没有太大变化。
“那是云渡大师,以前是大相国寺的住持,佛法非常高深,早就云游四方去了,没想到他竟然又回了京。”
“什么?他就是云渡大师!”
“大师今日怎么会来参加宫宴?”
众人议论纷纷,有心想与大师攀谈一二,又不敢上前。
云渡周身有种静谧庄肃的气场,看他便觉得宝相庄严,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冒犯。
前朝官员入场之后,宫中诸妃也出来了。
以往周贵妃为后宫之首,如今为首的是二皇子生母宁妃。
宁妃的父亲王大人是户部侍郎,一直想往上升一升,但现在的户部尚书是陛下调任不久的,正直而立之年,堵死了王大人的升迁之路。
这让宁妃常年处于一种阴郁不满的状态,明明陛下能给她一个体面,却始终不给她父亲升官,她只能寄希望于二皇子。
今日宁妃为首,携一众宫妃款款来临,往日的阴郁仿佛尽数散去,妆容明丽,神采飞扬。
除了宁妃之外,剩下几个皇嗣的生母都是妃位。三皇子的生母静妃常年在宫中养病,苍白羸弱,今日也出来了,有种弱不禁风、娉娉袅袅的柔弱美。
四皇子的生母怡妃气色极好,白里透红,眼眸明亮,脸颊微丰,一看就心胸开阔,日子过得不错。
宫中只要诞下子嗣,司珩都会封赏,如果出身尚可,便是妃位,如果出身低微,便封嫔位。皇子数目要多一些,公主活下来的,只有三位。
大公主有喘症,不适合去人多的场合,与生母在行宫养病。二公主生母早逝,由怡妃抚养,今日也跟着来了,脸颊同样吃得圆圆的。
三公主出生后,交由太后抚育,如今也在行宫,那位太后并不是司珩的生母,与他关系平平,不愿回宫,宫中众人都对她不太熟悉。
太后的娘家人十分低调,但也占据了几个实权位置,非常识相,从不与司珩唱反调。
若无意外,只有大公主、三公主长大议亲之时,太后才会带她们回来。
此次宫宴,行宫那边送来了礼物,两位公主亲自绣制的发带,做的桂花茶等,以贺佳节、尽孝道。
司珩同样送了重礼,他会安排下属定期探视,送些珍贵药材过去。如果小皇子没有变小,或许也被送至行宫了。
太子携众皇子说了祝词,司珩一一赏赐。
他遵循惯例说了几句庆贺佳节的话,再与众多朝臣共饮。
见时间快到了,司珩提前离席。
再待下去就要当众变小了,多留不了半刻。
这让安排好月下献舞的周家人陷入茫然,陛下都走了,到时候献舞给谁看?
月色如水, 水又映月,粼粼波光,如一幅浓淡相宜的画。
此时, 台上有人弹奏西江月,曲调清新, 如淙淙流水,夜风吹拂, 让人心旷神怡。
周家人却如坐针毡, 不时看看御座。陛下提前离场, 还会回来吗?
然而, 回来的只有被宫人引来的六皇子。
司珩回紫宸宫之后, 照常变小, 换了身衣服,被恢复正常体型的司若尘带出来。
“小皇弟, 来皇兄这里。”
太子看到小皇子, 眼睛不由一亮。
今日小皇子穿着朱红常服,用五彩线绣出祥云朵朵、玉兔追月,乌发高束,腰坠玉佩,颈上戴着璎珞圈,一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皇兄,我坐那儿就好。”
司若尘有自己的座位, 就在五皇子对面。
“皇兄这里看得更清楚。”
太子索性将他抱起来,放在膝头。
为了给太子讲解奏折, 司珩让太子早些过来,这几天太子都没见着小皇弟,实在想他了。
抱起来才发现小皇弟比之前沉了些,因为生病瘦下去的脸又圆了回来,气色好了不少,脸颊都红润了许多。
司若尘见太子满眼期冀,便坐下了。
反正坐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太远了,看不清。
“这是什么?”太子看向司若尘手中的小人偶,穿着玄色长袍,戴着面具,小小一只,怎么感觉有些像父皇?
“父皇……”司若尘直言不讳。
太子瞳孔紧缩,紧紧盯着小人偶。
这是父皇?这真是父皇?
这怎么可能是父皇?
如果这真是父皇呢?
“……赏的玩具。”司若尘将剩下半句话说完。他袖子虽然能把司珩装进去,但容易露了行迹,不如光明正大带着,只要遮住父皇的脸就行了。
今晚司珩要留在宫宴上,原本打算与长生藏在暗处,但今日人多口杂,或许会被外人看见。
司若尘提出这个建议后,司珩果断采纳,戴上一个精致繁复的黄金小面具,正好遮住面容。
哪怕再熟悉司珩的人,看到戴着黄金面的小人偶之后,都不会联想到司珩。
“……”太子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捏上小皇弟软软的脸颊:“学坏了。”
等他想再捏一下,小皇子避开了。
不知为何,太子竟觉得如有芒刺在背,仿佛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锁定了他。
就好像父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到了他捏小皇弟脸颊这种猖狂的举动。
如果父皇在场,他绝不敢这么做。
但现在父皇不是不在嘛……
“宴席上的东西已经凉了,不要吃。”
“若是饿了,告诉皇兄,皇兄让人给你送来。”太子道。
司若尘摇头:“不饿。”
最近每天晚上,他热敷眼睛之后,司珩都让宫人送来滋补的药膳,味道也好,他都会吃一小碗。
或许是白天体型限制,吃得太少,司珩就想在晚上补回来,又怕他吃多了积食,总让人炖补汤。几天过去,司若尘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好。”太子看着正在吃糖蒸酥酪的四皇子,想到今日中秋佳节,终究没让宫人撤下。
四皇子有种小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立刻加快速度,几口将剩下的酥酪吃完。
抬头就发现太子正注视着他。
太子怀里的小皇弟也注视着他。
小皇弟怀里的小人偶仍然注视着他。
四皇子悚然,打了个小小的嗝儿。
太恐怖了!为什么会觉得如此恐怖!
“四弟慢点吃……”二公主刚给四皇子倒了杯茶,放到四皇子手边,抬头就与太子眼神相对,立刻露出乖巧文静的笑容。
上次脱了鞋子在御花园的湖边捉鱼,玩到两脚泥,太子哥哥发现了,她苦苦求他不要告诉母妃……现在她一看到太子就心虚。
所以,四皇弟还是自求多福吧。
“皇兄,那是最后一碗。”
“我这一旬都不吃甜的了。”
四皇子大声做了保证。
“记住你说的话。”
太子有时看见四皇子左腮肿着,有时是右腮,若不管着些,两边或许会一起肿。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不吃就不吃。”四皇子想,一旬是十天,今天已经到了十五,就只剩五天了,再忍忍,很快就会回去。
“从今日开始算起。”太子从容一笑。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渐渐丧了起来,又忍不住问道:“小皇弟,这是什么,木头人吗?”
民间的小孩儿都会玩泥人,街上还有卖泥人、小木偶的,只是宫中少见,哪怕有,也多用玉石、瓷器来做。
这样精致的小人偶,四皇子还是第一次看见。玄色常服上绣着金线,仅衣服就精致无比,更不用说那张漂亮的黄金面具,让人很想看看面具下的脸。
“嗯。”司若尘没有解释太多。
总不好告诉四皇子这是父皇。
太子大概不会继续往下想,四皇子或许会直接猜中真相。直觉系就是这样。
“那能不能给我看看?保证不给你弄坏。”
四皇子眼巴巴的看着那个小人偶,要是能给小人偶换衣服、梳头发,那该多好玩啊。
“你不会想看的。”司若尘看着坐在他怀里的小父皇,为四皇子点蜡。
“那好吧……”四皇子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小皇弟肯定是为了他好,那就不看吧。
太子没有说话,若是别的,让宫中匠人多做几个送给四皇子也可以,但小人偶不合适。
父皇准小皇弟玩,是因为父皇能控制这件事带来的风险,他还做不到父皇的程度。
“四哥,你可以让人做些小猫小狗的玩偶,再给它们穿衣服。”司若尘提议道。将小玩具做成猫猫狗狗,就没有太大风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