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缺氧—— by姜厌辞
姜厌辞  发于:2023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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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地点了下头,“那天晚上要不是因为我拖延,害你留下来等我,你也不至于被人打。”
她早就猜出那伤口不是摔出来的了。
空气安静几秒,响起一道轻笑,听着挺阴阳怪气的,靳司让说:“这说法真有意思。”
语气也挺阴阳怪气。
夏冉没听明白。
靳司让把话挑明:“我留下来,跟我被打没有直接关系,就算那天晚上我提前走了,之后只要被他们逮到有落单的空档,这种事情还会发生。”
夏冉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你知道是谁打的你?”
她思绪发散得很快,“是我们学校的吗?难不成又和闫野有关系?”
靳司让打算她喋喋不休的猜测,“这次跟他没关系。”
“那是谁?”
靳司让没说。
他总是这样,不喜欢把话说全,一开始夏冉挺烦他这毛病,次数一多,也就习惯了,这次也当他是有自己的考量和顾虑,没再追问到底,默默将他刚才的反应在脑海里复盘一遍,琢磨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你是不是不想我住学校?”
见他不回应,她咧开一个笑,没脸没皮地凑到他跟前,话说得直白又大胆,“哥,你舍不得我吗?”
靳司让拿食指顶开她额头,声线凉凉:“你没听说过我们学校女生宿舍闹鬼?”
夏冉听不得怪力乱神的故事,脸一僵,退回原地,隔了几秒小声嘟囔:“鬼哪有你可怕啊。”
“……”
以为他会生气,夏冉小心翼翼地拿眼尾去扫,不期然对上他漆黑的眼,盯住她看时,跟他的嗓音一样沉甸甸的,“抛开这个原因,你还想住在学校?”
夏冉莫名升起惶恐不安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眼底泛起的海浪吞噬,她别开眼,攥着自己衣袖,轻声说:“在学校住挺方便的,还能合理——”
靳司让再次打断:“不去考虑这些因素,比起住在家里,你更想搬到宿舍?点头或者摇头。”?
夏冉像被人点了穴,就在靳司让耐心几乎告罄前,才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靳司让紧绷的神色松缓些,又问:“住在家里让你不舒服不自在不开心了?”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掷地有声,夏冉答不出违心话,没怎么犹豫地摇头。
有人路过,朝他们的方向投去一瞥,靳司让不避不让地迎上去,等那人走后,他再次看向夏冉,声线轻柔得不像话,细听还带点蛊惑意味,“那不搬了。”
停顿两秒,他拖着缓慢的调补充了句,“行不行?”
夏冉这次改成了重重点头。
回到靳家别墅后,夏冉拿出住宿登记表,托腮看了会,最终在住宿原因那栏划开几条黑线,还觉得不够,直接将纸撕成了两半。
她打开抽屉,准备睡前用MP4听会歌,偶然注意到被装在透明塑料盒里两条不同颜色的手机链。
已经过去快两周,她还是没有勇气送出手,尤其当她想起闫野说的那番“只有情侣才会送这个”话时,心里的别扭感更重了。
人的情绪总是来得悄无声息又莫名其妙,对她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而言更是如此,完全不得章法,
在她将头发揉成鸡窝状前,她还是没想明白,但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终鼓起勇气决定将其中一条手机链送给靳司让,她说服自己的理由也简单:买都买了,不送就太浪费钱。
靳司让房间比起四年前有了不少人气,墙壁上挂着几幅夏冉亲手拼的拼图画,搭好的乐高被撞进封尘收纳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桌一角。
加湿器开着,柑橘味道,清新又淡雅。
她走到靳司让身边,右手推过去,掌心朝上,“哥,这个送你,之前去礼品店买的。”
靳司让放下笔,没伸手去接,“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夏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我跟许白微闹了后,是你帮我去班主任那说话,我才没被责罚,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谢礼。”
她声音轻下来,“还有,我在这住得挺舒服的,每晚你还特地陪我一起回来……”
她罗列了一堆值得感谢的例子,靳司让不太想听,但还是勉强自己听完了,然后做了些补充说明:“这几天,一下课就去给我倒温水,大课间去便利店给我买零食,晚上还给我做宵夜,一个劲地替我在靳泊闻面前说好话……这些也都是你的谢礼?”
他记性好,毫不费劲地罗列出她最近一系列称得上反常的行为,然后才问:“夏冉,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我想做什么?”夏冉满头雾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潜台词。
靳司让一针见血地问:“你现在是在讨好我?”
夏冉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他这句话弄得她脑子很混乱,心跳也慌乱。
她其实能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最早可以追溯到运动会时,但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会产生如此异样的源头。
甚至在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还没有彻彻底底地喜欢上靳司让,她对他,只有纯粹的心疼,和一些暧昧又朦胧的好感。
被靳司让视作的“勾引”和“讨好”,只是她的示好,也是她认为能让他幸福的手段。
舌头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声线变得磕磕巴巴:“我只是想对你好。”
靳司让愣住了,“为什么?”
他最近的“为什么”可真多,怪折磨人的。
夏冉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想对你好,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征求意见似的口吻,靳司让没能狠下心逼迫她当下就说出个所以然来,极轻地嗯了声。
夏冉吐出如释重负的气息,回房后意识到自己脸上热腾腾的,一照镜子,被吓一跳。
两腮红晕晃眼,唇角弧线微挑,是笑着的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这幅表情,感觉很陌生,但似乎又不是无迹可循。
之后那两周,每次和靳司让单独相处后,她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害怕,同时又对未来升起一种难以言述的期待,仿佛有什么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掌控。
于是她开始勉强自己减少和靳司让的接触。
光明正大的相处却是少了很多,与之而来的是偷偷摸摸的打量,一到体育课,次数更频繁了。
夏冉坐在休息区的排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单词本,视线挑起又落下,循环多次,冷不丁听见旁边插进来一声:“你在看你哥?”
说话这人是二班的,也是夏冉为数不多算得上朋友的存在,两个人相识于一场排球友谊赛。
夏冉迅速收回视线,强装镇定地说:“没有的事。”
林乐优不信,“你跟你哥吵架了吗?”
夏冉还是摇头,这回说的实话:“没有,我在想一些事情。”
具体什么事,三言两语没法跟她说清楚。
林乐优不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类人,环视一圈,没见到何照,放心地进入话题:“你回头提醒你哥注意点,何照好像盯上他了。”
夏冉听得心惊肉跳的,“又怎么了?”
“何照上回抽烟不是被全校通报批评了,不知道从哪传出流言,都说是你哥举报的。”
夏冉不信靳司让斤斤计较到会为了何照嘴楼明玥那事,时隔一个多月想起秋后算账,可要是林乐优说的是事实,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乐优看了她一眼,压低音量说:“你不知道何照喜欢你吗?不对,他那不能叫喜欢……”
有谁的喜欢会廉价到经常性地在背后开心上人的黄腔?
林乐优说:“其实何照背地里没少说你垃圾话,估计被靳司让听到了,想替你出口气吧。”
夏冉愣了下,大概过了两秒,脚底仿佛窜上来一道电流,穿过五脏六腑,直达心脏,强度不高,比起尖锐的刺痛,更多的是绵延不绝的酥麻感。
她垂下视线,瞥见单词本上的“buzz”。
底下有一行引申词组:get a buzz out of sb。
意思是:从某人那得到一种享受、娱乐、或兴奋的感觉。
夏冉一顿,呼吸和心跳擂鼓一般,她缓慢抬起头,看向林乐优,突然问了句:“全身像过了电流一样的感觉,算愉悦、兴奋的一种吗?”
林乐优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稍顿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应道:“怎么不算?”
“那什么情况下能从一个人那里得到兴奋的感觉?”夏冉不依不饶地问,“喜欢吗?”
林乐优歪着脑袋做出思考状,半晌点头说:“会有的吧。”
“感动呢?”
林乐优一脸被难为到了的反应,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丢回去:“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夏冉轻声说:“我想不明白了。”
林乐优拍拍她的背,“想不明白就别想了,顺着你的心走就行。”
听她这么说,夏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烦闷一扫而空,笑弯了眼睛,林乐优在一旁看得更纳闷了。
夏冉重新变成了靳司让的小尾巴,反而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靳司让开始冷落她。
他的性子本来就冷,就算是刻意的,其实也和平时没太大区别,但夏冉一下子察觉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哥,你理理你妹妹。”
靳司让冷淡地瞥她眼,没说话,眼神传递出的意思像在质疑:我哪来的妹妹?
夏冉装聋做哑,嘟囔着嘴,切换成半谴责半委屈的语气,“天气这么热,多亏了你对我的冷暴力,才让我撑下来。”
靳司让瞅了眼她单薄的衣衫,和被风一吹就瑟瑟发抖的瘦弱身躯,嘲讽地笑出声,“说这话前,人先别抖。”
夏冉愣了愣,回过神后脸上充斥着欣喜的反应:“你可总算愿意理我了。”
这话一落下,靳司让恢复到冷酷无情、对谁都不理不睬的姿态,夏冉叹了声气,夸张地扶住额头,身子一歪,朝他那倒去,“太热了,快给我热中暑了,你快来给我熄熄火。”
靳司让条件反射地扶了她一把,手心突然像被烫到了一样,又猛地松开,夏冉一个不稳,脑袋直接倒在他盘起的膝盖间,撞得她有点疼,但这会她顾不上喊疼。
空气霎时安静下来,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夏冉发现他喉结附近的那颗痣都变了颜色,染上了点暧昧的红,当然这是她的错觉。
她也不知怎么,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直起腰,双手搭在他两肩,用力将他往后一推,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上铺着一层厚实的羊毛地毯,桌几和沙发腿也在几米开外,夏冉完全不用担心会伤到他,等他后背贴上毛毯,迅速靠过去,手臂撑在他两侧,拿亮盈盈的一双眼看他。
靳司让喉结滚动了下,隔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警告:“夏冉,别随便引|诱我。”
夏冉的第一反应是困惑,“那你得说清楚点,什么才算是引|诱。”
郑重其事的样子,看笑了靳司让,他算是明白了,一涉及到情|爱的事情上,她那脑袋和木头做的没什么两样。
她眨了眨眼睛,一副乖巧听话又懵懂无害的模样,但靳司让没有被她制造出的假象蒙骗,克制着不痛快的情绪说:“就跟你刚才的行为一样。”
夏冉回忆了下事情的起承转合,“你是说我刚才推到了你?”
“……”
靳司让深吸一口气,一条手臂撑在地上,起身,另一只手忽然握住她的左肩,以极缓的速度往后滑落,他这会的掌心还是干燥的,贴合感很轻,像被烘烤过的羽毛,带着滚烫的温度,若有若无地刮蹭着她敏感的肌肤。
“像这样。”他说。
夏冉瞬间屏住了气息,眼睛越睁越大,是真愣到了不知所措的程度,直到靳司让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眼放过她,她也还是有些晕头转向。
“夏冉。”
她讷讷应了声:“嗯?”
靳司让的声线已经沉静平稳下来,“你这几天的疏远又是因为什么?”
夏冉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实话实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靳司让不太关心她在想什么,毕竟这事也不难猜,他最关注的是结果:“所以你想明白了没有?”
“可能想明白了一半。”
“一半是哪一半?”
夏冉不答,看着靳司让坐到沙发上,没一会她也跟过去,手掌忽然贴住他胸口,在彼此胸腔的鼓噪声中,不动声色地开口:“哥,你心跳很快。”
她也开始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呢?”
说完,她将手摁回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也快,跟好像你的差不多。”
夏冉不知道的是,她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靳司让的心跳节奏彻底脱离了掌控,有那么几秒,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脏会整个飞出去。
他终于没忍住说了句:“你试着把心脏跳动缩减成两个字。”
微醺的感觉回来,夏冉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心动。”
靳司让心脏突然又紧了一下,“心动的次数一多,容易变成另一个词……”
他停顿数秒,才接上:“你想不想知道?”
夏冉没那么傻,他都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藏于表皮的情愫呼之欲出,当然她也明白他在刻意引导她,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或许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夏冉点头又摇头,“我会自己弄明白的。”
——不过现在她想弄明白的不止是她的心,还有他的态度。
靳司让没再说什么,她离开房间后,他仰头对着天花板沉沉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有失妥当。
都不像他了。
他对爱情的想象极为贫乏,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的任何的憧憬,更何况有靳泊闻这种例子在前。
靳泊闻要真那么深情、对楼明玥念念不忘,不管他是不是有苦衷,他都不会在她离世后的第七年,让方堇成为他新一任的枕边人。
可没几年,方堇也走了。
这些事实侧面证明,爱这种东西的保质期短得可怕,比它浅一层的喜欢估计更是。
从夏冉刚才的种种反应可以推断,她对他是有喜欢,先不提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重要的是她自己都还没完全确定。
这才是最致命的,给了他一种在她彻底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前,那点不足道也的喜欢就能烟消云散的危机感。
靳司让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拿起手机,给夏冉发去一条消息:【想不想早点弄明白?】
对面回得很快:【想。】
于是,他飞快敲下:【那接下来你听我的。】
作者有话说:
红包~~

夏冉回了个“好”, 双手紧紧握着手机放在胸口,翘首以待。
出乎意料的是,靳司让就跟被盗号了一样,仿佛刚才发送消息的那人不是他, 这句过后没再有任何回复, 隔天早上再见时, 也还是一副无事发生的冷淡姿态。
那天是靳泊闻送他们去的学校,途中,夏冉频频拿余光瞄他, 数次想开口,碍于她想谈论的话题不适合有大人在场,她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两天后, 学校正式通知全体师生一中已经入围省特色重点高中, 过几天会有领导来视察。校方很重视这次评选,要求学生们这段时间好好规范自己的行为,仪表要干净整洁,不得做出任何违反校纪校规的行为。
这通知一下,学生会突击仪表检查的次数多了不少, 有次夏冉皮筋断了,不得已披散着长发, 结果被逮了个正着,扣了班级分不说, 还被罚站在过道以儆效尤。
靳司让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 就看见她低着脑袋靠在墙角, 耳朵红了一大片。
“你站这做什么?”
夏冉循着声音抬头, 指着自己头发说:“说我仪表不过关, 罚站呢。”
靳司让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也很红, 明显羞愧的,这就是她,成天装作一副无畏无惧、没心没肺的样子,实际上脸皮比谁都薄。
“皮筋呢?”
“断了。”夏冉从兜里拿出可以作证自己没有说谎的证据。
靳司让瘦长的手指划过她掌心,拿走了皮筋,将断口用结扣连接上,递还回去,“先凑合着用。”
“哦。”
生怕再次崩断他的“作品”,夏冉系得很小心。
等她停下,靳司让才进了教室,迟迟没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停下回头:“不进来?”
夏冉一脸懊恼,“铃响前都不能进去。”
靳司让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大课间,距离上课还有十三分钟,迟疑两秒,他脚尖一转,走到夏冉身侧,双手插兜倚靠在墙上,姿态慵懒又随意。
夏冉咯咯笑出声,可要问她究竟在笑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靳司让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意外注意到她后颈处还有一小撮头发没有束进去。
五楼全是实验班,就算是休息时间,在过道玩闹的人也很少,只有几个站在栏杆前背单词的,无人关注这边的动向。
靳司让的左手从衣兜里挪开,将那一绺发揽在她胸前,“没扎好。”
夏冉顿了顿,拖着调来了声“哦”,双手放在脑后,重新捯饬一番,侧身对向靳司让,“现在呢?”
靳司让只看了一眼,“还有留在外面的。”
夏冉又哦了声,怕他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开始找补:“这不能怪我手笨,皮筋短了一截,我头发又多,不好扎。”
说完,身前的光被一道阴影挡住,靳司让摊开掌心,“把皮筋给我。”
夏冉听出他的意思,抬头看他两秒,视线一寸寸地挪到他脚尖。他今天穿了双匡威帆布鞋,是最经典的黑色款,撞款概率极高,但和校服一样,被他穿出了别样的气质。
当然,这可能是她看他时自带的滤镜,换句话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句俗语一出现,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什么情人不情人的,他可是她哥。
想到这,她脑海里又蹦另一句被调侃得厉害的话:情人终成兄妹。
靳司让沉默着看她,他不是她脑袋里的蛔虫,不知道她这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只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异常丰富,称得上精彩。
“把皮筋给我。”见离铃响时间越来越近,他沉声重复了遍。
夏冉这才回过神,乖乖递给他。
靳司让动作放得又轻又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扯到了她的头发,夏冉疼到呲了声,他不自觉停了几秒。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好一会,靳司让的手才落回到自己口袋,“好了。”
夏冉还来不及检验他努力后的成果,上课铃响了,她跟在他身后进了教室,刚坐下没多久,同桌拿笔头轻轻戳了戳她衣袖。
夏冉扭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什么事?”
女生默了两秒,“下节体育课前,你还是先去照一下镜子吧。”
夏冉满头雾水,一下课,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去操场的路上,被林乐优撞见,她瞪大眼睛问:“你又跟谁打架去了吗?”
夏冉莫名其妙的同时,哭笑不得:“你从哪看出,我跟别人打架了?”
林乐优轻轻扯了两下她乱七八糟的马尾辫,“你现在这副样子,和披头散发没多少差别了。”
夏冉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林乐优:“我有镜子,你要吗?”
夏冉接过她递来的随身镜,往后一照,瞬间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她算是知道刚才路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也怪她太相信靳司让了。
“我哥给我扎的。”夏冉说。
林乐优心思细腻,默默在心里复盘了遍她说这六个字的语气,听不出半点责怪,倒有点炫耀的成分在。
“你俩几岁了,他还给你扎小辫子?”
夏冉喉咙又是一哽,“因为我扎不好。”
林乐优递过去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他就扎得好了?你要不要再照一下镜子?”
夏冉听出她嫌弃的口吻,不乐意了,忙不迭替靳司让圆场,“他也是第一次嘛,难免生疏,多扎几次没准比你水平还高。”
林乐优翻了个白眼,“看出来了,你是真的喜欢你哥。”
她说这话可能没别的意思,但听者有心,夏冉心脏突然急速跳动两下,脚底莫名发软,差点没站住。
林乐优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想起什么,岔开话题,“对了,你之前没想明白的问题想明白了吗?”
夏冉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不好说,能确定的是,又多出来了另外的问题。”
“那需要我帮忙吗?”
夏冉犹豫了会问:“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林乐优露出诧异的神色,“所以这几天让你这么苦恼的是和恋爱有关的事?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谁喜欢上了你?何照就别了啊,他那种垃圾,配不上你的,还有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不靠谱的,你也别答应。”
夏冉没忍住笑出声,“我们班上的人,基本上都觉得我很差劲,怎么搁你这,我还成了高岭之花。”
“那是他们不愿意好好去了解你,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偏见。”
眼见越聊越偏,林乐优及时刹车,将话题往回带:“所以你喜欢上了谁?谁又喜欢上了你?”
夏冉睁眼说瞎话:“我哥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林乐优更吃惊了,“你哥还会喜欢上人?平时他就冷着一张脸,看谁都不爽,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啊,非要说起来,他喜欢你的概率更高吧。”
夏冉心脏又开始剧烈地打鼓,耳朵也像染了脂粉,红得惹眼,她的声线磕磕巴巴的,“这话你别乱说。”
林乐优瞧她一副不经逗的模样,连着说了三声行,“就当你哥有了喜欢的人,那你最近闷闷不乐的,是不是觉得你哥喜欢上别人后,就不愿意再护着你了?”
夏冉一阵心虚,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索性把头埋了下去。
林乐优曲解了她的意思,当她是真难过了,又说:“我也有哥哥,前不久谈了女朋友,可能是占有欲作祟吧,总觉得分到我这的宠爱会少了一半,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林乐优拍拍她的肩膀,“所以我能理解你。”
夏冉暗暗叹了声气,心说,你是一点都不理解我。
这话题在林乐优的“理解”下不了了之,集合前,林乐优邀请道:“这周日下午学校不是放假么,你要不要来我家玩,我表姐也在。”
“你表姐?”
“就我之前和你说的我那漂亮又迷人的远房表姐,她跟她家里人闹了不愉快,最近这段时间我爸妈恰好不在,就暂时住到我家了。”林乐优还想说什么,嘴唇保持张开的动作两秒后闭了回去。
听她这么解释,夏冉有了些印象,好奇心驱使下,点头答应了。
林乐优的表姐今年二十七岁,身上有着和她明艳的五官并不相符的忧郁,见到夏冉时,她只是笑着问了声好,然后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双手撑在栏杆上,安安静静看着远山淡影。
显然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夏冉凑到林乐优身边问:“你这表姐是因为什么跟家里人闹矛盾,才离家出走的?”
林乐优挣扎着开口:“因为一个男人。”
“啊?”夏冉是真诧异到了。
“我表姐家也不止她一个孩子,她还有个大她八岁的姐姐,”林乐优声音忽然轻下来,“不过我大表姐她五年前出车祸去世了,大概在半年前吧,她的丈夫也就是我这小表姐的姐夫,找到我姨说,他想跟我小表姐结婚。”
夏冉反射弧绕了大半圈,迟缓地又来了声“啊”。
林乐优吸了口奶茶,继续说:“小表姐也有这意思,但我姨他们死活不同意。”
夏冉没问得太直白,“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对方的?”
“大概在两三年前吧。”林乐优补充,“我小表姐之前在国外留学,大表姐去世后的第二年才回来的,这之前,她都没见过表姐夫。”
也就不存在婚内出轨的可能性。
夏冉哦了声,“既然你大表姐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他俩又清清白白的,你姨为什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她还处在对爱一知半解的年纪,尤其是那种闹得轰轰烈烈、不顾一切也要厮守终生的爱,以至于不太理解世俗定义下的“正常伦理道德”和大人的顾虑。
“我姨她们觉得太丢人了。”其实林乐优也不太懂,这话是她妈私底下和她爸聊起时,她偶然间听到的。
夏冉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聊这个了,我要烤披萨了,你去帮我把这杯果茶递给我表姐。”
夏冉爽快应下,换好拖鞋,推开阳台门。
赵沫迟疑几秒,接过道了声谢,夏冉摇头说不客气。
这声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会,夏冉有些不自在,想走,又因一肚子的困惑没有释放出来舍不得走,好半会才开口:“赵沫姐。”
“嗯?”
“到底怎么才能区分喜欢和占有欲?”她们之间差了近十岁,夏冉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和林乐优得不出的答案,赵沫能给出满分回答。
让她失望了,赵沫的回答含糊不清,没起到任何实质作用:“这两种感情很难区分开。”
夏冉瓮声瓮气地应了声,赵沫觑着她的反应,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夏冉坦诚道:“我可能喜欢上了我哥。”
赵沫明显愣了下,“你哥?”
夏冉解释:“不是亲哥,我妈和他爸之前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而且我也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喜欢。”
隔了好几分钟,赵沫才去接她的话,“在你纠结苦恼了这么多天还得不出答案时,其实已经证明了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一句话被她说得和绕口令一样,显得高深莫测,不太好理解。
夏冉费了一些时间,才把这句话消化好,正要说什么,不远处传来林乐优咋咋唬唬的一声:“来吃披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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