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中的他
刚接触到这个通讯软件时,绞尽脑汁给自己起的昵称。
“你哪里honest了!最不honest的就是你!”
那时候两人还没在一起,但向悠已经被他戏弄过无数次。听完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解释后,她气鼓鼓地中英夹杂道。
“有吗?我一般不骗人的,除非……”孟鸥低下头,额头快和她抵到一块儿,含笑着看她,声音也低了几分,“除非那个人太好骗了。”
“你才好骗!”向悠气得使劲儿推他。
“别生气啊。”孟鸥按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我给你起个名儿吧。”
“什么?”手被他按着,向悠缩也不是推也不是,警惕地问了一句。
“就叫‘cleveryoyo’怎么样,寓意你聪明,永远不会被骗。”孟鸥说得一本正经。
土土的,但是好像还可以。
于是当晚回家后,向悠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这个。
没多久,她看见那只“诚实的海鸥”给她发了条消息。
honestgull:你好,聪明的悠悠球。
后面附了个微笑的表情。
隔着屏幕,向悠都能想象到他贱兮兮的表情,气得她直喘气儿。
虽然“yoyo”是个再常见不过的人名,但孟鸥当初给她起名时,肯定就等着现在。
就像小学生一样,在课本上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就到处大呼小叫。
哪有高中生这么幼稚的!
虽然因此生气的高中生,好像也成熟不到哪去。
向悠气鼓鼓地回到个人资料界面,把昵称改成了“stupidgull”。
按她的性格,也只能用“stupid”来骂骂人了。
孟鸥十有八九看到了她改名,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向悠以为他被自己骂住了,心满意足地睡了一觉。
结果第二天一早,孟鸥就跑来找她:“‘笨蛋小海鸥’,早上好啊。”
“你说什么呢。”向悠瞪他,“我那是在骂你,你不明白吗?”
“骂我?”孟鸥特别自来熟地坐她课桌角,低头直对她笑,“哪有人骂人的方式,是给自己改名的啊?”
向悠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所以说,生气的时候不能做任何行动!
她气得想赶紧回家拿起手机改名,这让她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昨晚有多少同学,看见她顶着个“笨蛋海鸥”的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像常常被“诚实海鸥”欺骗的那种。
偏偏这一上午,孟鸥绕在她身边念叨个不停,一口一个“笨蛋小海鸥”。
“我不是海鸥,你才是!”向悠瞪他。
“嗯,你不是,你是‘笨蛋小海鸥’。”孟鸥特地把前两个字读得很重。
“就说你一点都不honest!”果然人缺什么,就会给自己起什么名。
“但是你很stupid啊。”孟鸥说着,自己都快笑抽过去了。
孟鸥前仰后合笑了好半天,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向悠眼眶红了一圈。
她又气又委屈,红着眼咬着牙根,别开脸一言不发。
孟鸥的笑容僵在脸上,稍显无措地拍拍她的肩膀:“那个……我错了。”
向悠使劲一甩肩膀,不想理他。
“我最stupid好吧,我是‘stupidgull’。”孟鸥又拍拍她,语气有点儿不安。
但向悠还是没说话。
她只怕自己一出声,哭腔就会一并溢出来。
她才不想哭呢,因为这种幼稚园玩笑掉眼泪可太丢脸了,更别提是在孟鸥面前哭。
虽然后来,她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
有的是别人惹她哭,有的是孟鸥惹她哭。
但最终,孟鸥都把她哄好了。
于是后来的大半天,向悠都没搭理他。
晚上一回家,她便赶紧改了名。
改完名她觉得还不解气,想着要拉黑孟鸥时,却看见那只诚实的海鸥……不对。
stupidgull: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笨蛋海鸥,聪明悠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向悠盯着他的昵称,扑哧笑出了声。
于是那一肚子气,也随之放干净了。
后来,孟鸥当真没再改过这个昵称。
高中时没改,大学时没
怎么有人工作了,还叫这个名字的,同事会怎么看他啊。
向悠通过了这只“笨蛋海鸥”的好友申请,虽然笑着笑着,鼻子有些酸。
stupidgull:我是想来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开车要一起吗?
向悠喜欢这种开门见山。
虽然她有些难以回答。
她看着键盘斟酌了好半天,才发了回复。
向悠:二十九左右吧。
向悠:我坐高铁回去就好。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然是第一时间点进了对话框。
但等了很久,孟鸥才发来回复。
stupidgull:好,那先不打扰你了。
“stupidgull……”向悠默念着他的昵称。
她想起了曾经刷过的好多条恋爱博文,女生想要一份承诺,男生却怎么都不肯给。
那时候她觉得男生太不负责,但现在她也迷茫了。
于她来说,承诺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送出的东西。
她对此越在乎,越认真,也越有压力。
她不知道那天孟鸥离开的最后一段话是真是假,她也很难真的去追问。
“你是为了我才来到昌瑞吗”,这种问题不管怎么想都很尴尬。
她衷心希望孟鸥说的是真的,她不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的未来,反过来也一样。
只是他们已经分别快三年了。
她不知道孟鸥变了没有,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当初的自己。
这种犹疑不定的心情,在孟鸥向她告白时也出现过。
那时候她用一个拥抱,认定了自己的心。
但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冲动之下的吻,也有一个打着恶作剧幌子的拥抱,她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或许因为,它们的出发点都不够真实。
那只笨蛋海鸥就这么静静躺在她的通讯录里。
沉默,却震耳欲聋。
公司规定是从大年三十开始放假,不过一般二十九下午就可以离开。
该做的工作大多已经做完,二十九这天,向悠和
同事布置了半天办公室,吃完午饭便直接下班。
路上人来人往,但都欢欣活泼。地铁里有不少人手拿春联窗花,远眺红灿灿一片,喜气洋洋。
向悠的心情也很好,快半年没见父母了,上次回家还是中秋。
她一路奔回家,将昨晚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结了尾,打开手机想再确认一遍时间时,却傻了眼。
购票记录里,显示着一个未付款的过期订单。
向悠僵坐在沙发上,头疼地回忆着。
就是上周日,她大扫除那天,也是她准备买票的日子。
她明明记得她打扫完租屋,坐下后准备买票——
然后刘鹏一个消息,抢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向悠急匆匆开始重新看票,然而这个节点,能卖的票一早卖空了,高铁汽车飞机票,统统售罄。
她不死心,又给朋友打电话,问有没有合乘的车。
结果对方回了句“你怎么现在才想起叫车”。
能用的方法都用完后,向悠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名字。
其实不是现在才出现,刚刚翻联系列表时,这个名字在脑中出现了无数次,但都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而现在,潮水退尽,只剩他了。
向悠犹豫着点开那只“笨蛋海鸥”,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
他说好,先不打扰她了。
于是真的没再打扰过。
向悠:在吗?
她不像孟鸥,不好意思开门见山。
她需要先揣度一下对方的态度和心情,再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请求。
没有回应。
向悠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看得眼酸到快要落泪,也没等到回应。
他说的不打扰,说不定是双向的。
对回家的渴望,让向悠没忍住又发了一句。
向悠:真的不好意思,我忘记买票了,可以麻烦你载我一程吗。
她本来想在后面加上“我承担油费和高速费”,想想又删掉了。
到时候她会付的,但摆在台面上未免太冷硬。
还是没有回应。
或许孟鸥真的不打算理她了。
这再正常不过了,被她拒绝了那么多次,孟鸥没有任何义务帮她。
向悠扭头看了眼渐晚的天色,咬牙拨通了语音电话。
她不想一个人在外地过年。
所以对不起,就让她打扰他一下吧。她希望他能帮她一次,又或者给她一个明确的拒绝。
不管什么答案,仅此一次就好。
电话响了好几声,到底还是通了。
“喂?”
他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莫名听得她一阵鼻酸。
“我想问,可以吗,要是不可以的话,就不打扰你了。”她斟酌着措辞。
“……可以什么?”那头的疑惑很真实,“刚刚给我发消息的是你吗?”
向悠有些懵:“是啊,你没有看见吗?”
“我现在不太方便看消息,有什么事你直接电话告诉我吧。”
可以打电话但不方便看消息的场合,向悠莫名想不出来。
难不成是孟鸥想逗逗她,听她开口求他。
他是那么恶劣的人吗?
向悠有点儿记不清了。
但她还是开口道:“我忘记买票了,想问你可不可以捎我一程,我知道可能挺麻烦的,要是你不愿意就……”
“你现在在家?”孟鸥打断了她冗长的废话。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向悠茫然地应了声:“……嗯。”
“行,你在家等我。”!
冬日天黑得早,等待的过程中,她站在窗边看了一场日落。
余晖给来往的车水马龙镀上了一层金光,也不知道这之中,哪辆里面坐着孟鸥。
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向悠开始变得焦灼。她在家里来回踱步,想问问孟鸥到了哪里,又不好意思拨出去。
毕竟她是有求于人的那个,不好有太多要求。
更何况,被她请求的还是她的前任。
等着等着,倒是那头先打来了电话。
“不好意思。”孟鸥道,“路上有点堵,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你要不先吃晚饭吧。”
昌瑞确实常常堵车,这个节点大家都想回家,估摸着比平时还要拥堵不少。
向悠忙道:“你慢慢开,我不着急。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呢。”听筒那头叹了口气,听着颇为焦躁,“你吃吧,我等会儿随便吃点饼干之类的。”
“你要是不着急,等到了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再回去吧。”向悠道。
“我就怕到时候,怕是没有店开门。”孟鸥无奈地笑道,“不用管我,你吃你的就好。”
上次他也是这么说,让向悠不要管他。
结果等向悠真要走的时候,又像小孩子一样揪着她的袖口。
电话挂断后,向悠开始琢磨起晚饭的事来。
等他到了再去下馆子,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回去的高速不知道会堵成什么样。
想来只能随便买点,下次再补请他一顿。
欠人情果然是件痛苦的事。
一时半会还不清更是难受,那意味着彼此必须因此产生长时间的纠葛。
向悠想,她好像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干净利落。
她带着行李下楼,来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热了份饭团当作午餐。
接着,她在柜台前挑挑拣拣着,又选了份盒饭,打算一会儿孟鸥到了,让他暂且对付一顿。
向悠就这么坐在靠窗的长桌上吃完了饭团,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只有车灯闪烁如星。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夜班的店员都前来换班,也没能等到孟鸥。
束中班的店员换好衣服,从柜台后走出,顺带着问了一句:“小姑娘,你这大包小包的在等什么呢?”
向悠笑得很尴尬:“等我朋友来接我。”
“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别是搞错时间了哟?”
说着,店员伴着门铃离开了便利店。
向悠看着她骑着电单车的身影消失在窗前,叹了口气。
她租住的地段还算热闹,而她观察了这么久的车流,看起来根本没有那么堵,甚至比不上一些时候的早高峰。
就算他住在郊区,等待的时间也足够从城东开到城西了。
孟鸥在骗她吗?
她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其实最开始,孟鸥给她留下的印象不算好。
刚见面就随便撑人桌子,没经允许便翻她课本。
念完她名字,还拧眉打量她:“你这什么表情啊?”
什么表情?
嫌弃他的表情!
向悠不想理他,把语文书抽回来合上。
“喂,我叫孟鸥。”他说。
“我又没有问你叫什么。”向悠小声嘟囔道。
她有点儿害怕,总觉得这个男生看起来很不好惹,但她心里又不服气。
两者结合起来,让她把这句气鼓鼓的反驳念得小心翼翼的。
头顶传来一阵笑声。
向悠仰头,就看见他乐得不行:“没关系,看出来你不好意思了,所以我主动告诉你。”
向悠:“……”
哪儿跑来的自恋鬼啊!
后桌的同学在嚎,问他什么时候把收费单发给自己,孟鸥高声应了一句,而后拍拍她的桌子,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回头见,向悠。”
向悠并不是很想再见。
但两人分在一个班,不出意外应该还要见两年。
向悠绝望地趴倒在桌上,觉得自己太鲁莽了,开学第一天就和人结了梁子。
不过第二天孟鸥没来找她,他忙着和班里的其他男生打得火热,一下课便能听见他们的喧哗声。
没有游戏机,也没有玩具,他们手里空空,照样能制定出自己的游戏规则,玩得不亦乐乎。
刘鹏那时候坐她前座,和孟鸥玩得很好,于是向悠常常见他在课间最后一分钟回到座位,猛一拍桌子:“靠,又被孟鸥那孙子耍了。”
向悠好奇地扭头望去,就看见孟鸥正四仰八叉地坐在座位上,和别人聊得正欢。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耍了他,但是看起来,孟鸥似乎是一群人里最鬼精的那个。
向悠的座位离孟鸥很远,看不到他耍人,但是常常能听见他得逞的笑声横跨整间教室传来。
每到这时,她就会嫌弃地握紧水笔,在心里骂他吵,哪怕那明明是课间时分。
也是神奇,孟鸥把他的朋友都折腾了个遍,但大家还是爱和他玩,人缘这玩意儿真奇妙。
虽然很久之后,向悠发现自己也是一样。
总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可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他认真地耍她,喜欢他得逞后的大笑,也喜欢他玩过火后的无措。
可能和孟鸥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是快乐的,不论做什么。
一开始,孟鸥的恶作剧还没有波及她。
只是有一次向悠从办公室回来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了墙缝里。
准确来说,那是楼道改造后留下的一条又长又窄的空隙,只有一人宽。
向悠站在里面转身都困难,她吓得不清,一瞬间飙出了泪花,想往外跑,偏偏还有人抓着她的衣服下摆。
“向悠。”孟鸥压低声音道,“帮个忙,帮我挡一会儿。”
向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
可能根本不是答应,只是衣角被抓着跑不掉,而且他不好惹的印象太深入人心,唯恐拒绝后会被报复——
很久之后,向悠把自己的初印象告诉他,听得孟鸥直皱眉头:“怎么听起来,我那么蔫儿坏呢?”
“你不是吗?”向悠反问他。
孟鸥没反驳。
但等到他们不知不觉钻到被窝里时,孟鸥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她。
并且向她证明了——
孟鸥这个人,就是很坏很坏的!
而那天,向悠像尊门神一样,被迫守在那里,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心砰砰直跳。
终于,有个班里的男生跑
来,走一半回过头好奇地看她:“你站在这里干嘛?”
“唔……背书。”向悠茫然地举了举手里的习题。
好在男生没留意那是本数学册子,“哦”了一声后又道:“你看见孟鸥了吗?”
与此同时,蹲在身后的人拽了下她的衣角。
向悠吓得一缩肩膀,摇摇头:“没有。”
她的演技太烂,令男生狐疑地扫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向悠那小细腿,想要挡住什么人可太奢侈了。
“别躲啦,我看到你了!”男生兴奋地喊道。
孟鸥被抓到,让向悠也感到很沮丧。
她感觉头顶冉冉升起一阵阴影,那是孟鸥站起了身。
向悠傻杵在原地,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挡不住,还是没想着退开。
她犹豫着想问孟鸥怎么办时,男生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了,伸手抓着她的肩膀往后一拉,就像是打开一扇虚有其表的门。
“被我抓到了吧。”男生激动地拍了孟鸥一下。
而被拉开的向悠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坐在地,
“你扒人家干嘛?!”孟鸥的声音自头顶炸开,里面是少有的怒意。
她正准备自己撑着地站起,胳膊被人一把抓住,孟鸥猛地单膝跪在她面前,膝盖砸在水磨石上一声闷响。
他脸上的怒气未散,看得让人一阵胆寒。
向悠吓得不行,却听他用截然不同的温柔嗓音道:“你还好吗?”
向悠怯生生地点点头。
“你还挺会藏的啊。”男生笑嘻嘻地拉他。
孟鸥反手将他拍开,语调又高了几分:“别碰我!”
向悠被吓得一抖,而抓着她胳膊的孟鸥大抵也感受到了,低头对着她尴尬一笑:“不好意思。”
他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快到连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化。
向悠莫名感到好笑,垂下眼闷闷地笑出了声。
很快,她听见耳边也传来同频的温柔笑声。
男生悻悻离开,这里只剩下他们俩。
孟鸥率先起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其实向悠摔得真不重,要不是孟鸥抓着她,她一早自个儿爬起来了。
但此时,她却定定地望着眼前伸来的手。
就是前段时间按在她桌上的那只手。
她看过了骨节分明的手背,又看到了宽大的手心,纹路分明,还是个断掌,听说打人很疼。
但她犹豫着,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比她的手高了好一截的温度。
孟鸥轻松地将她拽起,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拘谨:“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呀。”向悠摇摇头,“那个……你被抓到会怎么样吗?”
孟鸥一愣,接着大笑起来:“你怎么现在关心这个啊。”
如果不重要,那他刚才火急火燎的让自己挡住他干嘛。
向悠不太明白,不过多少放了心:“没事就好。”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吧。”孟鸥的笑就没停过。
向悠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能让他笑上好半天。
但她知道那只手还没松开,笑声带起的震颤正随之传递给她。
向悠无措地抽了抽手。
第一次没抽开,第二次大概孟鸥意识到了,主动放了手。
彼此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空气陷入沉默之中,向悠将怀里的习题册抱紧了些,打算离开时听见孟鸥道:“你进来过这里吗?”
向悠扭头看向墙缝,摇摇头:“之前没有。”
孟鸥一昂下巴:“里面特别好玩,要不要进去试试?”
那时候她太天真,尚未被孟鸥耍过,听他这么说,便果断好奇地走了进去。
这其实就是个五面封着的墙缝,里面什么也没有,还有点儿脏。
向悠好奇地一路走到尽头,茫然地望着平平无奇的墙面:“哪里好玩了呀?”
没人应她。
她有些艰难地转身,结果一头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孟鸥正垂眼看她,唇角眉梢都含着笑。
要到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孟鸥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而那时候的向悠茫然地看他,重复道:“这里也不好玩呀。”
“那你回去吧。”孟鸥道。
好无聊的人。
向悠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想着离开时却发现,有孟鸥堵在前面,她根本寸步难行。
“你先走啊。”向悠推推他,“不然我怎么走。”
孟鸥无动于衷地撇撇嘴,一副不打算挪开的样子。
向悠终于意识到问题不对,使劲地推他。
可孟鸥就像一堵墙那般挡在面前,任她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他甚至有余裕抽走向悠怀里的习题册,随手翻了翻道:“新一章我已经写好了,要不要抄?”
向悠可没有抄作业的习惯。
就算抄,也绝对不抄面前这个王八蛋的!
“你快点儿让开啊,要上课了!”向悠急得不行。
孟鸥依然若无其事地看她,继续扯东扯西道:“你怎么就不能多吃点,不就可以把我挡住了吗?”
要想挡住孟鸥,那得多吃多少呀。
果然,就知道他在报复自己。
向悠又怕又委屈,瘪着嘴快哭了:“你这么大,我怎么挡啊。而且我又没有答应帮你挡,你非把我拽过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说到最后,她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向悠激动地说了半天,一抬头看见孟鸥还在笑。
但不是那种开心的笑,也不是得逞的笑,而是一种她第一次见到的笑容。
有点儿陌生,有点儿温柔。
可能是这地儿太窄,闷得她脸颊都有些发烫。
“看你气得。”话还是很令人讨厌,但是语气却是奇怪的柔和,“上了贼船跑不掉了吧。”
上课铃随之响起,向悠急得都快在他的胸前擂鼓:“你快点让我出去!”
“知道啦知道啦。”孟鸥擒住她的手腕,还故意晃了两下。
向悠耐心等待着,便见他使劲揉了下自己的头发,一转身向外走去。
这一揉蹭下了几缕碎发,她抬手一点点拨开,看见他已经站在路尽头,对着她笑。
外面的光亮被他挡住了大半,唯一剩下的那点自上而下,仿佛是天然的打光,让他看着没那么讨厌,还有点儿好看。
毫无疑问,那天两人迟到了。
师把两个人狠狠训了一顿,向悠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下课,孟鸥便跑来往她桌上扔了块巧克力:“赔罪。”
向悠不想搭理他,把巧克力推到桌角上。
孟鸥转头就跑,没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又来到她面前,往她桌上放了一整盒巧克力,上面的价签一看就是刚从小卖部买来的。
“重新赔罪。”他说。
上课铃恰逢此时响起,孟鸥一溜烟回了座位。她看着这一盒巧克力扔也不是,只能放进了桌肚。
可她依然不想理孟鸥,而下个课间又跑来的孟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怎么办啊。”孟鸥说,“要不你也把我堵里面一次。”
向悠瞪他:“我哪里堵得住你。”
“只要你想堵,就能堵住。”孟鸥道。
向悠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跟他又来到了那条墙缝旁。
她很警惕地站得离开好远,孟鸥无奈地笑笑,自己首先站了进去。
向悠稍微走近了些,不过依然只敢站在洞口。
她看见孟鸥抬起一只手作投降状:“你把我堵住了。”
这算哪门子的堵。
向悠没想搭理他,就站在洞口看他。
孟鸥跟罚站似的,很乖地站在里面。
直到走廊上的人逐渐减少,向悠道:“快上课了,我要回去了。”
“等等。”孟鸥喊住她,“你想堵我多久?”
她一走,还堵什么?
向悠没明白,随口道:“一节课吧。”
“哦。”孟鸥点点头,“你回去吧。”
向悠莫名其妙地往外走,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到孟鸥跟上来的身影。
直到上课铃响起,坐在教室里的向悠扭头看向那个空座位,心头咯噔一下。
他总不能真站一节课吧?
算了,不可能的,他那么狡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老老实实站那么久。
向悠这么想着,决定收心开始上课。
老师一进来便看见那个空座位,问了句“孟鸥去哪了”,没人回答。
他没多说什么,按部就班开始上课。
而上了有十分钟后,老师终于忍不住又道:“孟鸥怎么还没回来,真的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此刻老师显然有些着急了,他放下课本,正准备给班主任打电话问问时,便见向悠犹豫着举起手道:“老师,我好像知道他去哪了。”
“去哪了?”
“去、去墙缝那里了……”向悠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什么缝?”老师一头雾水,“你赶紧把他喊过来,都上课多久了还不回来。”
向悠离开座位,一路跑了过去。
一看,孟鸥当真还站在那里,见她出现后惊喜地笑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真要站一节课啊。”向悠觉得这个人真奇怪。
“没辙啊,被你堵着出不去了。”孟鸥推了推不存在的空气墙,演得煞有其事。
“你快走啊,老师要生气了。”向悠忍不住替他着急起来。
孟鸥向她伸出手:“那你放我出去。”
“你自己不会走出来吗?”向悠莫名其妙。
“不行啊,你不放我出去,我出不去。”
孟鸥说得一本正经的,让向悠都怀疑地打量了半天,好奇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怪事儿。
但很快她意识到,孟鸥就是在耍无赖。
“那你就待满一节课吧!”向悠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