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适合聊天的下午—— by袁与年
袁与年  发于:2023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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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里说的是舍不得父母,但知女莫若母。
母亲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和她说人总有聚散离合,有时候也不怪谁,可能就是缘分不够,以后总会遇到更有缘分的。
但向悠之前经过父母卧房门口,无意间听到他们感慨,觉得真是遗憾。
真遗憾。
无论父母、同学、班主任,这是几乎所有人得知他们分手后的第一反应。
大家都期盼他们能缔造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童话,但现实
总不遂人意。
“妈。”向悠握住母亲伸来的手,在她身边落了座。
“小孟也算有心了,大老远的从a市到昌瑞接你。”母亲道。
“妈,他……离开a市了,现在在昌瑞工作。”
“怎么回事?”母亲一瞬间正色起来,“因为你吗?”
“不是啦,因为、因为昌瑞有公司挖他,他觉得相较之下这边的待遇福利比较好,就过来了。”向悠帮他撒了个谎。
天晓得她一个对父母向来坦诚的人,怎么本能就说了谎,出口时自然到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只是倘若按照孟鸥自己的说辞,说他是在a市混不下去,不得不回来,母亲会怎么想他?
就算他们只是朋友,在父母面前维护一下朋友的面子,也无可厚非。
至于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就让它继续藏起来吧。
“那你们现在,岂不是又在一座城市了?”母亲道。
“……是啊。”
“妈妈不想做那种讨厌的老古板,成天催这个催那个。不过悠悠,你自己有想过你的终身大事吗?”
向悠是有想过,并且得出的结论有点儿绝望。
不过自从孟鸥重又出现后,她的心头好像蓦地燃起了一簇火苗,很微弱,但有不断壮大的趋势。
“妈——”向悠一头埋进母亲怀里,“你这不就是催我嘛。”
“不催、不催。”母亲哭笑不得地拍拍她,“我只是告诉你要把握好机会,第一次溜走了,第二次再抓不住,可能真的就没了。”
“你希望我和他复合吗?”向悠埋着头问道。
“我和你爸觉得他人还可以,但我们看到的终究只是一小面,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考量。没什么希望不希望的,我和你爸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幸福。”
那她和孟鸥在一起,会幸福吗?
她本想把这个问题当作一个长久的考虑,可是答案冷不丁就蹦了出来。
会的、会的、会的。
最后那点儿薄面,让她在母亲怀里撒娇着岔开话题:“妈,我好困哦。”
“好好好,妈知道了,那快去睡吧。”
向悠醒来
时已是下午,她揉了揉饥饿的肚子,循着香味来到厨房,随手拿了块刚炸好的藕夹。
“谁家的小老鼠,上这儿偷东西来了?”父亲打趣她。
而被抓包的小老鼠一点儿都不慌张,咬了一大口香喷喷的藕夹。
“你呀你呀,这么大的人了,饭都不会做。”母亲有些恨铁不成钢。
向悠吃着东西,含混不清地应道:“反正我又不会饿着自己嘛。”
“这倒是看出来了。”父亲插了句嘴。
“话说,小孟会做饭不?”母亲突然道。
向悠停住咀嚼,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会的。”
“哦。”母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言。
吃完年夜饭后,一家人围在沙发上看春晚。
向悠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低头刷着手机。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弹窗,是那只“笨蛋海鸥”给她发了消息。
stupidgull:除夕快乐!
下面还附了份压岁钱。
向悠想想倒也没扭捏,收了他的红包,也给他发了一份。
stupidgull:等会儿想不想一起出来放烟花?
向悠放下手机,正准备征求父母的意见,就见母亲斜了她一眼:“小孟找你?”
“你干嘛偷看我手机呀。”向悠故作不满道。
“谁偷看了。”母亲揪了揪她的脸,“看你刚刚傻笑的样儿!”
向悠脸颊有点发烫。
她和孟鸥聊天时是这样的吗。
好丢脸哦。
孟鸥一直开到了她家门口,车笛声刚响,一早整装待发的向悠抓起围巾便跑了出去。
父母望着她雀跃离开的背影,默默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
一上车,孟鸥便拍拍她:“伸出手。”
“嗯?”向悠有点懵,但还是乖乖伸出手来。
“真小……”孟鸥笑着评价了一句,“还是两只一起伸出来吧。”
向悠茫然地又伸出一只手。
孟鸥将她的手翻成手心朝上,靠在了一块儿:“别乱动。”
而后,孟鸥在有些鼓囊的大衣口袋里抓了满满一把,“哗
啦啦”全部洒在她手里。
巧克力、水果糖、花生酥……杂七杂八的糖果堆了满手。
“出门前特地从果碟里抓的。”孟鸥道。
向悠低下头,认真望着手里这捧五颜六色的糖果。
明明还没吃到嘴,心头已经开始甜起来了。
她将糖果全部认真放进自己口袋,拆开一块巧克力含着,满心雀跃地望着窗外夜景。
除夕夜的街上行人很少,自从城区禁鞭令下达,看着比平日更为幽静。
孟鸥顺着大道一路往郊区疾驰而去,向悠低头戳着车载显示屏,没一会儿,一首《恭喜发财》响遍了整个车厢。
刘德华操着一口蹩脚的国语唱得喜庆,向悠跟唱得也欢,不断摇头晃脑着:“我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向悠悠。”孟鸥忍不住笑道,“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呀,我才不喝酒呢。”正在这时,音响里传出一句“恭喜发财要喊得够豪迈”,她便很是捧场地跟着喊道,“恭!喜!发!财!”
“好,发财,发财。”孟鸥被她逗得乐到不行。
向悠确实滴酒未沾,但她此时感觉整个人飘忽忽的,心情也有种莫名的亢奋。
原来没喝酒也会醉的吗?
可她就是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或许是因为节日,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她看什么都好,看什么都快乐。
这首歌单曲循环到第三遍的时候,向悠嗨得有些热,将车窗降下了一截。
冬夜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帮她过热的头脑稍稍降了温。
她侧倚在座椅上,看着孟鸥,飘飘然道:“过年真好。”
“嗯。”孟鸥扬起嘴角,“我也觉得。”
两人在郊区随意找了个空阔的广场,将车停了下来。
孟鸥打开后备箱,里面红灿灿一片,都是各式各样的烟花。
“我小侄子看到了,非要我带上他,我说不行,未成年不能放。”孟鸥道。
“哪有你这么坏的叔叔呀。”向悠脸上的笑容,显然和这句批评很不符。
“那是,他叔叔一想到要跟某人出去放烟花,别的人都不在乎了
这位“某人”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将围巾一圈圈解了下来。
在放烟花这方面,孟鸥其实也是个生手。
他让向悠挑了一箱,而后将它搬到空地里,打开手机手电筒,开始认真研读上面的说明。
两人头抵着头看了半天,总算搞明白了。
拆开包装,拉出引线,孟鸥一手拿着打火机,做出起跑的姿势:“我喊三二一,我们就跑。”
“嗯!”向悠紧张地点点头。
“三、二……一!”孟鸥按下打火机,抓起向悠的手拔腿就跑。
两人在空地上撒腿狂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天中午,班主任扯着嗓子在背后喊他们,而孟鸥拉着她的手,仿佛要一直跑到未来。
背后突然响起焰火腾空的声音,伴着一声巨响。
两人都急忙回头看去,向悠脑袋转得晕乎乎的,一头躺倒在孟鸥怀里,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美烟花。
半边天际由此照亮,绚烂夺目。
虽然短暂,但总有下一簇会紧接其后。
孟鸥从背后环抱着她的腰,向悠仰头靠在他怀中,嗅着熟悉而安定的气息,看漫天烟花一丛比一丛更盛大。
过年真好。
孟鸥真好。
一切的一切,都很好。!

初五那天,孟鸥准时来到她家接她回昌瑞。
明明向悠来时只带了个小行李箱,走的时候却多了不少大包小包,连父母都帮着拎出来,填满了半个后备箱。
“我也不想带这么多东西的。”向悠苦着一张脸看他,“我爸妈非让我都带上。”
“没事啊,这不是关心你嘛。”孟鸥帮着一趟趟接过东西,在后备箱里码整齐。
“也有给你的呢,小孟。”母亲挤上前,开始逐个介绍,“这个袋子里的东西都装了两份,一份给你,什么香肠啊蛋饺啊藕饼啊,都是已经熟了的,热一下就可以吃。”
“巧了吗这不是。”孟鸥一愣,旋即笑着指了指后备箱另一侧,“我妈也让我带了不少熟食,说回头分你一半。”
“啊。”站在父母面前,向悠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回头替我谢谢阿姨。”
“好,那我就当面谢谢叔叔阿姨了。”孟鸥回头望向向悠父母,一颔首道,“谢谢叔叔阿姨想到我,我回去会好好品尝的。”
其实从前两人在一起时,孟鸥妈妈每次给他寄东西,都会顺带着给向悠捎上一份。
大多数时候是吃的,还有一年冬天她给孟鸥织了条围巾,也给向悠织了一条同款不同色的。
那条围巾向悠到现在还留着,不管是分手,还是遇上第三任,都没有想过扔掉它。
虽然分手后就没再戴过,但向悠总觉得那是一个母亲的心意,无论她和孟鸥是什么关系,它都不该被随意糟践。
当然这种礼物,在他们分手后就没再有过了。
时过境迁,它突然再次被送到了她手上。
就好像一切从没改变过。
载着一后备箱的心意,两人一齐上了路。
向悠手里拿着一个锥形的小纸筒,津津有味尝着里面的花生米——
那是孟鸥妈妈在他出门前刚炸好的。
“我妈今年改良了一下口味,要我问一问你的意见。”孟鸥道。
向悠嘴里嚼得脆响,用力点点头道:“很好吃呀,之前的好吃,现在的也好吃,不一样的好吃!”
“你也太捧场了。”孟鸥笑着点点头,“回头我转述给她,她该高兴坏了。”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向悠拿起一颗喂到他嘴边,“刚炸好的真的好香哦。”
孟鸥忙着开车,飞速低头叼走她指尖的花生。
只是花生统共那么大,叼走时就好像顺带着吻了下她的指尖,向悠收回手,对着空气猛眨了好几下眼。
“我那天回去,可被我爸妈骂惨了。”孟鸥苦笑道。
“啊?为什么。”向悠关心得背都坐直了几分。
“说我不懂礼节,哪有人送礼送单数的,而且就送一盒糕点太抠门,总之噼里啪啦骂了我半天。”想到那天,孟鸥脸上还一阵苦涩。
“这么讲究的吗……”向悠一缩肩膀,庆幸那天上门的不是她,不然她怕是也得出错。
“嗯,为了弥补,他们……糟了!”孟鸥拍了下方向盘。
“啊,又怎么啦?”孟鸥这一惊一乍的,向悠也吓一跳。
“他们让我带了盒白草莓,还有罐大红袍让我作回礼。结果刚刚光想着能吃到阿姨送给我的好吃的,把这一茬给忘了。”孟鸥叹了口气,“现在折回去你觉得合适吗?”
人情世故真麻烦啊。
这是向悠的第一反应。
如果以后她和孟鸥组成了小家,是不是就要靠他们自己来处理这些事了,真是想想就头痛——
不对,她怎么突然想到这么远了。
这种跳跃性思维果然很致命。
不过想到草莓,还在吃着花生的向悠又馋了起来:“白草莓是什么呀?”
“就是……白色的草莓?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贫血草莓’,又被我妈骂了一顿。”孟鸥陷入沉思,“总觉得我这一趟回家,就是专程来挨骂的。”
“那可不可以,我们私吞了?”向悠使劲儿朝他挤眼,“我回头在我爸妈面前帮你说好多好多好话!”
孟鸥在余光里看着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模样,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那就是专程送你的。我爸妈问我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说我不太清楚,又被数落了好半天,最后决定带点吃的总不会错。”
“好可怜哦。”向悠又往他嘴边递了颗花生,“送你颗花生安慰安慰你。”
这会儿汽车正等红灯,孟鸥垂眼叼过
花生,顺带着轻咬了下她指尖。
向悠猛地缩回手:“你干嘛!”
“迁怒你一下。”孟鸥说得理直气壮。
“哪有你这样的——”
向悠伸手要拍他,却被他生生在半空中拦住,低头又轻咬了一口,给她的手丢了回去:“别乱动了啊,马上开车了,很危险。”
安全第一的向悠吓得没再敢乱动,结果一抬头——
红灯还有三十秒呢!
这个无赖鬼!撒谎精!
向悠望向手里还剩一小捧的花生——
他一颗也别想吃到了!
回程的路没有去时那么拥挤,但也常常走走停停,等开到向悠家楼下时,天已经擦黑了。
两人上下跑了两趟,才把东西全部运回家。
孟鸥在门口抛了下车钥匙:“那我先回去了?”
“那个,等等。”向悠叫住他,“我不是还欠你几百顿饭嘛,在家吃算不算一顿?”
孟鸥听着笑出了声,很自觉地迈进玄关:“算,当然算。”
向悠在鞋柜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双旧的毛绒拖鞋给他:“换这个吧。”
放在地上时,她才留意到鞋面上那对小猫脑袋,在柜子里被压了太久,毛已经不蓬松了。
“你还留着?”孟鸥道。
“还能穿……就留着了。”
分手时,她确实扔了很多情侣物件。不过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她还是留了不少东西。
虽然好多都没再用,但也舍不得扔,没想到放来放去,最后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我也留着,不过上面的狗头已经掉光了。”
孟鸥低头穿上鞋,对他来说显然小了不少,脚后跟露出一截,看着很可怜的样子。
“什么‘狗头’,好难听……”向悠小声嘟囔着,“怎么在你手里的东西就那么惨。”
“那是因为我天天穿啊。”孟鸥抬起脚晃悠两下,“你要是天天穿,你也……”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固起来。
两人低着头,眼睁睁看着一只小猫脑袋从鞋面上滚下,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
孟鸥的脚还悬在半空,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
地放下。
“就知道不能给你!”向悠蹲下丨身,捡起可怜的小猫脑袋,抬头颇为怨念地看向他。
“完了……”孟鸥长叹一口气,“要不你把我脑袋拧下安上,给它赔罪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向悠举着它比划了一下,“再把它安你脖子上,它可比你可爱多了。”
“来啊,来。”孟鸥把脖子昂得高高的,喉结顶得那片皮肤几近透明,泛出一圈暧丨昧的红晕。
向悠抓着他的衣角起身,很好奇地屈指蹭了蹭他的喉结。
比别处都要脆弱不少的皮肤下,摸着有几分崎岖,按上去还有点儿硬——
“唔!”孟鸥痛苦地皱起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我按死前,你要不要考虑和我领个证?”
“什、什么!”突然唱的这是哪一出,向悠吓得匆匆忙忙就要松手,偏偏被他锁着退不开。
“这样我死了你还能有遗产拿不是,不然你就白杀人了。”他是怎么把这种话说得那么轻松随意的。
“这么危险的吗,我不是故意的嘛……”向悠一缩脑袋。
“我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打哑谜。
但孟鸥没再回答了,他趿拉着那双只剩一个小猫脑袋的拖鞋往厨房走:“晚上想吃什么?”
向悠手里抓着小猫脑袋匆匆跟上:“孟大厨要亲自下厨吗?”
“向大厨想操刀也可以。”孟鸥盯着厨房望了一转,“围裙在哪?”
“没有,可能因为向大厨几乎不下厨吧……”向悠弱弱道。
“那谁给你评的‘大厨’名号?”孟鸥很顺手地捏了下她的脸,“你是不是贿赂人家了?”
向悠眨眨眼:“不是你给我评的吗?”
“好吧,你没贿赂,你只是把评审整个儿洗脑了而已。”
“我哪有——”这位选手表示很不服。
“那评审脑子里怎么都是你?”
向悠一怔,笑得不停打他:“好土啊,孟鸥!”
两人在厨房嘻嘻哈哈打闹了半天,才正式开始做饭。
准确来说,是孟鸥主厨,向悠在一旁围观,顺带提供陪聊服务。
和之前同居时,所谓的“英勇就义”式的做菜姿势相比,现在的孟鸥显得娴熟了许多。
翻炒、颠勺,以及撒调料时、那种向悠严重怀疑他在装腔的抖腕,看上去都有模有样的。
虽然囿于食材有限,大多数只是把老家带来的半成品加热了一下而已。
两人围坐在桌边,一人捧一碗饭,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没急着下筷子,而是彼此对望了一眼。
“说好的你请客,怎么做饭的是我?”孟鸥道。
这回向悠没接上他的调侃,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好。
在这个冬天的室内,暖黄的灯光下,和她喜欢的人,一起品尝他刚刚做好的饭菜。
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但有的时候,越是平常的温馨越是难得可贵。
“孟鸥。”她喊他名字。
可能是她的语气有点严肃,孟鸥也一改刚刚的轻浮,认真应道:“嗯。”
“我妈妈说,一个家总要有一个会做饭的。我不会做饭,所以她要求我找一个会做饭的。”
她垂着眼娓娓道来,最后一个字说毕,抬眼看向了他。
在暖黄的光晕下,孟鸥对她笑得很温柔:“我妈和我说,要我好好学做饭,就是为了以后她的儿媳妇哪怕不会做饭,也可以天天吃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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