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她忍不住回头看。
洞口看起来毫无动静,说不定孟鸥真的能站一节课。
她才不在乎孟鸥会不会被骂呢,但她答应老师把他找回来,回头不太好交代。
向悠颇为无奈地又回到了墙缝外。
孟鸥一见着她就笑,再次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向悠别开眼,抓着他的手使劲一拉。
孟鸥猛地冲上前,直给她撞了个踉跄,差点儿要摔倒时,肩上又伸来一只手扶住她。
向悠不安地一缩肩膀,听见他道:“是你提前放我出来的,不许生气了啊。”
真是蛮不讲理的一个人。
向悠抬头看他,看他笑得痞坏痞坏的。
但又有点儿好看。
太过分了,这张脸太过分了。
总之就是自那以后,向悠进入了他的恶作剧受害者范畴。
甚至看中她之后,他都不太爱搭理其他人了。
向悠每天被他缠着,气得不得了,也开心得不得了。
但也有一些不愿承认的时刻。
又心动得不得了。!
向悠还在等。
冬夜愈来愈冷,便利店里没有开空调,她将身上的棉服裹紧些,又去点了份关东煮。
比起用来吃,它更像是用来暖手的。向悠双手环握着它,努力汲取那一点儿宝贵的温度,静静望着窗外愈发稀疏的车流。
孟鸥耍过她很多回,有些玩笑想想也挺恶劣的。
而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前任,不给人一个确切的回答,还反过来请人帮忙。
要是孟鸥记她的仇,让她就傻等这么一个冬夜,也不无可能。
向悠心里知道这一点,但她还在等。
她也不打算去问了,就这么等下去吧。
等到便利店看不下去赶她走,等到落下的太阳再度升起,等到孟鸥一通电话过来,告诉她她被耍了。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可以接受。
她需要给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一个确切的结局。
她才不想变成那只巴甫洛夫的狗,每次孟鸥一出现,就让她的心好几天不得安宁。
她想要彻底心死一回,而它必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让一切以这个冬夜为结吧。
关东煮的汤已经变得冰凉,向悠起身将它丢进垃圾桶,想着要不要再买些什么时,电话响了。
在这个深夜无人光顾的便利店里,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向悠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看着没设备注的那只“笨蛋海鸥”,用力抿了抿唇。
总该面对的。
她按下接听键,小心翼翼地将手机举到耳边。
细微的电流声中,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少许磁性:“我到你家楼下了,你下来吧。外面冷,记得多穿点。”
这是……恶作剧吗?
如果想骗她出门,好像没有必要让她多穿点。
向悠莫名有点儿鼻酸。
“我在小区门口的罗森。”她开口道。
“哦,那你等我两分钟,我现在开过去。”那头的语气稀松平常。
她现在好像可以确认,孟鸥是真的会来了。
向悠抓起放了好久的便当,当她刚来到便利店,以为孟鸥很快会来时,它被拿去热了一遍。
而现在,它已经彻底放凉了。向悠重又走到柜台前,麻烦店员再热一遍。
向悠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便当,就这么投入了户外的冷风中。
这次她没等多久,便看见茫茫夜色中,终于有一束车灯是向她而来。
还是那辆熟悉的黑色沃尔沃,白天乍一眼的大怪物,此刻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孟鸥将车横停在门口,无比自然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打开了后备箱。
“你怎么不在店里等我?外面多冷。”孟鸥放好行李关上后备箱,随口道。
向悠含混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孟鸥看了她一眼。
向悠没说话,低头往副驾驶走。
她喉头发梗,只怕一开口就是一句哭腔。
之前她坐这辆车的时候,它还是属于孟鸥父亲的。
那时候,车里摆了好多东西。光是前面就挂了串玉坠,又摆了个大肚佛的坐像。
而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整洁得像辆新车。
唯有中控台一角扔了盒纸巾,上面还写着“xx石化”的字样,一看就是加油时油站送的。
向悠默默扣上安全带,将便当递给他:“回头再正式请你一顿。”
怕露馅,她的声音说得很轻。
孟鸥接过便当,随手放在了中控台上。
大概是嫌弃吧。
向悠低下头来,却听见轻微的“咔哒”声后,车内亮起一簇昏黄的灯光。
没了黑暗,她的一切情绪都无所遁形。
孟鸥按亮了阅读灯,开口道:“你怎么了?”
“没事啊。”可惜一听就很没有说服力。
“向悠。”孟鸥抬手按上她肩膀,“你看着我说话。”
好吧,看他。
向悠鼓起勇气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看。
昏暗的灯光下,他本就立体的脸更是明暗分明,随手影下,怕是素描的绝佳素材。
“怎么这副表情?”孟鸥的声音很温柔。
向悠不说话,抿唇盯着他看,泪水越蓄越多。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
孟鸥稍显无措
地抬起手,想帮她揩去眼泪时,却见她一低头,扑进了他怀里。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像是按下了开关,向悠一秒放声哭了出来。
刚刚所有的焦灼、委屈、不安,全部随着眼泪尽数释放。
她的脑袋好乱,乱到没法审核说出的话。
她明明可以说“我以为你不来了”“你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但本能送出口的却是这句——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当她孤零零地坐在便利店里时,真的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孟鸥很轻地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脊:“我没有不要你啊,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理智逐渐回归大脑,向悠有点儿脸红。
她尴尬地搓着孟鸥的衣角,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就这么闷在他怀里道:“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孟鸥苦笑了一声,“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在回去的高速上,接到电话我就赶紧找最近的出口。
“只是我没想到,回去的高速堵,出来的高速更堵,一直堵到现在。我该再给你打一通电话的,你怎么也没打给我?”
向悠不好意思把刚刚心里想的说出口。
她本来以为会是结束,但现在看来,这团乱麻是真的理不清了。
甚至还有不断蔓延的趋势。
向悠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我以为……”
她说不下去了。
“以为我不要你了?怎么可能。”孟鸥自嘲地轻笑一声,近乎自言自语低声道,“只有你不要我的份好不好。”
向悠心头涌上一阵负罪感。
她不敢看孟鸥的脸,但也不能一直赖在他怀里,只能就这么低着头退出来,对着空气盲指:“那个,你先把便当吃了吧。”
“一份便当就打发我啊。”孟鸥开她玩笑。
“没有。”向悠急匆匆道,“回去之后我还会再请你的。”
“这么大的恩情,一顿可不够啊。”孟鸥又恢复了从前的吊儿郎当。
而向悠喜欢他这样,能让自己也终于放松下来,附和着道:“那就多请几顿。”
“几顿?”孟鸥问。
“你说几顿就几顿。”
“你完了向悠悠。”孟鸥一边拆便当一边道,“以后我没事儿就找你蹭饭,别被我吃垮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向悠嗔他。
“现在才发现?迟了。”孟鸥夹起一块肉,往她嘴边送去,“喏,尝尝。告诉你,后悔也没用,先想好下一顿请我吃什么吧。”
向悠一边嚼,一边想,末了将东西咽下去:“想不到。”
“那就慢慢想。”孟鸥道,“想好了告诉我,我随时有空。”
选择权好像轻飘飘地又回到了她手上。
吃完便当后,孟鸥便上了路。
汽车疾驰在深夜的高架桥上,路灯串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线。车内放的不是慷慨激昂的摇滚乐,而是首婉转的蓝调,一口烟嗓的女声极尽缠绵。
向悠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微微侧身看孟鸥开车,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定平和。
孟鸥的开车姿势不算标准,左手抓着十点方向,右手虚搭在档把上,没给他安排辆手动挡真是委屈。
感受到她的余光,孟鸥飞速瞥了她一眼:“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夜深了,向悠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懒洋洋。
“是不是冷,后座有毯子,或者我帮你把空调打开吧。”孟鸥道。
“不冷。”向悠努力将脑袋从棉服里伸出来,“我只是……不想坐直。”
闻声,孟鸥忍不住笑出了声,食指轻快地敲着方向盘。
她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车内的温度刚刚好,座椅很是柔软舒适,音乐舒缓缱绻,窗外流转的夜景漂亮,而孟鸥正坐在她身边。
毕业以后,好像没有比此时更舒服的时刻了。
说不上哪一点更好,但它们结合在一起,无疑是最完美的。
市内的交通很通畅,然而进了高速,绵延的春运浪潮望不见尽头。
“准备到家吃早饭吧。”孟鸥开开停停,打趣道。
向悠没怎么见过春运的高速,她伸长脖子使劲儿望着车流,眉头不自觉皱紧。
“话说你怎么会忘记买票?”孟鸥用余光看她,问道。
向悠“哧溜”一
下把脑袋又缩了回去,好像一只遇到困难只想逃避的小乌龟。
她的声音隔着棉服传出来有几分发闷:“我买了的,但是没有付钱。”
“怎么这么落魄了向悠悠?车票钱都付不起啦。”孟鸥打趣道,“那我的几百顿饭还能报销吗?”
“我不是没钱付,我是忘了。”向悠突然回过神来,“几百顿?你这是敲诈我。”
“那我可不得趁人之危,狠狠敲上一笔。”孟鸥无赖得很。
“明明都怪你……”棉服的拉链拉到了尽头,向悠从里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声嘟嚷道,“我那天都下单了,结果你突然要加我……”
“然后就忘记付钱了?”孟鸥接上她的话。
向悠“嗯”了一声,末了觉得不太对。
因为前任一条消息而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多少有点没出息。
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和一句语气莫名有些宠溺的话:“好吧,都怪我。”
向悠很想像他一样开几句玩笑,说什么“那你要补偿我”之类的话。
但她说不出口,她只是将身子又沉下去几分,直到眼睛也埋了下去,在一片漆黑里,感觉自己的脸颊烧得发烫。
离开昌瑞段后,高速更是堵得一发不可收拾。
半小时车流都没挪上一寸,不少人在车内待不下去,站在外面放风。
孟鸥靠在驾驶座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看着。”向悠道。
“你不困么?”孟鸥看她,“我看你刚上车就萎靡不振的样子。”
“不困。”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向悠将双眼睁大了些。
“知道你眼睛圆了。”孟鸥看着笑出了声,将座椅放平了几分,“那我眯一会儿。”
“嗯。”向悠将棉服拉链拉下少许,背脊也挺直了些,一副准备认真值岗的态势。
静止不变的风景很是无聊,向悠安静地看着车外的人抽完一整支烟后,默默将头扭向驾驶座。
孟鸥睡着和醒着的模样可谓是判若两人,眼睛一闭,敛去那些狡黠的眸光,也像是褪去了坚硬的外壳,整个人柔和到没有半分攻击性。
他看起来甚至堪
称脆弱,却又如同一把温柔刀,将向悠的心搅得一塌糊涂。
怎么办呢?
她问自己。
怎么办呢向悠,怎么反反复复还是栽在他手上了呢。
熄火的车内有些冷,向悠将棉服拉链轻轻又拉回去,扭头看到了后座的毛毯。
她轻手轻脚地伸长手臂够回毛毯,小心翼翼帮孟鸥盖上。
孟鸥睡得不太深,这点小动静惹得他皱眉闷哼了两声,他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身上的毛毯,顺带截获了向悠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而后他就这么又睡了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
对于向悠来说,这怎么都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整个人朝驾驶座倾去,腰部卡着坚硬的换挡杆台,双腿委屈地折着。
但不知怎的,她舍不得抽回手。
手心里是舒服的羊绒毛毯,手背上是他温暖的手,指尖微曲,有几分眷恋地握着她。
手表从衬衫袖口露出一小截,在黑暗里闪着幽深的光泽,向悠盯着那一小圈光亮看,不知不觉好像坠了进去。
孟鸥是被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吵醒的。
车笛声来自前方的车流,猜测是前面通了一段路,但有些像他一样睡着的司机,忘了开车跟上。
不知道他们是没有个提醒的伴呢,还是那个说好要提醒的人,也像他身边的这位一样——
孟鸥低下头,看见向悠一只手被自己握着,就这么趴在换挡杆台上睡着了。
“悠悠。”他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先起来,到后座睡。”
“啊。”向悠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眼神一阵呆滞,“我怎么睡着了,不堵车了吗?”
孟鸥看了眼有挪动迹象的车流:“嗯,应该快了。你去后座躺下来吧,这么睡觉不难受吗?”
“难受……”向悠哼唧着揉了揉发疼的腰,却还没忘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
“不要紧啊,又没误事儿。”孟鸥将身上的毯子递给她,动作稍稍一顿,“你帮我盖的?”
“嗯。”向悠一边揉眼睛,一边含混地应着。
孟鸥抿唇止住欲扬的笑意,低头望向手里的毯子。
差点儿就舍不得给了。
向悠到底还是没到后座睡觉,她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蛹,看着这重新恢复活力的车流。
途中父母有给她打通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家。
“叔叔阿姨给你打的电话?”电话挂断后,孟鸥道。
“嗯。”
“这大过年的……等会儿送你到家,我是不是得带点礼品之类的?”
“啊?”向悠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辛辛苦苦折腾半天送自己到家,让他马上走人好像不合适。但要是请他回家坐一坐,又不知该怎么和父母交代。
“我托a市的朋友帮我寄了几盒糕点,你爸妈要是不嫌弃的话……时间匆忙,都没来得及准备。”孟鸥道。
怎么听起来,有点儿怪怪的呢。
虽然知道是拜年,但好像在见家长似的,还是以这种关系。
“不用啦,他们不喜欢吃点心。”向悠弱弱道。
“你不是喜欢么?”
“嗯?”
“你喜欢,就当送给你了。”孟鸥道。
那她送给孟鸥什么呢?
向悠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长大,逢年过节这些习俗传统,她总是一知半解的。
几号给谁拜年,要带什么年货,她一概不知。她只要乖乖当父母的跟屁虫,说上几句吉祥话,讨个一直发到结婚为止的红包。
所以她自然也没买什么年货,行李箱里满当当装着的是过年的漂亮新衣服,和一些日常杂物。
“你喜欢什么呀……”向悠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孟鸥反问道。
“知道,但是不知道过年应该送什么。”她又不是金鱼的记性,自然记着孟鸥的全部喜好,甚至想忘都忘不掉。
“所以,你这是要来我家拜年么?”孟鸥笑道。
向悠脑子“腾”的一声炸开,耳边“嗡嗡”响。
“我没有,不是啦,呃,只是觉得要礼尚往来……”她一阵语无伦次。
“过完年你打算几号回去?”孟鸥突然说了个完全不搭噶的问题。
“大概初五吧,回去还得收拾收拾。”向悠虽然有点懵,但还是认
真答道。
“初五要一起走么?到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当回礼了。”孟鸥道。
不用去他家拜年了。
向悠多少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更喜欢一切慢慢发生。
堵过了那一段路后,交通愈发顺畅起来。
凌晨三点,孟鸥终于把她送到了家。
孟鸥帮着她拿下行李,又在上面放了一大盒糕点:“那我就不帮你送进去了。”
“嗯。”向悠点点头,“谢谢你,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
向悠拿着行李没走两步路,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她家是个老式的单门独院,父母大抵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裹着睡衣就出来开了门。
“你不到家,我们都睡不着哦,路上这么堵的呀。”母亲一开门,便一阵关心道。
向悠僵硬地将行李递给父亲,而没来得及上车的孟鸥,尴尬地站在原地同他们面面相觑。
“这位是……”母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个答案,但又不确定。
毕竟上次见面还是高中的事,而且,两个人不是一早分手了吗,她心里有些纳闷。
父亲的眼神则更多了些警惕,连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向悠夹在中间很是尴尬,伸手想把父母先推回家时,却听见孟鸥在背后开口道。
“叔叔阿姨,我是孟鸥。”他毕恭毕敬地一欠身,“大晚上的打扰了,除夕快乐。”!
第30章 番外7
招呼一打,向悠父母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父亲则干脆把半敞的大门全部打开:“一路开车过来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孟鸥拂不开面,点点头:“好,谢谢叔叔。”
向悠家门前的路很窄,这么个大块头几乎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虽说半夜少有车来,但就这么停在门口也不太合适。
孟鸥上车准备把它开到院里,向悠高喊着“爸妈我有东西落下了”,也赶忙钻进了副驾驶。
一上车,两人便紧张地大眼瞪小眼。
孟鸥更是少有的慌张:“怎么办,你爸抽烟吗,我后座捎了几条苏烟。还有盒燕窝,阿姨吃这些东西吗?对了,还有两瓶茅台,也拿上吧?”
听他这语气,像是要把准备带回家送礼的年货,半路一股脑全在她家倾销了。
向悠心里本来也紧张得很,不知怎的,头一次看孟鸥这样,她莫名有些想笑,不安也缓解了几分。
“都不用。”她按住孟鸥的手,“你不是送了我盒点心吗,那就够了。”
“我那是没想到我还得进去坐坐。”孟鸥反手按住了她,“就一盒点心怎么够,显得我多抠门一样。”
就像在玩打手游戏似的,向悠重又伸手按住他:“你大包小包带那么多东西进去,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
这话一说,孟鸥沉默了。
向悠也感觉被她按住的那只手,好像一下子失了力。
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老同学而已。
哪有老同学上门随便坐坐,还兴师动众拿上一堆礼品的。
“好吧。”孟鸥淡淡道,抽回自己的手握住了方向盘。
原本侧坐的向悠也整个儿靠上了座椅,静静看着他往院内开去。
车内的气氛稍微有点沉闷,但一下车,两人还是默契地挂上了笑颜。
一进门,向悠便举起那盒点心晃了晃:“爸、妈,孟鸥从a市特地带来的,回头我们一起尝尝。”
“这又是送你回来又是带礼物,让人家破费了啊。”母亲拍拍她,“看你这记性,回家的票都能忘了买。”
向悠“嘿嘿”一笑:“还好有他,不然我可能就回不来了。我打给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回来的高速了
,特地又开回昌瑞接我。”
“小麻烦鬼!”母亲笑骂了一句,看向孟鸥的眼神带了几分欣赏。
“来来来,赶紧坐。”父亲朝着沙发一指。
孟鸥也忙指了指沙发:“您先坐。”
“别客气,坐就是了。”父亲不和他客套,抓着他的肩膀强行把他按了下去。
孟鸥双手放在膝上,像个小学生似的坐得笔直,频频朝向悠投来求助的目光。
偏偏向悠只怕自己笑出声来,按着笑意别开了眼。
“大糕,尝尝。”父亲随手拆开一盒大糕,向孟鸥递去。
孟鸥用双手恭恭敬敬接了下来,结果下一秒,父亲又抽了盒牛奶出来,“来,这个牛奶蛋白质含量很高的。”
“谢谢叔叔。”孟鸥将大糕放在腿上,重新用双手接过牛奶。
见东西都顺利递了出去,父亲满意地在侧边沙发上落了座,但他好像还嫌不够:“怎么不喝呀?”
“哦!好。”孟鸥手忙脚乱地开始拆吸管,乖乖开始喝牛奶。
“大糕也尝尝,过年必须要吃的。”
“对、对。”孟鸥放下牛奶,又开始忙不迭地拆大糕。
没想到孟鸥还有这副模样。
向悠站在不远处,看得一个劲地发笑,结果被母亲轻轻揪了下耳朵:“看你笑得。”
“干嘛呀,妈。”向悠揉揉耳朵跟她撒娇。
“你们什么时候复合的?怎么都不跟妈妈说。”母亲凑近她耳朵,压低声音道。
“我们……没有复合。”向悠的表情有些尴尬。
“没复合呀?!”
客厅统共就这么大,母亲的声音稍微大了点,瞬间吸引了那两人的目光。
孟鸥惴惴不安地看过来,半张着嘴觉得该说些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那人家也帮你把闺女送回来了不是。”少顷的安静过后,父亲率先打起圆场,“既然处不下去,就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是挺好,是挺好。”母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跟着接了话。
她环视一圈四周,又翻出盒桃酥,拆了一块递给孟鸥,顺带着岔开话题,“悠悠就爱吃他家的桃酥,每次回来都要我们给
她买,我们是吃不出有什么稀罕的,你尝尝。”
向悠推推她:“妈,你给我留点面子嘛。”
“这有什么丢脸的。”母亲也递了一块给她,“这次特地给你多买了几盒,回头带到昌瑞慢慢吃。”
向悠拆开桃酥,低头一边吃,一边用余光看孟鸥。
他看起来很忙,又是大糕又是桃酥,还有盒牛奶,真是可怜只有一张嘴。
是呀,就算处不下去,做个朋友也挺好。
就像那晚她想的,拥有一段长久的友谊,不比一段脆弱易碎的爱情要强么。
但是怎么回事呢,她好像有些不满足于只是朋友。
理智与情感,天生就是矛盾的两极。
她的心在之中飘摇着,每次被理性拽回来一点,都会不自觉移开更多。
只差一点儿距离,而那点距离被最后的理智严防死守着,但看起来也岌岌可危。
虽然刚刚的尴尬被圆了回来,屋内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压抑了许多。
父母开始聊起别的话题,说今年过年早,说春晚有哪些期待的节目,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
一阵尬聊过后,孟鸥终于解决了一堆吃的,主动起身道:“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父亲拍拍他。
母亲赶紧拿了箱新的牛奶,捎上一礼盒车厘子递过去:“来来来,回家慢慢吃。”
经过了一番没意义但有必要的推拉后,孟鸥最终把它们都收下了。
屋门打开,一直站在最后的向悠走上前:“我送你出去吧。”
父母则主动留在房里,目送他们出门。
从里屋到停车的位置也就几步路,向悠看着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后,开了口:“你……别介意。”
“介意什么?”孟鸥笑道,“感觉我像来你家蹭吃蹭喝的了,连吃带喝还打包上一堆,你爸妈别介意我才是。”
向悠淡淡笑了笑,看着他没说话。
孟鸥也没再言语,站在原地同她相视。
头顶一轮明月,终于照亮了迟来的重聚。
“回去注意安……”
“向悠。”两人几乎是同时开
口,最终还是孟鸥打断了她。
向悠认真地“嗯”了一声。
赢取了话语主动权,孟鸥却没能好好利用。
他只是习惯性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除夕快乐。”
这个除夕是很快乐,但也有一点儿奇妙的酸涩。
向悠一路目送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紧不慢地将院门关上,回到了屋里。
父亲先去休息了,母亲倒还守着她:“悠悠,坐下和妈妈聊聊呗。”
向悠知道母亲要聊什么。
想来早晚得面对,她决定还是不要逃避。
他们两恋爱的事自从那次找家长被曝光后,就没再瞒着。
母亲给她的要求是一切以学习为主,并且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的不对的第一时间告诉父母。
向悠答应了,于是这段感情也算是被父母默许了。
虽然两方没再见过彼此父母,但向悠没少和爸妈提到他。
得知孟鸥考了个那么好的大学,父母高兴得就像是她考上了似的。
再后来提起他,就是两人要一起去a市啊,一起回来啊,路上有个伴,父母也放心了不少。
大四时,母亲甚至有旁敲侧击问过他们想什么时候结婚,说他们这种校园恋爱长跑要么马上结婚,要么十有八九毕业得分开。
向悠推脱着,说想等自己安定下来再说。
结果母亲一语成谶。
来到昌瑞后,向悠没急着入职,而是折回老家了一趟。
大抵看她状态不太好,父母默契地没提他们分手的事。
向悠就这么在家休息了几日,终于在准备离开的那天,扑到母亲怀里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