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痛苦如同巨浪,几百年前那些尘封已久的痛苦和耻辱再次席卷而来,让他不住发颤。
他的母亲因为他,被村民辱骂,轻贱,焚烧,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恍惚间,无双听他低沉梦语:“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我是灾星,我是孽障。”
无双坐在石凳上,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把紫砂壶,给自己泡了杯热茶。
听着陆慎痛苦地呢喃,她却恍若未闻,举着茶壶,微微倾斜,热气腾腾的茶水流入杯中,她自如地啜了一口茶,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石床上的人。
陆慎的身体如同一只受伤的兽,痛苦地在石床上扭动,仿佛想逃离某种无形的束缚。
他的背脊弓起,微微颤抖,短促的呼吸声与剑冢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沙哑着求饶:“我是灾星,我是孽障,都怪我,求你,求你,饶了母亲,饶了母亲……”
无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呢喃挣扎,仿佛困于过去,在梦魇里逃脱不得。
半响,她忽然迅速起身走到床边,手起手落,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陆慎的脸上。
响亮的巴掌声在剑冢内回荡,瞬间打断了他的噩梦。
洞府内风无声息,空气中略显稠厚。那恶劣的回忆和嘲讽的声音在这巴掌声中被打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
当火|辣的疼痛从他的脸颊爬上大脑,陆慎迷迷糊糊地从梦魇中挣扎醒来,只见无双站在他身旁,青色的身影在烛光之下却让他猛然松了一口气。
无双看向他,目光仍旧冷淡,但在这冷意之下,却似乎有着一丝复杂。
“睡好了就起来,”她道。
陆慎点点头,颇为乖觉地撑起身子来,然而刚离开石床,便软弱地重重地跌落,九条尾巴如烟云散落一床。
浑身伤口再次破碎,鲜血如泉般涌出。
无双没说话,走上前去,将手掌放在他胸口伤痕之上,灵气缓缓地随着伤口进入到他的身体里。
然而那丝灵力一触及他的身体,就像是瞬间被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
见到此景,她眉头皱得更紧,陆慎却忽然捉住她的手,嗓子因为干涸而沙哑,“你我现在灵力同源,你的,你的,灵力救不了我。”
他脸色苍白,一双墨绿色的瞳此时也变回了狐狸的翠绿,一双雪白的耳朵随着他呼吸微微颤动,惹人可怜极了的模样。
无双却无暇欣赏。
她木着脸问他:“那怎么救你?”
半妖体质极为特殊,她不敢给他用人界伤药,怕一不小心将他给毒死了。
陆慎喘息道:“天,天续草,你去采些天续草回来。”
无双沉默地看了陆慎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解。她轻抚了抚自己微红的手心,然后转身,飘然朝着洞府外走去。
随着她离开,寂静再次笼罩整个洞府,只留下陆慎躺在石床上。
外面的风带着夕阳的余晖,吹动门窗,那金红色的光束透过半掩的门窗,斜斜地照在陆慎的脸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而在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一个硕大的巴掌印泛着浅浅的红,与夕阳的色彩交映,显得有些滑稽。
无双出了洞府便往剑冢后山走去,她印象中,那里生长着一大片的天续草。
朝霞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微红的光,渐霓的色彩映照在她的身上,把她的身影拉长。
终寻着记忆的方向,她果不其然在一片金红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上面白色的小花像是繁星点点。
这种灵草被称为天续草,是一种不算罕见的草药,喜欢大片生长,却是常用的疗伤良药。
无双毫不客气地将这些天续草连根拔起,清脆的折断声在密林中响起。草药的清香随着微风弥漫开来,让人心旷神怡。
她剔除掉多余的土壤,正准备将草药放进竹筐里,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大声喊她:“叶无双!”
提起裙摆,无双转过身,只见万姯长老领着一群身穿紫袍的门徒,急步朝她走来。那些弟子腰挎佩剑,步履匆匆,显然是在搜索些什么。
万姯长老看到无双,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轻轻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无双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下思虑片刻,道:“我昨日预感要突破,索性便回来了。”
“那雾霭崖底……”
“自然也是我。”
闻言,万姯长老眼睛倏然睁大:“你……”
昨晚那雷劫是千年难见的凶险,可是眼前的无双看起来却是毫发未伤,而且她现在已经不能窥得她的境界,这样看来,无双至少是突破渡劫境了……
万姯长老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无双。她从雾霭崖出来还不到一百年,便突破渡劫境,这份天资,说出去只怕都没人相信。
无双看出万姯长老眼底疑惑,忽然反转掌心,下一刻,手心里露出一缕泛着墨色的透明光芒。
万姯长老忽然一下看直了眼。
“这,这是……”
“混元灵根。”无双轻声道,“我被师尊夺了灵根之后,神魂重塑,因祸得福。”
“混元灵根,你竟然……难怪。”
万姯长老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修真界有金木水火土五灵根,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能集五行之力的灵根,被称为混元灵根,据说,上古时期最后一位飞升的大能,便是混元灵根的拥有者。
这种灵根罕见至极,在如今的修真界中,唯有无相老祖一人,也是年纪轻轻就突破渡劫境。
然而现在,他们逍遥宗竟也有了!
万姯长老看向无双的目光越发和蔼,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逍遥宗这最不争气的女弟子,只觉得越看越顺眼。
只是无意中,她余光瞥见了无双手里拎了一筐子天续草。
她问:“你,受伤了?”
无双的目光随着她也瞧见自己手里拎的草药,愣了一瞬,点点头道:“啊,伤了。”
一看就是被雷劫劈伤的。
她逍遥宗的宝贝苗子,怎么能用天续草这种便宜草药疗伤?
思及此,万姯长老关切道:“快随我来,我那里有一粒天香回神丹。”
天香回神丹乃是疗伤上品,万姯长老只得一粒,是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用的东西。
阳光穿透叶间的缝隙,点点斑驳落在两人的身上,无双皱了皱眉,看向万姯长老,却见她瞧着自己的眼中,带着别样的热情。
万姯长老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自己在看一块她逍遥宗的宝。
要说,他师兄还真是慧眼识珠,先有沧澜君绝世之才,后有叶无双两百年突破渡劫境。
简直是她逍遥宗的祖坟冒了青烟。
想到这里,万姯长老看向无双的目光更加和蔼,道:“快,快跟我来。”
无双紧了紧喉咙,看着万姯长老和她周围一众弟子,思衬之下,只好扔下那一框子天续草,跟着万姯长老走了。
回去的路上,万姯长老与平日近乎判若两人,问话不断。
“你师尊呢?”
“还在藏珏宫吧。”
“你突破渡劫境这么大的事情,你师尊怎么也不上点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你们那五师妹。”
“……”
“要说我那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障,偏偏对着你们那五师妹青睐有加,要我说,沧澜君和你,还有那个钟襄,谁的天赋不比秦瑶光好?”
“……”
“不过,你也争气,竟然区区两百年就突破渡劫境,放眼整个九宗,也是独一人。”
万姯长老身穿一袭青色道袍,领上绣着几朵白色的莲花,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泛起金边。
无双跟在她的后面,略显不自在。
两人很快回到了万姯长老坐落于万灵峰山腰的洞府。洞府的入口是两扇红木门,门旁有一个小池塘,里头还有几只锦鲤游曳。
万姯长老推开红木门,带着无双走进洞府。室内装饰得十分细致,墙上挂着四君子图,榻上铺着细软的羊皮毯。其中,一个角落有一扇漆黑的木门。
万姯长老在木门前画了两个诀,木门应声而开,她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水晶匣子,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折射着耀眼的橙光。
“这就是。”她转身递给无双。
无双接过水晶匣子,轻轻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颗散发着莹绿清香的丹药。
天香回神丹,传说之中,即使只剩了一口气,也能将人救回来的疗伤圣品。
无双垂眸看着这粒丹药,脑中闪过的念头却是——那狐狸能不能吃?
她皱了皱眉,似乎是被这个想法所困。
万姯长老见她半响不动,走到无双身旁,轻声道:“快吃呀,还等什么?”
无双看了眼万姯长老,又看了一眼匣子里的药丸,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在万姯长老的注视下,将药丸吃了进去。
万姯长老满意一笑,道:“我听师父曾经说过,雷劫之力格外霸道,你受了伤,要好好调理才是,吃了药,回去好生休息,最近不要妄动灵力。”
无双点点头,夕阳透过门窗落在万姯长老脸上,照亮了她含笑面容。
无双忽然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她真正的师父。
外人都说她师父是坏到了骨子里的女魔头,可是在无双眼里,她师父很好,很严厉,但是也很耐心,她人生中的第一把武器,是师父送她的,她修炼的业火诀,也是师父教她的。
她师父不爱笑,总是冰冷着一张脸,但是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的时候,师父就会带上一张笑脸,去将欺负了她的人,统统揍上一顿。
她师父很好,她不明白,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死得那样惨烈,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难道只是因为她们是所谓的反派,就注定要被那些主角所杀,做他们完美结局的垫脚石?
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所以,她将他们都杀了,一个也没留下。
她师父没有好结局,那些罪魁祸首,又凭什么有?
夕阳从地平线洒下斜斜的一束红光,如血的颜色映照在无双的脸上,映出她神色晦暗不明。
她的眼皮轻微地跳了跳,额前的发丝也随风飘动。
万姯长老站在一旁,以为她累着了,体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
无双眼神微闪,点了点头,朝万姯长老躬身谢礼,而后转身出了洞府朝剑冢而去。
万姯长老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无双的背影,嘴角笑意仍未落下。然后,她突然间呆了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仿佛意识到忘了什么重要事情。
“怎么把正事忘了。”她小声嘀咕道。
说着,她微微弯腰,从仙袍口袋里摸出一个通透的玉简,手指在上面划过,玉简上瞬间浮现出符文。
片刻之后,一道蓝色的光束从玉简中射出,分为两道,向远方飞去。
那通透的玉简上,刻着一条消息:“二位师兄,我逍遥宗又出了个天才,叶无双昨夜突破渡劫境了!”
与此同时,藏珏宫内,无相殿灯火通明。长渊正端坐于上首,面前是金樽玉酒,上善佳肴。
当玉简飞到他的面前时,他的手指轻点,玉简上的文字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着那几个字,身体微微一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叶无双,突破渡劫境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十分年轻的姑娘,纤细的手指牵着他的手,眼里充满了对他的崇拜和信赖,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开心地唤他“师父”。
长渊的眉头突然紧皱,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头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秦瑶光端坐在长渊的旁边,见状,她迅速站起身,步子轻快地绕到长渊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嘴唇轻启:“师父,怎么了?”
长渊缓缓转头,看向秦瑶光。他微微抿了抿嘴,摇了摇头,轻声回应:“没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那通透的玉简顿时收入袖中。他又重新坐正,目光扫过大殿,只是太阳穴的疼痛并未消减,他神色微冷。
大殿中,华灯初上,明亮的灯火将整个无相殿照得如同白昼。细碎的银钏声伴随着舞姬们轻盈的舞步在大殿内缓缓流淌。
歌舞声中,月长仪一袭紫裙走了过来,金线在裙摆穿梭,光华流转。她手中的碧玉盏在灯火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当她走到长渊和秦瑶光面前,两人也停下了交谈,与她目光相对。她的嘴角挂着温和笑意,道:“长渊仙尊,宫师妹,我敬二位一杯,庆贺宫师妹认祖归宗,也祝仙尊早日突破。”
长渊微微一怔,他的目光落在了月长仪手中的酒杯上,而旁边的秦瑶光也抬起了自己的酒盏。
就在三人齐齐端起酒杯的瞬间,月长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袖中飞出两把短匕,朝着两人而去——
第21章
长渊的动作快得惊人,他大袖一挥,瞬间将秦瑶光罩在了自己的怀中,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击出,短匕被他的掌力打飞,应声而落。
大殿中,歌舞声戛然而止,舞姬停下了动作,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倒吸一口冷气。
月长仪被长渊的掌力击退,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到撞到一根粗大的宫柱上,才停了下来,重重摔落在地。
长渊眼底怒火熊熊,他三两步走到月长仪面前,逼视着她,“你这是何意?”
大殿中的气氛陡然凝固,冷硬的石砖地上映射着点点灯火。一盏宫灯摇曳,将月长仪苍白脸色映得更加失了血色。
她的紫裙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手扶着身边的玉柱,额头上滴下了一滴汗珠,和血珠混在一起,落在了石板地上。
她喘息道:“秦瑶光,她,她有问题,短匕,杀,杀不了人,只是,只是除掉她身上法器。”
长渊眉头紧皱,一语不发。
闻言,一旁的宫北杉走过来,对月长仪怒其不争道:“行云胡说八道,胡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月长仪看向宫北杉,吃力地摇摇头,“我没有,宫哥哥,也,也没有,秦瑶光,真,真的,有问题。”
话落,她转身看向无相老祖。无相老祖坐在高坐之上,背后的屏风上绣着仙鹤祥云,衬得他神色安宁。
她祈求道:“老祖,我,我无意取他们性命,只,只想要还宫哥哥一个清白,老祖,老祖明鉴!”
老祖看了一眼月长仪,又看了眼长渊和秦瑶光,一挥手,那两柄短匕就来到了他的手边,老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短匕,只见短匕没入他的指尖,却并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他抚了抚长须,似是在思索,片刻后,他问月长仪:“你这法器从何而来?”
月长仪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沉默了片刻,还是如实道:“叶,叶无双给我的,她说,只,只要将短匕插入两人心口,就,就能破除法器。”
听到叶无双的名字,长渊的身体不由得一顿,他转向月长仪,目光如刀,似是要将她穿透。
秦瑶光紧紧抓住长渊的袖子,眼泪像是被打翻的珍珠罐子,滴滴落下,颤巍巍道:“师尊,师姐,师姐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长渊眉头紧皱,看向月长仪,“叶无双两百年前因为暗害瑶光,被我发落到了雾霭崖底,你不知道吗?”
“我,我知道。”月长仪有些自嘲道,“我一开始,也,也以为是她心生妒忌,暗,暗害同门,可是,可是不是她,是秦,秦瑶光。”
“她,她身上的法器,可以让,让人忘却记忆,只,只钟情于她,长渊仙尊,你,你早就被她算计了,才会,是非不分,黑,黑白不辩!”
月长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话语也因为伤势变得断断续续。
而长渊面色一冷,下一瞬,抽出太虚剑,直指月长仪,凛冽的杀意让大殿中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度。
就在此时,无相老祖挥手,一道金色的光束如丝带一般直冲向长渊,阻止了太虚剑的锋芒。
剑锋微偏,长渊回头问:“老祖,这是何意?”
无相老祖坐在主位之上,不慌不忙,笑眯眯道:“方才,月长仪所说,秦小友身上的法器可以抹除记忆,长渊道友前些日子也同老身说,总是被梦境所扰,记不清事情。既然如此,长渊道友不妨可以请莫掌门为你织梦,真相大白,也可让这些年轻人死了心,换秦小友一个清白。”
无相老祖话落,长渊沉默了片刻,大殿外月色明亮,照出他眼中思虑。
片刻之后,他看了看秦瑶光,又看了看老祖,道:“既如此,便请莫掌门为我织梦,也好还瑶光一个清白。”
大殿外月亮高悬,明亮的月光洒向大地,也照亮了剑冢后山无双的背影。
从万姯长老那里出来,她原路返回剑冢山脚下,找到了被自己遗弃的箩筐。满满一框子天续草散发着青草香气,她拎起竹筐,朝着剑冢走去。
回到剑冢之时,却发现陆慎拖着那身带血的衣服,正坐在洞府门前,左顾右盼,双手扣在洞口的岩石上,那对狐狸耳朵在空气中快速颤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明亮的月光从树荫斑驳中倾泻而下,落在陆慎沉静的脸上,无双却不知为何从中读出了几分惶恐情绪。
“你怎么在这儿?”她拎着框子走到他身前。
见到她返回,陆慎缓了一口气,身体绷紧的线条稍稍松弛。
无双将筐子随意地扔在地上,问他:“为何出来……”
话落,又戏谑补充道:“怎么,怕我跑了把你扔在这里?”
陆慎没有回答,却伸手,轻轻攥住了她的裙摆。
见他手攥上来,无双皱起眉头,扯了扯裙摆,然后迅速地甩开他的手。
“神经病。”她说着,就往洞府里走。
可是陆慎并未因此住手,无双只觉身后什么东西扯了她一下,回头一看,陆慎不仅重新抓住了她的裙摆,那毛茸茸的尾巴也灵活地缠绕在了她的腰间。
毛茸茸暖乎乎的东西缠住自己的腰。无双一个激灵窜上天灵盖。
她瞪大眼睛,低呵道:“干什么?快放手!”
陆慎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带着些许无力:“我有些站不稳,师妹,能扶我进去吗?”
说着,他不但没放开,反倒将整个人都靠了上了来。
无双眼神微闪,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想要下死手的冲动也只能收回。
“好,我扶你进去,你把尾巴给我撒开!”
闻言,陆慎唇角浮出一丝极为隐秘的笑意,却十分乖巧地松开了尾巴。
无双将他带进洞府,坐在石桌前,却从怀里取出了一颗丹药,放在他面前。
“这是万姯长老今日给的天香回神丹,你看看能不能吃。”
说着,她将那幽绿的丹药递了过去。
陆慎有些吃惊地看她一眼,狐狸耳朵又动了动,片刻之后,他却摇了摇头道:“我吃了也没用,师妹留着吧。”
无双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旋即转身出门,将门口那一大筐子天续草拎了进来。
“既然好药没用,那你自己敷药吧。”她道。
陆慎看她一眼,却没动。他微微垂头,耳朵却摆动得更加频繁。
无双皱眉:“怎么?”
“我没力气。”他得寸进尺。
他靠在石床边上,脸色苍白如纸,可那双翠绿的眼却亮得吓人。
那对狐耳一颤一颤,他小心翼翼讨好似的抬眼看她,“师妹,帮我好不好。”
袖袍下,无双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才忍住了要上前去摸一摸那对耳朵的冲动。
娘的,死狐狸!
她看了看那一筐子天续草,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半妖,目光不自觉地移到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上。
半响,她沉声道:“把衣服脱了。”
陆慎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见她皱眉似有不耐,于是乖巧地脱下了那身破破烂烂的白衣。
无双从筐子里拾起一把草药,在掌心揉碎,一点点地揉碎它,然后贴在陆慎的伤口上。她动作不算轻柔,拂过他的伤口,带起他一声又一声轻轻的嘶声。
“别嚎!”她一巴掌拍在陆慎肩上,力道不算小,刚刚止住的伤口瞬间破了,鲜血透过草膏渗了出来。
“疼……”陆慎小声道。
“疼就把嘴闭上!”
无双深吸一口气,又攥了一把草药揉碎,贴在他伤口上。
陆慎微微低头,翠绿色的眼睛半睁,直视着她,原本苍白的脸上不消片刻,便爬上了丝丝红晕,随着她一点点地敷药,红晕愈演愈烈。
他体温似乎骤然升高了许多,无双抬头见他满脸通红,皱眉问:“这天续草药效那么快吗?”
陆慎摇摇头:“不知道,有些,不太对劲。”
话落,他的脸色越发地红,如同醉酒人的红晕从脸颊爬上了额头,再往下滑至颈部,仿佛要渗透进他的每一个毛孔,让他全身上下如同被烈火烘烤,呼吸声也因此变得有些急促。
无双伸出手,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紧皱眉头,有些弄不清情况。
怎么会发热?
陆慎那双翠绿色的眼里,清明渐消,他挣扎着抵抗那种有什么地方快要爆炸了的感觉,抬手颤巍巍地指向那堆草药,“那个……是什么?”
无双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忽然瞧见了那堆天续草中似乎还夹杂了什么其他的草,颜色深绿,枝叶丰满,形状和天续草十分相似。
无双将那草药扒拉出来,陆慎瞧见,忽然顿住了。
半响,他声音粗喘里带着些颤音:“春觉草”。
听到“春觉草”这个名字,无双瞬间联想到了在兽修那里听过的描述——这是一种具有特殊作用的草药……能使妖兽进入发|情期。
第22章
话落,陆慎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也开始变得朦胧,就像被浓雾笼罩,似乎正渐渐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
混乱之中,他似乎以为自己还是狐狸的形态,手臂绕过无双的腰,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通红的脸颊在她前襟乱蹭,身子不安地扭动着,却始终不得解脱之法。
灼热的温度从怀里传来,那对毛茸茸的耳朵轻扫她的下巴,带来麻酥酥的痒。
无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四个大字:秀色可餐。
她倒吸一口冷气,猛然退后一步,但那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像是有了生命,快速地缠绕住她的腿,紧紧地不放。
她迅速平衡身体,故伎重施,将手提到空中并疾速落下,掴在了陆慎的脸颊,狠狠地打出了一个清晰的印记。
她紧皱着眉:“喂,你清醒一点!”
可是,陆慎这次的反应与先前完全不同,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反倒似乎被那巴掌激得更加难耐,通红的脸在她冰凉的胸口蹭来蹭去,声音沙哑:“会,会爆体的。”
“009,怎么办!”无双紧急呼叫系统。
“你说呢?”009机械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夹杂了一丝暧昧。
“你想都别想,”无双咬牙切齿道,可是男人像是一个火球,在她身上煽风点火,感受到那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身上游走,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是说了吗,会爆体,再说,他把妖丹给了你一半,在妖兽的世界里,这不就是同你结为道侣了吗?亲都成了,这也不过分吧?”
009的话像是一记天雷在无双脑海中炸开,她低头看向陆慎,忽然一下回想到那天晚上他将妖丹渡给她时候的模样。
“成,成亲……”
她有些结巴,半妖九条尾巴织成一张大网将她困在其中。她却已经忘记了抵抗,陆慎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在她身上胡乱地蹭弄着,像是找不到出口的鱼,不断挣扎。
无双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问他:“你为什么把妖丹给我?”
陆慎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他只知道沙哑地唤着她,脸颊在她冰冷的掌心里不停磨蹭,仿佛在寻找一丝丝的安慰。
“师妹,师妹……”
烛光映出男人墨绿瞳中目光迷离,水光潋滟。
半响,无双深吸一口气,而后低头,狠狠地吻上了男人那张滚烫的唇。
陆慎醒来之时,只觉浑身舒畅无比,他低头,只见怀中人的双臂紧紧环绕在他腰间,两人的身体紧密相依,石洞里昏暗的光线在他们的肌肤上映出柔和的光晕。
他微微垂眉,唇角绽出一个笑来。
“你在得意什么?”无双的声音响起,她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陆慎。
四目相对,回想起昨夜疯狂,从迷蒙到清醒再到迷蒙,两人脸都有些红。
“没,没什么。”陆慎微微垂眉,避开了她的目光。
无双松开抱着他腰身的手,侧过身去,只觉体内灵气如汹涌的潮水澎湃。
源源不断的力量,宛如河流一般在她的体内涌动。每一次呼吸,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热流在全身经脉中穿行,犹如文火一般缓缓燃烧,带动着全身的气血在翻涌。
在她那个世界,她曾经听合欢宫的修士谈起过双修的好处,却从未体会过这般至乐至臻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她在瞬息之间跨越了一座巍峨的山峰,从山脚走到了山巅,站在那里俯瞰整个世界。
两人的身体相依在一起,肌肤相触的热度令他们仿佛融为了一体。
无双的双眸微闭。回忆起昨晚极乐,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亏。
双修显然对陆慎也有好处,不过短短一夜,他伤势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原本外露的尾巴与耳朵也悄然收回,恢复了他日常的模样。
无双回过头去,见陆慎似乎脸比她还要红些,她挑了挑眉,起了些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