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梦诧异看?着凌芝颜绝尘而去的背影,“刚刚那个脸像猴屁股的是谁?!”
林随安:“噗!”
花一棠扇子扶额,“凌家六郎。”
花一梦“啊”了?一声,恍然道,“荥阳凌氏的老六啊,他?幼时我还抱过他?呢。我记得是我三岁的时候,他?刚出生,还在襁褓里——”花一梦皱眉,“不对啊,那时花氏和凌氏已经交恶,为何?我会见过婴儿的凌六郎——”
众人愕然。
好家伙,不会是狗血的指腹为婚吧?林随安心道。
花一棠嘴里小声哔哔,“六郎也太惨了?,小时候也就?罢了?,长大了?也没逃过三姐的魔爪——”
花一梦灿然一笑,声如?仙乐悠扬婉转,“四郎,你?说什么呢?”
花一棠干咳一声,识相转移话题,“三姐怎么来了?益都?”
“自然是为了?你?那劳什子的百花茶。”花一梦掏出一个茶包抛给?伊塔,伊塔打开,捏起一撮闻了?闻,沉下脸,“这个,假的!”
花一棠两眼放光,“啊呀,这么快就?出现?赝品了?!”
花一梦翻白眼,“四郎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简直和大哥一模一样。”
林随安OS:花三娘你?这个翻白眼的表情和花一棠也一模一样。
花一棠:“赝品的源头是益都?”
花一梦:“八九不离十。”
花一棠得意摇起了?小扇子,“来的正好,如?今花某身为益都司法参军,搜查伪货赝品乃是分内职责——”
“滚!你?别来捣乱!每次你?一掺和,芝麻点大的屁事都能捅破天去!”花一梦嫌弃道,“听说你?昨日?刚入益都城不过几个时辰,又遇到了?案子?”
花一棠干笑:“我鸿运当?头嘛。”
花一梦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看?向林随安,“四郎在东都、广都和青州诚县的案子我们都听说了?,这一路多亏林娘子照拂,这臭小子方才?保住了?一条命。”说着,端起茶盏,“花氏一族感激不尽,以茶代酒,敬谢林娘子一杯!”
林随安受宠若惊,忙端茶受下这一礼,“三娘严重了?,花一棠亦助我良多。”
花一梦笑着点了?点头,又斟了?一杯转向方刻,“方大夫,我也敬你?一杯,你?能忍受这不着调的臭小子,实属不易,辛苦了?!”
方刻手忙脚乱抓起茶碗,干巴巴道,“他?的确不着调。”
花一梦诧异挑眉,显然没料到方刻说话竟是这种风格。
花一棠脸黑了?,林随安忍笑。
方大夫的毒舌果然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好在,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方刻硬邦邦撂出下半句。
花一棠“啪”一声打开扇子嘚瑟起来,像朵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花儿。
花一梦含笑点头,四下望了?望,“还有一位靳若小郎君呢?”
“呃,他?去查案子——”林随安一句话没说完,靳若好似天降神兵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抓起茶盏和花一梦豪爽一碰,“三娘客气了?,花一棠少不经事,我比他?虚长两岁,照顾他?不过是小意思。”
说完,一饮而尽,抓起两个蒸饼叽里咕噜塞到了?嘴里。
花一棠的脸又黑了?。林随安憋笑憋得很辛苦。
“嗯咳!”花一棠捋了?捋袖子,起了?范儿,“吴氏兄弟的不在场证明?查的如?何??”
“吴正礼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案发当?夜他?的确在红香坊方十一娘家,”靳若囫囵道,“不过方十一娘家不是普通的妓馆,而是一个地下赌坊,当?夜,吴正礼和他?一帮狐朋狗友们赌了?整整一晚上,起码有五六个荷官可以作证。”
林随安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吴正礼是个赌徒。
花一棠哼了?一声:“上了?赌场,不认爹娘,若吴正礼真是赌徒,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林随安:“吴正清如?何??”
“能为吴正清证明?的都是府衙的书吏,我不好查。”靳若又塞了?一个蒸饼,“只能靠花参军了?。”
花一棠微微一笑,“凌司直已经去了?,咱们只要静候消息即可。”
林随安点了?点头,“木夏,替我备一份礼,我要去益都净门分坛。”
木夏:“是,林娘子。”
“靳若,咱们一起去。”
“行嘞,师父。”靳若端过一盘子蒸饼倒进了?怀里。
花一棠顿时急了?,“我也去。”
“你?不能去。”方刻薅住花一棠,“我要去连小霜的绣房瞧瞧,你?是司法参军,你?带我去。”
花一棠:“诶?”
“快走!”
“不是,等一下,诶诶诶,方大夫你?别拽我袖子啊,我今天这身可是花时犹记的料子,又贵又薄又脆,一不小心就?破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走了?,花一梦举着空茶盏,有些怅然若失。
“伊塔,四郎长大了?。”
“嗯。”
“四郎有了?好多朋友啊。”
“嗯。”
“四郎看?起来很开心啊。”
“嗯。”
“唯有那个凌六郎不太对,目光闪烁,形色可疑,定是心中?有鬼!”
“……”
“还是大哥说的对,别看?凌氏一族长得浓眉大眼像个好人,其?实一肚子坏水,哎呀,我家四郎这般天真无邪,可千万莫要被?荥阳凌氏的坏人骗了?啊!”
“……”
伊塔心中?憋了?千百句吐槽,无奈唐语不过关,说不出来,只能将一腔郁闷搅进了?黏糊糊的茶汤:
浓眉大眼的凌六郎真的是个好人啊!
凌芝颜:阿嚏阿嚏阿嚏!莫非是昨夜做噩梦的时候着凉了??
第172章
木夏为林随安准备了四大包上品百花茶和一套茶具做登门礼, 光茶叶就足足有二十斤,幸亏靳若临出门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将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都带上了, 正好一个?人拎五斤,靳若还能一路买买买吃吃吃, 甚是逍遥自在。
青龙四人第一次跟林随安出门逛街, 东张西望的,看什?么都新鲜,方大夫说的不错,他?们只要跟在千净身边,状态就会一日?比一日?好,比起之前在诚县木讷的状态,越来?越像人了——啊呸, 不是说他?们长得越来?越像人,而是说表情、眼神多了几分人气和活力,渐渐地?,也就能分辨出每个人的个性了。
青龙是年纪最?小的, 最?近吃得不错,脸圆了,林随安怀疑是受了靳若的影响, 一路上,靳若买烤红薯、白糖糕、糖人……他都眼巴巴地瞅着, 靳若勉强分了他?半个?烤红薯。
朱雀是最?年长的,个?头最?高,最?稳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随安的错觉,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神神似方刻。
白虎身形细长, 皮肤最?白,玄武最?矮,肌肉练得最?结实,两个?人关系很要好,总是一起行动,偶尔看到他?们凑在一起咿咿呀呀比划,也听不懂说什?么。
四人说话还?是不利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蹦的频率不同,青龙是两个?字,朱雀是三个?字,白虎和玄武最?逗,常常是一个?人说前几个?字,另一个?人说后几个?字,像一对儿捧哏逗哏。
净门益都分坛位于益都城东四区的老树坊卜算街,临着大东门,与大慈寺只隔着一条玉江。林随安一行从?衙城南门出发,绕过散花楼,过了南慈大桥,穿过整个?东一区,再过东慈大桥,走?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方才看到了老树坊的坊门。
老树坊是益都出名散户区,所谓散户,指的就是家境贫寒没有根基的平民,大多没有本?地?氏族依仗依靠。坊内宅院窄小,独门独院的不多,常常一个?院子里住了好几家人,类似现代的大杂院。住在这儿的人,除了少量是外地?乔迁而来?的,大多都是本?地?做小买卖的,如小摊贩、走?货郎、菜贩子、手艺匠人等等,自然而然就成?了净门弟子的天然聚集地?。益都净门分坛设在此处,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从?走?进坊门的那一刻起,林随安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转目四望,着眼之处只有平平无奇的路人,而且这些视线并无恶意,更无杀气,林随安的第?六感本?能无法锁定具体?的位置和人,只觉身在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之中,全身不自在。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显然也感觉到了,四人全身紧绷,面色沉凝,紧紧护在林随安两侧,青龙甚至走?出了同手同脚。
唯一轻松惬意的是靳若,嘴里叼着一根糖棍,大摇大摆,瞅着这边啧啧啧,看看那边呦呦呦,很是胸有成?竹,走?着走?着,突然向道边一个?卖毕罗的小哥打招呼,“兄弟,劳烦您跟甘坛主报一下,就说林娘子和靳若前来?拜访。”
毕罗小哥倒吸一口凉气,扔下毕罗摊位一溜烟跑了。
林随安侧目:“徒儿眼力不错啊。”
靳若:“基本?技能,小意思。”
朱雀四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几分。
老树坊有三街两道,三街:卜算、鹊桥、天仙,两道:临西、临东,呈格子状交织,坊门直通天仙街,左转是临西道,往前走?一炷香,右转便是卜算街,靳若进坊门的时候让毕罗小哥报信,转到了临西道招呼了一个?磨刀匠人报信,待到了卜算街又找了个?卖香包的货郎,三个?小贩显然都是净门弟子,脚下功夫利落,跑起来?嗖嗖嗖的,可一个?都没回来?,也未见?到其他?净门弟子来?迎接,林随安一行就这般畅通无阻站在了益都分坛大门口。
这是老树坊里为数不多的两进院落,夯土的院墙,斑驳的木门,墙只有半人身高,能看到院内正堂屋顶漆黑的瓦片。
门前一个?人都没有。
林随安和靳若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推开门板走?了进去,前院看起来?是个?普通的民居,三间厢房,正厢两侧有耳门,隐隐听到后院有人声,声音时高时低,有男有女,听起来?挺激烈,似乎在争吵什?么,左侧耳门外挤着三个?人,同一姿势贴在耳门上偷听,仔细一瞧,竟然是之前来?报信的净门弟子。难怪一直没回音,感情都聚在这儿听墙角呢。
靳若大为不爽,“你们干嘛呢?”
三名弟子讪笑两声,指了指耳门里面,“坛主好像和四位长老吵起来?的,我们都是低阶弟子,不敢打扰。”
哎呦,有热闹听啊。林随安顿时来?了精神,也凑过去,耳朵贴上了门板,但?很快发现这是多此一举,后院的几位都是大嗓门,以她的耳力,隔着门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坛主这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将益都净门送给扬都净门吗?”一个?男声。
“坛主此举太过冒进了,那个?所谓的少门主才十八岁,毛都没长齐,如何能掌控净门,定是扬都那些长老们背后操控,益都之前与扬都分家时,与那几个?老家伙闹得甚僵,难保他?们不会伺机报复。”另一个?男声。
“昨日?我见?了少门主,靳少门主仪表堂堂,眸光清正,甚有老门主当年的风范,我觉得他?可信。”甘红英的声音,“更何况靳少门主的师父是千净之主,大家莫非忘了净门的门规,千净所在,方为净门正宗。”
“我反倒觉得这个?千净之主最?不靠谱,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林随安其人,刀法盖世,有以一敌百之能,诸位难道不觉得太夸张了吗?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另一个?女声道,“更何苦,千净三十年不曾现世,净门也只有零星记载,林随安手中的千净是真是假尚无定论。”
“三长老所言甚是,千净之主的传闻太过邪乎,老朽以为,定是扬都净门操控了江湖上的消息,强行塑造出了一个?武艺超群千净之主,以便他?扬都净门收服各地?分坛。”最?后一个?是苍老男性的声音,“诸位长老莫要忘了,操控消息,渲染消息,乃是我们净门最?拿手的本?事。”
“果然还?是大长老看得远!”
“没错没错。”
靳若砸吧了一下牙花子,“原本?以为兵不血刃就能收回益都分坛,原来?他?们内部根本?没谈妥,瞧这架势,要内讧了。”
林随安心?中叹息:果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轮不到她。
甘红英沉默片刻,“我昨日?已经将净门堂口布局图和弟子名单全呈给了靳少门主,我们已没有退路了。”
院中的几人大惊。
“什?么?!”
“坛主,你糊涂啊!”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叫上兄弟们,带上家伙,去抢回来?!”
林随安暗暗叹了口气,吱呀一声推开了耳门,眼前一亮,竟是一方宽敞平整的练武堂院,院亭里有五个?人,主位是甘红英,左侧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妇人,右侧是两名男子,看体?型都像练家子。
五人齐刷刷看过来?,表情好像被人用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靳若嘿嘿一笑,“益都分坛的兄弟姊妹们,早啊。”
林随安摆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脸,“我们带了百花茶,一起喝两盏呗。”
唐国最?出名的两种?瓷为青瓷和白瓷,青瓷历史悠久,制作工艺成?熟,美感、质感和光泽度都已登峰造极,白瓷是近十几年发展起来?的,洁如白玉,色泽如雪,甚得士族大夫喜爱,常被引申为人之德行白璧无瑕,一尘无染。
花氏在白瓷制作方面颇有建树,最?著名的是明窑的白瓷,秉承了花氏“特立独行”的一贯风格,不走?寻常路,研发出别具一格的釉下彩。
比如眼前这套茶盏,用的就是“釉下碧”的技艺,茶盏通体?洁白通透,唯独在盏底烧了一抹翠绿,注入清澈的百花茶茶水,如一片春芽在清波中莹莹漾漾,不愧花氏“泽水一枝春”的美誉。
林随安不知道这套茶盏具体?的价格,但?瞧对面五人小心?翼翼的动作表情,猜测起码又是几十金起步。
益都分坛除了甘红英之外,还?有四位长老,大长老东门文,年过花甲,发须斑白,精神矍铄,应该是分坛资格最?老最?有话语权的;二长老沈湘,五十多岁的妇人,样貌平平,腰间还?系着围裙,像个?邻家的亲切大婶子;三长老高翰,年过弱冠,高个?儿长脸,手脚粗大;四长老白山,三十出头,肩宽腰厚,皮肤黝黑,背着两把黑刀。
东门文和沈湘还?算有礼貌,高翰和白山表情就不太友好了,自打林随安等人进门,眼神就一直恶狠狠的。
甘红英很尴尬。
四个?长老背后畅聊千净之主和净门少门主的坏话,不想被正主撞了个?正着,着实丢人,但?瞧林随安和靳若,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还?乐呵呵四下张望,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
其实林随安也挺尴尬,幸好和花一棠混得久了,学了几分厚脸皮的精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至于靳若,似乎天生没长“尴尬”这根筋,青龙他?们就更别提了,目前还?有没有进化出“尴尬”的情绪细胞。
甘红英:“嗯咳,那个?——林娘子和少门主不是说三日?后拜访吗?怎么今日?就来?了?”
林随安抱拳:“昨日?得了甘坛主一份厚礼,今日?特来?回礼。”
靳若:“茶叶是回礼,茶具是昨日?连小霜消息的报酬。”
“少门主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甘红英话没说完,就被三长老高翰打断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说话口气贼冲,“我不信这个?小娘子是千净之主!”
甘红英大怒:“高翰你说什?么呢!”
“无妨,”林随安笑眯眯道,“高长老如有疑惑,尽可提出。”
高翰一指林随安腰间的千净,“这把刀真的是千净吗?”
林随安:“是。”
“我不信,除非你用此刀与我比试一场,你赢了,我就信。”
“不妥,”林随安摇头,“千净出鞘,必见?血光,我们第?一次来?做客,见?血不吉利。”
靳若愕然,心?道师父果然跟姓花的学坏了,满嘴编瞎话,来?益都的路上明明还?用千净劈柴给木夏烤羊肉呢。
林随安:你不懂,这是为师的逼格。
高翰冷笑一声,“你不敢?!”
林随安:“我虽然不能出手,但?我徒弟可以,靳若,要不你试试?”
靳若端起茶盏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拍了拍腰间的二尺横刀,“我这刀名为若净,轻易也不出手,高兄若想与我比试,需得先赢了我的徒弟。”
林随安瞪眼:你徒弟是谁?
靳若向后努了努嘴。
高翰目光在青龙四人身上转了一圈,“这四个?就是你徒弟?好啊,一起上吧!”
“不妥不妥,都是净门子弟,怎可以众欺少。”靳若回头看了一眼,“青龙,你去吧。”
青龙抱拳:“青龙,可以。”
说着,纵身跃进了练武场,高翰紧随而上,二人都是赤手空拳,高翰拳头骨结硬大,显然练的是外家拳法,青龙自从?离了诚县,就再未与人争斗过,所以很少带刀出门。
林随安压低声音问靳若,“你何时收了青龙他?们做徒弟?”
“我诓他?们的,我好歹也是个?少门主,若谁来?挑战都亲自下场,岂不是很掉价?”靳若瞅了眼青龙,“你觉得青龙能赢吗?”
林随安挠着脑门没说话。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是龙神观费劲心?力炼制的四兽,巅峰时四人合力能与她大战四五十个?回合不落下风,但?是现在龙神果的药性几乎都被解药洗去了,脑袋还?不太灵光,最?近一个?月也没有任何实战案例做参考,实在不确定目前四人的战斗力被削弱到了何种?程度。
这个?高翰看起来?信心?满满,又身居益都分坛三长老之位,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定是极为精彩激烈的一战。”林随安推测道。
说话间,高翰大喝一声,拉开架势呼一下冲向了青龙,拳头虎虎生风,气势很是骇人,反观青龙,似是被高翰镇住了,竟是不躲不避,高翰也不客气,斗大的拳头结结实实击在了青龙的腹部,咚一声。
林随安和靳若同时倒吸凉气,甘红英面色变了,其余三名长老眸光一亮,高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正要来?一招流星连环拳,却发现他?击出的拳头被一只手死死握住了。
是青龙。
高翰的拳的确击中了,但?青龙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单手握着高翰的拳头一帧一帧离开自己的肚子,高翰手臂狂抖,根本?拗不过,情急之下豁然挥出左拳,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的青龙嗖一下消失了,高翰骇然变色,下一瞬,只觉整个?人打横翻了过来?,好似风车在半空转了一圈,重重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一双眼珠子还?在画蚊香。
高翰输的不明不白,场下几人却是看得清楚。
青龙先是硬生生挨了一拳,以身体?封住了高翰的拳路,待高翰打出第?二拳的时候,速度自然就慢了,趁高翰中门大开之时,沉腰下马,贴地?荡出一记扫堂腿击中高翰小腿骨,顺势抓住高翰衣襟向上一甩,两相用力,将高翰高高抛了出去,一连串动作毫无任何武功路数和技术含量,全靠身体?耐打、速度够快,力量够大,姿势还?甚是不雅,和街边混混打群架一个?水平。
益都分坛众人:“……”
林随安扶额:“甚有徒儿无赖贴地?战的风骨。”
靳若黑线:“好的不学坏的学。”
青龙回来?了,向靳若一抱拳,“青龙,赢了。”
林随安和靳若齐齐竖起大拇指:“甚好!”
青龙还?是没啥表情,但?林随安觉得他?挺高兴。
高翰爬起身,大怒:“这算什?么,看不起谁呢?!”
“小高,退下!”四长老白山站起身,身后双刀嗡嗡作响,“输了就是输了!”
高翰一脸不服气,扶着脑袋回了座位。
白山跳下练武场,正色抱拳,“在下白山,擅双刀,不知靳少门主是亲自下场还?是让徒弟代劳?”
朱雀、白虎、玄武齐刷刷看向了靳若,眼神甚是期待。
靳若没叫任何一人,而是自己站起了身,“双风刀白山,出道十四年,斩恶匪,护百姓,被江湖人尊称为双刀侠,三年前,与狄山派八大高手在鹿河渡口大战三百回合,狄山派八人四死四重伤,自此一蹶不振,但?双风刀也自此绝迹于江湖。想不到,你竟是来?了我净门。”
林随安心?中“喔嚯”一声,想不到这位居然还?是个?江湖名人。
“我认的是甘坛主,不是你。”白山定声道,“若要让我服你,就拿出点真本?事。”
靳若看了林随安一眼,林随安轻轻颔首。
靳若提着若净走?下了练武场。
小剧场:
林随安:好徒儿,为师相信你!快快快,上瓜子!
林随安对靳若很有信心。
靳若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 仅魔鬼力量训练就长达三个月,外加数次亲身示范教授十净集刀法精髓,配合实战训练, 教学成果斐然。
目前靳若对十净集的招式的运用已?十分纯熟,只有一个小问题, 不同招式之?间的转换不够连贯流畅, 偶有涩滞之感。
这不是?练习的事儿,需要大量的实战磨合。
当然,还有一招,靳若仍未勘破——十净集秘技:破定。
破定的基本原理林随安早就告诉了靳若,但前提条件是?,必须拥有和林随安同样逆天的动态视力、瞬间学习模仿能?力、力量和速度,这些对于正常人来说, 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
林随安觉得无?妨,以靳若现?在?的能?力,除非遇到云中月那般的一流高手,普通的江湖二三流货色, 皆可放手一战。
现?在?就看这白山的实力到底如何?
靳若貌似很重视此次对战,凝着脸色抽出若净横在?胸前,做了个扎实的起手式。白山眸光一沉, 双手抽出背后双刀,交错衡胸, 也摆了个起手式。
空气潮湿沉重,没有半丝风,一滴汗从靳若的额头滑落。
两个人同时动了, 仿若两只离弦之?箭射|向了对方,第一招用的都是?纯力量的劈砍招式。
白山双刀横砍, 靳若以刀釜断殇应战,叮叮两声,震开双刀,突刺向前,连环三招大劈,白山力量稍逊,左右双刀交替防守,倒退四大步,猝然大喝一声,身形一矮跪地?,以膝替足,滴溜溜一个旋身,双刀逆锋劈向了靳若的腿骨。
这一招正好撞上?了靳若的强项,靳若一跃而起躲过刀锋,也来了一招贴地?扫荡攻击,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眼看就要斩断白山的膝盖,岂料白山双脚倏然向后一弹,身体反向前冲,像一根笔直的□□向了靳若的面门,这一招的姿势和发力方式着实反人类,靳若大惊,迅速回刀防守,未曾想白山竟然中途变招,左刀逆缠,右手顺缠,叮一声绞住了若净。
靳若眸光一闪,左手抽出靴中的匕刺向白山双眼,白山若不变招,双眼定然被废,被迫松开千净,左刀顺势向上?一撩,嗤,两道?血光几乎同时飞出,靳若的脸颊破了道?口子,白山的眉心见了红。
下一瞬,白山双手双刀旋起刀花,仿若两个高速旋转的风扇轮扑向了靳若,刀风凛冽,割空破日,名副其实的双风刀,靳若足尖一点,速度骤然加快,足踏迅风振秋叶的步伐,手上?招式换成了待斩若牲畜的巧劲儿,整个人也变成了一团旋风,移形换位与白山缠斗。
三柄刀,两黑一白,激烈交击发出串串火花,叮叮叮叮响个不停。
台下观战众人目瞪口呆,这二人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动作,也无?法分辨谁更胜一筹,唯有林随安看得清楚,这二人几乎势均力敌。
靳若身法更快,力量更强,但对战经验不足,随机应变不够及时,几次险招都靠着超高敏捷度惊险避过。相比之?下,白山不愧是?老江湖,招式老道?,攻击防守有条不紊,看似占尽上?风,但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每和靳若对一次招,他?的速度便会降下一分,渐渐的,攻击招式越来越少,防守招式越来越多。
林随安十分欣慰:看来三个月的耐力训练没白费,靳若的续航能?力远超白山,如此高速鏖战之?下,白山撑不了多久,靳若只需稳住节奏,步步紧逼,待对方力竭松懈之?时,自然——
岂料就在?此时,靳若突然说话了,“益都净门大小堂口共有三百四十六处,弟子九百六十九人,堂主十二人,分驻益都城五十六坊,我没说错吧?”
白山刀风一滞:“什么?”
靳若反撩一刀,若净和双刀擦刃而过,发出刺耳刀鸣,“但在?一年前,益都净门堂口有五百二十六处,弟子近两千人,堂主二十三人,也就是?说,现?在?你们无?论是?堂口还是?人数都减少了近五成,我说的对吗?”
白山大怒,“你是?来羞辱我益都净门的吗?!”
一句话的时间,双刀狂绞,连攻七招,皆是?大开大合的杀招,靳若脚下飞速移形换位,将?迅风振秋叶的步伐运用到极致,整个人仿若一只灵巧的蜂鸟,在?凛冽的刀风中颠簸飞翔,而他?的嘴,则变成了蜜蜂,左边嗡嗡嗡,右边嗡嗡嗡,语速飞快绕着白山嗡嗡嗡。
“南五区、南四区原本是?净门堂口最密集之?处,锦江夜市之?前也是?净门的地?盘,可随着其他?门派渐渐扩张,净门的地?盘被一步步蚕食。”
“西市所在?城内区成了鸭行门和香词门的地?盘,锦江夜市和南市被五陵盟和登仙教瓜分,东市的三大堂口也成了黄九家的囊中之?物。”
“净门如今只能?退守玉江以北,北市和锦里夜市也是?岌岌可危,除了老树坊分坛,锦里堂口是?净门仅存的,最大的堂口。”
“登仙教和黄九家早就对这块地?盘虎视眈眈,半年来,已?有数次挑衅之?举,每次净门弟子皆有损伤,如此下去,锦里堂口被抢走不过是?迟早的事。”
“到时,净门就只剩东二区、东四区两坊地?盘,两坊都是?散户区,根本没有大型坊市和夜市支撑净门弟子的摊贩生计,甚至净门引以为傲的消息来源也会被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