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by欧阳墨心
欧阳墨心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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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玄明散人发?出一声凌厉的高喝,重重跪在了祭台上。
所有百姓和道?士震声高呼,疯狂叩头。
茫茫如海的龙神湖上空,出现了一团巨大的云,一条青色巨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鹿角、金目、鱼鳞、鹰爪、蛇身栩栩如生,玄明散人的喝声和道?士们呼声合成一道?凄厉吼叫,破开湖面直冲天穹,神似龙啸。
“龙神降世,福泽万民?!”
“龙神降世,福泽万民?!”
“龙神降世,福泽万民?!”
林随安震撼地?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象竟和她在广都城杀手死后记忆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原本以为?只是?死者的记忆美化或者是?执念幻觉,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也太他丫的玄幻了吧!
云中月手搭凉棚遮着脑门,口中“哇哇哇”叫个?不停。
丙四四人依旧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
巨龙的身形渐渐虚弱,消失,留下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花一棠站在在高高山丘上,袖着双手俯瞰着一切,双眼长眯,容色凝霜,一只飞鸟从他身边掠过,扫落满树梨花,纷飞如雪。
突然,他冷笑一声,骂了句“啖狗屎!”
丙四四人被激活了,学着花一棠的口吻骂了四句“啖狗屎”,仿若荡在天地?间延绵不绝的回响。
藏在城墙头上的方刻、靳若、木夏和伊塔都傻了。
靳若和伊塔成了同款口吃,“龙、龙、龙龙龙龙!”
木夏嘴张得能塞下两颗南瓜。
方刻的脸黑成了锅底,目光投向了城门口队伍最末尾的母子——
半个?时辰前,秋三娘和阿牛醒了过来,未等他再做诊断,秋三娘听到了城外的诵经声,不由分说抱着阿牛狂奔出了城,众人放心不下,也偷偷跟了出来,不料就见到了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此时的秋三娘和阿牛正在疯狂磕头,阿牛尚且有些懵懂,秋三娘则是?泪流满面,嘶声大叫,“承蒙龙神显圣赐福,救我母子二人!我愿终生做龙神信徒,祈求龙神护佑我儿长命百岁,一生康泰!”
木夏合上了下巴,默默看了方刻一眼。
伊塔不高兴了,“明明是?,方大夫,救人,怎么,成了龙神?不对?!不对?的!”
靳若一把?捂住伊塔的嘴巴,“哎呦我的王子诶,你可小点声,把?人招来可就不妙了!”又对?方刻道?,“龙神祭快结束了,咱们要赶紧撤了!”
方刻沉默着点了点头,一行人趁着龙神祭尚未散场,城中守备形同虚设,跟着靳若沿着隐秘小道?七转八转回了县衙小院。
靳若绕着园子团团乱转,“居然真的有龙!这啖狗屎的真是?见鬼了!”
木夏跟着靳若也团团乱转,“这不合理,这不合理!”
伊塔还在愤愤不平,“不是?龙神,是?方大夫救人,不对?,不对?的!他们肯定,心里也中毒!”
方刻闷闷叹了口气,“我能解他们身上的毒,却不能解他们心里的毒——”
院内一片死寂。
今日所见所闻着实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所有人的心境都是?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巧了不是?,这毒我能解。”毫无预兆的,花一棠的欠欠儿声音从天空传了下来。
众人一惊,抬头望去,就见林随安抓着花一棠的肩膀翻墙跃入,身后还跟着一个?蓝衣翻飞的道?士,三人身上沐着一层虹晕,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林随安扬起笑脸,打了个?招呼道?:“呦,我们回来啦。”
方刻:你俩他丫的还知?道?回来啊!

第153章
朱达常感觉自己是“飘”回县衙的, 龙神祭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原本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诚县百姓仿若个个疯魔了一般对龙神顶礼膜拜, 甚至肯为?龙神观肝脑涂地。
今日,他终于明白了。
无论?是方刻口中所谓的“符水之毒”, 还是之前对龙神观的怀疑和猜测, 在龙神真身显圣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
一路浑浑噩噩回了县衙偏院,迷迷糊糊推开房门?,饭香味扑了满头满脸,朱达常懵了。
屋子中央多出了一条长七尺,宽四尺的长条桌案,中心位置是一锅炖羊肉, 大铜锅咕嘟嘟冒着香气,白嫩的羊羔肉块在锅里翻滚,旁边围了一圈花椒、胡椒和细盐混合的蘸料,四大盘切脍平行排列, 鱼片呈半透明,轻薄细嫩,配着葱碎、芥末、豆豉、蒜泥、橙皮捣碎的酱料, 馎饦、蒸饼、婆娑轻高面、三色米饭穿插其?中,琳琅满目, 令人垂涎。
一圈人围坐条案四周,吃得酣畅淋漓。
朱达常的第一反应是走错院子了,忙退出门?, 看?了看?四周的景色,不?对啊, 此处就是县衙,的确是他的小院。
“朱主簿回来啦,别客气,进来坐啊,木夏,添双筷子。”正对门?主位的食客抬起头,举着油晃晃的筷子招呼道。
笑颜如花,眸光明亮。
朱达常脑袋嗡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进门?,关门?上闩,低呼道,“花、花花花县尉?!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花一棠眨了眨眼,“朱主簿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好歹也算同僚,来你这儿串个门?儿,蹭个饭不?过分?吧?”
“龙神观,贤德庄和玄明散人都在找你,快把整个诚县翻过了来了,你——”
朱达常话刚说?了半句,被木夏塞了一双筷子,不?由分?说?把他压着坐在了案边,还贴心盛了碗香喷喷的羊肉汤,朱达常哪里有心情吃饭,“裘老?庄主死因不?明,如今裘氏以此大做文章,甚至要请裘县令发海捕文书,你就要变成通缉犯了!还有龙神观的符水,刚刚的龙神祭,龙神,是真的龙神——”
突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朱达常的肩膀,朱达常一个激灵回头,看?到了林随安的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林林林娘子?!你怎怎怎怎么也在?”
林随安嚼着切脍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朱达常嘴巴张了几张,想要说?什么,但转目一看?,方?刻、靳若、木夏、伊塔都吃得稳如泰山,还有四个没见过的汉子,一言不?发闷头狂吃,满屋子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大呼小叫大惊小怪。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朱达常整个人突然就懈怠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吃了起来,岂料就这两句话的功夫,锅里的羊肉竟是被靳若和花一棠吃了个精光,若非木夏厚道给他碗里夹了一块,朱达常就只有闻味儿的份了。
“龙神祭上,玄明散人话里话外都在针对我?,应是对我?生了怀疑,”朱达常啃着骨头道,“相信很快就会搜到县衙了,你们吃完这顿就赶紧走吧。”
“朱主簿不?必担忧,四郎早有安排。”木夏笑道。
话音未落,窗户砰一声开了,一道影子呼啦啦飘了进来,挤坐在靳若身?边,不?由分?说?抢了靳若手里最后一个蒸饼,靳若骂骂咧咧噼里啪啦和那人对了十几招,竟是没打过,含泪看?着“影子”美滋滋吞下了蒸饼。
朱达常嘴里嘬的骨头掉到了桌上,新来的那个“影子”衣着、服饰、发髻、身?形都与林随安一模一样,唯独长了一张男人的脸,而且这张脸好死不?死还有些眼熟。
朱达常想起来了,“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呲牙朝朱达常一乐,朱达常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此人绝对不?是玄清道长,玄清道长绝不?会做出这么诡异的表情。
尽职尽责的木夏彬彬有礼介绍,“这位是天下第一盗云中月,擅长易容和逃命,目前算我?们的半个盟友。”
云中月不?高兴了,“好歹我?也算是给你们办事,怎么连块羊肉都没给我?留?”
“有的吃不?错了。”靳若嘀咕。
花一棠示意木夏回后厨又端了一个小铜锅出来,里面是新鲜的炖羊肉,一直用火温着,还冒着热气。
云中月高兴了,靳若不?爽了,恶狠狠瞪着花一棠。
花一棠吃饱喝足后明显心情不?错,摇着小扇子问,“云兄此行事情办得如何?”
“我?去诚山转了几圈,把他们都引过去了,估计龙神观和裘氏的人现在正在搜山呢。”云中月瞥了眼林随安,“尤其?是裘鸿一行,对林娘子当真是恨之入骨啊。”
林随安无奈耸了耸肩。
朱达常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云中月假扮林随安将追查的人都引去了诚山,也就是说?,目前县衙还是安全的。
想到这,他心中是五分?庆幸,五分?悲哀。
庆幸的是,暂时还不?必和龙神观正面硬碰硬,悲哀的是,不?知道花一棠这帮家?伙还要鸠占鹊巢多久,只一个靳若,几日已经吃了他快一月的俸禄(俸禄是粟米),还有这吃饭用的长条桌案,也不?知花了多少银钱——想到这,朱达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瞧,这条桌案竟是用他的茶案、书桌和一块床板拼成的——这帮家?伙,难道不?仅要吃光他的俸禄,还要拆光他的家?不?成?
朱达常哀怨地瞪着花一棠,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花一棠似有所感,笑眯眯道:“我?知朱主簿心焦如火焚,但诚县之事牵涉一县百姓安危,不?可不?慎,定要步步为?营,谨慎行事。”
朱达常抱拳,“花县尉有何高见?朱某愿洗耳恭听。”
娘的,都火烧屁股了,你就别拽文了行吗?!
花一棠竖起两根手指,“若想解诚县之危局,有两处关键,一要解身?之毒,二要解心之毒。城县百姓常年依赖龙神观符水,却不?知早已慢性?中毒,致使体重?下降,脏腑受损,五感渐弱,此一点,方?大夫已经为?朱主簿解释过了吧?”
朱达常皱眉点头。
方?刻:“如今有了符水,可以进一步完善解药,但药材不?够,药引难寻,必须出城方?能购买。”
“我?有出城的办法,”云中月喝完最后一口羊肉汤,“卖给你们,五百金。”
靳若:“你怎么不?去抢?!”
云中月掏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地图拍在桌上,“这可是我?冒着被砍成肉酱的风险探出来的密道地图,有本事你也去探一份回来啊?”
靳若:“……”
林随安抓过地图瞅了瞅,完全看?不?懂,地图里记录的通道仿若蚁穴,四通八达、繁杂难辨,若是让她拿着这张地图去走,八成会在密道里迷路至死。
云中月:“四面庄和贤德庄的密道都是几十年前建的,龙神观的地下密道是近两年才建的,新旧两部分?密道在地下连通,成为?了一个整体,”他点了点中央位置的一处圆形区域,“这一处是玄明散人的秘库,里面是龙神观囤了几个月的货物,玄明散人本想在龙神祭之后将这些存货卖出去,大赚一笔,不?想昨儿晚上被花四郎和林娘子烧了个干净。”
朱达常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娘啊,才一晚上这俩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吗?!
这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
“不?过也多亏二位大闹了这一场,逼得玄明散人告诉了我?一处密道的隐蔽出口,”云中月又指了指地图左下角,“正好直通城外龙神湖南岸。”
林随安了然:此处便是她和花一棠逃出来的那个出口。
“无论?是贤德庄还是四面庄的密道,都能抵达这个出口出城,只是过程有些崎岖。”
花一棠皱眉,问道:“靳若,你可能看?懂这地图?”
靳若凝神研究地图片刻,点头,“不?难,可以。”
“能记住吗?”
“能。”
云中月颇为?诧异看?了眼靳若,砸吧了一下牙花子,“少门?主果然继承了净门?祖传的识路辨踪的绝技。“
靳若横了他一眼。
果然是她林随安的徒弟,太可靠了!林随安十分?欣慰,掏出暗御史令放在了靳若的手里,“你带此物去广都城寻广都太守车庭,将诚县境况告知于?他,请他速速派人来诚县增援。”
靳若:“是,师父!”
花一棠解下腰间的花氏玉佩信物也放到了靳若手里,“你拿着这块玉佩去广都城寻白向,白氏和花氏定会想办法筹好所有的药品和香料。”
靳若怔了一下,点头,“好。”
方?刻掏出药方?递给靳若,“这是所需的药材清单。”
“是,方?大夫!”
“还有,”花一棠又抽出一封短小的轴书,“到了广都城,用你们净门?最快的法子将此信送去东都大理寺,给凌六郎。”
“凌司直?”靳若疑惑,“信里写了什么?”
花一棠:“我?需要凌六郎帮我?在大理寺的案牍堂查一些资料,验证我?的推测。”
朱达常:“什么推测?”
花一棠挑眉一笑,“龙神的真相!”
此言一出,除了林随安,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差点就变成龙神新晋信徒的朱达常尤甚,“花县尉此言何意?莫非这龙神显圣另有蹊跷?”
花一棠捋袖起身?,绕着桌案似模似样踱起步来,他回到县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熏香,木夏逃命的时候还不?忘背着花家?四郎的华丽行头,此时的花家?四郎身?着“绮罗云散衫”,脚踏“山容水态靴”,头插“落絮飞花”簪、摇着“斜阳又晚”的扇面,端是个容姿堂堂,亮瞎人眼,看?得林随安颇为?好笑。
这家?伙的中二病又发作了。
其?实第一眼见到龙神显圣的时候,林随安也是懵逼的,但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猜出了大概,那般恢弘华丽的场景,显然非人力可为?,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若她所料不?错,大约就是现代众所周知的一个奇景。
瞧花一棠这嘚瑟的德行,难道这纨绔也知道?
罢了——林随安想,出风头这种事儿就留给专业的纨绔做吧。
“《史书,天历记》有云: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位渤海中,人难近之,望之如云,云中藏蛟龙,龙吐息或成楼台城郭,或成禽|兽神物,”花一棠啪一声合上扇子,滴溜溜一个华丽转身?,摆了个造作的造型,“谓、之、为?、蜃!”
众人:“啥?”
花一棠的造型差点没绷住,“不?是啥,是蜃!”
众人更疑惑了:“啥?!”
林随安憋笑,“你是说?海市蜃楼吗?”
花一棠一敲扇子,“海市蜃楼,说?的好,此词更为?精妙。”
朱达常:“也、也就是说?,这蜃是龙的吐息,那不?就是真的龙神降世吗?!”
花一棠翻了个白眼,“狗屁龙神,蜃不?过是一种天象,和刮风、闪电、打雷、下雨差不?多,只不?过很少见罢了。”
众人瞠目结舌。
林随安顿时对花一棠刮目相看?,没想到花一棠对海市蜃楼本质的认识的如此精准,果然是什么杂书都读的纨绔。
“那般栩栩如生的龙神,居、居然只是天象吗?”朱达常一脸怀疑人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云中月挠了挠脖子,“这还不?简单,将海市蜃楼的真相告诉百姓不?就得了?”
“没那么简单,”方?刻:“如此天象再?加上符水带来的身?体愉悦感,便会产生龙神赐福的幻觉,所以城县百姓对龙神之说?深信不?疑,我?们仅凭嘴说?,没人会信的。”
伊塔:“就像、阿牛母子,方?大夫救了命,却说?是龙神救命,不?听,不?信,不?信,不?听,不?对!不?对……没办法吗……”
朱达常:“是啊,太难以置信了——”
林随安也有些发愁,这就是所谓的“控身?”加“洗脑”双重?加持,若想破此局,很难。
“花一棠,你打算怎么做?”林随安问。
花一棠:“不?仅要解身?之毒,更要解心之毒,城县百姓对龙神的盲目崇拜,就是他们心里的毒。”
方?刻:“你打算如何解?”
“以毒攻毒!”花一棠笑得明艳万方?,仿若阳光下一朵怒放的牡丹,“城县百姓如此信奉龙神,无非就是因为?龙神能显灵,符水能治病,那我?就再?造一个比龙神厉害千、万、倍的神!”
林随安:好家?伙,用魔法打败魔法咩?

风过灯影飘零,如同她此时的心一般, 混乱不?定。
她很担心?伊塔,自从方姐姐变成了杀害裘老庄主的嫌犯, 伊塔就消失了, 大家都说方大夫一家是畏罪潜逃,她打心眼里是不信的。
小鱼只信一句话:相由心?生。
伊塔长得那?般好看,怎么会是坏人。
方姐姐虽然长得没那?么好看,但眼神清亮,也断不?会是坏人。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小鱼爷爷从门外探头看了看小鱼,也幽幽叹了口气。
孙女长大了,心?思沉了, 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劝也劝不?动,只能由她去了。
小鱼头枕着胳膊,呆呆望着窗外, 墨蓝色的天空仿若上好的丝绸,滑动着云丝的流光,让她想到了伊塔的金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眼睛。
“伊塔, 你还好吗——”小鱼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窗外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小鱼心?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浓浓夜色中, 金发的英俊少年翩翩而至。
小鱼大喜,回头看了一眼, 爷爷屋里?的灯已经灭了,爬窗一跃而出,跑到了金发少年面?前,“伊塔!你没事吧?!”
伊塔的蓝眼睛里?荡起?涟漪,“我,很好。”
“这么多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啊!”小鱼快哭了。
“对不?起?,我,很忙。”
“方姐姐的事儿?——是真的吗?”
伊塔定定看着小鱼的脸,“猪人,不?会杀人!”
小鱼吸了吸鼻子,狠狠点头,“嗯!我信伊塔!”
伊塔怔了一下,轻轻笑了,美得仿若夏夜里?最美的星辰。
“小鱼,我需要?,你帮忙。”
小鱼看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笑道,“没问题!帮什么忙?”
亥正二刻,震泽坊。
朱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该信谁。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方大夫所说符水有毒之事有理有据,十有八九是真的,但龙神显圣的震撼场景却让她再次确认,龙神也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堂堂一县主簿,见了龙神就吓破了胆,也不?回家与她商量商量,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如此想着,朱母愈发气恼,索性觉也不?睡了,起?身披上衣服,想去院子里?转悠几圈静静心?。刚开门,就看到朱达常直愣愣站在门口,朱母破口就骂:
“大半夜的,你站这儿?是想吓死你阿娘吗?”
朱达常抱拳:“阿娘,有个人想见你。”
朱母一巴掌呼了过去,“半夜三更?的,谁要?见我?鬼吗?”
朱达常有些委屈,捂着脑袋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母瞪大了眼睛,只见一名容貌瑰丽的少年身着黑衣,盈盈立于风中。
“木棠?!你没事!”朱母大喜道。
“木棠”轻笑抱拳,“青州诚县县尉花一棠,见过朱婶子。”
亥正三刻,荥泽坊。
裘老八刚跟贤德庄的一帮家伙吵了一架,气得够呛,一路骂骂咧咧往家走?。
“无?凭无?证的,就说人家方小娘子是杀人凶手,你们?亲眼看到方小娘子杀人了?人家县衙的朱主簿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这帮狗屎蛋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定了方小娘子的罪?!方小娘子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那?可是我裘老八的救命恩人!岂会随随便便无?缘无?故杀人?!”
裘老八越说越气,一双大脚丫子剁得地面?咚咚作响,身前的影子震得晃了三晃。
突然,裘老八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两道影子,一道是他的,还有一道,毫无?预兆出现在身后,仿若鬼影一般——
夜风呼呼作响,寒意彻骨,裘老八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念三遍龙神保佑,旋身挥舞狼牙棒就砸,“啊呔!看招!”
狼牙棒停在了半空,没砸下去。
裘老八的手肘被一只手轻飘飘的握住了。
林随安摇头叹气,“还是没什么长进啊,裘老八。”
裘老八的狼牙棒“哐当”掉在了地上,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方、方娘子!你没事!你果然没事!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功夫这么好,裘鸿那?帮棒槌肯定抓不?住你!”
林随安静静看着裘老八半晌,但见裘老八眸光坦荡,没有半分回避和犹疑,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正色道,“你之前说,救命之恩,愿以命相报,这话还算数吗?”
裘老八神色一凛,拍了拍胸口,“我裘老八说话算话,八匹马都追不?回来!”
林随安笑了。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好看。裘老八有些心?神荡漾,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暗戳戳地想:
其实?,以身相许也挺好的——
凌芝颜坐在大理寺案牍堂里?,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翻着卷宗,眼睛却看着堂外墙角边一丛黄色的野花,不?知名字,嫩黄色的花瓣在风里?孤单地摇摆着。
自从林娘子和花一棠离开后,东都便是海晏河清,万事太平,京兆府和大理寺的衙吏和不?良人百无?聊赖,日日巡街,时时警戒,一来二去将城里?小偷小摸的贼偷都抓光了,只能靠抓虱子打发时间。
大理寺卿陈宴凡高兴地不?得了,每日一过午时就不?见了人影,据说是寻了个新医馆治疗脱发,将大理寺杂物都扔给了大理寺少卿张淮。
凌芝颜闲的浑身发酸,将案牍堂里?未结的旧案悬案奇案无?头案看了好几遍,尤其是手里?这份青州诚县县志,几乎能倒背如流。
比如诚县地理和气象志的这一段,甚是令人在意。
【诚县地势与众不?同,临湖靠山,山重笼气,湖宽近海。】
【诚地经年多雨,四?月尤湿,连雨天潮后,遇天晴云阔之日,湖天一色,堪见凌空奇景,胜蓬莱幻境,以此为典,诚县坊亦有以蓬莱名之。】
【奇景之状,年皆有,日有不?定,间或不?远,前后差距,二十日内。古有能者,观星辰,通天象,可预奇景之时。】
“奇景——奇景……”凌芝颜目光随着流云飞向了遥远的天空,“莫非这就是——”
“凌公?凌公?凌公?!有信来了!”明风抓着一只信鸽跑了进来,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明庶惊得一个激灵闪了腰,疼得呲牙裂嘴。
凌芝颜无?奈,“明风,我说了多少遍了,做事戒急戒躁——”
“是花四?郎送来的信!”
“什么?!”凌芝颜拍案而起?,抢过信鸽,一把揪下信鸽爪上的信筒,尽职尽责的信鸽被毛毛躁躁的大理寺司直抓掉了三根羽毛,咕咕咕哭着飞走?了。
明风:“……”
明庶揉了揉眼皮,“花四?郎找凌公?何事啊?”
凌芝颜飞快扫过飞鸽传书,双眼越来越亮,三下五除二将桌上的诚县县志收起?,提起?袍衫就往外走?。
明庶和明风急急忙忙跟上:“凌公?何往啊?”
“青州,诚县!”
裘三十二人如其名,在裘氏一族外宗子弟中排名第三十二,算是裘鸿的表表表侄子,辈分又低,人又没什么本事,父母早死,家徒四?壁,平日里?只有表兄裘老八愿意接济他一二,如今只能靠砍柴卖祡赚钱糊口,人都快四?十了,还娶不?上媳妇,眼瞅就要?孤独终老了。
前天大半夜,表兄裘老八突然神神秘秘来了他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天一早去诚山后山砍柴,定要?城门一开就去,万万不?可迟了,还特别嘱咐他穿身干净衣服,若是路上遇到什么人,定要?实?话实?话。
裘三十二一头雾水,但念在这位表兄帮衬他甚多,是个厚道人,想了想,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翻出自己唯一一身没补丁的衣服,戴上斧头绳索,天没亮就赶到城门口候着,辰初城门一开,便匆匆上了诚山。
诚山是龙神观所在,前山由龙神观弟子把守,自是不?能擅闯,裘三十二平常都在后山砍柴,路很熟,加上常年爬高上低,体力充沛,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诚山后山半山腰,开始了一日的砍柴工作。
晨光初生,山林如海,浅黄色的小花绽着嫩嫩的花瓣,像害羞的女娘,这是山里?最常见的野花,只有淡淡的香味,这个时节开的多了,香味也就浓了。
裘三十二是个大老粗,对这种?香喷喷的味道不?甚喜欢,只想早点干完活回家歇着,汗流浃背挥舞着斧头,斧头是阿爷传给他的,有些年头了,斧刃已经豁了口,裘三十二没钱打新斧,只能凑合着用,砍粗木的时候,使?不?上力,颇费力气,手臂酸的厉害,裘三十二不?得不?停下来,坐下歇歇,顺手将斧子仍在地上,岂料就在,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斧子呼得一下窜了出去,钻入山林花香,不?见了踪影。
裘三十二大惊失色,这豁口的斧子可是他的全部家当,若是没了,就只能上街讨饭,慌忙追了出去。
林海茂密,阳光纷乱洒落,野花忽明忽暗,仿佛一只只小小的鬼魅睁开了眼又闭上,裘三十二深一脚浅一脚追进了山林的最深处,慢慢停了下来,觉得有些不?对,环顾四?周,他竟是跑到了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花香愈发醇厚浓郁,似是将鸟鸣虫叫都埋在了其中,静得可怕。
裘三十二冷汗森森,心?道莫非是遇到了山精鬼魅,合掌拜了一圈,小心?后退。
“呵——”空中传来清凌凌的笑声,风毫无?预兆吹了起?来,树叶哗哗作响,黄色的野花瓣漫天飞舞,裘三十二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大叫,“龙神保佑!龙神保佑!龙神保佑!”
这不?叫还好,一叫那?笑声更?大了,似是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呵呵呵”笑个不?停,突然,笑声一转,便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里?依然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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