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by欧阳墨心
欧阳墨心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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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刻的仵作?考试设在偏堂,进门就?有衙吏引路,凌芝颜便带着林随安去了相反方向,一路走一路介绍,此乃大理寺正厅、二堂、三?堂、花厅、吏房、案牍堂、大理寺狱——二堂、三?堂、花厅、吏房、案牍堂——三?堂、花厅、案牍堂——
绕到?第三?圈的时?候,林随安实在受不了了,“凌司直,有话直说,不必绕圈了。”
凌芝颜摸了摸鼻子,请林随安入花厅,茶早就?煮好了,冒着热气,舀到?茶盏里,表面飘着一层花椒,林随安端起来?闻了闻,味道火辣辣的,挺刺激。
“其实,上?次凌某去扬都之?时?,就?是想问林娘子,可愿来?我大理寺任职?”
喔嚯!林随安顿时?来?了精神。
凌大帅哥这是请她跳槽去大理寺啊,在现代,相当于最高|法的OFFER了!
内心虽然万分激动,但表面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林随安嘴唇沾了沾茶水,放下茶盏,“凌司直此言当真?”
凌芝颜正色道,“林娘子心思缜密,武艺超群,为人正直,古道热肠,实为侦案缉捕之?奇才,大理寺巡捕捕头一职空悬许久,凌某想举荐林娘子任此职,不知林娘子意下如何?”
捕头啊,大约是没编制的聘用岗位。
林随安想了想,“俸禄如何?”
凌芝颜好似突然被噎住了,半晌才道,“一月一贯钱。”见林随安脸垮了,又忙补了一句,“可包食宿。”
林随安挠了挠额头,“凌司直,不是我嫌贫爱富,林某的情况你?也?知晓,且不说花氏给我的佣金高达一月两千金,就?说这千净的养护费用,这点俸禄也?远远不够啊。”
凌芝颜又搓了搓鼻子,林随安感觉他的鼻梁都快被他搓破了,“凌某与张少卿商讨过,此事不难,只要林娘子应下,以后千净所需的满碧,大理寺可以想办法报公账。至于俸禄,在同级官职中,大理寺已经给到?了最高。”
“请恕林某冒昧,敢问凌司直一月俸禄是多少?”
“……一年四万文。”
也?就?是说,大理寺司直一月的俸禄也?只有三?贯钱多一点。
林随安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有些拿不准。
职位是好职位,可惜钱太少了。
凌芝颜:“俸禄的确远不如花氏,但在大理寺任职更为稳定,若是立功,即可升迁,之?前的大理寺巡捕捕头便是因为立了奇功,被擢升至金吾卫参军,官途光明。”
想不到?凌大帅哥人看着木讷,画大饼的功力倒是不赖。
林随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入口的茶水辣得她舌头一缩,“此事事关林某的前途,请容我考虑几日。”
凌芝颜连连点头,“自该如此。”
方刻的考试比想象中还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有衙吏来?通报完成?了所有考试项目,方刻来?寻林随安的时?候,满脸不耐烦,还瞪了凌芝颜一眼。
凌芝颜有些不解,看了眼旁边的衙吏,衙吏脸都是绿的,低声道,“剖的尸体是路边的老乞丐,发现之?时?,已经腐烂了多日。”
凌芝颜:“然后呢?”
“然后——四位仵作?都吐了。”
“……”
“无聊,走了,回家。”方刻背着大木箱气呼呼出了门。
林随安向凌芝颜告辞,追上?了方刻,见方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显然气得不轻。
“方大夫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
“大理寺的仵作?,果然都是吃闲饭的,那乞丐明明是饿死?的,非要说是寿终正寝。”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旦日,说寿终正寝吉利些?”
“死?都死?了,吉利有个屁用。还有那个什么少卿,路上?拦住我,说若是我考过了,想请我来?大理寺当仵作?。”
“……”
“大理寺一这窝子,心眼子太多了。”
“……”
“趁着花一棠不在挖墙角,不厚道。”
“……”
林随安默默扭头,望着大理寺墙根处一棵腊梅,刚打了花骨朵,花枝探出墙头一点,在寒风中颤悠悠摇摆着。
林随安只觉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第115章
旦日制举的考试科目与常举科目不同, 常举科目为三科,第一场杂文,一诗一赋, 第二场贴经?,类似于基础文学和历史知识, 第三场为策文, 又分为笔试和口试两项,考试科目和形式都较为固定。而制举则灵活许多?,科目更是“名目甚众、科目至繁”,经?不完全统计,共有六十?三个科目可供选择,诸如:志烈秋霜科、绝伦科、文经邦国科、茂才异等?科,博通坟典达于教化科, 军谋宏达材任边将科……可谓五花八门,巧立名目,主要分为五大类,试文艺辞藻类, 试经?学类,试吏治类,试军事类, 试品行类(注)。
花一棠参加的“茂才异等科”,乃为六十?三科中最奇异的一科, 今年报名参加制举的举子共有三百三十七名,唯有花一棠一人报考。
此科分为两场,第一场为杂文, 要求简单明了,说白了就是做一篇辞藻华丽的赋, 极尽夸张拍马之能事,对?于有追求的举子来说,此科乃为“阿谀奉承嘴炮”科,实在有损文人之风骨,所以正?常人都不会选。但对于“特立独行”的花四郎来说,堪为量身定制,不选简直对?不起他扬都第一纨绔的名号。
第二场的策文,虽然名字与常科之“策文”相同,但内容更为具体,总体来说,就是要写一篇考生对?自己“茂才异等”的情况介绍,还要附上生动鲜活的案例说明,字数不限,格式不限,为的就是突出“制举选天下之非常之才”的主题。对?于普通举子来说,十?年寒窗苦读,日?日?对?着经?史子集,哪有什么机会发展特殊的“茂才异等?”,反倒是花一棠丰富的探案破案经历甚是合题。
科举考试共计十?二时辰,只需要将两场考题都答完即可,至于如何分配时间,并无?特殊规定。花一棠先答了策文,奋笔疾书三个时辰,选了印象里六个最具代表性的案子,洋洋洒洒写了万余字,写完又看?了一遍,自?己挺满意。
此时,已过午正?,乃为制举的特殊环节“圣人赐食”,也就是吃饭时间,由金吾卫亲自?将桌案饮食送至每间考房屋中,四菜一汤一主食,四菜有:蒸鱼鲜(新鲜的鳜鱼盖姜蒸熟)、蒸小羊羔(配西域进口的胡椒一小碟)、蒸甜水蛋(鹅蛋、鸡蛋、鸭蛋各一小碗),蒸青菜(配有甜、咸味、酸三种味道的沾汁),一汤为羊肉汤,主食是馎饦、胡饼、毕罗和米饭四样拼盘,菜品虽然简单,但做法极为考究,花一棠尝了一口就知道是御膳房的手艺,顿时胃口大开,连要了三份。
送饭的金吾卫大为诧异,来参考的举子皆是万分紧张,几乎没有胃口,有的人连一口汤都喝不下,这个举子怎么这么不着调,到底是来考试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
当花一棠吃到第五份的时候,甚至惊动了主考官,新上任的礼部侍郎熊大年,人如其?名,长?得熊头熊脑,匆匆赶来核对?了花一棠的身份,立时释然了,吩咐金吾卫不必大惊小怪,随他去吃。
吃饱喝足,花一棠打了个两个饱嗝,躺在考房的塌上歇了半个时辰,开始答“杂文科”,这一科不太擅长?,断断续续写了五个时辰,直到入夜才算完成。
此时,已近亥正?,夜深露重,风寒天凉。
金吾卫依次为举子们送上暖炉,几乎所有学子都在绞尽脑汁奋笔疾书,为自?己的前程倾尽全力,唯当金吾卫将暖炉送到那个吃货考房时,发现此人系着护膝、揣着手捂,盖着披肩躺在塌上酣然入睡,着实令人震惊。
这人不仅是个吃货,还是个懒货!
子时刚过,位于二百二十?号考房的举子突然崩溃,企图投缳自?尽,幸好贡院经?验丰富,早就将所有能挂腰带的横梁全封了,举子上吊失败,嚎啕大哭,企图撞墙,被金吾卫打晕拉走了。
闹成这般,举子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受影响,有几个受了惊吓,瑟瑟发抖,胡言乱语,焦头烂额的熊侍郎忙命人熬了压惊汤送到每间考房,参加制举的举子大多?都是士族,断不可有什么万一。
金吾卫送到花一棠处时,发现他还在睡,姿势没什么变化,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粗糙的绿竹筒。
金吾卫不由对?此人刮目相看?,处变不惊,稳如泰山,这人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
一夜过去,第一缕阳光照在贡院两个鎏金大字上的时候,花一棠醒了,躺在塌上听着晨鼓震动着天空,抬起?手臂,看?着手中的竹筒,轻轻笑了。
三年一度的旦日?制举正?式结束,或颓废虚脱、或踌躇满志、或面如死灰、或红光满面、或吃饱睡足的举子们提着考篮,涌出贡院,穿过永福门,站在了初生的阳光下。
花一棠深深吸了一口皇城外的自?由空气,笑盈盈看?着迎面走来的众人,方刻没睡醒,脸拉得老长?,木夏和伊塔满眼期待,靳若嚼着热腾腾的蒸饼,顺手递给他一个,林随安歪头瞅过来,两眼弯弯,“花大举子,考得如何啊?”
“甚好!”花一棠接过木夏递过来的扇子,啪一声打开,喜滋滋摇了两下,“回宅,大宴三日?!”
旦日?大朝会后,辛劳一年的唐国官员各自?归家,享受连续十?天的年休假,养精蓄锐,待来年再战。凌芝颜自?告奋勇在大理?寺值班,每日?入皇城第一件事,就是去礼部南院转一圈,虽然知道制举开榜日?在正?月十?五,但还是忍不住去瞧瞧。
张榜墙在南院东墙,是专门修筑的一道专用?墙,高丈余,外侧砌了一圈夯土矮墙,前方是一大片空地,墙面新刷了,微微泛着粉色,凌芝颜仍记得六年前,看?到自?己名字写在这面墙上的情形,苦读十?年的艰辛和血泪,在哪一瞬间,化为了流光溢彩的荣光。
扬都花氏花一棠的名字,亦能出现在这面墙上吗?
明庶对?凌芝颜的行?为很不解。
“若是花四郎高中,以花氏的背景,定也能为林娘子谋得官职,林娘子肯定会拒了大理?寺的差事吧。”
凌芝颜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一方面,他求贤若渴,很希望林娘子入职大理?寺,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花一棠高中,本身就很矛盾。
倒是明风一语道破玄机。
“依我看?,无?论花四郎高中还是不高中,林娘子都不会来大理?寺。”
明庶:“为啥?”
明风:“一月两千金的俸禄,和一月一贯钱的俸禄,要是你,你选哪个?”
“咳,我……我自?然是选跟着凌公!”
“明庶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去去去,我这是情真意切。”
“呕——”
不得不说,明风说的对?。凌芝颜心想,倒不是他认为林娘子是贪财之人,而是他感觉林娘子和花四郎之间有种奇特的羁绊,仿佛一条看?不到的线将二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
想到这,凌芝颜又有些好笑。
曾几何时,他竟成了个“信命”的人。
可偏偏有的时候,又不得不信。
比如,花一棠总是会遇到命案的神奇运气。
比如,林娘子总会语出惊人,仿若能预知未来,又仿若——她?能亲眼看?见死者所见。
比如,他们总是能心有灵犀,发现藏于层层假象下的毫微真相。
还有方大夫,根据张少?卿的形容,凌芝颜觉得,让他来大理?寺——悬。
足足等?了十?日?,终于,等?来了回信。
还未看?信,凌芝颜已经?猜到了结果。
信筒里有两封信,一封来自?林随安,写着“思虑数日?,林某资质平平,难堪大任,请恕林某婉拒”。另一封是方刻写的,语气可就没那么委婉客气了,“钱太少?,没兴趣”。
凌芝颜笑出了声。
明庶纳闷:“都被拒了,凌公为何还如此开心?”
凌芝颜摇了摇头,没回答。
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
四日?后就是制举放榜之日?,他定要早早去占个好位置,瞧瞧扬都第一纨绔到底何德何能,能让这一文一武死心塌地跟着他。
正?月十?五,千家万户张灯结彩,即将拉开唐国最热闹的节日?——上元节的序幕,之后三天,宵禁取消,金吾卫放夜,东都百姓可在夜间出门观灯赏月、唱歌跳舞、看?杂耍、瞧百戏、跳大神,欢畅玩乐三天三夜。
对?于参加制举的举子们来说,今天是决定下半生命运的一刻,凡是长?点心的,前一晚定是辗转难眠,待晨鼓敲响,坊门一开,第一时间骑马驾车去礼部南院东墙看?制举放榜名单。
所以,当林随安发现花一棠居然还在水榭不紧不慢喝早茶时,颇为吃惊,“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没去看?榜?”
花一棠端着茶盏,挑着眼梢瞄过来,“我怕某些人不死心,死缠烂打来抢人,我要留在宅中坐镇!”
林随安:“……”
怪她?。三天前帮靳若做基础力量训练时说漏了嘴,靳若这个大嘴巴立马将大理?寺有意招聘她?和方刻入职的消息一字不差倒给了花一棠,好家伙,这三天她?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死皮赖脸撒泼打滚贴身盯人——从?她?睁眼开始,花一棠就在眼前晃悠,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自?怨自?怜,一会儿又吟诗放歌,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仿若她?是个负心薄幸的渣男,方刻是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吵得二人一个头四个大,实在受不了这般精神摧残,在花一棠的监督下给凌司直写了婉拒的回信,又由木夏亲自?送去了大理?寺。
可即便是这般,这货还是不放心,非说什么凌六郎贼心不死,不可掉以轻心之类,从?早到晚待在家中看?门守院。靳若吐槽“姓花的像只看?门狗,看?谁都吠”。
林随安觉得还是需要为凌大帅哥挽回一下形象,“凌司直不是那样的人。”
花一棠哼哼了,“还是我大哥说的对?,别看?凌氏的小子长?得浓眉大眼像个好人,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最会骗人了!”
林随安哭笑不得。方刻翻白眼,“小心眼子!”
靳若塞了满嘴的胡饼,表情很嫌弃,“依我看?,他就是心里没底,怕落了榜丢人,不敢去,所以才拿凌司直当借口。”
伊塔一听可不干了,“斤哥说的不对?!四郎,老厉害的!一定能中!我信四郎!”
“是靳大哥。”
“总之,斤哥不对?!”
“……”
木夏给林随安添了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笑道,“看?榜、报喜之事自?有进士团一手操办,无?需我等?费心。何况今日?礼部南院定是人山人海,咱们就算去了也挤不进去,不如以逸待劳,安心在家等?好消息即可。”
林随安好奇:“何为进士团?”
木夏:“进士及第之后,总有些固定活动,比如送喜报、谢座主、拜宰相、探花游城宴等?等?,程序复杂,节目繁多?,礼部官员无?瑕分身,便将这些活动下放给民?间组织操持,这便是所谓的进士团了,他们经?验丰富,服务到位,能省不少?心。”
林随安:原来是专门为进士服务的民?间策划营销组织。
“说的好听,进士团收费可不低呢。”靳若嘀咕,“不过也无?妨,反正?姓花的你也不差钱。”
“恰恰相反,进士团在花某这儿是免费的。”花一棠摇着扇子道。
靳若瞪眼:“难道进士团也是你们花家的买卖?”
花一棠挑眉,木夏给花一棠舀了勺茶,“进士团的老高前日?已经?来拜过门了,说请四郎放心,他定会亲自?和最快的报子一起?过来,花宅定是全东都第一个知道消息的。”
靳若切了一声,嘀咕,“我才不信他们是最快的。”
话音未落,门外跑进一个小厮,高呼,“来了来了!已经?听到报喜的铜锣了!”
众人大喜,立时起?身跑了出去,靳若和伊塔跑得最快,一溜烟已经?没了人影。木夏和方刻紧随其?后,反倒是花一棠,不慌不忙站起?身,捋了捋袖子,拉了拉衣领,整了整腰带,表情很是淡然镇静。
林随安瞅见他握着扇子的手微微发抖,强忍着没笑出来。
出了水榭,沿着回廊一路穿过前堂,出了大门,远远的就看?到尘土飞扬,马蹄震街,铜锣声惊天动地。
方刻:“太夸张了吧?”
林随安伸长?脖子看?过去,瞧见了一队马队,领队还是俩熟人,一个是凌芝颜,一个是天枢,皆是纵马飞奔,更离谱的是,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人,也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敲着铜锣,边敲边喊,“奶奶的,你们是哪路的,竟敢抢我们进士团的买卖!”
马嘶长?鸣,凌芝颜和天枢踏着烟尘一前一后停在了门前,同时拉缰,翻身下马。
凌芝颜满面红光:“四郎,中了!”
天枢气喘吁吁:“新榜进士共十?七名,花一棠位列第三!”
凌芝颜:“一甲!”
天枢:“第一白汝仪,第二曾宣海,第四宁瑞,第五万飞英,苏意蕴排在十?七,青州白向落榜。”
花一棠呆住了,手里的扇子一松,掉了下来,林随安探手接住,原塞回他手中,笑道:“恭喜啊,花一棠。”
花一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得意摇起?了小扇子,“果然,不愧是我花家四郎。”
凌芝颜失笑,狠狠拍了两下花一棠的肩膀。
“四郎威武!四郎威武!”伊塔绕着方刻手舞足蹈欢呼,方刻松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进士团的报喜八个报子到了,提着手里的铜锣,铜锣上绑着红布扎好的大红花,表情又是气恼又是尴尬,为首的汉子气得直吹胡子,大约就是木夏口中的老高,“木总管,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么两个棒槌,跑得比兔子还快,争着抢着来花宅抢报——哎呦呦,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木夏给八人送上早已备好的红包,“无?妨,喜讯到了就行?。”
老高狠狠瞪了眼凌芝颜和天枢,一脸不服气。
靳若叉腰:“果然还是咱们净门更快。”
木夏躬身施礼,“宅中已经?备好酒水菜肴,请诸位入内稍歇片刻,另有谢礼奉上。”
众人喜气洋洋簇拥着花一棠往里走,可还未走到大堂,就听门外传来高呼:“此处可是花氏宅院?新榜进士花一棠可在?”
门外来了一队金灿灿的金吾卫,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绯袍的女官,容色秀丽,面如桃花,手持一卷裱金轴书,林随安看?着眼熟,略一回忆就想起?来了,上次圣人来云水河微服出行?时,接圣人回宫的就是这名女官。
花一棠忙上前施礼:“在下花一棠,见过姜侍郎。”
女官目光在花一棠身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花氏四郎花一棠接旨。”
众人齐齐跪地。
“扬都举子花一棠,文采出众,德才兼备,乃为勘案辨真之奇才,此一举高中,圣心甚慰。今日?正?值正?月十?五月满团圆日?,圣人特于应天楼设宴,宴请新榜进士共济一堂,欢庆上元佳节。”
花一棠跪接圣旨,高声谢过,女官笑吟吟看?着花一棠,又道,“我与花一枫幼时乃是同窗,常听她?说家中幼弟如何让人头疼,不想这才过了几年,你已长?得这般高。今日?见你高中,着实为她?高兴。”
花一棠也笑道:“我早就听二姐说姜家八娘天资聪颖,心怀天下,乃为圣人左膀右臂,一直未寻得机会拜见,实在是遗憾。今日?有幸见到八娘真容,果然令人心生崇敬。”
“你和你二姐说的一样,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
“八娘谬赞!四郎愧不敢当!”
姜八娘又和凌芝颜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了林随安,“你就是林随安?”
林随安万分诧异,忙抱拳施礼,“正?是。”
“姜七娘托我给你带话,说今夜若是得空的话,不若与花四郎同登应天楼赴宴,上次蒙你相救,她?很是感激,想亲自?道谢。”姜八娘笑着眨了眨眼,“有大大的惊喜哦。”
林随安:“……”
……有大大的不详预感哦。
注:参考书目《唐代科举与文学》

第116章
应天?楼位于皇城地理中央位置, 也是?皇城和?宫城的分界线。往南是宫城,乃为圣人起居生活之地,又称禁宫, 往北是?皇城,坐落着三省六部一台五监九寺的衙署。
整座皇城中, 应天楼是第二高的建筑物, 五层楼,二十丈,仅次于宫城内的观象台,楼上最著名的景点是报晓鼓,每日卯时一刻,由金吾卫敲响第一声?,唤醒整座东都城。
时值上元佳节, 应天?楼上悬灯挂彩,远远望去,明华熠熠,流光溢彩。林随安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现代霓虹灯照耀下的旅游景点。
守门的金吾卫神采奕奕,金甲擦得发亮,灯光落不住, 滑下来,洒满了地面。青砖地面刚刚用水扫过, 潮湿的气息中还带着花香,身?着素青官服的女官们齐齐列站两侧,恭迎制举新榜进士。
十七名进士, 两个是?熟人,第一名的白汝仪, 倒数第一的苏意?蕴,还有几人看着眼熟,似乎在卢侍郎的宴会上见过,皆是?身?着白袍,脚踏皮靴,头戴幞头,猛一看去,样式并?无不同,但?若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各有千秋。
白汝仪的白袍的确就?是?白袍,简单素雅,毫无任何花哨的装饰。
花一棠的袍子心?思可就?多了,里里外外罩了九层,亏得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否则定?会穿出窝囊臃肿的效果。
衣袂和?袖口处以白丝隐绣花氏族徽,一层叠一层,能吸光反光,在黑暗处隐隐发亮,木夏说这叫“藏星纳月”。纱的材质也很特别,行走间飘逸,站立时规整,跪坐后起身?也无半分褶皱,堪称免烫材质,着实令人惊奇。
相较于花一棠“低调的嚣张”,苏意?蕴今日可谓是?“明骚的夸张”,白袍外也罩了好几层纱,具体看不清到底是?几层,感觉比花一棠有过之而无不及,腰间、袖口、领口、衣襟处也以白线锈了花样,只是?没有反光的效果,布料比花一棠的更轻更飘,风一吹,纷舞如透明的羽翼,再配上苏意?蕴愈发白皙俊秀的脸,有种雌雄莫辩的魅惑感。
林随安和?花一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苏意?蕴,今日一见,依然有些不适应,更不要提其?他几名进士,看着苏意?蕴的眼神皆有些怪异,有的疑惑,有的不屑,尤其?是?第四名的丁瑞和?第五名的万飞英,二人皆是?女子,丁瑞大约三十岁左右,万飞英武将打扮,听说来自青州万氏。
林随安第一次见到女进士,很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两名女进士见到林随安也有些诧异,只是?碍于女官在旁,不宜交谈。
根据规程,女官先引诸新晋进士入应天?门,绕会昌门,在文思殿小歇,稍后登应天?楼与圣人及六部官员一同赏月参宴,文思殿内地龙烧得火热,备好了新鲜瓜果点心?,热茶热汤,还给每个人发了个暖手?的小暖炉。
女官退出,殿门关闭,热气一熏,茶水一喝,众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由打开了话匣子。
首当其?冲的话题,自然是?林随安。十七人都是?新榜进士,唯有林随安一个人是?白身?,这如何不令人好奇。
万飞英年纪最小,声?音又亮又脆,好像冻过的白萝卜,“我听闻今年新榜进士中只有我和?宁姐姐两名女子,不知这位娘子是?何人?”
林娘子有些尴尬,“我叫林随安,是?——”
“原来你就?是?林随安啊!”万飞英大喜,“我听表叔爷提过,说你的刀法出神入化,还说有机会一定?定?要与你好好切磋一场。”
林随安愕然:“……你表叔爷是??”
“京兆府的万林万参军,你们一起查过案子,太原猛虎的那个。”
林随安干笑,“原来是?万参军的——表孙女,久仰久仰。”
万参军辈分够高的啊。
众人对太原姜氏姜东易杀人的案子都有印象,还有几个在卢侍郎的宴会上有一面之缘,都纷纷和?林随安套起了近乎,林随安一个半社恐,应接不暇,苦不堪言,暗暗踹了一脚花一棠,想让他这个社牛解围,岂料他不但?不帮忙,还端着茶盏喝得有滋有味的。
“圣人果然对扬都花氏果然恩宠有加,花家四郎来应天?楼赴上元宴竟然还能带护卫。”苏意?蕴阴阳怪气冒出一句。
殿内一静,气氛有些尴尬了。
花一棠吹了吹茶水表面的花椒壳,“林随安不是?花某的护卫,是?花某侦破数宗重案的搭档。”
苏意?蕴:“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将红颜知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白汝仪怒道,“苏十郎,你莫要乱说。”
苏意?蕴斜眼,“白十三郎,别以为你得了一甲榜首就?能高我一头,今夜晚宴,胜负如何,犹未可知!”
白汝仪怔了一下,“莫非,你还真以为——”
“今日乃圣人亲下口谕,请林随安同登应天?楼,”花一棠打断白汝仪,“容不得某些红眼病的小人置喙。”
苏意?蕴好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鸡,“圣人宣她同登应天?楼,凭什么?!”
花一棠朝苏意?蕴绽出一个万分嘚瑟的笑脸,“关、你、屁、事!”
苏意?蕴脸青了,众人齐齐低头品茶,佯装没看见。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女官推门施礼,提声?道,“林随安可在?”
林随安忙起身?回礼,“我就?是?林随安。”
“圣人口谕,宣林娘子前去应天?楼陪驾。”
林随安大为诧异,忙看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站起身?,表情也有些吃惊,“敢问这位女官,圣人只宣了林随安一人吗?”
女官笑了笑,“还请诸位进士再稍后片刻。林娘子,请。”
在花一棠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林随安硬着头皮随女官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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