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by欧阳墨心
欧阳墨心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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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六郎不敢!”凌芝颜身体僵成了棺材板,脸色白中带绿,活脱脱一颗泡在?苦水里的小?白菜。
林随安这才注意到,姜七娘身后还随有四名青年,身着青色软甲,眉目英武,腰佩横刀,气势斐然。本想?问花一棠此四人是何等身份,却发?现花一棠用扇子怼着眉头,脸色难看?至极,堪比苦白菜二号。
林随安觉出不对味儿了,低声问:“那?个姜七娘到底是谁?”
花一棠向上翻了个白眼。
“朝中高官?”
继续翻白眼。
“宫中的人?”
狂翻白眼。
“圣上的心腹?”
花一棠眼皮翻抽筋了。
林随安倒吸凉气,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写了六个字。
【圣人,微服私访】
花一棠狠狠闭眼,点了一下头。
林随安只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憋得肺好?险没炸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悄声道,“可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花一棠明明说过,年幼时见过十?九岁的圣人,按时间推算,圣人起码过三奔四了吧!
“轩辕皇族都是这般,天生脸嫩,很?难判断真实年龄。”
“……”
林随安默默抹去桌上的字,太阳穴哐哐乱蹦,脑仁嗡嗡作响,不知不觉也掐住了眉头,成功晋升为凌芝颜同款苦白菜三号,心中哀嚎不止:
完球了,如今圣上亲临,这见鬼的烂摊子要如何收场?!
姜七娘似乎颇为好?奇,左边瞅瞅,右边望望,瞧着瞧着,目光落到了林随安身上,眨了眨眼,“那?位小?娘子是花家四郎的媳妇吗?”
花一棠、林随安和凌芝颜同时身体一歪,咔吧闪了腰。
“哈哈哈哈,凌老弟,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在?。”身着常服的万林大步流星走过来,目光扫过姜七娘,怔了一下,“这位女郎君有些眼熟,不知是——”
凌芝颜汗都下来了,忙介绍道:“这位是乾州姜氏姜七娘。”
万林恍然,抱拳道,“原来是姜七娘,果然气势不凡!万某有礼了!”
姜七娘微笑还礼。
林随安疯狂擦汗:“万参军没见过姜七娘吗?”
花一棠疯狂摇扇子:“见过大约是见过的,八成是心大没记住。”
“……”
万林心大不心大她不清楚,反正她现在?心脏的压力很?大。
云中月邀请的客人纷纷到了,就如花一棠预料的一般,皆是红袖添香宴中的熟人。
白向进来就冷嘲热讽,花一棠今日实在?没心情打嘴仗,他说了几句觉得无聊,便蔫了。白汝仪与白向同乘一艘船,苏意蕴姗姗来迟,幸这几人皆无面圣的机会,没认出姜七娘的真实身份。
每进来一个人,姜七娘的兴致就高一分?,拉长脖子,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林随安觉得,若非时节不对,她手上应该捧半个西瓜才符合形象。
花一棠示意林随安和靳若过来,压低声音,“情势有变,务必谨慎行事!云中月若只是求财,我定?能将轴书拿下,云中月若另有所图——”
林随安:“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靳若:“净门负责善后。”
三人对视,坚定?点了点头。
“看?来人都到齐了,”云中月站起身,手臂在?胸前环了一圈,掌心贴肩含胸垂首,这是标准的胡商礼节,细长的眼睛眯得只剩两条缝,“那?么,现在?就开?始拍卖姜东易谋杀单远明一案的真相吧。”

第86章
一只?水鸟掠过长空, 尖锐的羽翅划破单薄如纸的白云,就如此时林随安的心境一般——裂了。
拍卖?!这臭小子八成是想让各大世家互相猜忌,恶性竞争, 最后狠狠讹花一棠一笔!太损了!
果然还是应该一刀剁了干净。
因为坐在姜七娘旁边,凌芝颜不好发?表意见, 只?能用眼神发送担忧的信号, 靳若捏碎了点心,花一棠眨了眨眼,摇着扇子笑成了一朵花。
林随安心里有了底:瞧这纨绔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定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万林拍桌:“大理寺早就查清了案情真相,你莫要在此大放厥词,否则京兆府定要治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万参军稍安勿躁,且听云某说清楚。我说的真相是姜东易的杀人?动机。”云中月掏出怀中的“卖品”高?高?举起, “也就是此物!”
赏楼内静了一瞬。
林随安注意到?,轴书出现的时候,众人?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唯有苏意蕴倏然挺直脊背, 目光灼亮得吓人?。
“难道这就是花四郎在樊八家?破案时说的那卷轴书?”白汝仪道,“我记得书名好似叫——花开堪折直须折。”
云中月细长的笑眼突然绷圆,好似怔住了。
“这破书不是在花四郎手里吗?怎么跑到?你手上了?”白向问。
花一棠斜眼瞅着云中月:“前几日?花某出门遭了贼, 丢了几样不打紧的东西,云掌柜, 不会是你偷的吧?”
万林:“什?么?!此人?是贼?!”
云中月眼皮动了动,慢慢拉得细长,“花四郎这可着实冤枉云某了, 此轴书乃是我真金白银购入,不过此时想来, 卖我轴书的人?的确有些形迹可疑,我原本以为是他发?现轴书中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所以急于出手——”
“慢着!”白向来了精神,“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
“与在座诸位都?息息相关,且每个字都?价值连城。”云中月笑道,“云某可以断言,得此轴书者,便能成为五姓七宗之首!如此良机,千载难遇啊!”
众人?神色大震,个个两眼放光,显然有了几分兴致。苏意蕴似乎想说什?么,看了花一棠一眼,又憋了回去。
姜七娘眸光闪闪,口中“哦”了一声。
凌芝颜脸苦得都?能滴出水来。
突然,花一棠低低笑出了声,笑容诡异阴森,众人?被他笑得全身?起鸡皮疙瘩,面面相觑,表情又有些犹疑。
白向:“花四郎你干嘛笑得这么渗人??”
花一棠:“笑可笑之人?,笑可笑之事。”
万林:“花四郎可看过这轴书?”
花一棠:“看过。”
白汝仪:“书中到?底是何内容?”
白向:“真这么值钱吗?”
“分人?吧,”花一棠斜斜靠在凭几上,手掌托腮道,“比如对陇西白氏来说,就是一文不值,对青州白氏来说,大约能值几文钱。”
“花四郎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白向拍案而起,“行!这轴书我买了!我出一贯钱!”
花一棠笑声更大了,云中月的脸有些僵,“我说过了,此轴书价值连城——”
白向:“花四郎也说了,这破书根本就不值钱,有本事你把轴书打开让我们瞧瞧!”
苏意蕴:“没错!既然是拍卖,总不能仅凭卖家?口述,至少让买家?验验货才对!”
此言一出,林随安头?皮好险没炸了,靳若倒吸凉气?,凌芝颜飞出一记眼刀插向花一棠的脑门,反观花一棠,还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道,“云掌柜,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让他们验了货,你这货可就不值钱了。”
凌芝颜和靳若瞪大了眼睛,林随安脑中“叮”一声,倏然明白了花一棠的计划。
他这是要打心理战。
云中月此人?虽然阴晴不定,但绝对不蠢,轴书事关各大世?家?丑闻秘史,其中任何一页,都?可能成为拿捏世?家?的把柄。但前提是,这轴书里的内容必须保密。
只?有知道的人?越少,这秘密的价值才越高?,多一个人?知道,价值便少一分,云中月也会多一分危险。若是弄得人?尽皆知,云中月不但一文钱都?赚不到?,还会变成众矢之的,被人?追杀至死。
花一棠就是酌定了这一点,断定云中月不能让买家?“验货”。
况且,云中月若真想公开轴书,前几日?早就公开了,完全没必要费心费力安排这场聚会。而且看他刚才的表现,只?要不将他逼至绝境,他也不会撕破脸拉所有人?下水。
所以,想办法打消其他人?对轴书的兴趣,先保住轴书不落入他人?之首,同时稳住云中月,之后再寻找机会私下交易,便是最优解。
白向挠头?:“为什?么验货就不值钱了?难道这书看一次就废了?”
花一棠笑而不答。
白汝仪飞快拽了拽白向的袖子,低声道,“花四郎是何等聪慧之人?,若这轴书真如云掌柜所说价值连城,他早就出价了。你瞧花四郎现在毫无购买的意向,说明这轴书根本就不值钱。”
白向慢慢坐了回去,想了想,点头?道:“十三郎你的书果然没白读,说的恁是有理!花氏一家?子都?猴精猴精的,若真有好处,他们肯定不会拱手让人?!此中有诈!”
苏意蕴狐疑看向花一棠。
花一棠端着灿烂的营业笑容,“啊呀呀,天地良心,花某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意蕴皱眉半晌,也坐了回去。
林随安等人?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幸亏花一棠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形象深入人?心,大家?都?被他坑怕了,这才能扳回一局。
云中月细长的眼梢吊了起来,“花四郎,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花一棠摇扇子:“彼此彼此。”
云中月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姜七娘:“乾州姜氏对这轴书可有兴趣?”
凌芝颜眼皮隐隐一跳,花一棠笑容不变,捏紧了扇子,林随安不动声色攥住了桌案下的千净,靳若背过手,向着身?后的净门弟子打了一串看不懂的手势。
“啊?你问我?”姜七娘似乎有些疑惑,“我只?是来看看热闹,没带钱啊。”
云中月:“我信得过乾州姜氏,姜七娘可以赊账。”
姜七娘:“太贵的话,赊账我也买不起啊。”
云中月目光落在了花一棠身?上,歪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若是姜七娘有诚意,我吃点亏,就卖一贯钱好了!”
云中月这是眼见买卖不成,宁愿拼着赔本也要恶心死他们吗?
林随安心中警铃大作,若是真正的乾州姜氏也就罢了,花一棠与她联手,再加上净门相助,尚有能力一战,可偏偏是姜七娘——根本无法动手。
现在只?求堂堂一国之君莫要这么无聊——
“花家?四郎,借我一贯钱,改日?还你。”姜七娘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林随安:“……”
白向喜上眉梢,狂拍白汝仪的肩膀,“十三郎你说对了,那破书果然不值钱”,万林看着面色凝重的凌芝颜,表情若有所思,苏意蕴的目光在花一棠和姜七娘脸上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一棠的表情管理果然是王者级别,攥着扇子的手指节都?青了,笑容依然无懈可击,连声音都?毫无破绽,“姜七娘客气?了,区区一贯钱,就当四郎孝敬您喝茶了,木夏,备一贯钱给云掌柜。”
木夏端着盛钱的托盘送到?云中月面前,云中月将铜钱放在手里颠了颠,正要将轴书放进托盘,突然,又收了回去,瞄着花一棠道,“还是我亲自拿给姜七娘才放心。”
说着,慢悠悠站起身?,故意放慢速度,踱着方步走向姜七娘,每走一步,花一棠的笑容就敛去一分,云中月的视线又从?花一棠挪到?了林随安脸上,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讨人?厌。
只?是赤|裸|裸的挑衅!
林随安手中千净出鞘缓缓出鞘半寸。
突然,花一棠用手压住了林随安的手腕,眼球左右转了两下,指向了凌芝颜的方向,林随安一怔,但见凌芝颜转眸看了他们一眼,又飞快挪开了目光。
花一棠对着林随安眨了眨眼。
林随安:“……”
好家?伙,她现在终于理解靳若的痛苦了。你俩能别用眼神说悄悄话吗?到?底想干嘛,出个声啊!
云中月磨磨蹭蹭半晌,终于走到?了姜七娘面前,笑眯眯奉上轴书道,“请姜七娘一观。”
姜七娘笑吟吟点头?,却并无动作,反而是她身?后的软甲护卫站起身?,上前打算接过轴书。
这一瞬间,林随安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凡是呈给圣人?的物品,必须要先经这些护卫的手检验,确认是否安全。
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小心!此轴书有问题!”凌芝颜大喝一声,掀桌暴起,横刀犹如一道闪电劈向轴书,云中月猝不及防,手指一缩,轴书脱手。
电光火石间,林随安腾身?跃出,千净绿光缭绕爆裂,瞬间就将云中月周身?所有方位封死,云中月的莲花步刚绽出一重残影,就狠狠撞上了千净刀光,瞬间打回原身?,林随安大喜,紧接一招割喉血十丈,岂料就在此时,她听到?身?后数道嘶鸣破空而至,竟是朝着姜七娘所在的方向,不禁大惊失色,当机立断放弃云中月,就着刀势旋身?扫荡一圈,就听叮叮叮一串金属脆响,七八只?弩|箭插在了地板上。
一只?弩|箭直直穿透了轴书,将其钉在了姜七娘的桌案上,而姜七娘早在四名护卫的保护下,撤离十步之外,四名护卫神色凝重,警惕四望,姜七娘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倒兴致更高?了,闪闪发?亮的杏眸直勾勾望着林随安,嘴里“哇哦”一声。
一时惊变,所有人?都?骇然变色,花一棠和云中月猝然瞪向对方,异口同声:
“啖狗屎!云中月你疯了吗?”
“娘的!花一棠你别太过分了!”
两道声音在空中狠狠撞在一处,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二人?立即发?觉了不对,齐齐闭嘴。
凌芝颜飞速退至姜七娘身?侧,靳若与净门弟子护着众人?回撤至林随安身?后,只?有花一棠不但不退,反倒站在了林随安身?侧,大骂道,“啖狗屎,哪个藏头?露尾的猪狗之辈,敢在我花氏的地盘上撒野,我屠了你十八辈祖宗!”
“听闻天下第一盗云中月白白鹭舫设宴拍卖姜东易的遗物,在下甚是感?兴趣,特来参加,幸好赶上了。”
阴郁低沉的嗓音随着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齐刷刷落在白鹭舫赏楼的护栏上,这些人?皆是蒙面黑衣,身?姿轻盈,站在赏楼船头?中心位置的,是一名身?披大氅的怪人?,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唯露出了一张黑色的玄铁面具,面具表面疙疙瘩瘩的,只?在眼睛口鼻处留出透气?的缝隙,整体造型犹如一团烂掉的树根,看起来颇为恶心。
除了他之外,其余黑衣人?手中皆手持二尺长的黑色横刀,长度、造型和千净颇为相似,和之前在西市围攻他们的黑衣人?的武器如出一辙。
林随安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她闻到?了这些人?身?上血腥气?,浓郁得令人?作呕,身?体中的血腥杀意似乎被激怒了,咆哮着涌入了四肢百骸,持刀的手微微发?抖,千净受到?召唤,发?出鬼哭般的刀鸣。
突然,花一棠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潮湿的手掌激得林随安一个激灵。
她听到?花一棠嘲讽满级的声音毫不客气?砸了过去。
“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居然抄袭我家?林随安的千净制作赝品,今天一个也别想跑,必须都?给我交钱!”
河风嗖嗖吹过死寂的赏楼,众人?齐刷刷看着花一棠,瞠目结舌。
林随安怔怔抬起头?,看着花一棠干净利落的下颚线,体内杀意大约是无法适应如此荒诞的气?氛,已经飞去了爪哇国。
姜七娘笑出了声,“不愧是花家?四郎,和你兄长简直一模一样,什?么时候都?不忘赚钱。”

林随安知道, 其实世上很多事,都是有预兆的。
比如,第一次见到花一棠的时候, 就觉得他头顶的主角光环很刺眼。
比如,在河岳城被两个案子搞得焦头烂额之时, 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倒霉体质和花一棠的柯南体质可能会互相影响。
比如, 在西市先后?遇到黑衣杀手和云中月的时候,她?便有预感,云中月天下?第一盗的人设属性大约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现在,预感不幸成?真了。
她?的倒霉体质、花一棠的主角光环、云中月的麻烦属性,三重状态叠BUFF,终于成?就了此时此刻的坑爹境况。
林随安虽然不清楚新登场的这帮人到底隶属于什么科什么目,但基本元素还是十分清晰的, 大氅、面具、神秘感、黑衣、蒙面、武器统一、外围弓|弩手侧援,妥妥的反派BOSS集团设定,不是魔|教?就是邪|教?。
更糟糕的是,他们这边还有一个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命门。
姜七娘!
此人若有个好歹, 基本就可以全剧终了。
可惜,明?明?是这般压力喜马拉雅山大的开场,却因为刚刚花一棠吼出的一嗓子, 整体气氛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撕裂感。一边是极力维持黑暗恐怖气氛的黑衣人阵容,另一边是彻底歪楼的花一棠阵容。
靳若:“姓花的你给我说清楚, 什么叫你家的林随安的千净?!”
花一棠:“去去去,长辈说话,小辈别插嘴。”
靳若:“谁他娘的是你的小辈?!”
云中月:“哎呦, 少门主的辈分居然这么低吗?”
靳若:“云中月你找死是吧?!”
凌芝颜:“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能少说两句——”
林随安:“……”
突然, 面具人冷笑抬手,数道寒光倏然破空袭来,林随安手疾眼?快揪住花一棠后?脖领向后?一甩,右手骤然掷出千净,刀身犹如回旋镖般凌空飞旋,墨绿刀光荡裂半面天空,顿时火花四溅,数只弩箭撞上?刀光四分五裂。
“左三尺、六尺、八尺、七个人,右五尺、九尺、十二尺,六个人!”靳若贴地冲出,“云中月,你左我右!”
青烟似的影子踏着?靳若的声音飞起,在空中绽出五重梦幻的残影,犹如湖风吹散的莲花瓣,飘向了赏楼左侧的飞翅屋檐,于此同时,净门长老飞出数枚匕首咔咔咔插入木柱,靳若攀踏而上?,好似一只癞皮狗贴着?右侧屋檐的弧度稀里哗啦滚了过去,紧接着?,十几?道黑色的人影从屋顶重重坠下?,摔出一团团的血花。一起摔裂的,还有十余支弓|弩。
这一串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林随安接住飞旋回归的千净之时,靳若和云中月已经消灭了高处所有的弓|弩手威胁。
说实话,就连林随安都没想到靳若和云中月居然有这般的神奇的默契,更不要提对面的黑衣人阵容了。即使?隔着?厚厚的大氅,也能看到面具人的身体有个明?显的僵硬动作。
林随安立刻抓住时机闪身上?前,反手拔出身后?定在桌案上?的轴书,千净刀光缭绕,轴书瞬间化为了漫天碎片。
面具人大怒,狠狠挥臂:“上?!”
楼栏上?的黑衣人一跃而下?,朝着?众人气势汹汹围剿了过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硬仗!不容有失!
林随安双臂剧震,左手鞘、右手刀嗡鸣惊天,化作一黑一绿两道诡光杀进?了敌阵,这是她?第一次头脑如此冷静地运用所有的招式——迅风振秋叶的疾速游走?,刀腹断肠、割喉血十丈、待斩若牲畜的刀式融入双龙出海的特殊节奏——滚烫又腥气的血花飞溅在她?的额头、眼?角、脸颊,每一次攻击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砸断骨头、割开皮肉的触感,敌人的每一声惨叫都会将心底的血腥杀意?唤醒一分,但又被她?的意?志力一次又一次压了下?去。
不必害怕,不必恐惧,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有同伴!
透过黑衣人的刀光和血浆,林随安看到万林和花一棠率净门弟子、木夏、马掌柜等人护着?姜七娘、白汝仪等退到了飞檐下?的安全区域,本来负责守护姜七娘的四名护卫,换到了外围第一线,四人战力的确骇人,已经面无表情斩杀了七八名黑衣人。
凌芝颜和靳若尝试着?想冲过来帮她?,但数次冲锋都被拦了回去,二人急得四目赤红,甚至招数都乱了,被砍伤了好几?处,距离她?反而越来越远。
林随安意?识到了,虽然她?身边的黑衣人倒下?了不少,但涌上?来的人更多——有的是从楼梯口冲上?的,有的是从楼阁外壁攀上?来的,这也就意?味着?白鹭舫,不、可能整座白鹭岛都已经被占据——这些黑衣人就仿佛疯魔了一般,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以血肉之躯形化为黑色的旋涡,拼命地将她?卷进?去,将她?和所有人都隔离开来——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她??!
这个荒谬的想法几?乎令林随安笑出声来:真是与有荣焉!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看谁能撑到最后?!
千净刀光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睁开了眼?睛,罩向了那些不自量力的蝼蚁——
“噗——”靳若喷出一口血,背上?挨了一刀,凌芝颜飞速补位,劈飞一个黑衣人将靳若拖了回来,又和万林、净门九名长老迎了上?去,抵御不知道第几?波黑衣人的攻击,可对方的攻击和防守模式很奇怪,无论他们如何突围,就仿佛拳头砸在棉花上?一般,尽数被化解,或者可以换个更确切的形容,仿佛一个以人形成?的特殊牢笼,目的不是置他们于死地,而是将所有人牢牢困住此处。
“林随安果然是疯子!果然是疯子!”苏意?蕴抱着?脑袋缩在一旁大叫,“这些人明?明?是冲着?轴书来的,她?为何要将轴书毁了?!为何不乖乖交出去?!现在惹恼了这些人,我们所有人的命都要赔进?去——”
“闭嘴吧你!”白向一脚踹翻苏意?蕴,“没种的玩意?儿?!”
“我怎么觉得情况不对!”白汝仪低呼,“这些人目标似乎不是我们,而是林娘子!”
靳若咳出一口血:“你说什么?!”
“我们只是拖住林随安的诱饵,”花一棠上?前一步,目光直直盯着?那边惨烈的战局,焦灼的火焰焚烧着?五脏六腑,攥住扇子的手禁不住发起抖来,“或者说,我们是压制林随安的筹码。”
白向:“花四郎你能说点大家能听懂的吗?!”
“这些人好像是想活捉这位小娘子,但似乎又忌惮着?什么——”姜七娘背着?双手,双眼?微眯,瞳孔中精光流转,“他们在怕什么?”
他们怕林随安发飙失控!
花一棠心道,眼?瞳火辣辣的,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万林气喘吁吁退回两步,甩了甩刀上?的血,“这帮人好像受过什么特殊的训练,个个都好似不要命一般,就算敲断了骨头还是会冲上?来,除非全杀光,否则无法突围。”
“人太多了,而且有增援,我们人不够!”丁坤回头大喊。
净门除了九名长老能勉力对战外,受伤的弟子越来越多,靳若不顾安危再次冲上?去,拼命将受伤的弟子纷纷救了回来,好消息是暂无生命危险,坏消息是几?乎都失去了战斗力。
四名软甲护卫面色铁青,边战边退,他们能退的位置也越来越少了。
“姜七娘,”花一棠低声道,“你此来带了多少人?”
姜七娘表情有些尴尬,“我偷溜出来的,只带了春夏秋冬四个。”
花一棠脸也青了。
靳若抹了把脸上?的血,将沈勋和七星拖了过来,他们之前被绑在飞檐下?大柱子上?,恰好在安全区里躲过一劫,此时皆是容色骇然,尤其是沈勋,脸色青白相?加,全身剧烈发抖。
靳若直接无视沈勋,看向七星,“今日乃净门生死存亡之际,尔等可愿随我一同杀敌?”
沈勋整个人团在地上?,好似受了什么惊吓,脸贴在胸口,汗透衣背,口中呜呜呜的不知道在鬼叫什么。
七星神色复杂看了沈勋一眼?,互相?对视,望着?郑重点头:“我等愿追随少门主!”
“好!”靳若砍断捆绑他们的绳索,率七人再次冲入战圈。
有了七星的支援,这一边的战圈向外扩出了二十步,暂时能维持平衡。
“喂喂喂喂!那边不太妙啊,”云中月好似蚱蜢似得在战圈外围游走?,“林小娘子似乎不敢下?杀手,那些黑衣人越战越勇了!”
白向急得跳脚:“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林娘子还手下?留情?!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这种妇人之仁的人啊!”
“因为……她?不能杀人……”花一棠喃喃道。
他曾经数次见到林随安濒临失控的情景,见过她?施展金手指后?失去光彩的的眼?瞳,见过她?因为险些杀死东晁露出的惊惧表情,那是在血和死亡中万分痛苦挣扎的神色,她?一直极力控制自己不杀人——花一棠甚至有种奇特的感觉,如果有一天,林随安的手真正?沾上?了人血,她?就会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那样?的千净之主,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
这群黑衣人深知这一点,所以不敢让林随安真正?失控,而是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牵住林随安的意?识,方能战胜她?!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明?白了!这些人用的是一种阵法!”白汝仪大叫,“我在书里读到过!”
花一棠一把薅过白汝仪,“什么阵法?!”
白汝仪深吸一口气,“是九宫玄武阵,有阵诀曰:地盘坐山,九宫算略,五行参数,循环不已,成?玄武之甲,固若金汤。”
“原来如此,”姜七娘手指抵着?下?巴,“奇门遁甲天、地、人、神四盘中,唯有地盘不动,配以五行相?生相?克之道,便可成?坚固无比的围困之阵。”
白向崩溃:“你们能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吗?!”
花一棠撩袍单膝跪地,抓过酒盏啪一声敲碎,以碎片在地板上?快速勾画出一个九宫格,“九宫图乃是五位图的扩大,五位乃为五行配合之基准,”碎片划过九宫格的十字交叉位置,“四方四宫与中央中宫合为五宫,同时,九宫亦可看做两个五位图的叠合,构成?中宫重叠,八宫环列之势,换句话说,中宫乃为此阵的运转核心,破中宫即可破此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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