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by欧阳墨心
欧阳墨心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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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的有点多,视线有点模糊,不?过问题不?大,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在无意识间帮她避开了要害。
林随安慢慢挺直了腰杆。
不?能倒下去,这可是她身为千净之主的逼格!
苏飞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去,“你和传说中的破军很?像,又不?像。”
林随安眨眼,“你是三爷?”
苏飞章的表情好像吃了一只苍蝇。
林随安冷笑?道:“原来堂堂随州苏氏的家?主也?只是三爷脚下的一条狗。”
苏飞章脸青了:“砍了她的手脚!”
护院们犹疑着上?前,可面对林随安骇人?的杀意,全身的骨头都在害怕,根本不?敢动手。
林随安舔着嘴角的血,笑?出了声。
苏飞章怒发冲冠,抢过一柄刀不?管不?顾朝着林随安砍了过去,岂料就在此时,后方的马开成突然惨叫起来,苏飞章余光一瞥,就见六道鬼魅残影仿若莲花在人?群中轰然绽放,护院和人?质同时应声倒地,几乎同一时间,苏飞章手腕咔嚓一声,碎了,手里的刀被人?夺了去,横了自己的脖子。
林随安的笑?声响在耳边,犹如来自地狱的催命咒,“没人?告诉过你,接近我很?危险吗?”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苏飞章全身抖得几乎站不?稳,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一半因为断手之痛,一半因为眼前的骇人?之景。
所有护院都倒下了,只有马开成还站着,脸上?挂着狡黠的笑?,瘦小的身材仿若雨后春笋一般节节拔高,苏飞章这才注意到,这个“马开成”的身后还躺着另一个不?省人?事的马开成。
“马开成”揪住脑门上?的浮皮扯下来一块,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来迟了片刻,你怎么狼狈成了这般模样?”
林随安也?叹了口气,“你不?能早点出门吗?”
“马开成”抹了把脸,脸上?多了一张银面具,“上?次的面具被你劈坏了,做新面具花了不?少时间,能及时赶过来已?经算你命大了。对了,这张新面具花了我足足十贯钱,你要赔给我哦。”
林随安无奈,“堂堂天下第一盗云中月,当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不?赔钱也?行,算你欠我个人?情如何?”云中月晃悠过来,用手指戳了戳林随安持刀的手。
林随安怔了一下,云中月已?经抓住了刀柄替她抵住了苏飞章的脖子,“苏家?主,让他们放人?喽。”
苏飞章狠狠闭眼,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放人?!”
面具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眼球齐刷刷动了一下,好似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同时杀向了林随安。
云中月:“喂喂喂?”
林随安心头一沉,脚尖勾起千净握在手中,如离弦之箭迎了上?去,“伊塔,趁机带大家?走——”
可伊塔和四圣露出惊惧之色,花一梦红着眼大喝,“林娘子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林随安只觉一团风罩住了她,嗖嗖嗖几个飞旋凌空落地,云中月的面具出现在身侧,叮一声豁了一块,露出半条眉毛,林随安这才意识到刚刚是云中月救了她。
云中月飞快收回环住林随安腰的手,低声问,“你还好吗?”
林随安晃了晃脑袋,脑袋有些?发蒙——刚刚她竟然没发现有人?偷袭,难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反应变慢了吗?
“不?太好。”林随安道,何止不?太好,简直糟透了。
墙头再次爬满了面具人?,数量虽然不?多,但造型更诡异了,皆是四脚着地,弓腰仰头,像一群人?形蜥蜴。林随安不?禁想起了诚县的裘老庄主——破军2.0版。
云中月又叹了口气,“若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定能带你逃出去。”
林随安:“你若是贪生怕死,就不?会?来救我了。”
云中月歪头,“你就这么信我?”
林随安耳朵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笑?了,“我是信我身后的人?!”
话音未落,无数羽箭携着厉啸破空而至,射|入人?形蜥蜴面具人?的额心,面具人?惨叫着坠落,血浆和脑浆流了满地。
“吾乃扬都狂人?花四郎,见过三山五岳游过五湖四海,勘破六道轮回四界八荒,来如风,去如电,最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犯我者,大卸八块,伤我家?人?者,挫骨扬灰!”
众人?顺声望去,但见厅堂的屋脊上?开出了一朵巨大的牡丹花,花瓣是极致的白,夜风是极致的黑,无数的弓弩从他脚下升起,衬得一张俊丽明亮的脸煞气四溢。
花一棠到了。
云中月:艹,我好容易帅一回,风头又被这个的花哨的纨绔抢光了。
林随安:这货的前摇也?太长了吧……

在林随安的印象里, 花一棠是张狂又美丽的。
就像在最灿烂的季节里,绽放在最明亮的阳光下的最美的牡丹花。
可此时的花一棠张狂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穿着最华丽的衣服,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喊着最嚣张的台词,这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吗?
果然, 他这一嗓子将面具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面具人齐刷刷仰着头望着屋脊上的白衣少年?,脖子咔哒咔哒晃动着,映着月光,丑陋的树皮纹路泛起刺目的寒光。
花一棠笑了,展开手臂“啪”一声甩开扇子,藏在屋脊后的不良人争先恐后举起弓弩,万箭齐发——
就在此时, 夜空中传来一声尖啸,声音难听?至极,好像是什么野兽的叫声,面具人身形大震, 豁然腾空而起,跃入院中,四脚着地, 不管不顾朝着林随安冲了过?来,羽箭刺穿了他们的手脚、后背、腿骨——没有用, 他们连半点停滞都没有,一双双黑色的眼洞里只有林随安的身影。
“我滴个姥姥诶!”云中月挑起地上一柄横刀开始战斗,“这帮都是什么人啊, 也?太死脑筋了吧!”
“他们大约是没脑子的。”肩膀上的血一直流下来,手有些滑, 林随安撕下衣袂三下五除二将手掌和刀柄缠在一处,杀了出去。
千净的刀刃在血光中愈发凌厉明亮,每砍裂一张面具,刀身嗡鸣便会?加重一分,持续不断的刀鸣似乎和体内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心跳先是加快,然后,越来越低,越来越沉,视线里的画面越来越慢。
林随安发现自己能看到?面具人移动时肌肉的震动,千净劈开面具时纹路的走向,看到?羽箭在空中破开时空气的波动,看到?云中月踏着月光,脚下开出血色的莲花,甚至能辨认出哪个是他的残影,哪个是他的真身……
一只不长眼的羽箭朝着云中月射了过?去,破空鸣啸撕裂了空气,云中月被?四个面具人缠住了,避无可避,眼看羽箭就要?刺入银面具,林随安旋身飞了过?去,反手撩刀砍断了羽箭,箭头在银面具上划了一道,仿若深深的泪痕。
“谁他娘的乱射?”云中月怒吼,飞快瞄了眼林随安,心道不妙。
林随安的呼吸变得愈发深沉,眼瞳黑得吓人,血沿着袖口?衣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出血量比他预料的更多,刚刚的速度更是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状态不像人类,而更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云中月曾见过?这样的人,战场上,濒死的战士杀红了眼,便会?进入这种“忘我”的状态。
“林随安,你没事吧?!”云中月疾呼。
林随安猛地抬头,眼瞳迸出骇人的红光,“杀!”身体化作一片黑色的旋风卷了出去,刀光和血光合成了地狱之景。
娘诶!!
云中月汗毛倒竖,胡乱劈开几个面具人,突然觉得四周静得可怕,这才发现羽箭已经停了,面具人的攻击也?停了,转目四顾,院子里的面具人已经全灭,花一棠高?高?站在屋脊上,奔腾的杀意和如雪的衣袂在风中狂舞。他身后的弓弩手已经没箭了,面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
四面墙头上再次爬上了新的面具人,四肢爬行,只有一个站着的,没带面具,枯瘦如干尸,云中月对人脸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东都净门的大长老沈勋。
冷汗顺着面具下的皮肤滴落——有完没完啊,云中月心道。
林随安突然笑了一声,“好戏开场了!”
随着她的声音,屋顶上的花一棠突然掏出个大荷包甩臂一洒,璀璨夺目的金叶子如雨纷落。
“杀一个面具人,赏一两金!”花一棠的嗓音响彻云霄,“杀了领头的,赏百金!”
云中月:诶诶诶?!
下一瞬,震天的杀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地面隆隆作响,数道人影在花一棠身后腾空而起,领头的正是靳若,净门甘红英、白山、五陵盟盟主乌淳、鹤仙派门主车松、登仙教教主西门阳、鸭行门门主冯乔、黄九家?门主,还?有净门和五大派的弟子,凌芝颜率领一队衙吏从院门杀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伊塔汇合,护住了花一梦等人。
冲进来的人太多了,而且个个都是江湖好手,纵使面具人战斗力惊人,面对人海碾压,也?只能被?完全虐杀,除了凌芝颜带领的那一队还?算正常,余下江湖人战斗的画风明显有点不太对,一边杀一边数数,“一两金,二两金,三两金——”
“兄弟们,富贵险中求,下半辈子就靠今天啦!”
“十两金!”
“五两金!”
“十七两金!”
“赚啊,杀啊!”
“师父,您歇着,后面就交给徒儿吧!”靳若一阵风似朝着沈勋杀了过?去,“都靠边,一百两金是我的!”还?不忘回头损两句,“云中月你还?愣着干嘛呢,有钱不赚是傻子!”
“老子不差钱!”云中月回嘴骂了一句。
靳若已经和沈勋缠斗在一处,无暇理他。
林随安笑出了声,岂料这一笑乐极生悲,泄了丹田气,吐出一口?血。
“林随安!”云中月一把扶住林随安,也?不知道从哪掏出四根绷带,三下五除二帮她包扎好了伤口?,动作娴熟比大夫还?专业,“你失血过?多了,不能再动了。”
林随安笑道,“老娘也?不差钱。”
云中月歪了一下头,林随安感觉银色面具下的脸应该是笑了,突然,云中月手中飞出一道绳索,一团黑乎乎东西擦着地面收了回来,绳索的另一头绑着苏飞章,也?不知道刚刚混战之时云中月将他藏在了什么地方?,竟然没死,只是吓晕了,发髻上还?扎着一根羽箭。
云中月将绳索塞给林随安,靠近林随安耳边,林随安的耳垂甚至碰到?了冰凉的银色面具。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云中月声音犹如露珠滴落,叮咚一声,林随安猝然后退半步,猛一转头,只看到?面具人纷纷扑街的惨烈景象,天下第一盗果然又是来无影去无踪。
林随安不自在挠了挠耳朵,难道云中月是专程来救人的?
天下第一盗竟然是个助人为乐的性子?
屁,她才不信!
靳若大喝“破定!”将沈勋砍翻在地,抽搐了几下,看样子靳若还?是心软,留了沈勋的一条命,凌芝颜率人收拾残局,乌淳等江湖人乐呵呵收拾着面具人的尸体,喜庆地好像老鼠掉到?了米缸。
花一棠还?高?高?站在屋脊之上,雪衣飞舞,睥睨众生,泛红的眼瞳穿过?茫茫人群定在林随安身上,愁肠百转,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中。
这货不会?被?吓得腿软,下不来了吧?
林随安眨了眨眼,飞身踏空上了屋脊,落在花一棠的面前。
花一棠静静瞪着她,手在发抖,腿在发抖,嘴唇白得吓人。林随安这才注意到?,花一棠的发髻乱了,簪子断了半根,袖口?指甲上沾满了泥,也?不知道在赶来的路上遭遇了什么,搞这么狼狈。
林随安干咳一声,“衣服脏了,不漂亮了哦。”
花一棠依旧瞪着她。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云中月帮我包扎了,我没事。”
花一棠眸光一震,伸手想要?触碰林随安的绷带,抬起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攥紧拳头,眼底泛起水光。
林随安最怕花一棠这个表情,“我可是千净之主,以一敌百,真没事。”
花一棠瞥开目光,长长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身体距离林随安只有半尺距离。林随安闻到?了熟悉的果木香,淡淡的,温柔的。
林随安呼出一口?气,脑袋轻轻贴在了花一棠的胸前,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花一棠:“放心,我来了,你休息吧。”
林随安闭上了眼睛,“好。”
林随安直面敌人的三波围攻没有丝毫退缩,可对着方?刻的冷脸却有点腿肚子转筋。
方?刻正捏着一根针给她缝伤口?,因为用了麻沸散,并不疼,但?看着那根针在皮肉间拉扯棉线,每一针都能听?到?棉线和皮肤摩擦的撕拉声,配合着方?刻幽深的目光,太吓人了。
林随安强忍着逃走的欲|望,硬着头皮撑到?治疗结束,麻沸散的效果渐渐散去,几处伤口?都麻酥酥地疼,方?刻掏出金疮药,以祖传的撒花椒手法?刷刷刷铺满了伤口?,疼得林随安险些叫出来,强忍着又吞了下去。
旁边花一梦看得连连倒吸凉气。
方?刻扔掉云中月的绷带,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还?特意踩了两脚又踢到?了到?了一边,重新帮林随安细细包扎完毕,林随安可算松了口?气,觉得四肢又重新安回来了。
林随安:“多谢方?大夫。”
方?刻撩起眼皮,递给林随安一个药丸,“下次——”
“下次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林随安连药丸的成分都不敢问,嚼吧嚼吧吞了下去,太苦了,打?了个嗝。
方?刻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哼,我看是你是下次还?敢!”
林随安干笑,花一梦帮林随安套上外衫,贴心系好衣带,莹莹目光含情脉脉注视着林随安的脸,“这次林娘子舍命相?救,花三娘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以——”
“啥都不用,给钱就行!”林随安吓得大叫,现在她听?到?“无以为报”四个字就肝颤,尤其是从这么一个大美人嘴里说出来,着实太考验她的定力了。
花一梦怔了一下,“莫非四郎也?说过?类似的话?”
林随安:“……”
花一梦掩口?咯咯咯笑出了声。
林随安:你们花氏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伍达推门进来,请方?刻出去验面具人的尸体,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具,方?刻总算高?兴了,眼珠子放光走了出去。
凌芝颜小心探头进来瞅了瞅,看到?林随安无恙,松了口?气,“林娘子感觉如何??”
“没事儿。”林随安提着千净站起身,“可是花一棠找我?”
凌芝颜颔首,“有些发现,请林娘子一同审验。”
林随安快步走出屋子,却不见凌芝颜跟上来,回头一瞄,凌芝颜站在门外,拘谨得像只煮熟的虾米,半晌憋出一句,“花三娘可有受伤?”
花一梦瞪圆了眼睛,半晌,回了一句,“没有。”
凌芝颜飞快点了点头,转身,一阵风似的越过?林随安走了,以林随安的眼力,清清楚楚看到?凌芝颜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根。
林随安:喔嚯!
别院的大堂已经收拾出来,成了花一棠的临时审讯室,堂下跪着马开成和苏飞章,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湿淋淋的,大约是刚刚被?凉水泼醒,全身抖个不停。
花一棠懒洋洋靠在凭几上,慢条斯理翻看着一卷账簿,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他居然还?重新洗了脸、梳了头,换了根新簪子,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
林随安瞄了眼花一棠的手里的账簿,看不太懂,条目里写的是“大米”、“粟米”等等,应该是米行的账簿。
花一棠将自己身后的大靠垫放在林随安的坐塌上,噼噼啪啪拍了拍,又倒了杯热腾腾的百花茶递给林随安,上上下下将林随安打?量了一圈,“方?大夫果然妙手,脸色好多了。”
脸色能不好吗?方?大夫那颗药丸都苦出天际了,定是用料十足,十全大补。
林随安暗暗叹气,转移话题,“查到?什么了?”
花一棠有些无奈,“苏大家?死鸭子嘴硬,八成打?算沉默到?底,而这位马家?主——”
马开成一个哆嗦,“我招了,我全招了,马氏卖的百花茶都是赝品,我愿意奉上所?有赝品茶叶和所?得钱银,只求花参军绕我一命,绕马氏一命!”
说完就是一顿哐哐磕头。
花一棠:“花某只是有些奇怪,马氏的赝品茶仓库为何?设在苏氏的别院里?”
马开成和苏飞章同时身体一震,瞠目结舌瞪着花一棠。
花一棠笑了笑,“对,那个仓库已经找到?了。”
马开成脸色惨白,苏飞章面色铁青,咬紧了牙关,“是我们两家?合作的买卖。”
“哦。”花一棠点了点头,“第二个问题,院子里那些面具人杀手是谁家?的?”
马开成:“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花一棠目光转到?苏飞章脸上,“莫非是苏氏养的死士?”
苏飞章喉结滚动数下,“是!”
花一棠眨了眨眼,身体往前探了探,“莫非你就是三爷?”
苏飞章闭眼:“是!”
花一棠和林随安、凌芝颜对视一眼。
凌芝颜:他在说谎。
林随安翻白眼:狗屁,那些面具人根本不听?苏飞章的命令,他若是三爷,我就把千净吃了。
花一棠:“事到?如今花某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位三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随州苏氏的家?主如此死心塌地跟随。”
苏飞章睁开眼,死死盯着花一棠,“我就是三爷,这些死士都是我豢养的,是我一个人做的,与苏氏无关!”
花一棠低低笑出了声,缓缓站起身,捋了捋袖子,啪一声展开扇子,摆了个风流倜傥的造型,“啖!狗!屎!我、信、你、个、鬼!”
苏飞章脸绿了,气的。
靳若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王氏别院的秘密仓库找到?了,王氏人已经押过?去了。”
花一棠沉下脸色,“走。”
王氏别院临山而建,位置偏僻,凭着地势,在一处天然洞穴里建了秘密仓库,众人赶到?的时候,不良人已经将山洞周围方?圆五里都围了起来。
王景禄和几名王氏长老被?衙吏押着跪在山洞前,表情义愤填膺,看到?的花一棠当即破口?大骂。
“花家?四郎你是不是有病,半夜三更将我们抓到?这山沟里作甚?!”
“我王氏一族虽比不上五姓七宗之根基,但?也?是益都城响当当的世家?大族,岂容你一个纨绔蹬鼻子上脸,为所?欲为?”
“区区一个从七品参军竟敢视律法?于不顾,擅动私行抓人,知法?犯法?,简直是荒唐!”
花一棠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叫嚣,将手里的账簿甩在了王景禄的面前,王景禄一怔,“这是什么?”
“你们王氏的暗账。”花一棠冷声道,“就藏在这间荒废的别院里。”
“什么?!”王景禄抓起账簿快速翻看了一遍,“这、这账簿怎、怎么不太对……”
“账簿表面记录的是王氏米行的买卖,但?无论数量、米种、入货地、出货地、买入卖出价格都不对,入货的数量太少,米类太过?单一,入货的地点皆分散贫瘠县村,皆非产粮地。买入价格奇低,甚至有的是免费的,卖出的价格却是高?得惊人,”花一棠道,“很明显,买卖的绝非米粮。”
王景禄愕然看向王氏几位长老,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长老们此时全都没了声,垂着脑袋,全身发抖。
林随安的心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花一棠直直望着漆黑幽深的洞口?,渐渐地,洞里亮起光来,靳若和甘红英举着火把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净门弟子,脸色都甚是骇人。
夜静得可怕,月光冷得可怕。
净门弟子三三两两走了出来,抬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放在地上,尸体很瘦小,衣不遮体,乱发遮面,一只只小手无力地瘫在地上,有的已经腐烂,皮肉里钻出恶心的蛆虫。
都是不足十岁的孩童。
林随安猛地攥紧千净,刺骨的寒意波涛般席卷过?来,花一棠骤然后退半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看。”他轻声说着,手向后探出,拽住林随安的袖子,死死攥着,攥得骨节都泛白了。
突然,洞穴里传出高?呼,“找到?了,还?有活着的!”
紧接着,一片嘈杂的脚步响起,又有人出来了,林随安听?到?了低低的哭声,是孩子虚弱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渐渐参杂了不良人和净门弟子压抑的抽泣声。
林随安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金手指,只能强迫自己紧紧盯着花一棠的侧脸。
模糊的视线里,一滴泪从花一棠下巴滴落,被?夜风吹散了。

池太守一觉起来, 天都变了。
大理寺的凌司直不愧为东都第一“卷王”,连夜备好了所有卷宗,整整齐齐平摊在的案上, 还贴心地标注了序号,生怕他看漏了, 最绝的是, 无论?池太守拿起?哪一卷,凌司直大?人都能开启实时旁白解说功能。
“城北王氏以米行生意为掩护,通过王氏的商队在唐国各地拐卖大量孩童,后又贩卖至各世家大?族,这些?孩童待遇堪比……堪比牲畜,故而被称为‘白牲’。卷宗后附上的王氏暗账可以说明王氏做此等勾当已有六年时间,经手的白牲不计其数, 仅昨日从王氏秘密仓库里?搜到的白牲尸体就有八十三具,另有五十六名活着的白牲,最大?的十岁,最小的只有四岁……”凌芝颜深吸一口气, “王氏所为,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池太守冷汗淋漓,“真、真是王氏做的?”
花一棠:“王氏八位长老和王景福都招了, 供词就在?后面。”
池太守急忙翻出?来看了看,飞快擦把汗, 瞄向夏长史和姜文德。
夏长史和他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姜文德眉头紧蹙, 面色铁青,“骇人听闻, 令人发指!”
凌芝颜:“昨夜营救白牲之时,我等遭遇面具杀手的攻击,战况十分?惨烈,幸而有净门和五陵盟等一众江湖豪杰出?手相助方能脱身,共剿灭杀手一百二十八人。”
池太守拍案而起?,“什么?!”
姜文德猛地抬眼?,眼?中划过一道戾光。
夏长史:“在?池太守治下?竟然有人胆敢私自豢养杀手,这、这这简直是谋逆大?罪!”
“王氏简直是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池太守怒发冲冠,“此等大?罪,当全族枭首!”
“豢养杀手的不是王氏,而是随州苏氏。”花一棠扔出?一句炸雷,“此乃苏氏家主苏飞章亲口承认。”
池太守和夏长史如遭雷击。
凌芝颜:“来人,带苏飞章!”
伍达押着苏飞章踉踉跄跄走了上来,苏飞章满头银发乱飘,面色如土,皱纹如沟壑一般深深嵌入皮肤,扑通跪在?地上,垂着脑袋,全身隐隐发抖。
池太守一目十行看完苏飞章的口供,脸色比苏飞章还难看,“马氏贩卖赝品百花茶是苏氏指使的?”
凌芝颜:“是。”
“吴氏贩卖青州绣品,背后也是苏氏?”
“苏氏别院搜出?的账簿便?是铁证。”
“连白牲……也是……”
“最大?的卖家和买家,都是随州苏氏。”
池太守瘫在?了椅子上,像根发霉的烂面条。
“吴氏、王氏、马氏三家之所以能在?益都混得风生水起?,皆是因为随州苏氏背后的支持,若想抱紧苏氏大?大?腿,自然要替苏氏做事。”花一棠道,“贩卖龙神果,贩卖人口,贩卖赝品茶叶,桩桩件件都是暴利,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买卖,苏氏不仅拉三大?世家下?水同流合污,为了自保还豢养了众多杀手,万一东窗事发,尚可绝地反击,换自己一条生路。花某说的对不对啊,苏家主?”
苏飞章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波澜不惊,“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夏长史痛心疾首,“苏家主你?糊涂啊!随州苏氏身为五姓七宗,家大?业大?,何至于铤而走险,将自己逼入绝路啊?!”
苏飞章冷笑阵阵,“五姓七宗?随州苏氏还能算五姓七宗吗?朝中无官,商界无依,家族没落,族人颓唐,唯有靠着五姓七宗的血统和低阶世家联姻方能存活下?来,和种|马有何区别?”
众人一片沉默。
苏飞章眼?瞳赤红,好像看着花一棠,又好像透过花一棠望向虚无的未来,“花四郎,凌六郎,你?我皆出?身五姓七宗,定是感同身受,若是离了家族的庇佑,我们不过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根本活不下?去。扪心自问,若有一日,家族存亡和国之律法背道而驰,你?们又当如何选择?”
花一棠怔住了。
“若真有那么一日,凌某自当依律秉公办理,绝不徇私!”凌芝颜定声道。
花一棠仿若惊醒般看过去,但见凌芝颜身姿笔直,眸光坚定如星,“杀人偿命,有罪必罚,此乃国之律法,国之根本!区区一族之利,怎能与国之根基相提并论??!犯罪就是犯罪,任何理由和狡辩都不能掩盖犯罪的事实!”
苏飞章嘴巴张了几张,“你?、你?是不是傻?!”
花一棠眨了眨,突然笑了,“与你?这种利欲熏心的狗屎相比,还是傻子更可爱些?。”
凌芝颜侧目瞪了花一棠一眼?: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哪里?可爱了?
花一棠装作没看到,“花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苏家主,经仵作验尸,苏氏杀手死士乃是以龙神果之毒淬炼而成,意识涣散,宛若傀儡,下?手狠辣,十分?可怖,不知苏家主又是从何处得到以毒淬炼死士的配方呢?”
池太守失声惊呼,“什、什什么?!毒?傀儡?!”
苏飞章飞快移开目光,“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花某曾见过这些?杀手三次,一次在?东都云水河,一次在?青州诚县,一次在?益都苏宅,次次凶残皆更胜从前,说明有人在?持续不断以龙神果豢养他们,青州诚县罪首曾有口供,说操控豢养这些?杀手的是个叫‘三爷’的神秘人,”花一棠居高临下?看着苏飞章,“苏家主,你?是三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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