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守:“额……”
林随安:“若我真用?此刀杀人,为何不当场将凶器抛入河中,反而留在身边?”
周太?守:“……”
“开?明?桥下血迹呈何种形态?”
“可曾派不良人彻底搜查四?周?”
“仵作可曾验尸?”
“检尸格目在何处?”
林随安语速飞快,花一棠语速更快,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接得异常默契合拍,莫说堂上仨人震惊非常,就连林随安自己都?诧异了,不觉瞥了花一棠一眼。
好巧不巧,花一棠似是?心有灵犀,也看了过来,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微微笑了。
突然,他?笑容一敛,啪一声合起折扇端端向前一指,厉喝道:“啖狗屎!周长平你个老?不要脸的,分明?是?和冯松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诬陷我花氏一族,我呸!”
林随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穆忠的那个故事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十?年前……采花大盗的案子……当时有一人在公堂上跳脚破口大骂……他?骂了足足一刻钟,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当时只有六岁……】
好家伙,原来是?你啊!
第18章
周太守的?脸都绿了, 拍案而起:“花一棠,你、你你你竟敢、竟敢咆哮公堂?!来人啊,将他、将他——”
“将我如何?”花一棠冷眼看着周太守, 声?线沉下几分,“你敢将我如何?”
夜风吹起花一棠洁白如雪的?衣袂, 为这浓郁的夜色平添了几分霜雪之意, 俊丽的?五官突然多出了几分令人心颤的?震慑感,那是打骨子里透出的桀骜不驯。
林随安:要命了,这家伙果然还在中二期。
周太守脸绿了又白,白了又青,指着花一棠的?手指头抖成了帕金森,冯松撩起眼皮看过来,“看来花家四郎不服啊。”
花一棠斜眼瞅着冯松, “证据荒谬,纯属放屁,自然不服!”
冯松:“依唐律,咆哮公堂鞭笞二十。”
周太守猛地看向冯松, 面部肌肉帕金森。
冯松不再说话,可他越沉默,周太守抖得越厉害, 终于举起了惊堂木狠狠贯下,“来人, 给我打!”
衙吏和不良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犹豫着围了上来, 花一棠啪一声?展开折扇,摆了个傲视天下的?造型, 众衙吏吓了一跳,同时后撤。
林随安:难道这家伙藏了什么大?招?
岂料下一瞬,花一棠呲溜一下钻到林随安背后,拼命扯她的?袖子,悄声?道,“恩人,靠你了!”
林随安:“……”
这到底是个什么鸟人!
众衙吏面露为难,毕竟这小娘子战斗力实在?太彪悍,一不小心可就要去?半条命,可又不违令,只能绕着二人团团转圈,步步逼近,想要寻个破绽。
林随安:“他们要至你于死地。”
花一棠:“我死了恩人您也够呛。”
“你的?后招是什么?”
“来的?匆忙,未曾备后招。”
“你打算如何脱身?!”
“我向来运气?好。”
果然是个纨绔,靠不住!
林随安狠狠将此人唾弃了一把。
就在?此时,一个不良人突然冲了上来,刀锋直逼林随安面门,林随安条件反射沉肩下马,偏头避开,突听身后花一棠嗷一嗓子,这才?惊觉把他给忘了,一脚踹飞不良人,刀锋削断了花一棠的?半根簪子。
花一棠:“小心!”
林随安已经?听到了,身后刀风烈烈,杀意已至。事关生死,她顾不得其?他,只能抡开膀子大?杀四方,飞拳、荡腿、冲肘、出脚、指骨刺咽喉,最简单的?招式配合最快的?速度,就是最强的?杀伤力,招招到肉,一招一个,干净利落,速绝后患。
花一棠站在?大?堂中央,身体笔直得仿佛一根筷子,双手死死攥着扇子,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林随安仿若旋风般刮过去?,面无表情,瞳黑如渊,偶尔扫过来一眼,他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下一瞬,拳风擦过耳畔,一个不良人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林随安冷着脸又刮走了,衙吏、不良人倒地的?咚咚声?和刀刃落地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惨叫声?,因为所有人在?发出声?音之前就已被?击倒,失去?了意识。
大?约只有几弹指的?功夫,或者更?短,林随安结束了战斗,衙吏和不良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夜风过堂,发出鬼哭般的?呜呜声?,周太守、冯松和严父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瞠目结舌。
花一棠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林随安用大?拇指抹去?脸上溅的?血,指腹的?猩红刺得心头微烫,耳边似乎听到了千净的?鸣啸,千净正在?召唤她的?心、她的?血、她的?魂,她想起了古籍上的?记载:
【千般妖邪皆可净之,谓之千净。】
视线里涌起赤红的?蒸汽,熏得堂上三?人面容狰狞,獐头鼠目。
妖邪鬼怪,魑魅魍魉,正合千净的?胃口。
林随安勾起嘴角,一步一步走到案前,攥住千净刀柄,手腕一抖,刀鞘飞出,墨绿色的?刀刃犹如鬼瞳之光耀过三?张青白的?脸皮。
堂上三?人骇然失色:
“我乃文门冯氏冯松,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啊!救命啊!”
凄厉的?声?线犹如虚无缥缈的?雾气?,在?林随安耳边绕了个圈,又散了。
林随安咧嘴笑出了声?,刀刃裂空劈下——
“啪!”一双嫩白修长?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手在?剧烈发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抗住林随安的?力气?,手主人的?声?音却是又稳又沉。
“不可!”
林随安缓缓转眸,对上了一双深邃明亮的?瞳子,瞳光如明朗晴空,驱散了千净的?冰冷杀意。
林随安一机灵回神,大?惊失色。
她又差一点杀人了!
而且这一次,铺天盖地的?杀意几乎将她的?意识吞没。
为什么?!
花一棠见林随安双眼恢复清明,忙松手退后半步,呼啦啦狂扇身上的?冷汗。
这小娘子发飙的?时候着实有些吓人啊!
“来人啊!救命啊!”周太守吓得差点尿裤子,扯着嗓门尖叫,“快来人啊!”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起码有好几十人,林随安冷汗都下来了,再打下去?,她万一又失控真杀了人,岂不是变成名副其?实的?杀人犯。
岂料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花一棠却突然笑了,“总算赶上了。”
林随安:啥?
下一刻,就见二十多名衙吏被?一群白嫩嫩的?少爷们推推搡搡着涌进了大?堂,连连呼喝:
“四郎!我们来了!”
“没来迟吧?”
“四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叫我们一起!”
“我的?亲娘诶!这些衙吏怎么躺了一地?!”
“四郎,这不会都是你干的?吧?!”
花一棠摇了摇扇子,乱哄哄的?纨绔少爷们立时噤声?。
花一棠:“人带来了吗?”
纨绔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向两?边一分,让出两?个人,一名衣着鲜艳的?妓人,一名衣着朴素的?青年。
这俩人也吓得不轻,尤其?是看到花一棠,直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花一棠:“一个一个说。”
妓人:“昨夜红妆坊梅五家被?严家二郎包场,花家四郎并未来过!”
周太守和冯松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严父大?怒:“胡说八道,我家二郎向来洁身自好,怎会去?红妆坊,又怎会包场?!”
妓人:“千真万确,梅五家所有妓人皆可作?证!”
周太守:“一派胡言,梅五家的?妓人已经?自首,说昨夜与花家四郎在?一起,还看到他□□。”
妓人:“我是隔壁孔六家的?妓人,昨夜也被?严家二郎请去?助兴,我家还有十余名妓人皆可作?证。”
周太守脸皮抽了一下,冯松沉下脸,严父脸皮狂抖。
花一棠又指向那名青年,“你呢?”
“我是云来客栈的?小二,我能证明林随安今夜从卯时开始直到不良人来查房,未踏出房门一步。”
周太守:“你们掌柜说看到了!”
小二:“掌柜儿子急病去?了医馆,午时之后根本不在?客栈,医馆邻居皆可作?证。”
严父:“有目击证人看到林随安在?现场!”
“是吗?”花一棠问,“田和贵,你真看清楚了?”
田和贵早被?林随安吓得尿了裤子,伏地大?哭道,“我老眼昏花,没看清楚!没看清楚!”
花一棠笑望周太守、冯松和严父三?人,“啊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该死的?刁民!”周太守拍桌怒喝,“竟敢诬陷花家四郎,全部带下去?,好好给我地审,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
花一棠笑容微敛,“周太守,唐律严禁酷刑。”
“是是是,花家四郎说的?是!”周太守点头哈腰,“来人,送花家四郎回去?……”他瞄了眼躺了一地的?衙吏,又改口道,“要不我亲自送您出府?”
“不必了,周太守还是好好招呼冯公和严公吧。”花一棠抱扇施礼,又朝林随安道,“花某送恩人回去?。”
林随安收起千净,把六贯钱的?皮口袋往身上一甩,“有车吗?”
花一棠:“当然。”
林随安在?一众纨绔簇拥中走到大?堂门口,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周太守边擦汗边向冯宏意鞠躬赔礼,严父满面激愤,冯松稳坐泰山,嘴角似笑非笑。
花家马车的?豪华程度超出了林随安的?想象,拉车的?四匹马洁白如雪,矫健漂亮,马鬃编成一簇簇华丽的?小辫子,辫梢缀着金玲,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熏香。木夏见到林随安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先扶着花一棠上车,又请林随安入内。
车厢里很宽敞,坐七八个人绰绰有余,中间还有一张小木案,摆着茶壶点心新鲜果干,还有一鼎小香炉,熏得整个车厢都香喷喷的?,和花一棠身上的?味道很像。
名副其?实的?香车宝马,果然是大?户人家。
林随安等着花一棠和纨绔小弟们告别,待马车出发才?开口道,“原来府衙里有你的?眼线。”
花一棠关车窗的?手一顿:“诶?”
“府衙的?眼线紧急通知?你,周太守和冯氏今夜要审一个案子,若案子真坐实了,会大?大?不利与你和花氏,只是案情细节尚不知?晓。”
花一棠挑眉:“恩人是如何知?道的??”
“其?一,你来的?太快、太巧,就好像算好时间一般。其?二,你寻来的?证人恰好和周太守的?证人证词相?反,明显是有人将案情细节传了出去?。”林随安道,“你孤身前来,一则是让他们放松警惕,方便探案情虚实,二则是拖延时间,以便你的?人去?找寻证人证据。真是有勇有谋啊。”
花一棠:“过奖过奖。”
我特么可不是在?夸你!
林随安:“你难道没没想过,若我承不住重刑审问,承认你□□之实,此案便形成了证据链闭环——”
花一棠笑了,“不会。”
他说得那般酌定,林随安反而愣了一下。
“我来之前跟穆忠打听过了,恩公心思?机敏,为人仗义,断不会承认自己从未做过之事,更?不会惧怕那三?个老家伙下三?滥的?手段。”
原来这家伙早就探了她的?底。
林随安眯眼:“你料想以你花家四郎的?身份,周太守不敢动你,所以敢在?大?堂上那般——”
花一棠摇头:“因为你在?,我才?敢。”
“什……”
“穆忠说你武艺超群,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有恩公在?侧,如有千军万马随行。”花一棠欢快摇着扇子,小表情很是嘚瑟,“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好好骂一顿过瘾了。”
林随安:“……”
这个人有大?病!
“停车,我要下车!”
马车平稳前进,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林随安狠狠瞪着花一棠。
花一棠敛去?笑容,“恩公难道不觉得今夜的?事有些荒唐吗?”
林随安:“……”
“既然要诬陷我,为何证人证词做的?如此粗糙?简直是一戳就破。”花一棠敲扇道,“冯氏与我花氏相?斗多年,这可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所以我料定他们定有后手。”
林随安闭目养神:关她屁事。
花一棠絮絮叨叨:“但就算为了打压花氏,也不至于弄死严鹤。我估摸着严鹤的?死只是意外,他们太想利用这个意外,但时间太紧,所以错漏百出。恩人您觉得呢?”
林随安睁眼:“别叫我恩人。”
花一棠:“那该如何称呼?”
“林娘子即可。”
“不妥不妥,你我乃是过命的?交情,如此称呼太生分了,”花一棠眼珠子滴溜溜转,“要不我称你安娘子——”
“叫我林随安!”
“诶?这太失礼了吧……”
“我叫你花一棠,礼尚往来,不失礼了吧。”
花一棠眨了眨眼,“如此……也……挺好。”
林随安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晚上劳心劳力,累得够呛,待回了客栈定要好好躺一躺。
且慢,客栈掌柜小二都被?抓了,她怎么回去??!
马车吱呀停了,木夏的?声?音传了进来。
“四郎,林娘子,到了。”
到哪了?!
林随安跳下车打眼一看,傻了。
前方是一座辉煌华丽的?超大?型宅院,红墙朱门,两?尊巨大?守门神兽怎么看怎么像貔貅,最夸张的?是门上的?牌匾,黑漆檀木底,四个鎏金大?字闪瞎眼:花氏大?宅。
花一棠站在?牌匾下啪一声?展开扇子,大?门开启,身着广袖长?裙的?侍女和衣衫整齐的?侍从鱼贯而出,安静有序站成一圈呈花瓣状,将花一棠这坨花蕊簇拥在?中央。
“客栈不安全,”花一棠笑得春光璀璨,“还是住我家吧。”
侍女侍从躬身施礼,齐声?高呼:“恭迎林娘子!”
林随安:“……”
她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第19章
林随安在华宅厅堂见到的穆忠的时候并不?意外, 毕竟花一棠之前已经的探了她的底,周太守还将她归为花氏一丘之貉。
“四郎,林娘子, 你们没事吧?”穆忠满面焦急迎了上?来,看到二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转口又骂道?, “冯氏真不?是个东西,此事不?能就这么了了,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急。”花一棠在林随安坐席放上锦缎绣花的软垫,摆好凭几,“坐。”
林随安也懒得客气,一屁股坐下,卸下钱袋、千净, 靠在凭几上?,揉了揉肩膀。
花一棠大?咧咧坐在她旁边,舀了一碗热腾腾的茶送过来,林随安可不?敢尝试, 端着架子佯装没看到,花一棠又换了杯清水,林随安这才纡尊降贵抿了两?口。
花一棠乐了, 摇着扇子问,“死的真是严鹤?”
他问的是穆忠, 穆忠被?二人这般熟稔的互动吓到了,愣了一下才回道?:“确是严鹤。”
花一棠:“怎么死的?”
“是在开明桥下发现的,只有一颗头。我去的时?候不?良人已经收拾了现场, 没找到什么线索。”
花一棠的脸色有些难看,“田和贵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据附近的商户说, 田和贵是个酒鬼,喝多了就去桥下小解,恰好发现了严鹤的尸体。”
“之前并无人发觉?”
“暂无其?他人的口供。府衙那边也在排查。”
开明桥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林随安心道?。
花一棠:“严鹤是在别处被?杀,又被?抛尸至开明桥的。”
林随安心头一跳,瞥向花一棠。
花一棠并未注意到林随安的目光,下巴抵着扇子,自顾自嘀咕,“凶手?抛尸需要运输工具——”
林随安:最有可能是马车。
花一棠:“每日路过开明桥的马车数不?胜数,这不?好查啊……”
林随安:最好能确定严鹤的死亡时?间。
花一棠:“可能拿到检尸格目?”
穆忠摇头:“周太守对此案万分?谨慎,恐怕不?行。”
林随安死死盯着花一棠,头皮发麻:好诡异!这家伙的思考节奏居然和她不?谋而合!
花一棠终于感?受到了林随安火辣的目光,扭头一看,林随安眉峰微蹙,嘴角死死抿着,目光十分?不?善。
花一棠立时?就懂了,忙起?身,向林随安抱扇施礼道?,“请。”
林随安瞪眼:干嘛?
木夏适时?上?前:“林娘子的客房已经收拾妥当,小的这就护送林娘子去歇——”
花一棠:“嗯咳咳!”
木夏立即退居二线:“穆公的客房也收拾好了,六队首请随我来。”
穆忠“诶?”了一声,愣愣站起?身,木夏两?步贴到身后,好像背后灵一般将他托了出去。
“我送你,”花一棠笑眯眯道?,“走吧。”
林随安很想说“不?用你送”,但回想了一下她从正门走到厅堂的距离,估算这纨绔的家恐怕是货真价实的花氏“大?宅”,如果自己走,十有八九会迷路。
事实证明,林随安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花宅的面积比她想象的还夸张,走出前院花了足足一刻钟,一路行来,视线所及的建筑风格就有十几种,华丽的庭廊、雅致的楼阁、拱桥、石桥、廊桥连成片,奇花异草的园子扎堆,最离谱的是建筑外墙上?的涂料,有的红里透着粉,有的粉里透着金,有的紫不?溜丢,有的黑不?溜秋,端是个姹紫嫣红,还都散发着奇怪的香味。整座花氏大?宅就像一个攒满了香料的什锦火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随安现在觉得她的六贯钱和河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突然,横里伸出一只手?抓她肩上?的皮口袋,林随安条件发射擒住反手?一扭。
“疼疼疼疼!”花一棠惨叫着跳到了一边。
林随安:“……”
这纨绔都富得流油了还惦记她这三瓜俩枣?
花一棠满脸委屈:“我是看你累了,想帮你提一会儿。”
她累了吗?
花一棠不?说林随安还不?觉得,她似乎真的有点累了。
“也是,你一个人和二三十个衙吏打了半宿,肯定累得够呛。”花一棠道?。
不?对,她的“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而是精神上?的疲乏,俗称:心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是从她压下身体杀意之后——
“花一棠,”林随安突然道?,“我当时?的表情,或者说状态——是不?是有些吓人?”
花一棠连连摇手?,“不?会!打得特别好看,特别漂亮,特别威震四方,堪称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拔山盖世、绝世无双!”
林随安:“……”
心更累了。
“那个……”花一棠放低声音,“你这功夫师承何处?”
“客房还有多远?”
“已经到了。”花一棠向前一指,前方一所幽静小院,二层小楼伫立其?中,院中花红柳绿,外墙居然是粉红色,院中飘荡着绵绵香气,也不?知道?是花的味道?还是墙上?香料的味道?。
林随安现在是骑驴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进院,花一棠跟在后面,“收徒吗?”
林随安加快脚步: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花一棠:“你觉得我资质如何?”
林随安跨门进屋,反手?砰一声关上?房门。
门外的花一棠哎呦一声,噔噔噔退后好几步,又瓮声瓮气问道?,“束脩什么的好商量。包吃包住,绝对待你为上?上?宾。一月十贯钱如何?十五贯?二十贯?”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吵死了!
林随安拉开门板,花一棠搓着通红的鼻头,两?眼放光笑道?,“二十五贯如何?”
林随安:“家传功夫,祖训不?得外传。”
“你吃个亏认我当干哥哥呗。”
“我比你大?一岁。”
“诶?!!”花一棠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懂了,虚岁。”
林随安拳头硬了。
花一棠干笑,“真不?外传?跟祖宗商量商量呗。”
“还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林随安瞥了眼花一棠的下半截,“传女不?传男。”
花一棠“咔”僵住了。
林随安“砰”甩上?了房门。
门外的花一棠松了口气,摇着扇子悠哉悠哉走出小院,院外木夏早已恭候多时?。
“我旁敲侧击问了穆公,他说林娘子用刀时?的状态的确有些——惊人。”木夏低声道?,“林娘子的刀名为千净,似乎是古器。”
夜色寒凉,花一棠长衫无瑕如雪梅,缓缓停住手?里的扇子,透明的月光滑过高挺的鼻梁,犹如镀上?了一层冰。
“查查。”
林随安觉得不?太妙。
精神上?的疲惫已经蔓延到了身体,她现在全身肌肉酸痛,胸闷气短,还出现了微弱的耳鸣。
低血压还是低血糖?
幸亏花宅的客房服务不?错,床边的案几上?配了清水点心,林随安抓过两?块点心塞进嘴里,灌了两?碗水,又平躺在床缓了半晌,才好受了些。
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她用意志力强行压住了身体嗜血本?能的后遗症,林随安有些无奈地?想,难道?还有精神输出的设定?她应该再再翻阅十净集好好研究一下,可被?不?良人带走的时?候,十净集落在了客栈,也不?知现在是被?扔了还是被?搜走了。
这一次,她被?嗜血杀意控制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千净,那么有两?个可能性,其?一,嗜血杀性本?源是她的身体,千净只是个增幅装置。其?二,千净的邪性已经侵蚀了她的身体。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好消息。
她必须尽快找到破解的方法?。
说到破解方法?,林随安想起?今日恢复意识的契机——她还记得当时?花一棠的深邃明亮的双眼,见鬼了,为啥是那家伙?
林随安对这个情节走向十分?不?满,花一棠就是那种生来环绕主角光环的人设,麻烦缠身不?说还有个要命的副作用——坑路人!
否则她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良民,怎么会无缘无故卷入这种麻烦?
林随安愤愤然睡了过去,还真做梦了,梦见花一棠穿了身花哨的女装死皮赖脸跪在门外,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吵个不?停。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睡了一身的汗,有人在门外咚咚咚敲门,又是花一棠的声音。
“林随安你起?了吗?早膳备好啦——”
噩梦成真。
林随安坐在膳堂里,脑袋还在嗡嗡作响。
面前是一张三米长的桌案,摆着种类丰富的早膳,汤汤水水、点心糕点、面条面片,甚至还有馒头包子——当然,在这个时?代,面片叫馎饦,馒头包子叫蒸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坨聒噪到难以忽略的配菜——花一棠。
这么长一条桌子为啥他非要凑在她旁边坐?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备了一点,尝尝这个金雪酥,”花一棠端过来一个小蒸笼,里面盛着一枚软乎乎的大?包子,表皮隐隐泛着嫩黄色的光,“将黄酥油和面粉揉在一起?,放在火炉旁暖上?两?个时?辰,待面发了,揉匀再上?笼屉蒸上?两?炷香,入口即化,”又端过来一个碟子,还是馒头,只是这个馒头小了一圈,“这是婆罗门轻高面,里面用了天竺秘法?制出蔗糖,特别甜——你怎么不?吃?”
林随安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原来这里有早膳啊……”
花一棠一怔,“你之前没吃过早膳吗?”
穿越之前当然吃过,但是穿越之后为了入乡随俗——
算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穷,少吃一顿省一顿。”林随安换了个言简意赅的说法?。
花一棠呆了,眼眶微微红了。
林随安:???
“木夏,把备好的七返膏,天花毕罗、金银夹花、火焰盏都送上?来!”
这一嗓门,又呼呼啦啦喊上?来一堆馒头包子花卷,蒸笼叠蒸笼,碟子堆碟子,不?消片刻,整张桌案就被?堆成了馒头山。
林随安一个金雪酥还没啃完,顿时?没了胃口。刚进门的穆忠吓了一大?跳,“四郎,你这是准备开蒸饼食肆抢裴家的生意?”
“穆公,一起?吃啊。”花一棠热情招呼。
穆忠连连摇头,“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
花一棠神色微沉,“如何?”
“整个杨都城都传疯了,说花家四郎雇凶杀人,有人证有物证,却仰仗花氏的财力权势逍遥法?外,连扬都太守都无可奈何。”穆忠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居然还有昨夜几个证人在堂上?说的证词,你说离谱不?离谱?”
哦豁!这个剧情走向有点意思啊。
林随安又有胃口了。
“四郎,扬都六十七坊十三管事求见。”木夏急匆匆走进来道?。
“请。”
十三名身着黑色锦衣的中年男子依次走入,同时?抱拳道?,“十三管事见过四郎。”
花一棠:“不?必拘礼,出了何事?”
几名管事眉头深锁:
“辰初刚开店,就来了一帮泼皮闹事,喊着什么花家四郎杀人凶手?,花氏的米都沾了人血,吓到了客人。”
“席帽行也是。”
“杂货行也来了。
“绢行来了两?拨。”
“果子行一拨。”
“码头上?也有。”
“船行闹得最大?。”
花一棠神色一肃:“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几个管事对视一眼,“辰初到辰正之间。”
“后续如何?”
“赶了人,又给?客人送了压惊的礼信,倒也闹出什么大?乱子。”
“这事儿也太恶心人了!偏挑大?郎、二娘、三娘都不?在扬都的时?候闹事儿,这摆明了是欺负我们四郎年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