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 by映在月光里
映在月光里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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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情形在脑子?里一一闪过,那时?,谭昭昭以为自己?会被他吞噬,抵死缠绵,她却舍不得拒绝。
谭昭昭脸又一点点发烫,张九龄等了片刻,未能听到回?应,缓缓取下衣衫,转头看她。
迎着她此时?亮若星辰的双眸,绯红的面孔,张九龄沉下去?的心?,被手用力揪了下般,重新活了过来?。
不敢再多问,欢呼雀跃套上衣衫,提壶前去?净房添了水,出来?放在红泥小炉上,准备烧水。
谭昭昭曲膝背靠在墙壁上,一瞬不瞬张九龄在那里忙碌。
平时?,谭昭昭很喜欢看张九龄做事。他做事很专注,遇到不会的事情,会去?一遍遍钻研。
比如他现在很会修剪发梢,不仅仅修建得整齐,还能修剪得毫无痕迹。
在来?长安的路上,在歇息时?,他们会煮茶喝。
张九龄不愿千山与眉豆随时?跟在他们身边,嫌他打扰碍事,于是自己?动手煮茶。
鼓捣了半晌,红泥小炉仍旧冷冰冰。谭昭昭也不会,但她不客气嘲笑,他也不见生气。
明明成日与他形影不离,谭昭昭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生炉火。
谭昭昭道:“大郎,微微温就够了,我们早些歇息,明日我们都?要出去?忙碌,得早些起身。”
张九龄笑道:“昭昭难道忘了,东西市都?得中午时?辰方会开门,要找宅子?,须得通过牙行的牙人。昭昭起得再早亦无用啊。”
唐律疏仪规定,买卖宅邸,必须通过牙人,买卖双方签订契约,付一定的酬金给牙人。
东西市坊并一百零八坊,分为万年县与长安县管辖。西市多为胡商,牙行也在里面。
胡商富裕,谭昭昭不敢妄想在临近西市边买到宅子?,只能走得更远些,比如大通,昌明一带靠近西南的坊就满足了。
谭昭昭道:“我可以晚一些,大郎要去?各处举荐,赶路辛苦,早些歇息恢复体力。”
张九龄道:“不急这一日,我明朝起来?,先写书信回?家,昭昭可要一并写信回?娘家?”
谭昭昭想起了高力士,沉吟了下,点头道:“我的字写得不好,大郎帮着我一并写了。”
张九龄的书法?不输于他的诗,遒劲刚健。
谭昭昭的字,不提也罢。
张九龄在苇席上盘腿坐下,与谭昭昭笑道:“好,昭昭说,我写。不过,昭昭得多练字,以后我教你?。”
谭昭昭赶紧道:“大郎还是忙自己?的科举吧,要是耽误了你?,阿家还不得将我活剐了。”
张九龄神色黯淡了瞬,沉默片刻,问道:“昭昭在长安置产业,可也是想着不再回?去??”
虽是如此,谭昭昭决计不会承认。夫妻之间难得糊涂,无需事事交待得一清二楚。
谭昭昭笑着道:“大郎怎地又提起这个了,当然是大郎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张九龄深深望了她一眼?,道:“昭昭,我定不会负你?。”
谭昭昭笑着点头,“大郎不负我,我自不会负大郎。大郎,水应当热了吧?”
这句话,谭昭昭并未撒谎。不过,她是不会回?韶州,昨夜没提醒张九龄,一半有这样的原因。
要是怀了身孕,她无法?赶路,想回?也回?不了。
以张九龄的聪明,他应当能想到吧?
谭昭昭暗自思忖,不过,以他当时?的疯狂,估计就算知道,也顾不上了。
张九龄看了她一眼?,试了下水温,提去?净房。窸窸窣窣一阵之后,走出来?对谭昭昭道:“我已经替昭昭试过了冷热,昭昭快来?。”
谭昭昭起身走过去?,侧身进屋,将立在门边的张九龄推搡开,拉上了门。
张九龄在门外站着,不满道:“昭昭如何?能过河拆桥?”
谭昭昭不搭理?他,手伸进盆中,水温果真不冷不热正合适。
看来?,在路上泡脚时?,张九龄将谭昭昭喜欢的温度也已掌握。
身为这个时?代的公子?郎君,虽只做了些再细微不过的事情,谭昭昭还是忍不住偷笑。
要是被卢氏得知,估计她的天都?要塌下来?。
净房与卧榻隔了一道屏风,一线光从屏风底透出来?,水声滴答。
张九龄靠在墙壁上,侧转过,静静凝望净房的方向?。
在约莫七八岁时?,张九龄生过一场病。病中时?,明明很饿,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还闻不到气味,难受至极,
后来?病好了,能吃出酸甜辛辣苦,闻到香臭的兴奋与满足,张九龄记忆犹新。
方才的欢愉,便是那般,来?自躯体与心?灵的极致满足。
谭昭昭此时?与他只隔了一道门,张九龄却仿若觉着,他的病并未痊愈。
没一阵,谭昭昭走了出来?,张九龄立刻迎上前,紧紧拥抱了她一下,进了屋。
谭昭昭被惊了跳,以为他要急着方便,便没多问。
夜已经深了,困意袭来?,谭昭昭打了个呵欠,钻进被褥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谭昭昭被身边一阵凉意惊醒,她半睁着眼?睛看去?,张九龄在身边,俯头看她,轻轻问道:“昭昭睡了?”
“嗯,大郎可是出了门,怎地不多穿点衣衫。”谭昭昭嘟囔了句,又闭上了眼?睛。
张九龄道:“没出去?,我方才洗漱了下。”
谭昭昭迷迷糊糊记起,她用完了热水,张九龄只能就着微温的水洗漱了,歉意地道:“对不住,我忘了给大郎留些水。”
张九龄柔声道:“无妨。昭昭,你?看月亮,就挂在窗棂上呢。”
谭昭昭顺着张九龄的指点看去?,窗棂边露出了一半的弯月,好像是调皮地在同他们打招呼。
张九龄上了塌,背靠在墙上,连着被褥一起,将谭昭昭搂在怀里。
“昭昭若是困,就靠着我睡吧。”
谭昭昭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眼?前,正对着弯月。
是长安的月亮呵!
谭昭昭微微笑起来?,四千八百六十?里的路。
不知洛阳的月,可会有所不同。
张九龄将被褥掖了掖,与她一同看着窗棂外的月,直到弯月往西边而去?,眼?前渐渐漆黑,黎明到来?。
谭昭昭呼吸均匀,早就睡着了。
张九龄却睁眼?到天亮,他清楚谭昭昭再也不想归家。那他就争取,留在她身边。
此时?,他清楚知道,他的病并未痊愈。
能尝到五味,闻到天地的气息,谭昭昭在他的身边,尤为不够。
张九龄在谭昭昭耳边低喃:“昭昭,为何?你?在我身边,我依旧很思念你?,思念若狂。”

一道接一道的晨钟, 唤醒了整座长安城。
谭昭昭在晨钟中?睁开眼,呵欠打到一半,看到张九龄含笑看着她, 暗哑着声音道:“昭昭可睡好了?”
“还行吧。”谭昭昭打完呵欠,犹带着睡意?回答。
谭昭昭做了一整晚的梦,梦里不知为何在奔跑,但无论如何都跑不快, 身上好像牵了一道线,不是风筝, 倒像是安全?的?绳索。
想伸个懒腰,发现自己还蜷缩在张九龄怀中?, 倏地睁大?了眼睛, 惊讶四望。
张九龄背靠在墙壁上, 依旧保持着昨夜看月亮的?姿势。
“你怎地不将我放在榻上, 你的?手脚不麻吗?”
谭昭昭手脚并用爬开, 凑上前?去看张九龄的?眼睛,果真又变成了双眼皮。
张九龄不紧不慢活动着手脚,任由她打量, 深邃了几?分的?双眸, 里面溢满了笑:“我没事, 若是累了,肯定会将你放下, 今朝还有许多事,我不会耽搁的?。”
谭昭昭这才放心,奔到窗棂边朝外看去, 可?惜窗棂对着土黄色的?围墙,看不到坊外的?景象。
张九龄走过?来, 随着她一起看了几?眼,将外袍披在她肩上,道:“早起冷,昭昭别着凉了。”
谭昭昭顺手拉住衣襟,张九龄从?身后拥着她,带着她转身,往净房里走去:“千山与眉豆等下会送热汤进屋。”
谭昭昭去掰他抱在腰间的?手,笑着道:“你跟进来作甚,快出去。”
张九龄稍微挣扎了下,便放开了她,不过?还是不满了句:“昭昭恁地凶!”
门外响起眉豆的?问候,谭昭昭瞪了张九龄一眼,在他面前?将门从?左边拉过?,合上了。
洗漱之后,两人用完了早饭,张九龄铺好笔墨纸砚,开始准备写信。
谭昭昭思索了下,同他说了高力士的?事情:“我想写信回娘家问一问,冯家人的?近况。”
张九龄听完,手搭在她的?肩头?,轻抚安慰,喟叹一声,道:“我也听过?冯氏的?事情,诚敬夫人的?后人,五世孙,落到了如今的?境地。冯氏有一支在长安,只不清楚如今情形如何。”
诚敬夫人乃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冼夫人,夫家姓冯。冼夫人是岭南人,收复了各夷族,军功赫赫。当年麦铁杖打仗厉害,冯氏与麦氏经常联姻。
谭昭昭提起高力士,本意?并非如此。高力士年纪虽小,等长大?后,身为唐玄宗的?贴身内侍,他的?权势滔天,连公?主皇子在他面前?都会客客气气。
张九龄被?李林甫排挤,进谗言,最后被?纵情享乐的?唐玄宗贬谪。
要是有高力士这样的?人,在身边提点,或者说上一两句好话,
张九龄的?命运,会不会因此改变呢?
亦或许,诛杀安禄山,李林甫,杨国忠之流,朝廷多些清流与人才,力挽因安史之乱,四分五裂的?大?唐?
唐之后的?五代十国时期,政权割据征战不休,民不聊生?,百姓不如猪狗。
谭昭昭清楚,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她不敢妄想大?唐能万世其昌,最大?的?愿望,便是平稳过?渡。
两人商议着写完了信,谭昭昭报了平安,随便提了遇到高力士的?事情。
张九龄的?信亦写得更简洁,同样报了平安,一切无恙,只待读书考试。
如今通信不便,朝廷有邮驿,分为水驿与陆驿,只是朝廷官员与下达公?文能使用。寻常百姓的?信件,多通过?商行,各路各州府的?“信客”,给上一定的?酬金,来往传送。
等信送到韶州时,谭昭昭估计得几?个月之后了。反正她也不急,用过?午饭,就迫不及待去换了衣衫。
张九龄看着眼前?的?谭昭昭,她身着圆领男装,高耸的?发髻,改为束在头?顶,用一只簪子固定,戴着深青软角幞头?。秀丽之中?,又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谭昭昭大?大?方方转着身子,任由张九龄打量,笑盈盈问道:“大?郎觉着如何?”
在路上时没那么?多规矩,谭昭昭经常穿胡服骑马,赶路。
在长安不一样,女子单独出门,连公?主们都经常被?酸儒指指点点。武皇当政之后,风气愈发开放,但女子出门,还是会受到约束。最后女子干脆男装打扮,以求光明正大?出去。
久而久之,大?家看到街头?男装打扮的?女子并不以奇,也就默认了。
张九龄看得频频点头?,赞道:“昭昭这般装扮,比我还要俊美。”
谭昭昭哈哈笑,很是不谦虚地道:“那是,不过?大?郎也不要丧气,我们各有各的?美。”
张九龄同她一起笑,上前?俯身,用力亲着她的?眉眼。
最喜欢不过?的?,便是谭昭昭的?张扬恣意?。
她是骨子里的?张扬,却断不会莽撞。
在长安出行,大?多都是骑马。谭昭昭考虑到自己初到长安,还不熟悉道路,恐车马太?多,会冲撞到贵人惹来麻烦,便主动改为坐车。
等到开市的?钟声一响,便迫不及待出了都亭驿。
张九龄与她分道而行,不断叮嘱驾车的?张蛮牛,跟着她的?眉豆与阿满:“你们定要机灵些,护好主母,早些归来。”
叮嘱完张蛮牛,张九龄再与谭昭昭柔声道:‘昭昭,别累着了。我会保重自己,你也是。”
张九龄往东,谭昭昭往西。各自为了自己的?事情,前?程忙碌。
谭昭昭最为喜欢这般的?张九龄,极尽温柔缠绵,又不失进取心与锐气。
谭昭昭郑重其事颔首,一一应了,扬手与他道别,马车向着西市而去。
到了西市门前?,谭昭昭下了马车,望着高大?的?围墙与大?门,进进出出的?各色商人客人,她的?眼珠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进去大?门,谭昭昭像是走进了梦幻的?世界。
一间间的?铺子,按照各行各业分开,比如酒行,茶行,食铺,果子,粮食,香铺,牲畜买卖等等,全?部聚集在一起。
抄着各地口音的?买卖人,招呼着前?去的?顾客。
酒庐前?站着高鼻雪肌的?美艳胡姬,言笑晏晏与客人打酒,不时娇俏笑谈。
与谭昭昭一样穿着男装的?贵妇人娘子们,在仆妇的?簇拥下而过?,也有出来做买卖的?平民娘子,在铺子里忙碌。
不良人与武侯捕在里面不断巡逻,维护着西市的?治安。
谭昭昭每到一个铺子,几?乎都要停下来看一看。她太?喜欢眼前?的?鲜活与热闹,喜欢胡姬与女东家们的?神采飞扬。
商人在这个时期的?大?唐,地位极低,除非能做到武士彟那般的?地位,能投靠到李渊。
李渊与李世民分别下令:“工商杂类,无预仕伍”,“工商杂色之流,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也就是说,商人不但没资格与士族同坐吃饭,连当兵博取军功,以进官场的?路都被?堵死。
谭昭昭出身官宦之家,又嫁给了张九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抛头?露面,到东西市做买卖。
时辰不早,必须在闭坊前?回到都亭驿,谭昭昭只能按耐住复杂的?心情,寻到了牙行的?所在地。
牙行要冷清些,不过?每间铺子,还是不断有人进出。
谭昭昭不动声色看了几?间,最后寻了一家最为忙碌的?铺子走进去,牙人立刻迎了上前?,热情招呼道:“娘子是要买卖宅邸,还是要僦居?”’
僦居便是租赁,谭昭昭问道:“僦居几?钱,买屋几?钱?”
牙人一听谭昭昭的?口音,便道:“娘子可?是来自外乡?打算在长安久居?在下方十郎,娘子可?以去行市打听一下,不是在下吹嘘,方十郎经手的?买卖,从?不让客人失望!娘子出价几?何,打算住在何处?我手上有些宅邸,好让娘子挑选。”
谭昭昭听完方十郎侃侃而谈,笑着道:“那我还真是来对了。在西南处的?坊里,有哪些宅邸出卖?”
方十郎立刻报了几?个坊的?宅子,一共有几?间,卖价多少,买卖的?规矩,道:“娘子不若先去看,总得看满意?了,再做决定。”
谭昭昭心想,大?唐买卖屋子,还真同后世相差无几?。买卖屋子,得交牙人的?酬金,还有间架税,就是房产税。
不过?,这部分的?税收还算轻,谭昭昭算了下,还在能负担的?范围之类。
跟着方十郎,前?去西南方向的?两个坊,看了三间宅邸,谭昭昭都不大?满意?。
长安的?屋子,都以宽阔高大?为上,民宅亦如此。
宅邸都算宽敞,可?惜不是太?陈旧,住进去要大?修,就是宅邸位置与采光不好,大?白天进去,屋内都昏暗不清。
方十郎见谭昭昭气度不凡,一路上也极少出声,他做惯了牙人,擅长察言观色,想了下,道:“某瞧着娘子定当不满意?。娘子定当听过?,西富东贵,北边那更莫要想。娘子所寻的?西南坊宅邸,大?多都是如此。除非,娘子能将价佃出高些,到别的?坊去住。”
谭昭昭也明白,西南处本就是穷人住的?地方,除了屋子不好,坊里还脏乱不堪。住在这里的?居民,看上去也不好相与,治安也是个问题。
可?去好的?地段买宅邸,只能买到小一些的?,顶多三四间屋子。
方十郎沉吟了下,道:“某手上有两处宅邸,娘子且听一听就好,只当是某在说笑。”
谭昭昭好奇道:“方牙人且说。”
方十郎便说了,里面死过?人的?凶宅,一处是正妻受不住丈夫折磨,吊死在了里面。
一处是丈夫长年在外经商不归家,妻子与人有了首尾,正巧丈夫回家撞上,一怒之下,将两人一并杀了。
宅邸宽敞豪华,一处靠近西市,一处还靠近平康里。
谭昭昭一听,呵呵。
要说凶宅,再凶也凶不过?大?明宫。
不过?,谭昭昭佯装惊恐地道:“那可?如何是好,里面.....哎呀哎呀,怕得很。”
方十郎忙道:“娘子莫要惊慌,我只提一提罢了。不过?,那两处宅邸,真正是便宜啊,那等的?地段,唉,可?惜了。”
谭昭昭犹豫着道:“那还真是。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咦,正好顺道,不若,我就在外面去瞧上一眼。”
方十郎看了下天色,道:“行,我陪着娘子前?去。”
谭昭昭只在两处大?门前?,略微看了几?眼,心里便有了主意?。
“有劳方牙人,我回去与郎君商议之后再决定。这样吧,方牙人,不若你明朝到东市都亭驿前?来,我们早些出去,再一并多看看。”
方十郎应诺离去,谭昭昭赶紧上车回都亭驿。
洗漱之后,张九龄还未归来,谭昭昭看着天色,不禁有些急了,干脆出门,到坊门口等着。
夜幕渐渐降临,暮鼓雄浑的?声音,响彻天际。
武侯捕张罗着,准备关坊门。
谭昭昭心急如焚,伸长脖子朝外打量。
这时,谭昭昭看见暮色下,张九龄同千山一并快速奔跑着,在武侯捕的?坊门关上之前?,冲了进来。
武侯捕看了他们一眼,倒未多说,坊门正式关闭。
谭昭昭长长舒了口气,道:“大?郎去了何处,怎地这般晚才归来?”
张九龄微微喘着气,道:“我手上有坊正的?许可?,不会进不来。对不住,还是让昭昭担心了。”
外面冷,既然已经回来了,谭昭昭就没多说。
进屋之后,张九龄将手上一直搂着的?匣子,放在案几?上:“昭昭饿了的?话,可?以先打开吃一些。我先去洗漱一下。”
谭昭昭跪坐下来,看着匣子扬声问道:“大?郎,这里面是什么??”
张九龄边脱着外衫,边答道:“果子,蜜饯,昭昭喜欢吃的?虾仁毕罗。”
谭昭昭赶紧打开匣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她拿了只枣子吃,随意?问道:“大?郎可?是去了东市?”
张九龄道:“我回屋之后,想起昭昭夜里饿,都亭驿要吃食不方便,便去东市买了些回来。”
枣甜过?蜜,谭昭昭唇齿肺腑之间,都感到甜滋滋。
张九龄走到净房门口,回转头?,一本正经道:“等下有了吃食,昭昭就有了力气,不再喊累。”
红了脸的?谭昭昭:“......”

第三十一章
用完饭, 张九龄将软囊拿到窗棂下,紧紧依偎在一起,伴着月光的清辉吃茶消食, 各自说着下午的事情。
张九龄将?在外,见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府邸,一一告诉了谭昭昭。
“长安的局势, 我虽说了解得不甚清楚,但总觉着不那么太平。武皇年岁已高, 在她之后,帝位会传给谁, 恐只有武皇自己清楚。无论是还给李家, 太子?登基。还是给武氏, 太平公主, 都会有一番争斗。长安城暗流涌动, 我人言轻微,还是远离的好?,只管规规矩矩等着考试。”
不过刚到长安, 张九龄就能如此敏锐, 对时局的把?握, 令谭昭昭佩服不已。
不管未来?他再?有出息,眼下, 他们不过是长安城的蜉蝣罢了,风一吹就被卷了进去?,毫无波澜。
谭昭昭松了口气, 并?不乱出主意?,道:“大郎的事情, 大郎自己做主就是。我去?西市,寻到牙行,一个叫方十郎的牙人,带我去?看了几套宅邸。”
将?几套宅邸位于哪个坊,坊内情形如?何,价钱几何,谭昭昭悉数说了,除了两套凶宅。
张九龄听完,眉头微蹙,搂着谭昭昭道了辛苦,喟叹道:“长安果?真不易居啊。”
谭昭昭道:“这还是因着武皇长居洛阳,若是武皇长居长安,城内宅邸的价钱,无论是买,还是僦居,皆会大涨,以?后会越来?越不易居。”
张九龄嗯了声,道不急,“照着昭昭所言,那几处宅邸,就是修葺了,周围的邻里之间太混乱,住着也不安全。平时昭昭在家中,我如?何能放得下心?。要是钱财不够,待家中送了钱来?,添加一些再?去?买。买宅邸不够,用这笔钱去?僦居,也能住得舒适些,昭昭慢慢寻合适的宅邸就是。”
谭昭昭随着他的话说了句是啊,“我也是这般想。长安城的牙人见多识广,真是厉害得很,他一眼就能看出客人有几斤几两。若是世家子?弟,到了长安哪能没宅邸住,家中早已安排妥帖。若是真正穷吧,又不会去?买宅邸,僦居哪能挑,能有容身之处就阿弥陀佛了。就我们这种,不上不下。”
张九龄默然了下,歉意?地道:“昭昭,对不住,没能让你过上富贵的日子?,反倒还要让你操心?不断。”
谭昭昭白了他一眼,道:“那我岂不是也要向你表达歉意?,我不是世家大族的娘子?,出生勋贵,无法给大郎仕途上出力?”
张九龄怔了下,长臂一伸紧搂了下谭昭昭,用力亲了下她,含笑道:“我们真是金玉良缘的神仙眷侣。”
谭昭昭哈哈笑,斜乜着他道:“神仙可也会算钱?”
张九龄伸直长腿,靠在凭几上,振振有词道:“神仙也算。天?上的神仙算得,同地上的凡人一样多。”
如?此斯文清隽端方的君子?,说起柴米油盐来?,也头头是道。
谭昭昭不禁更欣慰了,她就怕的是,生性高洁的读书人,只谈风月风雅,不谈真实?的人间烟火。
于是,谭昭昭便将?方十郎说的凶宅说了,“我去?大门口看了几眼,宅邸很新,院子?也宽敞。虽说规制比不上官宦的宅邸,但毕竟是富商的宅邸,屋子?里面定会修葺得很好?。”
大唐此时的商人地位低,宅邸的大小,包括围墙,大门的大小高低,都有规制,不能超过士族。
但商人富裕,外面看不出来?,屋里的陈设,定是极尽舒适奢华。
尤其这两座宅邸,位置好?,能在毗邻西市地段与平康里买宅邸的商人,绝对不会穷。
谭昭昭一直在犹豫着没讲出来?,一是古人本就迷信;二来?张九龄来?自岭南道,韶州府以?前是南越夷族人居多,南越人的习俗,比如?医都还处于半巫半医状态,会更加忌讳。
张九龄听罢,沉吟了下,道:“昭昭可害怕?”
谭昭昭顿了下,坦白道:“不怕。害怕的,该是凶手,不是我。”
张九龄笑起来?,俯身下去?,头抵着她的额头,宠溺地道:“昭昭真是光明磊落,跟那游侠儿一样,洒脱不羁。”
夸完,张九龄闲闲地道:“昭昭饶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两套宅邸吧?”
谭昭昭被看穿了,讪笑道:“大郎真是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没办法,神仙没钱,要算着用。”
张九龄揶揄道:“这位女仙子?,是打?算购置哪一套呢?”
谭昭昭冲着张九龄笑,道:“女神仙,打?算多买几套。”
张九龄咦了一声,倒是不动声色,道:“昭昭又有何打?算?”
看完宅邸回来?的路上,谭昭昭就有了新的主意?与打?算。
她要炒房!
炒房,当然不是后世那般炒,准确地讲,她是要将?嫁妆积蓄拿出来?,买破旧宅邸,翻新后赁出去?。
在房价涨到一定的程度时,再?全部变卖。
大唐有规定,官员以?及亲属,门下仆从,皆不能行商,与民夺利。
张九龄要考功名,谭昭昭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直接去?西市做买卖。
虽说很多勋贵都有生意?,但他们不是勋贵,谭昭昭也不能替张九龄埋下祸根,成为后来?他人攻讦他的借口。
只有在房屋上,谭昭昭可以?动脑筋。
将?宅邸拿来?开设客栈,商铺等才算行商。买来?的宅邸僦居给他人居住,则不算行商。
嫁妆握在手里,若没有钱生钱的渠道。等到物价上涨时,谭昭昭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叶子?贬值。
再?想到哭穷哭远的白居易,穷困潦倒,连儿子?都饿死的杜甫......
白居易太久远,端看李白杜甫他们,谭昭昭买破旧宅邸还有个原因。
待到他们到了长安,居无定所时,能有一处地方,给他们遮风挡雨。
这群忧国忧民,一生落拓,留下瑰丽诗句的大诗人们......
谭昭昭只一想到,就止不住的激动。
将?打?算细细道来?,“我打?算留三成的钱,用来?应急,平时花销嚼用。其余的钱,全用作买宅邸,修葺所用。只要修葺好?一座宅邸,僦给人之后,手上就有开支所用的钱,用作修葺下一间宅邸。若是有连着两间破旧的宅邸就好?了,一并?买下,也方便修葺。连在一起的宅邸,谨慎挑选守规矩,喜洁,品性好?的住户,哪怕每个月少要几个钱,爱惜屋子?,能将?整个坊的风气改变一二,宅邸的价钱,说不定就涨上去?了,总体算起来?,还是划算。”
张九龄听着谭昭昭侃侃而谈,她不会写诗,字也写得一塌糊涂。但她此时脸上泛发出来?的光彩,让他目眩神迷。
此次来?长安考试,整个韶州府,就张九龄一个乡贡。
大唐虽抑商,却万万离不开商。
韶州的贫瘠,皆因为商路不通。
百姓穷苦,哪能读得起书?如?此循环往复,永无出头之日。
谭昭昭道:“大郎若是不介意?,明朝我们就一同随着方牙人去?再?看一看,大郎选一处出来?。看哪处合适。”
张九龄轻颔首,忍笑道:“好?,明日我反正无事,陪着昭昭一同前去?。昭昭早就约好?了方牙人,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只同我说一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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