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大学?”
“嗯……”
程亮激动地抬高声音:“我就知道你能行!”
站在门口搭起来的简易厨房炒菜的王秋梅听到动静,走出来大声问:“怎么了?”
程亮大步走出去,眉眼带笑,声音不小:“蔓蔓考上了!临江大学!”
“豁!”
发出声音的不止王秋梅,还有其他几家在院子里忙活的人,所有人朝程家聚拢,兴奋又克制地问:“蔓蔓考上了啥学校?”
不等程亮开口,就有人回答说:“临江大学,咱们省最好的学校!”
“录取通知书收到了?”这是王秋梅问的。
程亮嗯了声说:“小旭满月酒第二天就收到了。”
王秋梅这才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醒过来:“我闺女考上了!还是临江大学?哎呦我们老程家是不是要发达了?”
“那必须是啊!”程家隔壁的邻居说道,“一个大学生,一个大专生,咱职工院这么多户,就找不出第二家孩子比你家更有出息的!”
这话一出,满院附和声。
附和的同时,大家心里也有点羡慕嫉妒,大家都在职工院里住着,怎么就程家风水这么好,孩子这么有出息呢?
人群中站着的罗文欣神色怔愣,刚才她还觉得程蔓没考上,所以王秋梅才那个态度。现在想想,王秋梅怕也是担心程蔓没考上,怕问了闺女难过,才让她别提的。
而她们都想错了,程家祖坟还真开了光,程蔓也真考上了。
罗文欣心里有些羡慕,也有点酸涩,不过她转念一想,小姑子考上了也不是坏事,以后她跟程亮发达了,他们家总能沾沾光。
因为程蔓考上,二十七号院很是热闹了一会,消息也跟长了脚一样,飞快传遍了职工院。
于是这个春节,除了王秋梅夫妻乐得不行,其他当大家长的,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尤其是看着自家孩子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再想想程家那俩兄妹,就忍不住叹气。
这人跟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十二点左右,陆平洲过来了。
在外面玩的程明第一个看到他,喊了声姑父后就跑回家报信。王秋梅听到后,赶忙指使程亮去放鞭炮,罗文欣则抱着孩子回了主卧,怕他听到要哭闹。
进门第一件事是摘军帽,然后围巾、手套全部摘掉。
围巾手套都是程蔓给他买的,西北风刮着刺骨,买了他上下班用。将摘下的物件放进程蔓房间,陆平洲出来时鞭炮已经放好,程明跟在程亮身边,蹦蹦跳跳地进来,嘴里嚷着:“过年咯!过年咯!”
客厅里已经支上桌子,但不是以往常见的那张,桌子是新打的,只是更高一些,也更大,刷着红色的油漆,看起来很喜庆。
桌上摆满了菜,鸡鸭鱼肉都很齐全,素菜有用猪油渣炒的菜薹和嫩包菜。
临江的菜薹是一绝,尤其是红菜苔,搁一点猪油渣,炒出来后又香又软,入嘴还有丝丝甜味。
本地人家,冬天餐桌上少不了这盘菜,基本能从十一二月吃到过年后。
中间是是排骨藕汤,其中藕买的是本地粉藕,煮出来的汤色泽微红,很清甜。
位置是按照家庭坐的,王秋梅夫妻并排坐在伟人像下面,左边是程进和罗文欣,后者怀里抱着小儿子,右边是程亮和程明,程蔓和陆平洲坐在王秋梅他们对面。
坐下后,大人每人一杯酒,男人喝的都是白酒,王秋梅和程蔓杯子里是啤酒,罗文欣要看孩子,不能喝,杯子里装了杯白水。
程明则得到了一瓶汽水,但他没敢偷偷喝,而是先询问爸妈。
虽然程进听进去了母亲的劝告,保证老二出生后会一碗水端平,花更多时间关心程明。但等程旭出生,他才知道说到做到没那么容易。
恢复高考这件事,他本以为自己没关系,直到后来车间里学历能力都相对出众的人接二连三决定参加高考,他才发现他的机会来了。
为了挣表现,程进这段时间干活非常卖力,晚上要加班,他总是第一个响应。
而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在高考生们紧张等待着他们的通知书时,程进也得到了组长的口头承诺,年后对方职位空下来会向领导推荐他。
为了升职,罗文欣生孩子他才请了三天假,月子期间他也时常加班。
下班回到家,他又要帮着带小儿子,罗文欣出月子后正好要放过年假,可以一直休到年后。所以这段时间里,孩子都是罗文欣自己带,不过白天王秋梅会过来照顾他们娘俩,晚上伺候他们的人就换成了程进。
那段时间里,程进可以说忙得团团转,实在没多少时间分给程明。
罗文欣也差不多,儿子还是在乎的,但确实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将全部精力放在程明身上。
别说全部,一半都够呛。
只是十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程明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习惯了这样的落差,所以弟弟出生后他没有之前那么难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他变得更懂事听话了。
就像喝这瓶汽水,以前买汽水回来,就算长辈们不让他喝,他嘴馋了也会想办法偷着喝。不像现在,喝之前会特意问爸爸妈妈的意见。
王秋梅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吧。
程树伟是男人,心思没那么细,没有察觉到妻子叹气,端起酒杯发表讲话道:“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家发生了发生了很多喜事,首先是老大夫妻生了小旭,加了多了个人口,其次是老二和蔓蔓,都考上了大学……”
说了近三分钟,程树伟举起酒杯说:“来,咱们大家一起干一杯,希望以后咱们家能蒸蒸日上,越过越好!”
“越过越好。”年轻一辈纷纷附和,碰杯喝酒。
喝完酒,年夜饭就开始了。
因为吃完陆平洲还要回军营,后面就没再喝酒,倒是程进程亮兄弟,被父亲拉着灌下好几杯白酒,最后饭没吃几口,人就喝趴下了。
跟陆平洲一起把三人送回房间躺着,坐下来后王秋梅忍不住抱怨道:“年年都这样,我都懒得说他!”
程蔓笑道:“爸心里高兴嘛!”
王秋梅轻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年夜饭吃到末尾,王秋梅拿出两个红包,程明程旭一人一个,前者红包给到他手里,后者已经睡着,红包给了罗文欣。
给了红包,王秋梅特意叮嘱:“明明翻过年就六岁了,可以自己管钱了。”
因为收到红包,而脸上带笑的罗文欣顿住,看一眼程明说:“我是怕他年纪小,乱用钱。”
虽然他们是普通人家,过年给孩子的压岁钱不会太高,一般是五块钱。可五块也是钱啊,够她十天伙食费了,哪敢让孩子捏着。
王秋梅没说话,转头问程明:“明明,红包里面的钱你会乱花吗?”
有去年的经验在,程明可太明白妈妈的意思了,也知道奶奶在帮他争取,捂住红包直摇头:“不会,我要自己存起来!”
罗文欣还想说什么,但刚张口怀里睡得好好的程旭就哇地哭出了声,赶忙抱着孩子哄起来。
王秋梅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今年的压岁钱让明明自己存起来,如果花的合情合理,以后压岁钱就由他自己管,乱用了以后就没有压岁钱,怎么样?”最后是问程明的。
程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亮亮的:“嗯!我一定会好好存压岁钱!”
罗文欣虽然不太愿意,但不敢明着跟婆婆作对,随着老二老三有出息,她这婆婆也越来越强势了。
思索过后,罗文欣含糊应下,打算回家后再找程明索要红包。
只是念头刚闪过,罗文欣就听王秋梅说:“如果回去以后,你爸妈让你把红包交出来,你就跟奶奶说,奶奶帮你要。”
程明闻言,满脸惊喜地应道:“嗯嗯嗯!”
罗文欣:“……”
王秋梅发完红包,就轮到了程蔓,她也给两个孩子各发了个红包,笑道:“这红包也给你存着。”
程明晕晕乎乎,又高兴得不行,他这是要发了啊!
吃完饭,陆平洲就回军营了,再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当时程家人正在打麻将。
程蔓麻将技术一般,晚上运道也不怎么好,不到两小时就输了五块多,这还是因为他们打得比较小,是一分钱的。
输了一晚上,程蔓人都麻了,看到陆平洲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把他按到牌桌前,让他替自己玩几把。
输赢无所谓,只要输的人不是她。
显然陆平洲牌技不错,今晚运气也旺,缺什么摸什么,两小时过去,不但程蔓输的五块钱被赢了回来,还倒赚十块。
同样赢钱的还有王秋梅。
陆平洲情商高,知道跟媳妇娘家人打牌,其他人都好,岳母大人必须哄好,所以在他上场的两小时里,没少给王秋梅喂牌。
喂牌这个事吧,很难做得很隐秘,所以牌桌上其他两人都发现了,程亮率先提出异议,程进迅速跟上,强烈谴责陆平洲的行为。
但谴责无用,陆平洲还没被两人唬住,两人就先被王秋梅同志给镇压了:“我生你们养你们那么多年,过年赢你们点钱怎么了!小陆你别管他们,咱继续!”
岳母发话,陆平洲焉敢不从。
最后王秋梅同志赢了二十一,程进程亮兄弟大出血,一人输了二十左右。
程亮手握存款,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太在乎这二十块钱,程进也还好,跟家里人玩牌他没那么抠门,但罗文欣很肉疼。
二十啊。
今天两个孩子收到的压岁钱也才这个数,其中程明的还不给她管。
于是十点刚过,罗文欣就借口孩子困了,喊程进回去。
程进扭头一看困得直点头的程明,再看看媳妇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儿子,只好提出回去。
打麻将就是这样,越打瘾越大,可要是平时没那么爱打麻将的人,玩了几小时牌中断后又会觉得疲惫,王秋梅就是这样。
所以程进一家四口离开后,牌局自然而然就散了。
但他们没回去休息,而是坐在客厅里聊天,期间程蔓将红包拿出来,说是给王秋梅夫妻的节礼。
王秋梅夫妻本来不想收,但程蔓和陆平洲坚持,只好接了红包。
程亮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挠头问:“我是不是也该去准备个红包。”
“给不给都行。”王秋梅说道,她是真不在意这个。
当然,闺女女婿愿意孝顺他们老两口,她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程亮不傻,哪看不出爹妈的高兴,回去拿了四十块钱,王秋梅夫妻一人二十。
这数目刚好,对他存款来说不算多,拿出来没太大压力,王秋梅收红包也不会有压力。但以他的工资,这数目也不算少,能体现孝心了。
给过红包,五人就散了,各回各的房间。
进屋后,程蔓率先脱衣服上床,陆平洲跟着坐到床边,床上床下到处摸着,像是在找东西。
程蔓见了,疑惑问出声。
陆平洲顺势说道:“找到了,是这个。”将红包送到程蔓面前。
程蔓不自觉翘起唇角,却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红包,我攒了好几个月。”陆平洲说道。
他穷啊,一个月零花钱就二十,后来好不容易涨到三十,又被他作死惹恼媳妇降下去了。
虽然他在军营吃团里食堂,在家吃家属院食堂,都不需要他出钱。衣服不是部队发,就是媳妇给买,他不抽烟,也不酗酒,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开销。
二十块钱也不算少,那些国营厂的学徒工一个月才十几,每个月都能攒点钱。
可陆平洲是成年人,有交际的,隔三差五要跟战友聚一聚,轮流请客吃饭,多的不说,一个月总要轮到一次。
他跟程蔓出去逛街看电影,也不总是程蔓给钱,电影票汽水钱,常常他自己出了。他还会往家里买吃的,偶尔添零碎的生活物品时先给了钱,也不会找程蔓报销。
七七八八的,二十块钱够他用,但想存钱是真不容易。
所以这个红包,他攒得挺辛苦。
不过陆平洲包这个红包不是为了诉苦涨零花钱,只是想让程蔓高兴,去年收红包的时候,她就挺高兴的。
陆平洲说道:“过完年,你就是大学生了,咱们家的规矩,上学的都有红包拿,希望你来年能顺顺利利,家庭幸福美满,夫妻甜甜蜜蜜。”
程蔓觉得,陆平洲把「你」,换成「我们」可能更合适,听听这祝福语,句句没有带自己,句句都有自己的身影。
小心思不要太明显。
程蔓收起红包,笑眯眯说道:“谢谢陆同志的红包,虽然你不是大学生,我也没给你准备红包,但看在你今年表现好的份上,以后零花钱给你涨回三十,希望明年你能给我包个更大的红包。”
听起来好像是涨了零花钱,但仔细一想又可能没有,毕竟年底要包大红包,陆平洲不免陷入沉思。
“另外……”
程蔓扑进陆平洲怀里,将他压倒在床上,继续说道:“希望来年,不,是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顺顺利利,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白头到老。”
仰面倒在床上的陆平洲,直直看着程蔓乌黑明亮,充满期待的双眼,伸手揽住她的腰,微笑夸道:“我媳妇真有文采,成语用得真顺。”
话是好话,只是两句话连着说入耳总有点不对味,程蔓拿不准问:“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必须是夸你。”陆平洲毫不犹豫,又补充道,“我绝对没有说你省事的意思。”
味更浓了。
程蔓眯起眼睛,戳着陆平洲胸膛问:“你是不是又不想涨零花钱了?”
陆平洲顿住,三秒不到,火速滑跪:“我错了。”明年他还得继续发红包,零花钱可不能再降回去。
唉,他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有红包,明天见……
正月初六, 程亮请全家下馆子。
吃饭地点选在了芳草路国营饭店,一来这里离家近,程进夫妻抱着小儿子出来比较方便;
二来不夸张地说, 方圆十公里的饭店,燕敏芝厨艺认第二, 没人敢认第一, 这点从饭店日益增长的客流量能看出来;
三嘛国营饭店时不时能弄到不要票的鸡鸭鱼肉,只是对外销售时会统一收票,但程亮是饭店员工,跟王主任好好说一说, 可以省票。
在国营饭店上班的一年多时间里,程亮一直很勤奋,苦活累活没少干, 王主任对他印象很不错。再加上他考上大专了,毕业后前途不会差,所以王主任很愿意给他面子。
说来也巧,今年芳草路国营饭店参加高考的两人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虽然一个大专一个中专,但这一年录取率可不高, 像机械厂这种万人大厂, 参加高考的没几千也有上百人, 可考上的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当然, 这没算程家兄妹, 两人一个在国营饭店上班, 一个已经嫁人搬出机械厂, 当然不能算是机械厂的人。
所以消息传出去后, 过年这段时间, 落榜考生快把芳草路国营饭店的门槛踏平了。
别误会,他们不是来看程亮和杨玲的,只是觉得芳草路国营饭店风水好,想来吃几顿饭蹭蹭喜气。
还有脑回路非同寻常的,觉得两名服务员都考上了,是不是这岗位特别?琢磨着把自家孩子塞进来干几个月,顺便准备明年夏天的考试。
嗯,随着录取通知书陆续下发,高考相关政策也陆续下发,首先是高考正式恢复,时间定在每年夏天,此外明年高考,今年落榜的考生能继续参加。
听到消息后,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心思迅速活络起来。
就过年前后这几天,已经有五六个人给他送礼了,有的是纯粹盯着空出来的岗位,有的是脑回路异常,想让孩子来沾沾喜气的。
过年亲戚朋友聚会,王主任听到的也多是讨好奉承。
王主任心里美得哟,过年这阵子走路都是飘的。
别看他是个主任,这么多年还真没人这么讨好他过,原因无他,芳草路国营饭店太小了。
他们单位说是国营饭店,实际上跟后世的苍蝇馆子差不多,而且虽然这时候饭店不像后世那么遍地开花,但一条街总有一家,他这个主任,真不怎么值钱。
再加上饭店生意就那么样,人数十来年没变过,人虽然有变化,但新人基本都是通过接班来的。
例外也有,比如杨玲,她是家里有亲戚在食品公司上班,听说这里有空缺,就给安排过来了。
到这里也能看出来了,王主任虽然是个主任,但国营饭店的人事任命他基本没有决定权,最多谁家孩子要接班,他帮忙打个申请。他级别毕竟在这里,只要他打申请,食品公司基本会过,不会过多为难。
可再多的,比如饭店要增加岗位,他想安插个人进来,都不容易办到。
他倒是能弄到不要票有便宜的鸡鸭鱼肉,饭店人员少,采购这一块一直是他在负责,但王主任胆子小,弄到的鸡鸭鱼肉基本都是饭店自己用,偶尔拿一点回家,更多的事他可不敢做。
所以他这个主任看起来风光,实际上等于空架子,没什么权利,也没帮人办过什么事,自然也听不到太多奉承。
过年这段时间,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向他砸来,他心里怎么能不得意?
但王主任也知道,他得意也就这段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饭店人员确定,他就听不到那么多好话了。
他也会再次变成那个不值钱的王主任。
因此,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王主任对前厅两人非常客气,别看现在他是他们的领导,以后说不准是他有事求他们。
王主任看得开,所以很愿意在程亮和杨玲走之前,跟他们结个善缘。
更何况程家不止出了一个大学生,而且程蔓以前也是国营饭店的员工。
初六这天,程家人十一点半左右出发去国营饭店。
职工院离国营饭店不远,走路也才十来分钟,到时没到下班点,国营饭店里有人,但人不多。
程家人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来他们人多,二来程家人相貌都不差,三来店里不管食客还是工作人员,跟他们家人都熟。
尤其是罗婶,看到他们更是惊喜地叫了出来,脚步匆匆过来问:“你们来了?哎呦这是你小孙子吧?这孩子真白,圆乎乎的真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程旭。”王秋梅回答完问,“今天是你在外面端菜?”
“程亮不休息嘛,小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出来帮忙了。”罗婶说着指了下前台站着的杨玲。
后者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程叔,王婶。”
王秋梅笑道:“你就是小杨吧,我们家蔓蔓说过你,听说你这次也考上了?”
杨玲说道:“嗯,不过我报的是中专。”
王秋梅说道:“不管什么学校,读出来前途肯定不差。”
寒暄过后,罗婶就领着一家子去了楼上。
下面都是长条桌,位置不够他们一家人坐,楼上圆桌更适合。
他们刚上楼,王主任也听到动静过来了,上楼先跟王秋梅、程蔓和程亮三个在单位工作的人打招呼,在从口袋里拿出烟,给四个男人每人分了根,语气热络地恭维程树伟道:“老哥,你们家这是要兴旺了啊。”
程树伟笑呵呵地谦虚道:“哪里哪里,孩子们还要读书,谈这些还早。”
“读书也就三四年的事,等程亮程蔓读出来,你们也算是熬出头了。”王主任说道,他是真羡慕程树伟。
他大儿子也上高中了,明年夏天高考,以前高考没恢复,他们家又没什么过硬的关系,肯定弄不到工农兵大学生名额。
所以他以前不怎么关注孩子成绩,直到去年高考的消息下来,他才仔细看了看长子的成绩单。
那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脑梗都要气出来了。
他给儿子下了死命令,这一年必须好好学习把成绩抓上来,否则明年夏天没考上,就等着下乡去吧。
没错,虽然高考恢复了,但上山下乡的政策还没有正式文件通知要取消。
他儿子知道厉害,下半年用功不少,只是基础太差,明年能不能考出好成绩是未知数。
想到这些事,再看看程家兄妹,王主任是又羡慕又发愁。
要是他儿子闺女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这么想的人不止王主任,上二楼的食客中认识他们的,都要过来聊几句,顺便表达羡慕之情。
过年这段时间,不止王主任听到的都是奉承,王秋梅夫妻听到的也都是好话。
国营饭店只是出了两个考上中专大专的服务员,以后他们前途好不好,跟饭店没半毛钱关系。
可程家却是实打实的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其中一个还是临江大学,这段时间,连机械厂副厂长,碰到程树伟后也跟他讨论了一番育儿经。
王秋梅这段时间更是走路都带风,颇觉扬眉吐气。
程亮刚回城那会,大院里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不少,后来因为他不乐意,次数多了,就有人说他眼光高。
因为程亮相貌好身材也高大,所以工作虽然差了点,但媒人介绍的姑娘条件都不错。所以相亲没成,王秋梅也觉得是程亮不对,所以从没去辩解过什么。
去年过完年,程蔓回家说了高考可能恢复的事,程亮答应好好备考,所以再有人想给他说亲,王秋梅都拒绝了。
她是不想双方浪费时间,却没想到外面传得越来越不像话。
有说程亮工作不好收入不高就一张脸能看,却眼睛朝天以后注定当老光棍的,还有说王秋梅心里没数,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的……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说那些话的人,也一直在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
王秋梅心里气的哟,跟人吵了好几回,但每次都吵输。
没办法,那些人话说得虽然难听,却都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在高考没恢复的时候,跟人嚷嚷她儿子在备战高考,以后肯定能考上当大学生,有大出息。
真这么说,别人不会被唬住,只会觉得她异想天开,更要笑死。
高考恢复的通知下来后,王秋梅还是不敢这么说,牛皮吹出去的时候是痛快,可要是被打脸,那真是得丢人一辈子。
那时候王秋梅对程亮确实没什么信心,所以只能躺平任嘲。
好在她儿子争气,最终还是考上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王秋梅到嘲讽过她的那些人面前,挨个炫耀了一番。
那些人没少反驳,什么考出来也不一定能分到好单位呀,什么读完书程亮都三十了,不好找了呀,但都被王秋梅一句「我儿子考上大专了」,堵得哑口无言。
其实她们都清楚,考上大专,程亮以后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毕业后他至少能进机械厂当个技术员,能力强三年当组长五年当主任,以后前途光明着呢。能力不强也没关系,技术员工资高,说出去也体面,三十岁也能找到好对象。
更何况程亮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要这几年他没吹气似的胖起来,何愁找不到对象?
除了扬眉吐气,羡慕的话王秋梅也听了不少,这会都习惯了,当然心里还是得意的,所以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眼角眉梢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总之,虽然时不时被打扰,但这顿饭王秋梅夫妻吃得很高兴。
其他人心情也不错,新的一年,他们家会越来越好吧。
开年上班后,宋芳就到妇联报道了。
宋芳年纪比程蔓大两岁,今年已经二十四,身高长相都挺普通,但可能以前是在供销社上班,性格很爽利,情商也很高。
几天下来,她跟程蔓、邢晓红关系都处得不错。
工作能力上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她学历不算高,才初中毕业,但认字算数都没问题,脑子也灵活,学东西很快。
当然程蔓教的也很用心,章程、通知和计划该怎么写,都手把手教她了,该跟军属安置办的人怎么相处,也都跟她说过。
家属院有多少军嫂,哪些脾气好,哪些脾气不好,又有哪些家庭关系不太和睦,隔三差五需要妇联说和的,都用表格列出来了。
这表格不止宋芳用得上,邢晓红也需要,找她誊抄了一份,顺便补充了不少内容。
二月十八,同时也是临江大学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六,程蔓正式结束了在妇联做了一年多的工作,成为了一名准大学生。
离职第二天是周日,谢子明会上门吃饭。
因此早上起床后,陆平洲去了趟肉站,买了一斤排骨回来,他去得早,猪下水还剩点,就又要了两斤肥肠,猪血也要了点。
另外他还买了条鱼,一块豆腐,难得休息一天,他想吃好点。
其他的都是青菜,莲藕、菜薹、蒜薹都买了点,葱姜蒜也齐全。
买完菜,顺便再去趟食堂,买两份热干面回家喊程蔓起床。
昨晚两人后半夜才睡,被叫醒时程蔓有点晕乎,出房间时都闭着眼,差点撞上门框,被陆平洲拦住,扶着她到浴室。
牙刷牙膏挤上,陆平洲靠着浴室门框坏笑问:“要不要帮你刷牙?”
程蔓瞪他一眼,接过牙刷用力刷起来。
脸是用冷水洗的,很冰,但洗得人很精神,回屋擦上雪花膏,程蔓就出来坐到了饭桌前,打开饭盒吃起来,顺便问:“你几点起来的?”
“比你早起半个多小时。”
“就买了早饭?”
“还买了菜。”
程蔓哦了声,想起谢子明今天来家里吃饭的事,问:“都买了什么菜?”
陆平洲把自己买的菜一一说了。
两人结婚这么久,互相之间已经足够了解,程蔓一琢磨就知道陆平洲打算做什么菜,中午三荤一素是有的,在这年代算丰盛了,便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