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谦虚不下去了,信心满满道:“就是清大京大不好说,临江大学手到擒来的意思。”
“哇!我们是不是得去庆祝?”
“去看电影?”
大运动结束后,很多积压的电影得以解禁,再加上制片厂现在拍片限制没那么大,跟过去十年比高产了很多,所以这一年电影市场很热闹,影院隔三差五有新片上映。
而且以前看电影都只能白天去,现在电影院增加了晚上的场次,这个点去刚好。
程蔓却有点犹豫:“我妈准备了饭菜吧?”
今天考完,王秋梅夫妻肯定也想庆祝,晚上说不定要喝酒。
就算不喝酒,吃完饭都是七点多了,去电影院估计也赶不上场次,陆平洲想了想说:“那改天吧,等周日放假,咱们出去逛一逛。”
为了高考,程蔓已经好几个月没出去逛过,人都快发霉了,闻言一个劲点头:“成,这主意好。”
夫妻俩商量时,跟程蔓同个考场的军嫂陆续出来了,由军属安置办的同事指引去到集合点。
因为考点分散,且妇联人少,所以送考这件事是两个单位一起办的。
工作人员看到程蔓和陆平洲,问了句他们回不回去,得到否定答案后就走了。
陆平洲也跨上自行车,载着程蔓回去。
程家兄妹俩一起参加高考这件事,在机械厂职工院不算秘密,两人一进院,碰到的叔伯婶子第一句话就是:“小程考完试回来了?考得怎么样呀?”
虽然在陆平洲面前信心满满,但程蔓了解大院里这些人,先抑后扬就算了,现在吹起来,万一没考上,肯定会被人拿出来鞭尸好几年。
因此面对其他人的询问,程蔓统统只有一个答案,感觉还成,能不能考上得看运气。
外人面前这么说,到了王秋梅面前,程蔓又吹了起来,说道:“您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王秋梅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她闺女报的可是临江大学,要是能考上,他们家真要发达了。
但王秋梅没高兴多久,就听程蔓说:“不过通知书下来前,您别往外声张,万一……”
程蔓话没说完就被王秋梅打断:“呸呸!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有万一!”
嘴巴硬,心里却没那么笃定,说完丝滑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通知书下来前,我肯定会低调再低调,不到处宣扬。”
程蔓:“……”听起来没毛病,可她怎么就觉得有点怪怪的呢?
跟闺女说完话,王秋梅就去外面忙活了,高考刚结束,晚上必须好好搓一顿。
程蔓考了两天试,题目虽然没多难,但精神是紧绷的,这会有点懒得动弹。陆平洲倒是勤快,坐了没一会就去外面帮忙了。
王秋梅在备菜,陆平洲便自发去煮饭。
米刚煮上,程亮就回来了。
虽然数学考得一般,但考政治时他发挥不错,回来时心情愉悦,见王秋梅背对着他敲鸡蛋,凑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喊一声:“我回来啦!”
王秋梅被吓得手一重,蛋壳敲出个大窟窿,蛋液流出滴落在案板上,顿时心疼得不行,边补救边骂:“好好的你发什么疯!鸡蛋都浪费了!”
程亮看到案板上晕出好大一圈的鸡蛋液,心虚地挠了挠头:“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玩笑什么时候不能开,非得选……”这时候?
王秋梅话没说完,想起今天是什么时候,看程亮那乐呵呵的模样,顿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考得挺好?”
“还行,数学一般般,政治题目我都做了。”程亮回答得倒是挺谨慎。
但在王秋梅看来,程亮这就是考得挺好,顿时不心疼鸡蛋液了,眉开眼笑地看着儿子:“连考两天你累坏了吧,赶紧回屋休息去,你妹妹也在屋里,她也考得不错。”
程亮早看到了陆平洲,猜到了程蔓在家,听王秋梅这么说便道:“那我跟蔓蔓对答案去。”
王秋梅一听就觉得这主意好,催促道:“对答案好,对完心里有底,你赶紧回去去吧。”
程亮点点头,跟陆平洲说了声走进客厅,程蔓没回房间,坐在客厅里发呆,听到他的声音喊道:“二哥。”
“你这两天考得怎么样?”程亮先关心问。
“我觉得挺好,不出意外能上临江大学。”程蔓说完又问,“你呢?”
“我也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能不能考上,我心里没什么底…………”程亮顺势说道。“刚才我还跟妈说想跟你一起对对答案。”
“行啊,题目你都记得吗?”
“今天考的差不多吧,昨天的……”因为精神紧绷,昨天考的试卷程亮忘得差不多了,只好道,“记得几道题对几道吧。”
程蔓点头:“那你去拿草稿纸过来。”
程亮说好,出去绕到房间去拿草稿纸。
于是王秋梅和陆平洲准备晚饭时,兄妹俩一直在对答案,直到程树伟下班回来才停。
程树伟也很关心儿子闺女的成绩,进门看到两人都在,便问起考得怎么样。
今天考的两门,兄妹俩答案对得差不多了。
数学程亮考得不算很好,有几道题不太记得解题过程,如果能得分,或许能有七十分左右,不能得分及格都危险。
政治不能以程蔓的答案为参考,所以估出来的分数波动很大,两人预测都在七八十分,谁高谁低不好说。
昨天两门对的基本是程亮不确定的答案,人就是这样,越是考试中不确定答案的题目记得越清楚,过程中觉得自己会做的反而忘得快。
语文还好说,理化对出来的结果不乐观。
首先程亮不确定的题目很多,其次对完后他错的题目也很多。
本来考完后程亮觉得三个志愿,自己肯定能中一个,对完答案后他自闭了。
听程树伟问起考试结果,程亮长叹一口气说:“我不好说。”
程树伟听到咯噔一声,表情严肃问:“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程亮心情低落,不是很想说话,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程树伟只好看向闺女。
程蔓开口:“我反而觉得你考得不差。”
“你别安慰我了。”程亮苦笑。
“我不是在安慰你……”程蔓否认完,见程亮抬头看过来,分析说道,“理化本来就是你的弱项,能得一分是一分的,根据我们刚才对的答案,如果不记得的题目你都做对了,这两门能有四五十分。政治估分七八十,按照七十算,数学估分七十左右,这三门你最少有一百八十分。这次语文不难,根据你平时的成绩,只要发挥正常,六十分应该没问题,这就有两百三十分。”
两百四十分不算高,但也不算特别低。
而且程蔓估分是取最低值,总不至于程亮真这么背,门门都是最低估分,所以她的分数还有上涨空间。
此外,虽然程蔓觉得这次考试难度不高,但过程中抓耳挠腮的真不少,尤其是理化,程蔓交卷时能看到大片空白,数学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只有程蔓在的考场这样,这次考试过线分数大概率不会高。
听完程蔓的分析,程亮渐渐平静下来,揉了揉脸说:“你说得对,我现在丧气太早了。”
程蔓说道:“等成绩吧,时间不会太久的。”
七十年代考完不公布标准答案,试卷也没有,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能人,考完没几天,完整试卷和标准答案就流传开了。
虽然高考刚结束时,家属院里的军嫂们对过一次答案,但试卷流传开后,大家又重新对了一遍。
程蔓也被撺掇,重新对了一遍答案。
此时高考已经过去近一周,正常来说,□□她应该忘得差不多了。可谁让来问她的人多呢,为了不重复费口舌,她早就把自己记得解题过程写了下来。
当然,仅限数学、理化以及语文的部分题目,像阅读理解和作文太长了,真写不动,政治更不用说,基本都是长篇大论,懒得写。
不过跟人对多了,答案她大致上记得。
对完答案,数学和理综估分跟之前差不多,两门加起来一百九十五左右,语文不出意外在九十分以上,政治差点,八十分左右。
算下来,她总分最低三百六。
跟其他考上比起来,这分数可能是天花板级别的,但对程蔓而言,分数只能说不太差,毕竟她前世怎么说都是重点高中的尖子生,而这次考试的难度只有初中水平。
但考虑到她穿越已经有两年,而学习这件事,从来都是不进则退,再加上她扣分点主要是政治,也能理解。
除了程蔓,家属院里估分三百以上的没几个,而且都是军区小学的。
其中吴丽估分三百二左右,还有一个估分三百一十多,有一个分数在三百左右,可能高几分也可能低几分。
剩下的分数差距就大了,最高的考了两百六,还有个估分两百三四,两百分左右的也有两个。
基础薄弱的那几名军嫂,成绩基本都在一百五以下,大概率过不了线。
至于被吴舜玉劝到军区小学复习的独苗苗,在高考的最后关头选择了放弃,自然也不用对答案。
家属院这边对答案时,程亮跟杨玲也重新估了下分。
看完完整试卷后,程亮又想起来了几个题,对完总分涨了几分。而杨玲虽然是高中生,但复习时间短,分数比程亮还低十几分。
不要脸地说,知道杨玲分数后,程亮自信心都膨胀了不少。
不过程亮自信心膨胀不止是因为杨玲的分数,机械厂也有不少参加高考的人,试卷和标准答案出来后,他们也各自估了分数。
程亮作为机械厂子弟,又在国营饭店上班,人脉广的很,打听到了不少人估出来的分数。
跟大家一对比,程亮才发现两百四十多分真不算低,起码是中上游。
像他妹那样能考三百多的还是少。
对这年代的考生而言,高考前的复习时间是短暂的,高考后的等待是漫长的。
不过时间再难熬,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别误会,不是收通知书,通知书下发前还有个初选,时间是十二月底一月初。
这一年参加高考,结束后不但没有标准答案———当然这个问题已经被广大考生自发解决,考试成绩也不会通知本人,还有录取线,也是保密的。[1]
不过招生委员会会根据考试成绩和招生计划,按照比例确定初选名单,进入到名单的会收到体检通知,合格的才有机会进入到学校择优录取环节。[2]
换句话来说,没有收到体检通知的等于没有过线,落榜了。
家属院里收到体检通知的人不少,基本上三个人就有两个人过线,不过周日到机械厂一问,程蔓就知道比例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
体检在一月初,程蔓跟家属院的军嫂们一起去的,正好她是妇联干事,能兼顾工作带队。
检查并不严格,结果当场就能出,除了有个军嫂近视度数比较深,基本都没什么问题,程亮的检查结果也一切正常。
至此,高考流程才算是全部结束,坐等录取通知书就行。
坐等不是坐在家里等,工作还得继续做,之前因为程蔓负责了学习小组的工作,其他比较麻烦的事都被交给了邢晓红办。
现在高考结束,特殊待遇自然随之取消,吴主任上来就交代了一项重要工作———协助政治部和后勤的人准备集体婚礼。
嗯,年底了,又到集体结婚的时候。
正好家属院外面新盖的房子晾的差不多了,现在办婚礼,刚好能赶上在新房过年。
不过这事是政治部主办,妇联就是个跑腿的,同样跑腿的还有军属安置办的人,所以程蔓加入后工作量不大。
目前她手头比较麻烦的事是给人做思想工作,劝人别离婚。
而被劝的人,基本都是参加高考的军嫂们的丈夫。
高考结束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也到了。
比如彭欣的丈夫,之前虽然被吴舜玉劝好,但那并不是因为他改变了想法,愿意支持妻子参加高考,而是因为害怕司令媳妇的枕头风,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她个面子。
如今他面子给了,吴舜玉也没有要他低头的理由,他当然要趁录取通知书下来前的这段时间,逼彭欣放弃高考。
其实他也不想那么强硬,毕竟孩子都有了,日子也要过下去,夫妻闹太难看了不合适,所以他只在心里期盼彭欣没考好。
彭欣考得确实不算很好,分数才两百出头,第一志愿大概率没指望。但她丈夫不懂这些,只知道她过了线,现在只等录取通知书了。
现在不让她放弃,等通知书下来更难。
于是体检过后第三天的晚上,夫妻俩又吵了起来,而且声音不止楼上楼下,住后面一栋的程蔓也听到了。
当时程蔓和陆平洲刚吃完饭,正准备收拾碗筷,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碗盘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彭欣的叫喊声响起。
刚开始程蔓没听出彭欣的声音,但作为妇联干事,阻止夫妻吵架是她们的工作之一。
所以听到动静后程蔓直接走了出去,站到前面一栋下面听着,等确定声音是彭欣家里传来的,且两人越吵越厉害,赶忙对陆平洲说:“你能不能去帮我喊下吴主任。”
陆平洲没应声,只问:“你呢?”
“我上去看看。”
陆平洲眉头微皱,不是很赞同程蔓的提议,说道:“我上去,你去喊人。”
程蔓却问:“你以什么名义上去?”
陆平洲张嘴,哑然。
他跟彭欣的丈夫周伟虽然认识,但两人不是一个团的,关系也普普通通,他上去确实不如程蔓这个妇联干事名正言顺。
“放心吧,我只是上去看看情况,不动手,他们夫妻吵得再怎么厉害,总不至于牵连我一个无辜外人。”程蔓拍拍陆平洲的背,“我走了,你快去叫人。”
看着她背影匆匆远去,消失在拐角,陆平洲不再犹豫,从另一边跑向吴舜玉家。
听到彭欣夫妻吵架不止程蔓,等她绕到十三栋前面,就看到一楼的人都从家里出来了,住一零二的军嫂看到她,赶忙招手道:“程干事,楼上吵架了!”
不等程蔓说话,她丈夫便道:“还要你说!程干事肯定是为了这事来的。”
程蔓点头:“我上去看看。”
说完别过两人,从中间的楼梯上去。
一楼两户人看到,纷纷跟上去看热闹。
上到二楼,二零一的住户也打开了门,三楼两户也有人在。看到程蔓,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彭欣和丈夫吵架的事。
程蔓边听边点头,走过去敲门,并大声喊道:“周副营长!彭欣同志,你们在吗?我是妇联的程蔓,听到你们家有动静,请开一下门!”
在程蔓自报家门后,里面声音停了下来,过了将近半分钟,彭欣红着眼眶过来开门:“程干事。”
“吵架了?”程蔓直接问。
彭欣鼻子一算,点头:“嗯……”
程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去跟周副营长聊聊。”
“没用的。”彭欣哽咽着说。
“有用没用,聊了再说。”程蔓说着转头,看向外面围观的人。
对门军嫂很上道,笑眯眯上前揽过彭欣的肩膀说道:“来来来,到我家坐一坐,你家孩子在不在?”
得知彭欣孩子被关在了房间里,赶忙叫自家孩子去喊人。
彭欣和孩子离开后,程蔓也看清了她家客厅里的景象,碗盘摔了一地,饭菜到处都是,显然,两人是在饭桌上吵起来的。
彭欣丈夫周伟年纪不算小,今年刚满三十,但他的长相很老成,三十出头看起来像四十岁,额头皱纹有好几层。
程蔓进来时,他正坐在弯腰低头坐在凳子上,听到声音抬起头,额头沟壑更深,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凶,他的语气也的确不算好:“你来干什么?”
程蔓很坦然:“我听到你和彭欣在吵架,过来看一看,劝劝架。”
“劝架?还是劝我?”周伟呵呵笑了声,眼神却很冷淡。
程蔓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后悔之前听吴舜玉的话,没早点劝彭欣放弃高考了。
虽然在参加高考这件事上,彭欣的态度一直很坚决,但在他第一次妥协前,这念头其实没那么强烈。
而且当时只是预考,复习时间也不长,如果那时候他能坚持,为了家庭,她很有可能会放弃。
可现在……彭欣落榜了还好,如果考上了,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周伟后悔啊!
程蔓感觉到了她的后悔,知道这时候怎么跟他讲道理都不会有用,以疑惑的口吻说道:“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反对彭欣参加高考。”
“是,你肯定要说孩子还小,她去外地读书,谁来照顾孩子?可我记得她填的志愿有两个在临江,可能离家有点远,来回不方便,但一周回来两三次肯定没问题。”
“哦,你肯定还会说,一周回来两三次不够,可我记得你们家孩子也不小了,不会做饭,去食堂打饭吃总行吧?冬天衣服攒着彭欣回来洗,夏天衣服自己随便搓一搓,应该不难吧?”
现在可不是孩子上初中高中家长都不放心,要来回接送的年代,在这时候,五六岁的孩子能帮着干家务,七八岁的孩子能踩着凳子做饭。
彭欣大儿子都九岁了,照顾自己肯定没问题。
“孩子能照顾自己,您这么大个人,自己打饭洗衣服肯定也没问题,所以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把彭欣困在家里?”
程蔓轻笑一声:“还是说您怕了。”
“我怕什么?”
程蔓却没回答,而是闲聊般问:“周副营长是什么学历?初中?高中?不会是小学吧?”
临江这边因为是空军驻地,而开飞机的大多是军校毕业,所以学历普遍比较高。但驻地非军校毕业的人也不少,因为每个航空团机务大队,负责飞机日常维护和维修工作。
而周伟正是机务大队的,所以学历没那么高,他皱着眉说:“我是初中毕业,怎么了?”
“初中啊,那难怪。”程蔓语气轻飘飘的,夹杂着些许了然,又有些不屑。
周伟出身一般,学历也不出众,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不是傻子,听出了程蔓话里的深层含义,脸色黑沉问:“你什么意思?”
程蔓不怕他,挑明了问:“您不愿意彭欣同志上大学,是因为怕她学历超过你,心里自卑吧?”
周伟猛地站起,大声说道:“程干事!我看在你是妇联干事的份上才听你说这些,可你这么诬陷我,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你要揍谁!”
随着声音响起,陆平洲拨开门口堵着的人走了进来,将程蔓拉到身后,直视着周伟问:“周副营长,我妻子听到你们夫妻吵架,过来劝架,你这个态度不合适吧?”
平时见了陆平洲,周伟也愿意笑脸相迎,毕竟两人差着级别。但今天他实在笑不出来,不过吴舜玉也来了,他忍住没发火,只僵着脸说:“是你媳妇说话太难听!”
程蔓闻言从陆平洲背后探出头:“你觉得我说话难听,倒是给出合适的理由反驳我啊!可别说是家里没人照顾孩子没人管,刚才我都给你分析过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们夫妻齐心协力,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连努力都没有,就无理取闹不让妻子上大学,我怀疑你因为怕被妻子比下去,而阻挠妻子进步,有毛病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这态度吧,着实有点嚣张,陆平洲和吴舜玉都忍不住朝她看去。
程蔓有所察觉,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她男人跟领导都在,她嚣张点怎么了?而且她这又不算多严重的指控,周伟告状都没用,再说天塌下来有吴舜玉顶着,她怕什么啊!
于是对上周伟愤怒的目光后,程蔓不但没有退缩,还抱紧了陆平洲胳膊大声说:“像我们家老陆,从来不怕我进步,非常支持我考大学,高考那两天为了让我心无旁骛,特意请假接送我。看看他,再看看你,周同志你不觉得羞愧吗?”
那么多人看着,陆平洲倒是知道谦虚了,心里飘飘然,面上却不以为然,轻咳一声说道:“咱们是夫妻,互相理解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怎么样,只是做了身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成为丈夫后应该做的事。”
说着撇一眼周伟,划清界限道:“我可不是那种因为媳妇进步,把自己比下去,就想尽各种办法拖后腿的小心眼。”
某小心眼:“……”
被夫妻互捧炫一脸的吴主任和围观众人:“……”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
[1][2]来自百度。
高考细节都是从网上查的资料,各省高考流程不同,不用细究,分数也是根据资料掰的,可能有BUG,就当是架空哈。
第51章 通知书
虽然程蔓和陆平洲当众秀恩爱的行为让大家沉默许久, 但经过他们一通搅合,周伟和彭欣这架算是彻底吵不下去了。
倒不是周伟被炫一脸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他被夫妻俩的话给架起来了, 如果他坚持不让彭欣上大学,因为害怕被妻子比下去而不让她进步的帽子就会扣在他脑袋上。
虽然这只能算私德, 连生活作风问题都算不上, 现在也不是大运动那会,各方面都管得严,这点小问题不会影响到他的前途。
但他能从普通义务兵之中脱颖而出,爬到现在的位置, 跟他苦心经营名声脱不开干系。
至于他为什么会站出来反对彭欣参加高考,主要是因为这年头「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仍是主流, 只要他强调这个家离不开彭欣,她选择参加高考是自私,是置家庭不顾,就能把问题全推到她身上, 于他名声无碍。
他一不动手打人,二不破口大骂, 吴舜玉这个妇女主任来了, 他也能说自己有理, 如果不是吴舜玉丈夫是驻地司令, 上次他都不会给她面子让步。
但就算吴舜玉是司令夫人, 还当着妇女主任, 也不好一而再, 再而三地逼他让步, 所以这一次, 他笃信自己能成。
可他没想到妇联里还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没想到陆平洲会毫无顾忌地偏帮她,把他的脸面放到地上踩。
只是他们能无所顾忌,周伟却不能。
尽管到他这个年纪,想升上去一辈子留在部队很难,但只要能去掉营长前面的副字,转业后的待遇都能好不少。
而他想升职,就得继续经营名声,否则真被扣上自私小气的帽子,时间长了领导心里难免有想法。
经过再三权衡,周伟决定妥协。
但他没有一味认错,而是卖惨说自己从没想过要拖彭欣后退,阻挠她进步,只是心疼孩子,才希望她能留在临江。
这次反应这么大,完全是怕她成绩卡线,最后被第三志愿录取去隔壁市。他出任务时经常一两个月不在家,如果彭欣去了外地,动辄几个月回不来,哪怕孩子们能自己穿衣吃饭,他们当父母的也没办法放心。
如果周伟坚持不让彭欣上大学,大家会顺着程蔓的话觉得他气量小,可当他退而求其次,说自己只是不想彭欣去外地,大家就觉得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了,纷纷改去劝彭欣。
彭欣虽然想上学,但她也是一个母亲,如果周伟拿自己说事,她肯定不会妥协,可说到孩子,她也心软了。
再加上那么多人在耳边劝……
最终,夫妻俩约定,如果彭欣被第一第二志愿录取,就去上学,如果是被第三志愿录取,就放弃。
于是事情圆满解决。
但程蔓并不觉得这个结果很圆满。
她并不意外彭欣妥协,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人和事,就像她自己,在乎父母和陆平洲,所以高考没想过要远离家乡。彭欣为了孩子,选择留在临江读书太正常了。
她只是觉得周伟这个人虚伪且自私,就算现在选择了妥协,以后彭欣上了中专,他可能还会因为自卑整出其他幺蛾子。
陆平洲听后反问:“你觉得什么才算圆满?离婚?”
程蔓想点头附和,但张了张嘴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哪怕是几十年后,离婚都不算小事,更何况现在是七十年代。
唔,也不能这么说,高考都恢复了,知青回城潮也不会太远,而在这个时期,抛妻/夫弃子的事情太多了,离婚率也会迎来一个小高峰。
可彭欣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首先她考上了,这时候上大学不需要单身,她没有离婚的必要;
其次周伟虽然出身农村,但级别高工资高,妻子还能随军,驻地是偏了点,军嫂们把户口迁过来后照样能吃商品粮,进国营厂上班。就算不考大学,彭欣的日子也没有那些下乡知青难。
这段婚姻唯一的不好,是丈夫虚伪自私,可这算大问题吗?
这还真不算什么大问题。
别看大院里大多数夫妻都关系和睦,有商有量,出了这里,夫妻之间糟心事多着呢。
出轨,家暴,有手有脚不干活靠老婆养却跟二大爷似的要人伺候的男人真不少见,机械厂职工院里就有,更不用说网络发达后看到的如杀妻骗保等案例。
跟这些比起来,周伟问题好像还真没那么大。
几十年后都有女性遇到出轨家暴却不敢提离婚,现在彭欣和周伟矛盾没大到过不下去的程度,不离婚好像也正常。
生活嘛总是这样的,祥和中夹杂着苟且。
就像她看他大哥大嫂,问题不少,但他们当事人似乎不觉得,外人见了也都说他们感情好。
有时候程蔓都觉得婚姻像是一本糊弄学,幸不幸福全靠能不能糊弄住自己。
但她不是那种愿意糊弄自己的性格,所以她告诫陆平洲道:“你以后可不能跟姓周的学。”
啧,在周伟面前她还知道客气,喊人周副营长,现在背着人连名字都不喊了,叫姓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