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蓝色迎宾领女同学连忙上前,将床尾掀开。
陆平洲双手搭在铁架子上,右脚往梯子上一踩,就轻轻松松爬到了商铺,单膝跪着擦床板。
红格子见了,一脸羡慕道:“你丈夫对你可真好。”
程蔓没有谦虚,笑着说:“他是很好。”
红格子感觉被秀了一脸,哎呦一声想起来:“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吧?我叫杨敏,今年二十四岁,湘省人,她叫李文欣,二十一岁,家在省内,你是哪里人?”
程蔓闻言也补充说:“我今年二十三,临江本地的。”
“那我们宿舍只有我一个外省人。”杨敏失望道。
李文欣说:“我家也离得远。”
程蔓插话问:“另外一个室友也是省内的?”
“她跟你一样,也是本地人,所以上午报完名就回去了…………”杨敏想起来说,“哦对了,她叫方薇薇,十九岁,咱们宿舍,就我年纪最大。”
“你也才比我大一岁。”
杨敏问:“你是哪年生?”
程蔓说了年份,然后又报出月份,杨敏听完表情更加哀怨:“我五四年生的,报的是周岁。”
报虚岁的程蔓:“……”好吧。
年龄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杨敏表现得在意不过是为了开玩笑,所以话题很快绕到了其他方面,比如哪个食堂好吃,热水要去哪里打。
很不幸的是,三人午饭都是在二食堂吃的,不过杨敏消息灵通,已经打听出来哪个食堂好吃了,打算晚上去试一试。
热水去哪打她也问清楚了,知道大概路线,具体要下午打了热水才知道。
另外她还见过辅导员,知道明天晚上要开班会的事。
在他们说话时,陆平洲已经擦好床板并晾干,将垫的床褥铺上去,被套在家就套在了棉被上,放上去叠好就行。
陆平洲内务一向不错,不但床褥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棉被还折出了豆腐块的形状。
因为他今天没穿军装,上面长款大衣,下面黑色长裤,脚上一双黑皮鞋,虽然器宇轩昂,但看不出职业。
所以看到程蔓床上的豆腐块后,两人目瞪口呆,不过没往他是当兵的上面猜,只以为他特别能干,看她的眼神更羡慕了。
考虑到见到的室友都好相处,而且消息灵通,程蔓就不着急探索校园了,整理好东西就跟陆平洲一起走了。
但两人没直接回去,先去了趟程家。
王秋梅很关心程蔓报名的事,只是开年后罗文欣就去上班了,程旭被交给了她带,实在走不开。
三人碰头,先聊报名的事,得知两人搬东西去了宿舍,王秋梅疑惑问:“开学后你不在家住?”
“大一要上晚自习,八点多才下,没办法每天回家住。”程蔓说道,“我打算每周三或者周四回去一趟,周六没晚自习,可以早点回去。”
王秋梅眉头微皱,却也理解闺女的选择,只关心问:“周三周四你晚上怎么回?路上会不会不安全?”
陆平洲说道:“您不用担心,我会去接蔓蔓。”
王秋梅脚踩着摇椅,低声说道:“这样还行。”
程蔓低头去看小侄子,小家伙嘴巴微微翘着,睡得脸蛋红彤彤,笑着问:“他现在一天睡的时间长不长?”
“晚上七八点钟睡,早上七八点钟醒,白天还要睡个午觉。”王秋梅说着见程蔓伸手戳程旭的脸,嗔道,“你别闹他,把他搞醒了五六点又要睡,到晚上就睡不着了。”
程蔓讪讪收回手:“好吧。”
王秋梅看着孙子,再看看闺女女婿,忍不住旧事重提:“你现在学也上了,要孩子这事是不是该考虑起来了?”
之前高考没恢复,程蔓跟王秋梅说的是考上了就要孩子,最迟今年年底。
她说这话时重点在年底,但王秋梅的重点却在「考上了」三个字上。之前要过年,过完年程蔓又要忙交接,王秋梅没来得及催生,今天程蔓报完名过来,她又刚好在带孙子,就想起了这事。
好在程蔓早就想到了借口,说道:“我倒是想现在要,但您刚才也听说了,我们大一有晚自习,上课的时候我只能住学校,您自己想想,到时候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住在学校宿舍合适吗?”
问完不等王秋梅回答,便继续说:“就算不考虑合适与否,我们学校宿舍是公共的,几十个人抢四个洗澡间,挺着个大肚子多危险啊。”
其实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今年是七八年,很多政策会变,她手头存款充足,怀孕后完全可以在大学外面租间房子,再请个保姆帮忙做一日三餐,日子不知道多舒坦。
程蔓顾虑的主要是课业,大一课程多,还要上晚自习,她怕怀孕会扛不住,想等大二课程少了再说。
房子倒是能早点买,现在准备起来,后面怀孕了也不至于太慌张。
而且这时候房子便宜,临江大学周围又属于中心城区,以后肯定能等到拆迁,现在买一套,不管是自住还是等拆迁都挺好。
王秋梅不知道闺女的盘算,被说服了,她虽然希望两人早点要孩子,但更在乎的是闺女的安危,说道:“既然这样,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程蔓嗯了声,又问起程亮:“二哥今天在上班?”
王秋梅点头:“对,他们学校三月初开学,他跟王主任说好了,在国营饭店干到月底。”
“那也没几天了。”这一年二月是二十八天,程蔓心里算着时间问,“他到时候住校?”
“他学校比你学校可远多了,每天来回肯定不容易…………”王秋梅说道,“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住校也没人担心。”
听出王秋梅话里的意思,程蔓笑道:“也是,单身有单身的好。”
王秋梅轻哼一声:“单身有什么好的?”
“单身没有牵挂啊,能更专注于学习,而学习关系着以后的分配,只要毕业后能进好单位,以二哥的相貌,何愁找不着对象。”程蔓说道,“另外二哥上的虽然是工业大学,但班上说不准就有女同志,万一互相看对眼,咱们家说不定能再多一个大学生,您说是不是?”
王秋梅最近的确有点发愁程亮的婚姻大事,虽然自从程亮考上,大家说起他来都是夸的,说他不愁找不到对象,她也一直这么想。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仍控制不住担忧,万一毕业后她儿子没分到好单位,找不着好对象怎么办?
恰好程亮考上后,媒婆又蜂拥着找上了门,而且这次介绍的姑娘条件比之前更好。王秋梅不免有些心动,前两天就跟程亮提了嘴这件事。
程亮听后啼笑皆非,让她别操心他的婚事,他心里都有数。
王秋梅听完就想他说得轻松,他是她儿子,她能不操心他的婚事吗?还有数,有数之前怎么不找对象呢?
王秋梅郁闷了两天,直到这会听程蔓劝导,心情才松快起来,顺着程蔓的话道:“他能带个大学生回来当然好,找不到也没事,只要人品正派,有正当工作,我跟你爸肯定没意见。”
嘴上这么说,王秋梅心里却想这次必须把好关,免得程亮带回来的姑娘跟罗文欣一样,结婚前看着大大方方的,婚后小心思一箩筐。
晚上程蔓跟陆平洲在家蹭了顿饭,吃饱喝足后才回去。
到家后一进门,程蔓就被陆平洲拉入怀里,亲到快呼吸不过来才被放开,收拾衣服拉拉扯扯地进了浴室。
次日又是睡到自然醒,白天程蔓在家收拾了下东西,四点多才出发去学校。
因为不确定班会开到几点,程蔓提前跟陆平洲说了晚上住校,所以陆平洲从军营回到家时,屋子里空无一人。
陆平洲和程蔓结婚后,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分别,七六年他出任务半个月,去年时间更长,夫妻俩近两个月没见面。
但就像上面说的,之前每次分别,都是陆平洲离开家,而其他时间,基本每次回到家,他都能看到程蔓。
所以进到卧室没看到人,而梳妆台上程蔓常用的雪花膏消失不见后,陆平洲心里有点茫然。
他走出房间坐到沙发上,脑袋空空地看着前方,直到肚子唱起空城计,才起身去厨房下面条。
吃完面条陆平洲没再发呆,进浴室洗了个澡,再把衣服搓掉晾到外面,然后回主卧躺下。
程蔓才离开一天,房间里残留着她的气息,陆平洲闭着眼嗅着这股气息,心里渐渐安定,仿佛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往左侧身,右手随之抬起,本想像以往一样搭在程蔓腰上,碰到棉被后才发现落了空。
陆平洲睁开眼,看到身边空无一人,才想起程蔓上学去了,今晚住校。
他翻身平躺,双手搓搓脸,伸长手拉亮电灯,拿过床头放着的闹钟。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时间已经到后半夜,却不想定睛一看,才十点出头。
陆平洲想着,忍不住叹气。
作者有话说:
陆平洲: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唉。
◎他沉默地转过身,将脱下来的衣服按照相反的顺序,再一件件的穿回去。◎
陆平洲醒来时, 程蔓刚洗漱完躺到床上。
今晚的班会一共做了两件事,一是同学们做自我介绍,二是班干部评选, 两件事都很费时间,所以结束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
好在是冬天, 程蔓又是下午洗了澡过来的, 晚上不用跟人枪洗澡间,洗个脸泡会脚就行。
躺下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程蔓也有点不习惯。
她前后活了两辈子,其实没怎么住宿过, 学校一直离家很近,哪怕初高中要上晚自习,回家也有一群孩子一起。
住宿舍, 她是头一回。
这不到一米宽的架子床,她也是第一次睡。
躺在床上,程蔓忍不住想起陆平洲,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是睡了还是没睡?
正想着,下铺传来声音:“你们俩睡了吗?”
“没。”对面上铺李文欣的声音响起。
程蔓也回过神问:“怎么了?”
杨敏翻了个身说:“我有点睡不着。”
李文欣问:“不习惯?”
“也不算, 就是有点兴奋, ”杨敏否认说道, “去年这个时候, 我还在乡下插队,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城, 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没想到今年, 我就成了一名大学生, 你们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李文欣唔了声说:“明白,我以前也没想到能上大学,不瞒你们说,高考恢复的通知下来那会,我都准备相亲结婚了。”
杨敏一听翻过身:“后来呢?”
“我相了两次亲,见到的人怎么说呢,条件都不算很差,但就是没什么感觉,当时想到要这么结婚糊里糊涂过一辈子,心里挺难受的。”李文欣说着想起程蔓已婚的事,忙解释道,“我不是说结婚不好,只是不想跟个不喜欢的人结婚。”
“我知道,也能明白。”程蔓说道。
杨敏笑着说:“看陆同志对蔓蔓那么好,就能想到他们肯定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
大运动结束后人们的思想也在一点点放开,如果是早几年,问一对夫妻为什么结婚,甭管心里怎么想,答案基本都是有共同的目标,想成为革命道路上的伙伴。
大运动结束后,人们才会提到喜欢甚至是爱。
因为是宿舍卧谈会,程蔓没不好意思,笑着承认:“嗯,我跟我丈夫的确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
“真好。”杨敏羡慕道,又问李文欣后续。
李文欣继续说:“第二次相亲的时候,我很犹豫要不要答应,毕竟我年纪不算小,错过这一个,再找真不一定能找到条件相当的。”
其实李文欣没打算告诉别人这些事,虽然她们报名高考时没有已婚未婚方面的要求,但开学不到两天,她就发现同学中未婚的和已婚的基本不来往,各自抱团。
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却没有勇气打破,更何况她这事说起来没那么光彩,所以准备瞒下差点处上对象结婚的事。
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杨敏性格爽利,并不在乎未婚已婚之间分明的界限,而同宿舍的程蔓又已经结婚。
至于方薇薇,报名后就没见过人,今天晚上开班会她都没来。
李文欣没有隐瞒地说:“我跟他见了两次面,但关系没有确定,在我犹豫的时候,恢复高考的通知下来了。当时我问过他打不打算参加高考,他说他毕业这么多年,报名了估计也考不上,还劝我别报名,反正我们都有正式工作,不上大学也能过得很好。”
程蔓和杨敏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只是程蔓跟李文欣只昨天打过照面,然后就是今晚班会,她们宿舍三个人坐在一起。她们之间的关系看着挺融洽,可要是亲密,那真没多少。
因此,在拿不准李文欣的态度前,程蔓没有过分地谴责那个人。
杨敏则因为跟李文欣同进同出两天,关系已经很好,没那么多顾忌,直接说道:“这人怎么这样,自己不想考大学就算了,还要拖着你!你没答应他吧?”
“没有,我想试一试,就拒绝了他。”
杨敏鼓掌:“拒绝得好!”
李文欣声音里却没有多少被认同的高兴,甚至有些无奈:“因为这件事,高考前我跟家里人吵了好几架,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关系才有所缓和。这次报名,我爸妈本想送我过来,但我……”
虽然李文欣没往下说,但另外两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程蔓安慰道:“很多父母都更希望孩子能生活安稳,跟结婚生子比起来,考大学确实有点冒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你。而且当你考上后,你们之间关系能缓和下来,也能说明他们已经认可了你选择的道路。”
杨敏附和道:“蔓蔓说的没错,而且我觉得你能在没有家人支持的情况下考上我们大学,真的非常厉害!”
黑暗中,李文欣抹了下眼睛:“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们是舍友,以后要相处四年的。”杨敏说着想起什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方薇薇性格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程蔓还没跟方薇薇打过照面,好奇问:“你没见过她吗?”
“见过,跟她妈妈一起来的,但她没说什么话,都是她妈在说,”杨敏犹豫了下道,“我感觉她妈性格有点强势,不是很好说话。”
昨天方家母女俩一进门,方母就嚷开了,说宿舍环境太差,要不是家里远,肯定不让女儿住宿,还安慰方薇薇,说让她先委屈一段时间,自己找院里领导说说,看能不能给她调个宿舍。
而且杨敏和李文欣其实都来得比方薇薇早,占的也都是下铺,但方母说闺女身体弱,爬不了上铺,让杨李两人让个下铺出来。
虽然说这话时方母态度算得上温和,还给两人各塞了一盒饼干,但杨敏从方母进门说那些话起就对她印象不好,再加上她不是那种软性子,更不稀罕这一盒饼干,就没有答应。
本来她想让李文欣也别答应,但方薇薇母女就站在面前,她不好撺掇得太明显,而李文欣不够强硬,没一会就被方母套路答应了下来。
想起这事杨敏就恨铁不成钢,对上铺的李文欣说:“你就不该把床铺让出来,大家都是学生,非亲非故的,凭什么我们就得照顾她啊!”
李文欣说出杨敏刚才的话:“大家都是舍友嘛,要相处四年的。”
杨敏闻言,又忍不住叹气:“希望方薇薇只是太听话,不像她妈那样自我。”否则一个宿舍住着,这日子真过不下去。
开学前三天不上课,但第三天上午要发书,所以吃过早饭后,程蔓三人早早去了教室等着。
这一年经济学专业开设了两个班,程蔓在的二班有五十六名学生。
她们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十来人,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看到三人进来,跟她们,或者说程蔓打招呼的人不少。
程蔓在班里学生中挺有名气。
别误会,不是因为程蔓参加了昨晚的班干部选举。
不,应该说她没有参加选举,原因倒不是她没上进心,而是大学班干部基本一定就会干四年,她打算年底要孩子,明年不一定顾得上。
对她来说,当班干加印象分不如保成绩。
昨晚开班会时,程蔓知道了自己的高考成绩,比估分高不少,总分有三百八十五,她语文和政治都比估分高不少。
程蔓得知后,在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实际分数比估分高这么多的原因,最终得出结论,可能是她算语文和政治分数时习惯压分。
语文政治的分数计算方式不如数学理化明确,所以严格和给分宽松的阅卷老师,分数能相差不少。
程蔓给自己估分是按照严格的来,但因为各方面原因,今年的考生整体水平一般,所以阅卷老师给分相对宽松。
于是光政治这一门,程蔓分数就比估的高十分,过了九十大关,语文也高了六分,数学理化加起高四分。
她的成绩,在全省理科能排进前三。
嗯,理科状元不是她,而是一名十五岁的考生,该考生小学初中各跳了两级,去年秋天才上高中,本来打算踏踏实实读两年,看能不能争取到工农兵大学生名额,结果上学不到两个月,高考就恢复了,于是继续跳级参加高考,并勇夺理科状元,顺利考上京大。
因为这人的天才光环太耀眼,高考成绩出来后报纸全在挖天才的过往经历,别说理科前三,文科状元是谁都没多少人关注。
要不是这样,程蔓说不定也能上一次报纸出出名。
跟天才比起来,程蔓的成绩不算出众,但能考进全省前十的,第一志愿一般都是首都那两所大学,然后是沪市名校,再往下才会考虑临江大学。
而就算进了临江大学,他们通常也会选择数学物理等走科研道路的专业,所以在经济学专业的省内学生中,程蔓的高考成绩排名第一。
其实单论分数,就算不加省内学生的限定词,程蔓也是专业第一。只是这一年高考是各省自主出题,试卷难度不同,按照分数排序太过片面。
但以程蔓的成绩,报京大清大基本稳上,其他人则大概率上不了,所以说她的成绩专业第一也没毛病。
所以在程蔓露面前,班上同学就已经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好奇她的人不少。
只是前天程蔓报完名就回去了,昨晚事情又多,一直没有聊天的机会,今天没课,她又在教室,便有不少人跟她搭话。
三人在教室中间坐下后,好几个人围过来,这个问她年纪多大,那个问她什么学历,毕业多少年了,得知她高中毕业近五年,纷纷惊呼:“毕业五年你还考这么好?”
程蔓没谦虚,毕竟分数摆在那,太谦虚反而像是炫耀,说道:“我是这些年一直在看书,刚有消息可能恢复高考就开始复习了。”
虽然恢复高考的通知是十月份下达的,但暑假那两个月首都没少为这件事开会,那会就有人猜测国家可能要恢复高考。
只是高考停了十年,大多数人听到风声,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件事,自然也不会花时间复习。
这也导致高考通知下来后,很多人捶胸顿足,就很后悔。
程蔓刻意模糊了时间,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六七月份开始复习的,虽然只比他们早复习三四个月,可又是他们复习时间的三四倍。
虽然这一年高考难度不高,但录取率却一点都不高,能考上临江大学的,不说全是天才,也能被人夸一句学霸。
他们太知道多三四个月的复习时间意味着什么,如果换成他们,未必不能搏一搏京大清大。
所以程蔓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理解了。
但也有人疑惑,好奇问:“以你的成绩,报京大清大应该能上,你怎么报了咱们学校?”
临江大学不差,但读书嘛,能去最好的学校,谁愿意到报差一档的学校。不过这人问出来后,很快被身边的朋友扯了扯衣袖,她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就听朋友压低声音道:“我们省今年是先报名再高考。”
七七年的高考,很多规定都是各省自己定的,所以有的省份没有预考,报名就填志愿,有的省份要先预考,过线才有填报志愿的资格,还有省份是考完估好分数再填志愿。
对考生来说,肯定是第三种方式最好,虽然不知道具体成绩,能参考的分数线也是十年前的,但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心里总归更有底。
问程蔓问题的女同志所在省份,就是先考再估分填志愿。
但她不傻,听同学一解释就明白了,其他人也都一脸了然。
他们都觉得程蔓可能是求稳妥,没敢往高了报,又或者志愿是按照平时成绩报的,但高考超常发挥了。
而不管是哪个原因,程蔓这个志愿都是报亏了。
程蔓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却没有解释,怎么解释呢?难道跟人说她是不想离开家人,才报的临江大学?
这是个理由,但绝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说出来容易被人说嘴。她不怕人说嘴,只是不想听人教她怎么做。
而且他们也没完全猜错,如果报的是京大或者清大,她心里肯定没那么有底。
他们聊天时,陆续有同学来到教室,班长也从辅导员办公室过来了,叫上几名男同学一起去搬书。
随着他们离开,上课铃声也响了,但今天不上课,也没人管纪律,教室里大家依然在聊天。而话题基本围绕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展开,比如学业,比如临江有哪些景点,好不好玩。
程蔓作为临江本地人,时常被提问,也跟着说得口干舌燥。
刚介绍完临江的景点,程蔓就听到「诶」一声,侧过头往杨敏看去,就见她扬了扬下巴说:“方薇薇来了。”
程蔓朝门口望过去,看到一个漂亮姑娘站在门口,随着她的出现,教室里的人仿佛被按了静止键。
其实单论五官,方薇薇长得不算惊艳,但她很白,也很擅长打扮。
乌黑顺滑的头发只扎了一半,披散在身后,头上戴着红色,露出细长的眉眼,眼睛很大,清澈明亮,鼻梁高挺,嘴唇略薄,涂着浅粉色的唇膏。
她脖子上松散地围了条羊绒围巾,越发衬得脸蛋只有巴掌大,身上穿着件廓形咖色大衣,衣摆下面的小腿又长又直。
方薇薇这身打扮,几十年后看都算潮的,更何况现在是七十年代,简直看呆众人。
但也有看不惯的,低声嘀咕了句:“年轻姑娘披着头发像什么样子!”
声音虽小,但周围坐着的人都听到了,有人赞同,也有人皱眉,程蔓是后者,却没说什么,只低声问杨敏:“我们要跟她打招呼吗?”
杨敏也有点犹豫,打招呼吧大家不太熟,都没说上几句话,不打招呼吧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太冷漠总归不好。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杨敏迟疑道:“要不……还是打个招呼?”
程蔓点头:“行。”
杨敏伸手,喊道:“方薇薇。”
方薇薇正犹豫坐哪里,看到杨敏和李文欣顿时眼睛一亮,疾步走过来,想喊人却又发现自己记不清她们的名字,只好喊道:“杨同学、李同学你们好。”
杨敏很无语,虽然她们只打过一个照面,但一个宿舍的,名字记得比别人牢一点很正常吧?她和李文欣名字又不难,就算两个人有点多,记住一个也行啊。
李文欣没杨敏想的那么多,笑着说道:“方同学你好,我是李文欣,这是杨敏,她是程蔓,也是我们宿舍的。”
“李文欣、杨敏…………”念到程蔓名字时,方薇薇问,“是禾字旁的程吗?”
程蔓回答说:“嗯,路程的程,枝枝蔓蔓的蔓。”
方薇薇哦了声,又重复了声她的名字,在她们旁边的空位坐下。
在方薇薇坐下后,班长也领着去搬书的男同学回来了,搬回来的书被放在第一排桌子上,班长喊人,叫一个上去拿一本。
大一课程不少,每人都发到了一摞书。
而大学上课不在固定教室,大家也没有固定的课桌,书得拿到宿舍放着。所以领到书后,杨敏忍不住叹气说:“我算是知道宿舍为什么有四张书桌了,哎呦,真重!”
程蔓也觉得重,但他们专业上课的教学楼离宿舍不远,抱着书也就十分钟左右的事,说道:“也就搬这一趟,平时上课带上要用的就行了。”
“也是。”杨敏说着看到方薇薇没动,疑惑问,“你不回宿舍?”
方薇薇不好意思道:“书太重了,我、我拿不动。”
李文欣性格软和,闻言想帮忙,但被杨敏按住,她笑着说:“书是有点多,但总要想办法搬回去,要不你分两次搬?教室里都是同学,应该没人会拿你的书。”
方薇薇垂眸,过了一会才说:“我再想想办法吧。”
“行,那我们回去了。”杨敏说完,给了李文欣一个眼神,示意她离开。
在走廊怕人听见,杨敏克制着什么都没说,下楼就开口了:“你刚才是不是想帮忙?”
“我看她瘦瘦弱弱,好像是拿不动,正好我力气大,就……”李文欣没解释完,就被杨敏看得低下了头。
杨敏叹气:“你就是太心软,我跟你说,你这种性格到了工作岗位,是很容易被欺负的。”说着想起李文欣上学前有工作,问,“你以前上班,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李文欣:“偶尔。”
“这就是了,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帮忙吗?”
李文欣抿了抿唇问:“为什么?”
杨敏却没回答,转头看向程蔓:“蔓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帮忙吗?”
“因为她只想求助别人,没有自己动手的想法,今天发的书是不少,但她是个成年人,不可能完全抱不起。”程蔓说道,“可书发下来后,她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第一反应就是找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