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程蔓视线往下不少,只可惜他身上军装虽然轻薄,颜色却不透,什么都看不到。
但陆平洲很有眼力劲,察觉到程蔓的视线,便将衣摆拉了起来,语气还颇为无奈:“你想看就看。”
虽然两人不是新婚夫妻,程蔓也不像刚结婚那会脸皮那么薄,但听了陆平洲这话,她仍控制不住红了耳朵,撇过头否认道:“谁想看你了。”
“你啊,刚才眼神乱瞟,不是想看腹肌吗?”陆平洲回忆过去说道,“咱们第一次出去约会你当时不是想摸我腹肌却又不敢吗?现在咱们结婚了,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不用不好意思。”
程蔓听他旧事重提,矢口否认道:“当时谁想摸你腹肌了?你少乱说。”
“我乱说?”被指控的陆平洲很不满,撑着坐起来,凑到程蔓面前问,“当时下了长江大桥,看到江边游泳的人,我说我腹肌比他结实,你有没有问过我「能摸」?”
程蔓正心虚着,听到最后两个字忍不住了:“你就是乱说!我什么时候问能摸了?我问的明明是「能看」?”
岁月史书被拆穿的陆平洲脸上半分不好意思都无,声音悠悠问:“看和摸,也没太大区别吧?再说我身上你哪里没看过摸过,昨天晚上你不是挺热情的吗?怎么现在不好意思了?”
程蔓心想晚上跟白天,哦不是傍晚能一样吗?
而且这是她家,她爸妈都在外面,她脸皮薄不很正常?
但程蔓也算明白了,陆平洲现在就是闲得慌,故意逗她,便忽略他的话问:“我看你现在很清醒,要不咱们回去吧?”
陆平洲确实更想回去,虽然岳父岳母很好,媳妇房间也收拾得很干净,床单被套都是刚换的,但长辈都在,晚上他们想干什么都不方便。
而且这屋子的床实在太窄了,虽然他们两人都瘦,晚上挤一挤能躺得住,但夜里想翻个身都不容易,一晚睡下来他还好,程蔓难免腰酸背痛。
夫妻俩达成共识,便起身出去跟王秋梅告别。
程树伟也喝醉了,吃完饭就随便擦洗了下回屋躺着了,客厅里坐着的只有王秋梅。
看到两人出来,她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问:“平洲醒了?你们俩今晚要不在家里住一宿?”
“不了,他现在清醒得很,骑车肯定没问题。”程蔓指着陆平洲说,“而且我们俩什么都没带,不方便。”
陆平洲没衣服在这边,程蔓有也是以前的旧衣服,一两年没洗,根本没法上身,而且外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两人没内衣内裤,在这边过夜洗澡都成问题。
如果现在是冬天,一晚上不洗澡没什么,可现在是七月中,坐着什么都不干都能流一身汗,一天一个澡是必须的。
要两家离得远也就算了,可中间距离走路也不到两个小时,而且陆平洲醉得没那么厉害,骑自行车载她回去肯定没问题。
王秋梅想到洗澡问题,再看看目光清明的女婿,没再坚持,送两人出去。
其实陆平洲在不在家,程蔓的日子都没太大变化,日程都差不多,基本家里、妇联和食堂三点一线,周日休息有时间就回娘家一趟。
不过真要论区别,也有。
首先晚上吃饭睡觉少了个人一起,其次陆平洲在家时,周日除了去程家,两人也时不时会去逛逛商场,看看电影,或者去风景区转一转,活动范围大点。
但最重要的,还是程蔓的心境。
陆平洲在的时候,不管干什么她都觉得很踏实,而当他去出任务,程蔓干什么心都是悬着的,时不时还要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可咯噔完了一回想,又不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在邢晓红看来,陆平洲在与不在,程蔓的状态截然不同。
陆平洲不在的时候,程蔓虽然没愁眉苦脸,也时常跟人说笑,但她总是很紧绷,也经常发呆。
陆平洲回来后,她脸上笑容明显多了,人也放松不少。
对此身处其中的程蔓并没有深切感受,因此当邢晓红打趣她说陆平洲回来,她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时,她只觉得对方在夸大其词。
这次邢晓红倒是没多说,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虽然不信邢晓红的话,但陆平洲回来后,程蔓确实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仿佛一眨眼,暑假就过完了,假期里满大院乱窜的孩子们回归学校,家属院外新盖的楼房也已经落成,只要打好地坪,墙面粉刷晾干,水电通好就能住人。
在几十年后,室内装修没两三个月搞不定,但现在是七十年代,很多工序能省掉,比如墙面不用刮腻子,又比如水电不用想方设法排线,从家属院接根水管,拉根电线来就行。
再加上干活的都是部队军人,做事非常利索,国庆节刚过,三栋房子就装修好了,外面还修了院子,盖了岗亭。
不过房子装修好后得再晾一段时间,计划是一月份再让人搬进去,而在此之前部队会举行一场集体婚礼。
但那是十二月份以后的事,程蔓暂时没有那么忙。
她记得恢复高考的通知是在这一年的十月份下来的,但记不清具体是哪天,所以清闲的日子里,除了复习,她每天还要翻一翻报纸,看看最新的消息。
这一翻就是大半个月,直到十月二十一号,程蔓才从报纸上看到通知。
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通知的那一瞬间,程蔓仍控制不住情绪外露,脸上绽开笑容。对面坐着的邢晓红见了,惊讶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程蔓没有隐瞒,移开报纸说道:“高考要恢复了!”
这消息太让人震惊,邢晓红一听就愣住了,身体前倾,满脸不可思议问:“你说什么?”
程蔓直接起身,将报纸放到邢晓红的桌面上,指着头版头条说道:“国家要恢复高考,时间已经确定了,就在一个月后。”
邢晓红闻言伸手捧起报纸,先看大标题,再一目十行地扫过报道内容,等看清招生对象包括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城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后[1],她才抬起头不是很确定地问:“这意思是符合条件的人都能参加?”
程蔓想到这时候参加高考似乎有年龄限制,有的地方可能还会卡成分,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大政策是这样,具体可能还要看各地通知。”
虽然报考政策还有很多未知,但报纸都登了这件事,恢复高考这事肯定不会有变,邢晓红捧着报纸感慨道:“这天是真要变了啊!”
作者有话说:
[1]来自百科。
二更合一,有红包,明天见……
无数看到报纸的人, 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但他们也都能迅速意识到这是好的变化,也因此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读过书, 却因为大运动被迫中断学业的人。
驻地家属院里有不少这样的人。
消息自邢晓红口中传开,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 下午程蔓到妇联上班, 就看到很多军嫂堵在主任办公室里,询问恢复高考的事。
虽然报纸人人都能订,但一份报纸五毛钱,订一个月要一块五, 大院里很少有家庭会订购。
程蔓和陆平洲也没有订报纸,但原因不是舍不得钱,而是两人在单位都有报纸可看。
部队不用说, 他们需要随时了解政策,虽然很多政策都会有文件下来,但通过报纸能获得很多补充信息。
妇联订购报纸也有这方面原因,此外她们很多工作要紧跟时事, 所以早晚报订得非常齐全。
程蔓入职后,想到后世很多公共场合会放一个书报架, 里面塞一些报纸或者杂志供顾客翻看。
就跟吴舜玉提建议, 说她们在妇联的会议室里摆一张架子, 放一些可以对外传阅的文件或者新近日期的报纸, 供军嫂们借阅。
通常在她们看过学习过后, 这些文件和报纸会被塞进柜子里, 攒够数量统一销毁, 这么做能废物再利用。另外军嫂们借阅最近日期的报纸, 能够相对及时地了解最新政策。
最后这么做, 也能方便那些想认字学习,却又无书可看的军嫂们。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借阅点成立后,除了开大会,基本没人来这里借文件和报纸。
话说回来,因为家里和单位都没有订阅报纸,所以很多军嫂都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不能辨别事情真实性。
直到有军嫂想到妇联有报纸,且消息源头是邢晓红,这些对高考有想法的军嫂才找过来,希望能从吴舜玉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
但吴舜玉也没有收到更确切的消息,这事她也是从邢晓红口中听说的,只是她比其他军嫂多看了一份报纸,知道恢复高考的事等于是确定了。
所以军嫂们找过来后,吴舜玉翻出报纸,给大家读了遍报道内容,再将报纸递给大家互相传阅。
看到实实在在的报道,大家不再彷徨混乱,喜悦渐渐涌上心头,性格内敛只微微翘起唇,性格外向的声音都比平时高几分,还有等这一天很久的军嫂,激动得泣不成声。
程蔓站在办公室外面看着,心里感慨万千。
十年,多少人的青春啊!
好在她们终究是幸运的,等到了恢复高考,人生还有扬帆的机会。
军嫂们散去后,吴舜玉叫程蔓和邢晓红到她办公室开会。
两人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吴舜玉开门见山道:“恢复高考的通知你们都看到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邢晓红不太明白吴舜玉的意思,疑惑问:“什么想法?”
吴舜玉抬头,在程蔓和邢晓红脸上扫过去,直接问道:“你们想不想参加?”
“我都三十多了,读书学的那些知识全还了回去,考也考不上吧。”邢晓红摇头,视线看到程蔓,想起来问,“小程你毕业几年了?”
程蔓回答说:“四年。”
吴舜玉和邢晓红都看向她,她坦然道:“我会参加高考。”
是会,不是想,也不是计划或者打算。
意识到其中差别,吴舜玉微微一怔,然后问道:“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你是打算辞职在家备考,还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在学习时间上,两者对程蔓来说差别不大。
本身她的基础就比绝大多数参加高考的人强,又提前复习了一年,最后一个月学习时间多或少并不影响什么。
如果她的目标还是首都两所高校,她可能会辞职备考,但她没想过离开临江,而以她的水平,高考只要不发挥失常,基本稳上临江大学。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更倾向于站好最后一班岗,毕竟从单位参加高考,大学期间她可以继续领工资。
到妇联前吴舜玉跟她说好了,起薪二十七块五,一年涨五毛,所以她现在月工资是二十八。
也就是说,大学期间她什么活都不用干,一个月就能白拿二十八。
而辞职以后再参加高考,上大学就只能拿补贴,具体多少钱程蔓不清楚,但肯定不超过二十块。
二十跟二十八,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程蔓挺胸抬背,毫不犹豫道:“我愿意站好最后一班岗!”
见她态度坚定,吴舜玉面带笑容道:“好!”
邢晓红则并不意外程蔓的选择,高考多难啊,辞职高考万一没考上,那不是等于鸡飞蛋打?还是边上班边准备考试比较靠谱,考上了自然欢喜,没考上也不影响工作。
邢晓红赞赏地看了程蔓一眼,又问:“吴主任,您叫我们进来就为了确定这事?”
“不,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吴舜玉否认后说道,“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们,对于军嫂参加高考这件事,你们认为我们单位应该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虽然邢晓红不打算参加高考,但这不影响她对高考的态度,疑惑问:“这不是好事吗?”
吴舜玉没回答,只移动视线看向程蔓。
程蔓思索了下说:“参加高考对军嫂本人来说肯定是好事,但对军人而言可能意味着变故,会影响家庭稳定性,吴主任是担心这一点吧?”
邢晓红不是很理解:“女人提升自己算什么变故?又怎么会影响家庭稳定?”
“首先,我们大院里很多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不管有没有上班,回家还要做家务,照顾丈夫孩子。但离高考就剩一个多月,时间紧迫,如果要参加高考,这些军嫂肯定会疏忽对家庭的照顾,丈夫支持还好说,不支持的可能会引起很多争吵。”
程蔓分析道:“另外就像吴主任刚才问我,是想辞职备考,还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我选择了后者,但肯定有军嫂觉得时间紧张,选择前者,辞职就意味着少一份收入,这对家庭来说影响很大。”
邢晓红之前想得不深,这会听完程蔓的回答,一琢磨觉得还真是这样,附和着点头。
程蔓则继续说道:“其次,虽然临江学校不少,但十年没有高考,考生只会更多,肯定会发生成绩够报学校,但学校在其他城市,甚至是外省的情况。咱们家属院里的军嫂大部分都有孩子,如果她们要去外地读书,孩子谁带是问题,一去三四年,还会不会回来也是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有可能变成争吵的导火索。”
邢晓红继续附和:“确实都是问题。”
程蔓却没有顺着她的附和往下说,而是话音一转道:“是问题,但也未必会成为问题。”
邢晓红问:“什么意思?”
吴舜玉也打起精神看向程蔓。
“妻子忙于学习照顾不了孩子,男人可以接过这个工作,他们又不是断手断脚,平时不干活就算了,重要时候帮妻子分担一下很难吗?”
问完不等两人回答,程蔓继续说:“另外大院里那么多军嫂,肯定不是全部都要参加高考,工作简单的可以找人帮忙代班一个月,工作难只能辞职备考的,也能想办法节流,只要夫妻往一处使力,办法总比困难多。去外地读书也是,夫妻感情好,三四年的分别也不算什么,再说大学有寒暑假,又不是一年到头都回不来,男人没到随军级别能忍受夫妻两地分居,怎么现在媳妇要上学,就不行了?”
最后,程蔓总结道:“所以我认为,只要男人心胸开阔,愿意支持妻子上进,夫妻齐心协力,以上问题都可以不是问题。反之男人心胸狭隘,不愿意妻子上进,不停拖后腿,就算没有问题也会发生矛盾。”
“没错。”
邢晓红附和完,脸色一阵热意。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墙头草,前面程蔓那么说,她想想觉得有道理,现在程蔓这么说,她琢磨了下还是觉得有道理。
吴舜玉则思索着问:“所以你的态度是?”
程蔓坦然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支持想参加高考的军嫂,我们是妇女联合会,我们的职责是捍卫妇女权益,帮助妇女同志进步。”
吴舜玉没有发表意见,只提醒道:“但我们是军嫂,我们还有一层任务是维护驻地军人家庭安稳。”
程蔓据理力争:“但家庭安稳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努力,不可能全由军嫂让步付出,军嫂应该是树,是独立的个体,而非缠绕大树的藤蔓,成为男人的附庸。”
吴舜玉陷入沉思。
良久,她开口说道:“你们认为,我们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支持?”
从程蔓开口,邢晓红就成了旁听者,这会也没什么主意,呃了声迟疑问:“要不……我们组织一场会议,正式通知院里的军嫂们高考恢复了,然后您发表讲话,勉励一下大家?”
这是老套路,不出错,但也不特别。
吴舜玉嗯了声,又看向程蔓。
这个……程蔓还真有点想法,但这想法不算她的,而是从以前看过的年代文里学来的。
“我觉得邢姐的想法很好。”肯定完邢晓红,程蔓顺着说,“另外我觉得可以由我们妇联牵头,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大院里的军嫂都可以报名,这样大家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相互讨论,提高学习效率,也可以相互鼓励,提升信心。”
吴舜玉点头:“这主意不错,还有吗?”
学来的主意就这一个,但程蔓思考过后,又想出一点:“要是能联系上高中校长,借点课本,或者高三学生考试的试卷来,可能会更好。”
虽然程蔓觉得七七届高考难度不高,但那是因为她恢复了前世记忆,对没有金手指的人来说,这次考试并不容易。
而不容易的原因,除了他们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和时间紧张,还有学习资料匮乏。
像家属院里的军嫂,绝大多数都是外地人,且随军时没有把高中课本带过来。这时候寄件又慢,寄信来回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而剩下的复习时间只有一个半月。
当然,驻地并不偏僻,军嫂们不管是去旧货市场还是新华书店都不难。
但新华书店没有课本卖,习题估计也没有,旧货市场可能有,但通知下来后,那些想参加高考的人绝对会蜂拥着往旧货市场去。
等军嫂们去的时候,能不能淘到书都是问题。
想到这程蔓说:“对了,会议上我们还可以告诉其他军嫂,让她们抽空去旧货市场看看有没有旧课本,不过这个得快,晚了就算有肯定也会被人淘走。”
“嗯……”吴舜玉在笔记本上写下来,又问,“还有别的吗?”
“前期就这些吧,后期如果有军人反对妻子参加高考,我们可以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但这种事会不会发生是未知数,现在讨论太早了。”
嘴上这么说,但程蔓心里觉得这种事十有八九会发生,但男人什么性格,反对态度是否激烈,都需要有不同的应对方式,现在讨论早了也是真的。
吴舜玉明白程蔓的意思,看着本子上写的内容,说道:“我总结一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首先,我们要组织军嫂开会,通知恢复高考的事,且会议不能拖,得尽快,你们觉得今天晚上怎么样?”
因为大院里大多数军嫂都有工作,所以集体开会基本都是在晚上,今天不加班明天也得加班,邢晓红和程蔓都没意见。
吴舜玉继续说:“会议上除了通知恢复高考的消息,还要统计出有意愿参加高考的军嫂名单,并提醒她们及时购买旧课本,渠道有旧货市场,也可以去新华书店看看,另外我也会联系工业区一中那边,看能不能弄点课本或者试卷。此外,统计好军嫂名单后,要成立学习小组,小程你正好要参加高考,这事由你负责行不?”
上大学前程蔓是很乐意为妇联多干活的,这样以后白拿工资她也不至于太心虚,毫不犹豫道:“行!”
“那通知开会这件事交给小邢,后期其它状况,你跟我主要负责。”吴舜玉分配完工作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
“行,那这次会议先这样,你们回去写个通知,贴到门口告示栏上,再去口头通知一下,免得大家不看告示栏,不知道晚上开会的事。”
程蔓和邢晓红齐声道:“好!”
交代完工作,吴舜玉就让两人干活去了,她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很快也合上笔记本回到了办公桌坐下。
两名干事回到办公室后,迅速拟出通知,这些都有模板,直接按照格式填就行。
拟好通知,两人一起出门,贴好通知后,沿着家属院里的这些单位,挨个进去口头通知。
供销社菜站这些单位人来人往,经过中午的发酵,大家基本都知道了恢复高考的事,甚至很多人都去找吴舜玉确认过这件事。
因此一听两人说晚上要开会,就猜到了可能跟恢复高考有关,纷纷追问起来。
但程蔓和邢晓红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不可能跟她们说太多,只简单透露了下吴舜玉的意思,就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离开了。
陆平洲也从报纸上看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因为程蔓早就开始准备,且自六月份后上面召开了好几次会议,讨论大学招生事宜,所以看到消息后陆平洲并不意外。
甚至有些激动,为程蔓如愿以偿而感到激动。
所以进到妇联办公室看到程蔓,他第一句就是:“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程蔓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恢复高考是吧?看到了,我们晚上还要开会说这件事呢。”
“说什么?”陆平洲面露惊讶。
程蔓从抽屉里拿出饭盒说道:“通知军嫂们这件事,另外我们单位准备成立学习小组,想参加高考的都可以加入。”
说着两人退出干事办公室,锁上门往外走去,会议晚上八点召开,所以程蔓可以如常跟陆平洲去食堂吃饭。
路上陆平洲问:“你会参加学习小组吗?”
“吴主任让我负责这件事。”程蔓说道,“我今天跟她说了,会站好最后一班岗。”
“不影响复习?”
“不影响。”
“那就好。”陆平洲不再多问,和程蔓并肩走进食堂。
恢复高考是大事,消息传出去后,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进了白天在大院里的每个军嫂耳中,到晚上吃饭时,大家议论的全是这件事。
不管是打定主意要参加高考,还是只想凑个热闹的,都很关心这件事,看到程蔓就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高考是不是真的恢复了呀?
晚上开会是不是要说恢复高考的事呀?
程干事你要不要参加高考呀?
如是这般,晚饭期间程蔓都没跟陆平洲说上几句话。
回去路上也是这样,短短两三分钟的路,夫妻俩走了十来分钟,每走几步,程蔓就会被不同的人团团围住。
好不容易走进院子,又被彭欣给叫住了。
彭欣是住在前一栋的军嫂,随军后进了纺织厂上班,除了开大会,平时跟程蔓接触不多。不过她本人是下乡知青,所以不用她开口,程蔓就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一聊果然,她是下班回来看到了告示栏上贴着的公告,知道晚上要开会说恢复高考的事,来找程蔓打听了。
程蔓言简意赅道:“事情就是公告上写的那样,高考要恢复了,为了帮助想参加高考的军嫂,吴主任让我们组织晚上开会,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晚上在会议上问就行。”
得到确切消息,彭欣脸上难掩激动,不住点头道:“好,好,晚上的会议我一定去。”
程蔓点头,让她回去休息休息,然后转身回去。
会议八点开始,程蔓七点四十就要过去准备,在家没歇多久,跟陆平洲说了声就出门了。
路上碰到很多带着凳子提前去妇联集合的军嫂,因为顺路,干脆一起走,路上又是一通聊。
到妇联门口,程蔓看到院子里或做或站了十来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由此可见,大家对高考有多重视。
军嫂不是军人,妇联也不是领导机构,所以以往通知开会,军嫂们经常拖拉,原定会议时间过去都十多分钟才能到齐。
但这次开会,军嫂们只有提前,没有迟到的。
吴舜玉过来看到,心里有些惊讶,低声对两名干事说:“看来大家都很关心恢复高考这件事。”
程蔓也轻声说:“晚上在食堂吃饭,大家也一直在问这件事。”
吴舜玉点头,走到人群前面。
因为今天全体军嫂都过来了,会议室里坐不下,会议地点就选在了妇联院子里。
今天天气不算很好,月明星稀,哪怕有电灯照明,院子里的光线也有些黯淡。吴舜玉眼神也不太好,年龄大了,一到晚上就容易糊,可当她抬眼望过去,却连最后面坐着的人脸上的期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十年啊!
吴舜玉想着,朗声说道:“今天叫大家过来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没错,停了十年的高考,要恢复了!”
虽然院子里坐着的军嫂们早已得到确切消息,还有不少人下午堵过吴舜玉,但此时此刻,听到她说出这件事,大家仍激动不已。
欢呼声自妇联的院子传开,响彻云霄。
直到吴舜玉抬手制止,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听她继续说道:“高考时间定在了十二月初,所有工人农民、下乡知青等,未满三十岁都可以报名参加!”
“三十岁?”下面有军嫂嚷嚷起来,“过了三十岁怎么办?”
吴舜玉说道:“对自己有信心的可以申请放宽条件。”
“没有信心的呢?”又有军嫂问。
不等吴舜玉回答,便有其他军嫂笑道:“你都没信心,干啥要参加高考?”
笑闹过后,吴舜玉说了下自己下午了解到的其他信息,然后依次说起下午开会提出的事。
先说的是去旧货市场和新华书店淘书的事,大院里想参加高考的军嫂不少,但大家刚听说消息,想得确实没那么远,被吴舜玉提醒后都恍然大悟,恨不得现在就去旧货市场看看。
现在去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个点旧货市场早关门了,只能按捺住性子,跟人约着明天赶早去。
然后吴舜玉提了学习小组的事,说道:“妇联成立学习小组的目的,是希望能为大家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增加学习交流的机会,促进共同进步,所以参加学习小组后,我希望大家能安心学习,不要想七想八。”
告诫过后,吴舜玉继续说:“我们妇联的程蔓同志也会参加高考,所以学习小组成立后,会由她担任组长,大家有问题可以找她,她会尽量帮忙,但也请大家不要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找她,以免耽误她的学习。另外,想参加学习小组的人,可以在三天内找邢晓红登记。”
吴舜玉不是拖拖拉拉的人,说完正事后就解散了会议。
军嫂们却没离开,想参加高考的蜂拥过来围着邢晓红想登记信息,也有询问程蔓进学习小组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