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洲问:“万一这两年高考没恢复怎么办?”
“会恢复的。”程蔓笃定道,见他还要杠,补充道,“就算不恢复,我也不等了,最迟明年年底。”
“行。”
程蔓没想到陆平洲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下问:“你不再想想?”
“想什么?”
“就要孩子的时间,你答应得是不是太痛快了?过两年你就三十岁了……”
陆平洲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这么好说话,你还攻击我年龄是不是有点过分?还是你希望我反对,现在就要你生孩子?”
“没。”程蔓连忙摇头,吹彩虹屁说,“就是觉得你真好,对我也特别好,能遇上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陆平洲听得眯起眼睛,程蔓说完了还很不满意:“这就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
“这怎么还带问的?”陆平洲不满,“不应该都是你发自肺腑的话吗?”
程蔓觉得,蹬鼻子上脸这话就是为陆平洲量身定做的,选择性屏蔽他的话问:“咱们过两年要孩子,你爸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陆平洲思索片刻说:“我爸那边应该比你妈容易搞定。”
程蔓:“……”她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开过玩笑,陆平洲说:“我爸那边你放心,他自己都是三十出头生的我,就算过两年再要孩子,我说不定也比他早当爸爸。而且他离咱们这么远,再着急也没用,催不到跟前。”
所以,难缠的只有王秋梅同志。
不过程蔓觉得,等六七月份会议召开,十月份通知下来,她妈可能也能消停两年。通过今晚的谈话能看出来,在王秋梅同志心里,学业事业比结婚生子更重要。
想通这些事,程蔓彻底放松下来,歪进陆平洲怀里闭上眼睛。
但谈完正事的陆平洲却有点想入非非,动作渐渐不老实,等被压在身下,程蔓慌忙睁开眼说:“你疯了!我爸妈和二哥都在隔壁!”
陆平洲嘘了声说:“我会轻一点,你也轻点声。”
那种时候怎么轻点声啊!
要是被爸妈听到,程蔓觉得她明天肯定不想见人!
见搬出爸妈也制止不了陆平洲,程蔓只好提醒他说:“我们刚才说好了,这两年不要孩子的!”
陆平洲动作顿住,翻身盘腿坐到床尾。
程蔓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他独自坐在床尾的背影有点萧瑟,伸手戳了戳他的背说:“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回……”
话没说完,程蔓就看到陆平洲转身伸出了手,而他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两个套,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中午过来的时候,我随手拿了两个,应该够吧。”
程蔓:“……”她服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话在床上同样适用。
程蔓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声音,但在陆平洲默契的配合下,她确实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他嘴唇上多了个小伤口。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程明注意到他嘴唇的伤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问:“姑父你嘴巴被虫子咬了吗?”
程蔓一口粥差点卡在喉咙,陆平洲边淡定地帮她拍背,边解释说:“不是咬的,是我早上起来不小心磕到了。”
程明年纪小,好忽悠,程亮却疑惑问:“哪里能磕到嘴巴?”
陆平洲面不改色道:“门框。”
程亮还想再说什么,但王秋梅听不下去抢先问:“你不是要去上班?都七点四十了,还不赶紧。”
“就这么点路,我跑过去要不了五分钟。”程亮说着端起碗,仰头一口吃掉半碗粥。
放下碗时目光又扫过陆平洲嘴唇,总觉得他的解释有点牵强,但话题已经被岔过去,他不好再问,只好不再关注。
吃完早饭,程亮匆匆忙忙地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秋梅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闺女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喝粥。
吃完早饭,程明出门找小伙伴去了,王秋梅怕陆平洲待得无聊,也让程蔓带他出去转转,于是两人戴上围巾手套就出门了。
其实没什么好转的,机械厂职工院就这么大,陆平洲早逛遍了,稍微人多点的地方是供销社门口,那里有两张乒乓球台,下面还有个大操场,天气好的时候常有人去晒太阳。
但今天是工作日,操场上人不多,不过程蔓懒得往大院外走,两人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聊天。
打发时间到十一二点,夫妻俩回去帮王秋梅干活。
中午吃饭完,两人就回去了,近二十天不在家,他们得趁下午有空,把家里收拾一下。
回到家一通忙活,晚饭也不用做了,直接吃食堂。
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过年回了陆平洲家,路上、食堂里碰到的人见了他们总要问几句,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一碗例汤都不够,到家后程蔓又喝了半杯水。
第二天上班又是一阵问询,邢晓红问得还要详细些,能说的程蔓都说了,不好说的含混了过去。
但从她透露的那些信息,邢晓红能感受到陆平洲父亲和继母对她挺满意,又是一阵羡慕,顺便抱怨了几句自己婆婆。
邢晓红的婆婆其实算不上恶婆婆,她嫁过来没怎么可带她,但她婆婆有个大问题,那就是偏心小儿子。
要命的是邢晓红那个小叔子非常不争气。
“肉联厂多好啊,工资高,还能弄到不要票的肉,别人挤破脑袋都不一定能进去,老潘费老大劲托关系才把我小叔子给弄进去,可他倒好,嫌这活脏,干了不到两个月就想撂挑子,好不容易把他哄住干了两年,去年年底突然就把工作给卖了!还不敢跟家里人说,被他媳妇发现闹起来我婆婆才知道。”
程蔓好奇问:“怎么发现的?”
“以前他每个月会往他媳妇手上交二十块钱,卖了工作后他连着两个月没给媳妇钱,他媳妇觉得不对,趁上个月发工资到他单位问,才知道他早把工作给卖了。”邢晓红冷笑一声说,“就这我婆婆还给他找理由,说他是不懂事,已经知道错了,让老潘再找人帮他安排个工作呢。”
程蔓听着觉得不大对:“肉联厂的工作应该挺值钱吧,卖出去多的不说,三四百总有,他去年什么时候卖的工作?”
邢晓红一愣,回答道:“说是十月份。”
“他连着两个月没给媳妇钱,他媳妇才去肉联厂问,那就是从十二月开始,他就没给家里钱了,三四百他买什么了用这么快?”
七十年代三四百可不少,够普通工人一年工资了,而且邢晓红丈夫吃住都在家里,没什么大的开销,如果是正常卖工作,又没添什么大件,三四百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邢晓红反应过来,拧着眉说:“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买了贵重东西,我婆婆也不会告诉我们,她还指着老潘给她小儿子再弄份工作呢。”
程蔓是觉得邢晓红小叔子可能是沾上了坏习惯,比如赌博,但看她不在意,就没再多说,只问:“那你男人会给他弟弟弄工作吗?”
“他敢!”邢晓红眉毛一竖,“反正我跟他说了,他托关系给他弟找一份工作,就得给我妹也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既然他不怕欠人情,我也懒得替他着想了。”
程蔓:“这事是得跟他好好说说。”
开春妇联事情不多,程蔓很是悠闲了一段时间,上班也能偷闲看会书。
吴舜玉在这方面管得比较松,只要工作及时完成,上班时间做什么她不管。更何况程蔓看的是高中课本,不是什么闲书,无心插柳反而立起了好学人设。
三月四月闲过去,到五月份,吴舜玉交代任务下来。
任务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得上老生常谈,就是帮部队未婚男青年介绍对象。
这事其实全年都在干,去年下半年程蔓还撮合成功了两对,但那都是完成其他工作之余顺带着做的事,属于小打小闹。
而这次交代任务时,吴舜玉给下面两名干事确定了目标,让她们在三个月内撮合十对年轻人,在这期间内,她们可以发挥人脉私人介绍,也可以跟临江其他单位妇联联系,单位之间互相介绍,甚至像去年那样举行联谊会。
不过联谊会是大事,要办的话得走流程,经过部队政治部批准才行。
其实想得到政治部批准不难,毕竟为了解决军人的婚姻问题,部队领导也是操碎了心。
远的不说,最近就有传言,说部队计划在家属院外面再盖一批房子,租给那些级别不够随军的军人家属住。
这可不是部队想趁机赚钱,要知道这时候盖房子不便宜,一间二十平左右的房子,光建材就要大几十。
而这时候的房租才一两块,只是因为空房少而想租房的人多,年轻人想租房,不但要审核个人情况还得排队,等上两三年都是常事。
所以这时候盖一间房租出去,只考虑建材成本,想回本都要七八年。
部队准备盖房,主要是考虑到军人能不能找到对象,跟有没有地方住关系很大。
不管什么年代,年轻人想结婚摆在第一位的都是房子问题,几十年后没房还能租房住,这年头男人没房,想租房都不容易,总不能让年轻姑娘婚后继续住在娘家吧?
姑娘自己可能愿意,父母兄嫂却未必会答应,毕竟这年头绝大多数家庭,房子都会优先留给儿子,闺女多在家住一天,就会多占床位一天。
这种情况下,年轻姑娘找对象,就不得不优先考虑有单位分房的,没分房男方家里也要有地方住,哪怕隔板间都行。
而大多数未婚青年,甭管婚前兄弟姐妹几个人挤一屋,婚后家里也会想办法给儿子腾出个单独房间。
以前这问题是通过部队跟区革委会和房管部门谈判解决的,部队从房管局手里租了一批房子,用以租给那些没到随军级别,而跟本地姑娘结婚的年轻军人。
但这两年房管局手里空房源日益紧张,能分给部队的空房越来越少,去年部队举行集体婚礼,那些年轻军人差点租不到房,经过好一阵协商才解决这件事。
虽然问题暂时解决,但部队领导也看出来了,盖房这事迫在眉睫。
所以传言不是传言,家属院里的军嫂不清楚,但程蔓在妇联上班,听吴舜玉提过一嘴,知道部队已经请专家在勘测过地形,选好了盖房点,只等建材到位开工建房。
因为部队的目的是解决不够级别的年轻军人家属住房问题,所以这批房子他们不打算盖得像家属院现有的房子那么好,计划盖三栋楼,每栋楼三层,每层六个前后通透的大单间,共用厕所和厨房。
这样房租便宜不说,还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最多军人的住房问题———部队计划五月份开工,年底施工完成。
这也是吴舜玉催业绩的原因之一,新房落成后要是能再举办一次集体婚礼,意头更好。
因为这是布置给程蔓和邢晓红两人的任务,所以吴舜玉一走,两人就讨论了起来。
邢晓红随军没多久就进了妇联,什么样的介绍方式都经历过,她认为像去年那样举行联谊会最有效。
程蔓赞成邢晓红的观点,但她觉得每次联谊会的流程都差不多有点单调,而且上次联谊会她也在场,认为参加联谊会的人因为脸皮薄,迟迟不敢坐到一起细聊,浪费了很多时间。
邢晓红回忆她参加过的联谊会,说道:“上次联谊会还算好的吧,开场半个小时大家就开始聊了,以前进入状态的时间更长。”所以每次联谊会成的也不多。
程蔓说道:“把握住那半个小时,说不定能多成好几对。”
“这怎么把握?总不能办舞会吧?”
大运动结束后,有些单位在举行联谊会时确实没那么注意,但……邢晓红提醒说:“咱们代表的是部队,就算是联谊会也不能太放松,得严肃。”
“我没想办舞会。”程蔓摇头,办舞会肯定要跳舞,男女牵手拥抱很容易生事端。
这么想不是程蔓封建,而是作为联谊会的组织者,万一发生状况,她们说不定得担责任,她可不想因为一份工作倒大霉。
程蔓解释道:“我想的是,我们要不要让那些参与联谊会的年轻人,直接面对面交流。”
邢晓红疑惑问:“我们以前办的那些联谊会,也算是面对面交流吧?”
程蔓强调说:“重点是直接,联谊会当天参加相亲的人不按照单位坐,位置最好男女错开。”
“这行吗?”
“怎么不行……”
程蔓本来想的是错开加强异性之间的交流,但说着说着她突然想到几十年后常见的几分钟相亲,身体前倾道,“我觉得这样,现场摆几排桌子,然后参加联谊会的女同志,我们给她们每人一个号码,让她们坐在固定座位,男同志抽签找相应号码的女同志聊天,限时几分钟那种,聊完一个就移动到下一个号码的女同志面前继续聊。”
邢晓红眼睛一亮:“这办法不错,就算有的人脸皮薄,面对面坐坐着的几分钟里,他们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不过只能女同志固定位置吗?反过来行不行?”
“谁固定位置都行,只是我觉得女同志脸皮可能会薄一点,有的人不太好意思挪位置。”这里面其实是主被动关系,而在男女关系建立的初期,男性通常会比女性更主动。
程蔓思索着说:“这只是初步构想,具体的肯定还要再商量,如果你觉得可以,咱们把内容再细化一下,再去找吴主任讨论?”
邢晓红当了几年妇联干事,撮合的情侣没有十对也有三四对,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触觉的,说道:“我觉得这主意行,主任估计会同意。”
于是两人讨论起细节,然后总结出讨论的内容,写出流程策划,拿着去找吴舜玉商量。
吴舜玉看完策划顿觉眼睛一亮,同时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提了不少建议,程蔓把她这些建议记下来,过后再跟邢晓红商量,再最短时间内给出优化过的策划。
看过策划没什么问题,吴舜玉就去找政治部的人谈这件事了。
之后陆续开了几次会,等联谊会的时间确定下来已经是五月中旬,程蔓和陆平洲领证一周年的日子快到了。
七十年代的人通常不怎么过纪念日,尤其是男人,很多根本没这个概念。
但陆平洲从程蔓这里听说过并牢牢记在了心里,早半个月就各种暗示起来,生怕程蔓忙工作和复习忘了这件事。
程蔓的确差点忘了这件事,但经过陆平洲的提醒,她于百忙之中准备了一份礼物。
而且因为陆平洲要惊喜,礼物是她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百货商场选的,买回来后也不敢拿回家,拿到办公室准备塞进柜子里。
却不想碰上邢晓红提前来上班,正好被抓包,逮着她就是一阵打趣。
程蔓顾不上羞恼,只想让她保密,邢晓红也一口答应下来:“你放心,在你家陆同志面前,我肯定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
程蔓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邢晓红说在陆平洲面前闭嘴,就真的只在他面前闭嘴,她在其他军嫂面前说漏嘴了啊啊啊啊!
等程蔓知道这件事,消息已经在军嫂群体中传遍了,而且她们都知道她准备给陆平洲惊喜的事。
于是当她们到程蔓面前,感慨她连领证纪念日都记在心里,特意准备礼物制造惊喜,行为真的好爱他的最后,还要加上一句:“放心,这事我肯定不告诉你家陆副团长!”
程蔓:“……”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出任务
虽然每一个人都告诉程蔓, 她们不会告诉陆平洲她准备了礼物的事。但当秘密不再是秘密,本应该被瞒在鼓里的那个人,听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平洲是在领证纪念日的前一天听说的这件事。
在此之前, 程蔓一点风声都没透给他,毕竟连礼物都是趁着中午去百货商场买的, 防他防得非常紧。
而且每次他暗示的时候, 她要不装傻充愣,要不敷衍地说「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听就是没上心。
陆平洲都以为自己等不到礼物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他媳妇竟然偷偷准备了惊喜。
这天回去的路上,陆平洲自行车都踩得比平时更快———
程蔓到妇联上班后,自行车就没了用处, 毕竟他们家离妇联才几百米远,用不着骑自行车,于是常使用它的人就变成了陆平洲。
到家陆平洲直奔妇联,两人都是六点钟下班, 所以下班后程蔓一般会在妇联等一会,跟他一块去食堂吃饭。
陆平洲到妇联算熟门熟路, 进院子里直奔程蔓所在的办公室, 喊了声媳妇后眼睛控制不住往柜子上瞅。
干事办公室有两个文件柜, 一个靠窗在邢晓红办公桌后面, 一个靠门在程蔓办公桌后面, 虽然没明文规定, 但默认规则是谁办公桌后面的文件柜谁用。
所以陆平洲觉得, 东西应该在程蔓身后文件柜里。
文件柜分成上下两半, 上面是透明玻璃门, 里面有四层,竖放着各类文件,清楚明亮。下面是木门,上了锁,里面放的都是相对重要的文件。
陆平洲觉得礼物应该在下面,就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程蔓正从抽屉里往外拿饭盒,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你在看什么?”
“没,随便看看。”
陆平洲虽然好奇,很想立刻打开礼物看看到底是什么,但他也知道惊喜嘛,肯定得留到重要时候,现在挑明反而不美。
他转移话题说:“不知道食堂今天有什么菜。”
话里转得这么生硬,程蔓怎么可能毫无所觉,而且这两天有太多人跑到她面前感慨,她不用动脑子,就猜到陆平洲肯定听说了。
但就像陆平洲想的那样,她都装傻充愣好些天了,现在拿出礼物明天怎么办?
而且陆平洲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倒不如她也掩耳盗铃当做自己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效果注定大打折扣,总比提前拿出礼物强点。
想到这,程蔓神色如常道:“好像有土豆烧鸡和鱼香肉丝。”
“听起来还不错。”
两人默契地略过话题,并肩走出妇联,推着自行车去食堂吃饭。
因为礼物的事,邢晓红知道了二十号是程蔓和陆平洲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早上一到单位,就笑着打趣了几句。
这段时间被人打趣多了,程蔓现在已经水火不侵,脸色半点不变,两人说了没几句,就投入到了工作中。
虽然是纪念日,但这一天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依然是上班吃饭上班,只是傍晚下班后,程蔓在单位等了很久,都不见陆平洲过来。
军营离驻地家属院不远,有时候程蔓醒得早,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号声。陆平洲骑车又快,通常六点下班,六点五分左右能到妇联找程蔓。
如果有事耽搁了,他也会找人给她带个信,让她自己先吃。
可今晚她等了二十分钟,既没等到陆平洲,也没有等到带信的人,程蔓只好拿着饭盒出去,踱步到岗亭往外看。
往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岗亭站着的年轻军人倒是透露了件事给她,他说陆平洲早回去了。
“回去了?”程蔓愣住,“那他怎么没来找我?”
站岗的年轻军人摇头,他不清楚这些事。
程蔓也没想从他口中问出答案,或者说当问题出口,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今天是陆平洲暗示了她好长一段时间的结婚纪念日,他当然不会轻易忘记,再联系今天的种种不同寻常,答案显而易见———他想制造惊喜。
想明白这一点,程蔓不在门口逗留,转身回到妇联办公室,从柜子里取出礼物,拿着锁门回家。
到家门果然虚掩着,程蔓推门进去,里面光线有点昏暗。
五月份天黑得没那么早,但太阳将落未落之际,屋里总要点灯才更明亮,尤其过道狭窄无窗,更显幽暗。
程蔓将礼物放到柜子上,脱鞋进屋,穿过珠帘,率先看到客厅饭桌上放着的几盘菜。
糖醋排骨、葱油焖鸡、清蒸鱼、小酥肉……都是程蔓爱吃的菜,也是陆平洲会做的菜。
但他今天要上班,回来还不到半小时,这么多菜肯定不可能都是他做的,家属院这边也没有饭店……
程蔓正琢磨着桌上菜色的来历,身后主卧的门口咔哒被打开,陆平洲垫着脚尖走出,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刻意压低声音说:“猜猜我是谁?”
程蔓失笑:“如果你不是陆平洲,明天我就得上报家属院治安问题。”
陆平洲想想也是,松开捂住程蔓眼睛的右手,同时左手绕过她身侧,送到她面前说:“给。”
程蔓低头,就看到一束形似玫瑰,开得红艳的花出现在面前,惊讶又惊喜地问:“哪来的?这是月季花吗?”
“嗯,是月季,我找人买的。”
程蔓在脑海里过了遍临江的花鸟市场,离他们这应该不算近,便好奇问:“在哪买的?”
“前段时间我带队出去训练,经过附近一个村子,看到有一家院子里种了不少这个花,想着你可以会喜欢,抽空去找人谈了谈,让他们今天下午把花送过来。”陆平洲说着举了举花,“你不拿着?”
程蔓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鲜花,举高看了看说:“真好看。”
陆平洲邀功道:“对方送了一大捧来,花型不好或者枯萎的我没要,这九朵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程蔓关注点却与众不同,侧过头问:“其他的花呢?”
“在房间。”
程蔓转身走进主卧,果然在书桌上看到被挑剩下的鲜花,对跟进来的陆平洲说:“这九朵放在房间里,晚上睡觉早上起来能看到,这些可以摆到客厅,肯定好看。”
“行。”陆平洲点头,“不过咱们要不要先吃饭,这些晚点再收拾?”
程蔓应了声,抱着月季又出了房间,经过沙发组时脚步一拐,将茶几上花瓶里的干花取出,指挥陆平洲去厨房接水,再将新鲜的月季花插进去。
插好后,程蔓调整了下鲜花的角度和位置,才举着花瓶来到饭桌,放在一旁道:“暂时摆在这里。”
陆平洲笑着应声,将碗和筷子推到程蔓面前。
坐下看到面前这一桌菜,程蔓想起来问:“这些菜是你做的吗?”
“你觉得是我做的?”
“我觉得不是……”程蔓摇头,挟起排骨吃了口,觉得有点像食堂大厨的手艺,但味道又有点不太一样。
但这么多荤菜,肯定不会是食堂晚上的供应,要真是食堂大厨炒的,用的肯定是小锅,味道不同也正常。
在心里分析到这里,程蔓问:“你让食堂大厨炒的?”
陆平洲没卖关子,点头说:“嗯,我给了钱和票,让周大厨帮忙买菜炒的。”
本来他想亲自下厨,但为了结婚纪念日请假有点太小题大做,不请假吧他又没时间去买菜。
就算能请人帮忙买菜,他下班回来都六点了,整治这么一桌菜,至少八点多才能吃上饭,空着肚子等两个小时,再多惊喜也被饿跑了,还是请人帮忙做比较好。
程蔓听完,思索着问:“所以你今天下班后,先是去拿了花,然后去食堂拿了菜,再回来摆好,挑好鲜花,等着我回来?”
陆平洲点头:“嗯……”
程蔓问:“你就不怕我没等到你,先去食堂吃饭了?”
“我去食堂拿菜的时候跟窗口打菜的大姐都说了,如果你去打饭,就告诉你我准备了饭菜,让你六点半再回来。”
但陆平洲没想到程蔓没去食堂,只从站岗士兵的一句话,猜到他已经回来就直接回了家。听到开门声的时候,陆平洲还在挑选鲜花,有点措手不及。
好在程蔓被饭桌上的食物吸引,大体都在计划中。
除了鲜花和食物,陆平洲还给程蔓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一支刻了字的钢笔。
嗯,字是陆平洲刻的,有点生疏,所以字体没有机器雕刻的花体好看。
不过拿到礼物后,程蔓首先关注的不是字体好不好看,也没有感动到落泪,而是自愧不如。
到妇联上班后,她和陆平洲的时间基本是同步的,真要算的话,陆平洲单独行动的时间其实比她少,毕竟她上班晚点,中午还有两小时休息时间,随便去哪都行。
但看看陆平洲准备的礼物,饭菜(虽然不是他做的),鲜花(虽然也是买的),还有买来后他亲自刻字的钢笔。
跟他的种种准备比起来,程蔓不免觉得只给他买了根皮带当礼物的自己,好像有点太不走心了。
虽然拿到礼物的陆平洲很高兴,当时就换掉了身上的皮带,但程蔓仍觉得心虚,晚上比较配合。
于是第二天到妇联时,程蔓眼睛下面不出意外地挂上了黑眼圈。
而邢晓红和吴舜玉看到她的黑眼圈后,都是一脸了然,结婚纪念日嘛,她们懂。
程蔓和陆平洲的结婚纪念日过去没几天,家属院外正式开始动工,而由妇联提议,政治部联合革委会以及工业区各单位组织的联谊会,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
就在程蔓忙得脚不沾地时,陆平洲也收到消息要去出任务,而且去的时间还不短,要两个月。
得知这消息时程蔓正在看书,她这段时间工作忙,白天基本没时间看书,只能把晚上利用起来。
但听完陆平洲的话,她看不进去书了,抬头说:“两个月,那你回来不都七月份了?”
“预计是七月中旬回来。”
程蔓觉得时间太长了,虽然去年陆平洲也出过任务,但那次满打满算就半个月,这次时间直接翻四倍……
可程蔓也知道这是陆平洲的工作,而且结婚前他就跟她说过,基本每年都会出一次飞行任务,每次一两个月。
去年没去好像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但不代表这只是他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