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做朋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哒!”
“会那样说的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是奥特之父啦!”
沈霁震撼极了。
“想起来没有?我是说‘做朋友’!你不要说得好像我们一直在谈恋爱好不好!”
晏宝珠对着沈霁的脸挥挥手,示意他唤醒远古的回忆。
沈霁想了想,像是真的回忆起了什么。
“你说我亲爸是奥特之父。”
晏宝珠望天:“……好汉不提当年勇。反正我们现在长大了,要懂得朋友和恋爱的距离!”
沈霁缓缓松开晏宝珠的手,少女柔软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残留着一丝滚烫的热度。
“知道了。”
沈霁往晏宝珠身边离了一步远。
“这样算保持距离了吗?”
晏宝珠:“。”
看晏宝珠不说话,沈霁又往旁边位移了半步,他垂着浓密的眼睫,让人觉得他仿佛已经到了极限,甚至有些委屈。
“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是说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像以前那样天天粘着啦!”晏宝珠不许装傻!
沈霁沉默,像是一个答应的姿态。
璨金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上,他眼睫微颤,像是翠叶盛了积雪。
“那你喜欢我送的生日礼物吗?”沈霁又问了一次。
晏宝珠视线斜斜向天看,最后她像是投降一般伸手在自己的脖子里勾了勾,拉出了那条项链。
项链的链身是细细的玫瑰金,吊坠恰好垂在锁骨下方,是一颗小小的绣球花。
“下次别送这么贵,我回送你还得打工呢,听到了吗?”晏宝珠嘟囔。
沈霁看着那落在晏宝珠指尖的细链,微勾唇角。
然而第二天,晏宝珠站在学校花园里时,觉得自己……还是想浅了。
她不去找沈霁,沈霁却能来找她啊!
晏宝珠原本还打算和朋友卢潇潇一起去学校餐厅吃饭,只是刚走到花园,就看到沈霁迎面走来……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保温包。
“哦,看来你今天有爱心便当吃,那我先走啦。”
卢潇潇对晏宝珠暗示地眨眨眼,示意晏宝珠把握机会。前几天这两人不在一起,怪让人担心的。
“昨天你不是‘知道’了吗?”晏宝珠隔空敲敲沈霁的脑壳。
“嗯。”沈霁边点头,边把保温包打开。
保温包里放着两个便当盒,一个黑色,一个蓝色。
“朋友不能一起吃饭?”沈霁的理由非常正当。
沈霁还十分注意保持一步远的距离,举着饭盒低着头的模样,就像一个习惯受气的童养夫。
晏宝珠原本还想再说他两句,可她闻到了糖醋小排的味道。
等她回过神,已经拿着饭盒在吃了。
……没办法,她就好这口。
沈霁不大爱说以前的事,但晏宝珠也知道他来池江之前,是传说中那种五岁脚都没沾过地的大少爷。
来了池江之后,他外婆家虽然也不差钱,但非常讨厌生人进宅,因此除了接送的司机,家里的一切杂事都是外婆和沈霁来做。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也渐渐变得十项全能。
学校里还传闻,沈霁从不吃食堂餐厅,是因为家规要求,只能吃几种限定的食物。
实际上,沈霁只是想法和老人家一样——外边的饭不健康。
晏宝珠嚼着嘴里的糖醋小排,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沈霁做的糖醋小排有种特别的焦脆,晏宝珠讨厌吃到丰厚的脂肪,因此这些小排都煸炒控干了水分,瘦肉下边是一层薄薄的脆脂,表皮有种煎烤的口感,甚至骨头都是酥脆的,再加上酸甜浓稠的酱汁和白芝麻香,晏宝珠能就着吃两碗饭。
沈霁给晏宝珠添了点菜,然后抬头看着从不远处路过的几个男同学。
那几人对上沈霁的视线后,就像被猛兽盯住一样,打了个冷颤,讪笑着撇开视线离开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会追寻喜欢的女孩。
雄性靠嗅觉和视觉搜索,在发现那个女孩身边已经站着人时,并不会退却。
……只会觉得不甘心。
“搞什么,不是说他们分手了吗?今天又一起吃饭?!”
“沈霁人模狗样,没想到姿态还能摆得这么低啊!”
“不要脸的东西!”
离开沈霁的视线后,那几个男同学就开始大声咧咧起来。
谁不认识池江高中的晏宝珠,长得又甜,性格又好,成绩又棒,迎面走来就像一块甜滋滋的年糕糖,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看她一眼就能把心底那块被世俗抨击导致坍塌的碎片重新粘起来。
当然,这话是有夸张的成分,他们更不爽的是沈霁。
凭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了?!
青梅竹马了不起啊?
他们低头窃窃私语,直到前方林荫道来了人,他们才安静下来,在外人面前装出了风度翩翩的模样,以保全池江高中的颜面。
与外来人士点头打了招呼后,男同学们就微笑着拐到了另一条走道里。
那几名穿着全套白色礼仪校服的学生也姿态优雅地越过他们,嘴角带笑地往前方走去。
在别人看来,那些姿容秀美的少年人实在漂亮动人,但对于池江高中的男同学来说,只觉得中京高中的人就是……装!
池江高中与中京高中是姐妹校,每年都会来一次校际交流。
从文化到体育,大家既是来交朋友的,也是来相互竞争的。
对于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来说,当然还是竞争更多些。
“本来以为他们今年不会来了,去年集体登山的时候不是发生意外了吗?听说是宝珠拉了他们一把……”
男同学们边走边聊,其中一个回头看着来时的路,那些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晏宝珠也已经吃好了饭,她把吃光光的空饭盒放到包里,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要走了啊,再说一次,注意距离!便当也别送啦!”
吃饱了说这话,感觉还挺渣。
沈霁神色不动:“嗯。”
晏宝珠看着沈霁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开始震动了。
晏宝珠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弹出来的密集信息,连忙转身就跑。
“我先走啦!中京高中的人应该已经来了!”
沈霁站起身目送晏宝珠离开,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看着学生会发来的校际交流名单,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中京高中二年级的现任学生会长——闻星白。
晏宝珠并不是校学生会的成员,她参加的社团也不是什么大社。
会收到那条短信,也是有别的原因。
学生会人数不足,因此其他大社进行校际比拼的时候,边缘社团就作为勤务组,帮忙处理一些杂事。
“漫画社的人到了没有?”
戴着眼镜的学生会成员环视着集合地点。
“都到齐了!”
晏宝珠最后一个跑入队伍,和漫画社社长陈加站到一起。
悲催的漫画社,一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高一的学弟还摔断腿不能来校,因此两人就是全员到齐。
“好,漫画社的工作是……嗯,你们只有两个人,”学生会成员看了晏宝珠一眼,推了推眼镜,“搬东西还是算了,中京的人这段时间会住学校宿舍,你们就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太麻烦就别理他们。”
看着晏宝珠微微睁大的眼睛,学生会的又进行了优美的中国话处理。
“这也是为了让他们出门在外学会坚强。”
晏宝珠明白:“好勒!”
等学生会的把调查问卷表格发给晏宝珠和陈加之后,两人就出了会场,往学校宿舍走去。
池江的学生宿舍当然非常不错,大多是单人间,也有为了方便兄弟姐妹互相照顾的双人间。
中京的学生都单独住在一栋楼里,以保证隐私和安全。
“最近有看《海O王》吗?”陈加抱着问卷,脸颊上的软肉一颤一颤的。
“看啦,月底我会把阅读报告发你邮箱的!”
晏宝珠和陈加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漫画社就是这点好,看书免费,藏书全部由社长陈加提供,每月交一篇阅读感想就行。
漫画社还有大量编外人员,俗称看白书的。
看白书的不用交报告,完全是漫画社里的气氛组。
有时候晏宝珠也会觉得陈加好像是个在学校里开阅书摊的,不过这位心宽体胖的社长并不在乎,直说人多才好。
“前边……是保镖吗?”
陈加抬头看向前方,在林荫道的尽头就是给中京学生安排的宿舍了。
只是在宿舍楼栋下,好像还有一些穿着黑西装,戴着蓝牙耳机的人站在四周。
“毕竟也是某某的小姐和某某的少爷,大老远来到这边,家里人不放心吧。”晏宝珠一看就明白。
“明明是在学校里,能有什么危险啊。”
陈加不屑撇嘴,他和其他池江的人一样,觉得中京来的人就是装。
等到了楼下,那些保镖果然上前阻拦。
知道晏宝珠他们的身份后,其中一个保镖就请他们在楼下的会客室暂等。
没一会,就有一个高大爽朗的男学生走了进来。
“两位同学,谢谢你们特地过来!”
那个男学生站在会客室里,笑容灿烂地与陈加和晏宝珠都握了握手。
只是轮到晏宝珠时,他还多说了一句。
“我是祁臻,你还记得我吗?”
晏宝珠笑容依旧,只是眼神里透露着茫然。
对方缓缓松了手,也像是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去年校际交流的时候,我们这边登山遇险,你救了我,不过当时人很多,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祁臻微微低头,只与晏宝珠稍微凑近了一点,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这段时间我都在这里,下次再见……你会记得我就好了。”
祁臻接过问卷,晏宝珠迟疑地点头。
“嗯,我会记得。”
毕竟下次还要找你回收问卷。
祁臻则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连笑容都有些傻兮兮起来。
“我们现在这批只是先来的,等他们剩下的人都到了,再来拿问卷吧。”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晏宝珠和陈加对着祁臻点点头,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他们知道中京高中的大部队还没来,先来的这些算是探路前锋。
希望他们不要在问卷上写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祁臻,我可以在问卷上边写想吃烤羊羔吗?厨师进来现杀现烤的那种。”
一个中京学生笑嘻嘻地挥着问卷。
“你敢写可以写啊。”
祁臻头也不回,依然站在窗边看着楼下。
“等星白来了,不怕被他打死的话。”
明知道祁臻是在恐吓,但那个学生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在问卷上边勾了“非常满意”。
只是他勾完之后,祁臻还是盯着窗外,人应该都走没影了,不知道自个还在回味什么。
真是入魔,去年那场意外他也在现场,倒是觉得晏宝珠挺可怕的,祁臻却像是情根深种。
送完了问卷,晏宝珠和陈加就没什么事了。
陈加下午没有选修课,要回漫画社继续看书。
而晏宝珠下午还有两门课,历史和地理。
“我还以为你会考国外的学校。”陈加有些稀奇。
池江高中的部分学生之所以比较松散,是因为都在准备考到国外去,有资源和推荐更好操作。
当然,顶尖的国外优势大学,不比参加国内考试简单。
“我想念的专业,国内的也不错。”
晏宝珠看着陈加一脸好奇,笑着解释。
“我想当摄影记者。”
陈加噢哟一声,这工作听起来很时髦,但他家里也有人干这行,很是辛苦。
“这也挺好的,加油,你一定能考上。”
晏宝珠嘿嘿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哪里哪里,我一定努力”之类谦虚的话,正大光明地接受了祝福。
“对啦,漫画社里的书柜有一个柜脚坏了,我已经叫人来修了。坏的那一个贴上了红色的标签警告,你回去看书要小心,别砸着你。”
眼看陈加要走,晏宝珠想起这件事来,连忙叮嘱。
陈加微愣,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又语意不明地说。
“你就是这点,很容易招惹痴男。”
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十分温柔体贴,但这也只是晏宝珠的惯性本能。
时间长了,就让人想要在她面前更特殊,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得不到的话,很容易心理扭曲。
“算了,你看起来也是不懂。”
看着晏宝珠有些茫然的表情,陈加耸肩,和晏宝珠挥手道别。
等晏宝珠伴随铃声踏入教室,卢潇潇像小海豹一样,嗒嗒嗒拍着身旁的空位,已经给她占好了位置。
“来得正好!老师也有点事,可能会晚五分钟到。”
卢潇潇看着晏宝珠喘气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一路跑过来的。
“和你竹马聊了这么久啊?不吵架了?”
晏宝珠扶额:“都说了,我们没吵架。”
“行行行,又复合了嘛。”
卢潇潇笑起来,她是知道晏宝珠和沈霁没交往的,不过爱开开玩笑。
前后排的学生则自晏宝珠落座就开始竖起耳朵,一边假装翻书,一边若无其事地偷听。
“真的不是,不要开玩笑了。你这样说,以后沈霁怎么做人。”
受到老天爷托梦的晏宝珠语气非常认真,卢潇潇轻咳一声,举手投降。
“好嘛……不过我想他是不大想做人的。”
五分钟后,历史老师准时进入教室,还有两个穿着白色校服的中京学生走进了教室。
校际交流非常自由,中京的学生可以自行选择想听的课。
其他学生到陌生的学校时,总会觉得格格不入,因此行走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但这两人却不会,大大方方坐在第一排,姿态闲适,时不时与老师探讨几句,好像他们本来就在这。
池江的学生就像看见鱼饵入箱的鱼,哗啦啦开始闹腾起来。
这堂历史课简直是史上质量最高的一节课,几乎人人都是历史大师,能对课堂上的任何一个问题结合中外历史侃侃而谈。
以前倒没有这么积极,只是不能让中京的人把他们看扁了!
历史老师也很高兴,看来校际交流在打鸡血这方面起到了良好作用。
等下课的时候,老师的身边围了许多学生,看来是下课后还要继续表现了。
晏宝珠和卢潇潇就不争着当临时的好学生,直接拿着课本离开教室,赶着去上下一堂课。
只是刚和卢潇潇道别,晏宝珠就在走廊上看到刚才上历史课的那两个中京的学生和一个池江同学起了摩擦。
“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撞到的!”
那个池江的女同学像是急着去上下堂课,在拐角处跑得急了,不小心撞上了别人。
没有像言情剧一样,手里拿着画册颜料,或者饮料鲜花什么的,绝没有蹭上什么东西。
但那个中京学生却一言不发,只抬手把自己的白色立领校服外套脱下,漫不经心地把它扔到了一边的白色大理石栏杆上。
……配上那人轻慢的眼神,显然是觉得被人一碰就脏了。
可那衣服明明依然雪白。
“没关系。”
那两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可却没有走,而是仍站在女同学面前,像是要等她的一个回应。
池江的女同学一时怔愣,她在池江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池江虽然也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却很少有这类事发生。
有钱的小姐少爷很多,靠奖学金进来的学生也不少,却不曾有这种泾渭分明的气质。
这两人没有像电视里的恶霸一样要求天价索赔,也没有口出恶言。
只是眼里透着明晃晃的恶意与不耐,只是想让人觉得低他们一等。
这种情形比直接开骂,还让人不知所措。
“怎么了?”
少女悦耳甜蜜的声音在那三人身后响起。
晏宝珠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微微歪着头,内扣的发尾软软地落在肩上。
“衣服不能随地乱扔哦。”
中京的学生眯起眼,打量着晏宝珠。
女同学则磕磕巴巴地说:“我不小心撞到这位同学,他,他就……”
晏宝珠拿起仍在栏杆上的衣服,抬手往前递。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中京暂住的宿舍里有干洗房,如果需要手洗的话,我们也可以负担请人的费用。”
看着中京学生依然神色不动,晏宝珠的笑得眯起了眼。
“再多就不可以了,这里是池江。欺负老实人是会被赶走的。”
晏宝珠说完这句话,那两个中京学生微愣,随后其中一个就笑着上前把外套接了过来。
“只是觉得热,暂时脱了外套而已。谢谢。”
那两人离开了长廊,女同学松了一口气,上前向晏宝珠道谢。
“谢谢你……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们了,那种样子好像得我下跪磕头这事才能完。”
“这本来就是很没道理的事,下次再有,你就当做没事转头就走,他们要纠缠踹他们一脚也行,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中京的再嚣张也不敢在池江摆威风。”
晏宝珠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
“你又不求他们什么,怕什么呢。”
女同学这才彻底放心,对着晏宝珠笑着挥挥手,去别的教室了。
晏宝珠看着她离开,又拿出手机默默给学生会发了一条投诉讯息。
举报校园不良行为人人有责!
今年中京也有垃圾人来到池江!
给老娘上天去吧!
只是等到晏宝珠放学时,她在校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在晏彤和苏兆文离婚之前,她时常乘坐那辆车去学校上学。
看着车上下来的眼熟司机,晏宝珠皱起眉头。
之前和同学说的话其实还有后半句没说完。
这世上还有些烂事,是你不求什么,但有人要求你什么。
“宝珠,爸爸来接你。”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苏兆文的脸。
他嘴角微扬,看起来慈祥又亲切,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晏宝珠只看到虚情假意。
第5章 闻星白
晏宝珠和苏兆文坐在车里,一个脸上长着冷硬的轮廓,另一个即使沉下脸,嘴角也是微翘的。
这两人乍一看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是血缘上却有令人厌憎的联系。
“你有什么事?”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晏宝珠就让司机在小区外的街道停下。
她刚才会上车,也是不想让同学看到。
苏兆文实在是她不想让人见到的污点。
“你这孩子怎么对爸爸说话的?下周你爷爷生日,你和你妈妈不回家呀?”
苏兆文嘴上抱怨,却没有浪费时间直入主题。
看起来还真像个被叛逆女儿整得没办法的爸爸。
晏宝珠缓缓转过头打量着苏兆文。
也许没责任心的人都不会烦恼,苏兆文人到中年也一点没变老。
风度翩翩,人又英俊,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见到他的第一印象都不会差。
可惜晏宝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实在没办法摆出什么笑脸。
“妈妈要出差,没空去。我也……”
苏兆文打断了晏宝珠的话。
“你妈妈会想让你回去看爷爷的。”
晏宝珠还是没有说话,只侧头看着窗外。
苏兆文则低头看着晏宝珠的鞋。
池江高中的人都穿校服,但鞋子却不一定穿一样的。
因此鞋子就成为高中里隐形炫富的物品之一。
晏宝珠为了行动方便,时常穿运动鞋,穿旧了的鞋子跑跳方便,可在苏兆文眼里看来,就是贫困的象征。
“……我给你买双新鞋吧。”
听了这话,晏宝珠却觉得讽刺。
其实有一件事,晏宝珠一直没和晏彤说过。
晏彤因为工作原因,有时候会异地,有时候也会联合办案。
而晏彤不在家的时候,苏兆文是一次都没去过家里的。
他只是挑着晏彤在的时候才来进行“悔不当初表演”。
孩子?对苏兆文来说,只是试图用来绑缚晏彤的附属品。
晏宝珠垂下眼睫,脑海中一瞬间又闪过了一些令人不悦的画面。
“用不着。你的钱留给私生子去花。”
苏兆文怒道:“那是你亲弟弟!”
“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晏宝珠抬指着自己。
“我就知道你们还恨我……”苏兆文嘴唇颤动,显然要发自肺腑说些什么。
看起来一秒就要落泪,去演员进修班学过了吧。
晏宝珠嗤笑,并不给他发戏瘾的机会,直接打开了车门。
“鞋子越穿越合脚,人就不同了。你喜新厌旧,我妈也喜新厌旧。自我意识别太过剩,你别再来打扰我们,那就谢天谢地了。”
看着苏兆文瞬间涨红的脸,晏宝珠甜甜地笑了笑,欢快地跳下车。
车门重重关上,苏兆文透过车窗看着少女挺直的背影,恼怒地骂了一声。
“不孝的东西!”
可他也只敢隔窗这么骂,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敢让晏宝珠真听到。
晏宝珠只是看起来柔软可亲,笑起来像块甜糕,实际上内里裹着钢,一棍子敲下去,断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手。
坐在前座的司机听着这话,把视线移到方向盘上,假装没听见。
晏彤和苏兆文离婚的时候没分到多少钱,倒不是签了什么婚前协议。
而是苏家这类人,钱都放在信托里,股票也由他人代持,以公司名义购买房产,名下倒没什么资产了。
不过司机私以为,苏兆文是想让晏彤和晏宝珠因为钱回去的,可惜这一晃三年,人家是过得越来越开心,大宅里的气氛倒是越来越糟。
人和人不同,看重的东西也不同。
晏宝珠回到家里时,给晏彤打了个电话。
“下周三是爷爷的寿宴。”晏宝珠只说了这句话,就不吭声了。
晏彤听出了晏宝珠的语气有些低落,手机里立刻传来安抚的笑声。
“你不想去就不去。”
晏彤历来的主张是,不逼迫孩子去做任何事。
“等妈妈出差回来,再陪你一起去那边给爷爷送礼物也可以。”晏彤想好了解决方案。
“不用!妈妈是去拯救世界的,不用为了这种小事回来。”晏宝珠立刻回复。
这句话是晏宝珠从小就在说的,以前还小,看妈妈常出差会哭闹不止。
后来知道了妈妈的工作性质,就和电视上的奥特曼链接在了一起,深以为荣。
“我会去的,反正明年高考之后,也没时间回来了。”
晏宝珠已经做好了决定。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家常,晏宝珠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叫晏彤,她就先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晏宝珠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沈霁:下周你回苏家参加寿宴吗?】
【晏宝珠:去。】
晏宝珠回复完毕,就回到房间里,她打开书柜,把里边第四格上放着的一台相机拿了出来。
不是什么好的机型,但保养得很不错。
晏宝珠把相机举起来,放到眼前,透明的镜片在眼前延展,仿佛能透过这镜头看到无边无际的世界。
而晏彤挂断电话后,脸上还是挂着一点忧心的神情。
周围相熟的同事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宽慰她。
“宝珠很懂事的,你不用担心。”
晏彤苦笑:“我不需要她懂事。小孩太懂事,大多是因为家人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同事飞快翻阅着手里的资料,客观分析:“有些人因为童年时期的需求从未得到过正向回应,长大之后会自我阉割一切求助行为与情感付出。但宝珠不是这种情况,我想她会愿意回去参加寿宴,不是为了探望爷爷,而是为了保护你。”
毕竟要是晏宝珠不回去,苏家的人不会说晏宝珠不懂事,却会跳起来骂是晏彤拦着晏宝珠不让回去。
想也知道,之后会有什么风言风语——果然离婚的女人带孩子,就会把孩子带得和那边不亲,带成仇人!撺掇着和父亲那边的所有人一刀两断,哪有这个道理!
晏彤点头,晏宝珠的心意她是知道的。
“我就是担心有人会给她气受。要是她回去,在那边被人欺负……我该做点什么好?”
晏彤像是有些忧愁,而其他同事却集体拿起枸杞茶杯喝了口养生茶。
池江所谓豪门里,牵扯到检察院自侦案件的人不少,数不清有多少人是被晏彤逮进去的。
哪怕是在离婚前,昨天晏彤可能还在和哪位叔伯喝茶,第二天就登门请他们协助调查。
晏彤上周才逮了个苏家远房的六姨,现在那边的人得要多没眼色才会去欺负宝珠啊。
虽然晏彤绝不会公器私用,但在心虚的人眼里,怕是做梦都担心晏彤突然敲响他们家的大门吧。
晏宝珠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收到了校学生会的短信。
中京的大部队今天九点能到,要找人在校内帮忙指引。
一般指引随便在学校门口指个路,校内立个路标就行了。
有眼睛能看路,有腿能走到目的地,多简单的事。
但是中京不行,必须每个学生都配一个人陪着走,介绍学校里的路况,景点,最好再吹一吹学校的历史,跟单独导游似的,这样才算是周到体面的招待。
这人数要求就上来了。
池江没办法,毕竟他们去中京,那边也是这么招待的。
就卷吧。
晏宝珠以前在苏家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麻烦,这么穷讲究的流程。
难怪中京的都爱说池江的都是暴发户,池江的说中京到今天还在裹脚。
晏宝珠打着哈欠等在校门口,沈霁今天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