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开发大脑,又能打发时?间。
待马车停下,车夫招呼他们到地方了,苏源惊觉已?是午时?。
已?经?有不少学子来了府学,三三两两聚着谈笑,遥遥望见他二人,皆热情地打招呼。
只是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别。
“课业写完了吗?”
“书背了吗?”
“两日后年初考核,都复习了吗?”
好容易脱身回到学舍,苏源放下书箱和包袱,直呼太卷了。
一侧头,就看见方东从书箱里取出巴掌大小的木牌,挂在他桌案前的墙上?。
他后退两步观察,又坐下仰视,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起床就能看见,坐着也不妨碍。”
周围的学霸们都在卷,苏源无法,只得跟着一起卷。
找半天没找到木牌,就在宣纸上?写下“距离院试还有xx天”的字样,又去?饭堂借了面糊,啪叽黏在墙上?。
方东朗声?而?笑:“源弟哪来这么?多的奇思妙想,有了这个?,就可以时?刻警醒自己。”
苏源干巴巴笑了笑。
“不是说两天后年初考核,左右眼下无事,不若互批文章?”
苏源当即取出笔墨,埋头作?起了文章。
两次考核后,县试如约而?至。
连考五天,三日后出结果。
苏源虽远在府城,也在关注着唐胤的成绩。他此时?莫名有种老师等学生成绩的紧迫感,有季先生和他们两人开小灶,应该不成问?题……吧?
方东见苏源心绪恍惚,出言安抚道:“咱们都考校了他那么?多次,结果都挺不错,这次也不例外。”
苏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转而?练起了大字。
书法需要宁神静心,摒弃一切的杂念,苏源写了两张,总算摆脱了这没来由的焦虑。
县试放榜的次日,有唐家?的小厮带着好消息来到府学:“少爷过了县试!”
不仅过了,还考了十八名。
苏源提着的心总算落下,和方东一合计,又拿出先前他们参加府试的笔记,让小厮转交给唐胤。
有学霸笔记加持,又有府试倒计时?增添压迫感,唐胤四月份的府试也获得了喜人的成绩。
通过府试,即日起唐胤就和他们一样,拥有童生功名了。
五月初,唐胤就带着大包小包来了府学,住进苏源隔壁的学舍。
东西刚放下,还没收拾,唐胤就急吼吼跑去昔日同窗屋里串门。
即便?县试已过去好?几日,他心里头的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有种想要扛起一头牛狂奔十里路的冲动。
和以前在?杨河镇私塾读过书的同窗们寒暄几句,唐胤一头扎进苏源的学舍,大剌剌往床上一躺:“源哥儿,方?弟,咱们终于能在?一处了!”
苏源一手捧书,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瞧这话说的,倒像是分?隔两地的恋人终得相聚,执手相看泪眼?时的感慨之言。
方?东也是同感,见他一副上天入地的嘚瑟劲,正色道:“唐兄莫要骄矜,若无意外,你还有一年零三个月参加院试。”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直把唐胤浇得笑容僵硬,表情空白。
苏源以拳抵唇,遮掩嘴角上扬的弧度:“正好?唐兄还未收拾学舍,不若你我搭把手,帮他多挂几个倒计时木牌?”
方?东立马放下书:“善。”
唐胤:QAQ
有二位好?友相助,唐胤很快收拾好?学舍,在?床头和桌案上方?挂了“距离院试还有xx天”的木牌。
盯着木牌看了半晌,又扭头转向苏源方?东,唐胤揉揉鼻子,情不自禁笑了。
他知苏源和方?东对他毫无坏心,也正是方?才那番话,及时摁住了他试图翘起的尾巴,他感激都来不及。
同时愈发庆幸,能有这样两位挚友,督促他读书,和他共同进步。
长呼一口气,唐胤甩了甩胳膊:“左右今日休沐,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再温习书本。”
苏源方?东自无不应,三人一道去了饭堂。
之后?的日子里,苏源的生活并?未发生什么?变化,照常上课,照常吃饭回学舍,只是行程由双人版三点一线变成?三人版三点一线。
考核第一似乎成?了苏源的专属,方?东的名次虽不算绝对稳定,但也在?前十。
至于唐胤,在?两位学霸的带飞下,他很快跟上府学的教?学进度,从第一次考核日的倒数第八上爬到前一百名,甚至在?年底考核摸到了前五十的尾巴。
翻过年,距离院试只余八个月的时间。
有心参加此次院试的学子们个个头悬梁锥刺股,几乎手不释卷,走在?路上都念念有词,斟酌着文章的字句。
更有甚者,埋头苦学至三更天,次日天未晓又起身背书,几乎是用生命来备考。
苏源这一批来自杨河镇私塾的学子倒没那么?拼命,在?苏源的影响下,他们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学到亥时就自觉停下,上床歇息。
农历三月下旬,有位学子夜以继日地苦熬,终于熬坏了身体,课上到一半突然抽搐晕厥过去。
教?谕被吓得半死,赶忙请来大夫。
一诊脉,被告知此人身子亏空得厉害,已是强弩之末。
大夫隐晦表示,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好?好?的一个少年人,尚处于大好?年华,怎么?就亏空了?
教?谕百思不得其解,几经追问,才从该学子口中?得知他这两个月每天只休息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用来学习了。
长此以往,身体亏损得厉害,好?似一间上了年头的破屋,四面漏风。
这位学子的先例立马引起了教?授教?谕们的重?视。
经过多次商讨,方?教?授规定大家必须在?亥时入睡,又安排了教?谕于亥时初在?各个学舍间巡视,若发现犯规之人,一律按学规处置。
学子们不想挨戒尺,只能老老实实遵守规定。
许是方?教?授的严令起了作用,之后?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只可惜那位周兄,他成?绩素来稳定,院试定能榜上有名的。”
可惜只顾眼?前,忽略了长远,生生熬坏了身子,科考环境又是那般艰苦,十有八.九不能再考了。
方?东替周兄遗憾的同时,又深感庆幸:“多亏了源弟的学习计划表,能保证学习高效率,又不至于太?累。”
这番话被有心人听去,当天就跟苏源打听学习计划表。
苏源也不藏私,大方?分?享了。
于是乎,继广播体操、考试倒计时,他的学习计划表又一次在?读书人中?掀起一股浪潮。
众人嗟叹,难怪苏源次次稳居第一,他那脑子就不同寻常,想出的东西往往新奇又有效。
对此,苏源只能保持微笑,心说那是你们没接受过现代教?育,否则就该知道,这些不过是毛毛雨,不足一提。
腹诽过后?,苏源继续投入到学习当中?,反复拟写八股文和试帖诗,写好?后?或自行修缮,或互相批阅。
同时也未疏忽古文默写,隔三两天就拎出来背一遍。
三个月一晃而?逝,七月上旬,试院公布了院试时间——农历八月初九。
院试的报考流程与县试、府试类同,五人互结,再由廪生作保。
互结的五人包括苏源、方?东、唐胤、苏青云以及另一位同窗,都是知根知底的,廪生依旧是季先生。
待报完名,苏源等人又折回府学,潜心备考,只待八月初九那日前往试院。
......
农历八月初九,院试正式开始。
苏源一行人拎着考篮早早来到试院门口,迎着初秋的凉风,排队静候。
第三次号炮响起,院试大门轰然打开。
衙吏举着照准牌出现,以县为单位,引领各县童生走进大门,并?在?仪门前停下。
不消片刻,外搜检官到场,二人成?一组,对童生进行搜身检查。
苏源眼?睁睁看着两位考生被查出携带参考书以及金银,被衙吏拖了下去,革除童生功名,且永不得再参加科考。
经此一遭,众考生噤若寒蝉,呼吸都放轻许多。
苏源顺利通过搜身检查,从仪门进入考场,二十人成?一组。
他们的正前方?,知府大人身着正四品绯色官服,面色沉凝,肃然而?立。
自有内搜检官上前,对考生进行更为严格的检查。
苏源考篮里的笔墨食物一股脑被倒出来,检查得极为细致,就连从饭堂带来的以坚硬著称的饼子都被撕成?数块,为的正是杜绝夹带情况。
检查完毕,内搜检官将考篮递回来。
苏源接过,低头看一眼?。
虽然早前已有心理准备,可看见被削掉一截的笔头,以及不堪入目的饼子,还是接受无能。
苏源无声叹息,抿着唇来到主考官学政跟前,由廪保季先生确认身份,再提交结单,以换取考卷和草纸。
办事员领着苏源来到相应座位,待他在?考卷上记下座位号,苏源双手接过,从容落座。
苏源将考篮放置脚边,又揭下考卷上写有姓名的浮票,小心保存好?,放榜日他可要靠着这东西证明?自己是考生本人。
这一番流程下来,天色刚蒙蒙亮。
半个时辰后?,“铛——”一声响,院试正式开始。
院试分?为正试、复试两场,此为正试,考两文一诗。
办事员举着牌子来回走动,向考生展示试题内容。
苏源将试题速记在?草纸上,垂眸陷入沉思。
用了一刻钟破题,明?确写作方?向,便?取来另一张草纸,一手揽袖,执笔悬腕,开始打草稿。
半个时辰后?,苏源落下最后?一笔,缓缓直起腰身,稍歇一盏茶的功夫,理清思绪,又再次提笔,对草稿进行润色、修缮。
确认无误,用极为端正的楷体将文章誊写到考卷上。
此时,距离开考已有一个时辰,办事员将写有第二道试题的牌子展示给考生。
苏源将第一道题的考卷放至一旁,开始琢磨第二道。
这两道题都属于四书题,算是苏源的强项,不论?是在?私塾还是府学,都经历了反复数百次练习,对他而?言不过手到擒来。
之后?又是作诗题,这是方?东的强项,不过苏源也不差,只是需要多费点脑筋。
时间随着笔尖的挥洒不断流逝,直到申时初,苏源方?停下笔。
此时办事员已发出两次指令,催促考生赶紧誊写,尽快交卷。
苏源将三份试题逐一浏览了两遍,保证准确无误,将考卷和草纸一并?交给考官。
又从办事员手中?接过竹制的出门证,拎着考篮离开。
在?经过小门时,将出门证掷入篮筐中?,待已缴卷的考生人数满五十人,试院大门开放,众考生鱼贯而?出。
刚一脚踏出试院,苏源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此起彼伏。
回头一瞧,是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掩面痛哭。
不少考生被带动了情绪,两眼?泛红。
苏源眸光微动,在?试院旁边的树下等待小半个时辰,唐胤和方?东相继出了考场。
“源哥儿?!”
隔着老远,唐胤笑眯眯地冲着他挥手,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源挑了下眉:“接下来还有一场,咱们先回去,好?生休整一番。”
方?东点头称是,又委婉道:“在?此之前,咱们先去吃顿饭。”
苏源看向他的考篮,隐约露出碎饼的边缘轮廓,心中?了然,一挥手:“走!”
唐胤笑笑,快步跟上。
吃完饭回去,略微看了会书,苏源早早就歇下了。
明?日还要再考一天,没必要这个时候学到多晚,不如养精蓄锐,留作明?日再用。
一夜安眠,次日寅时苏源便?起身,收拾妥当和同伴赶往试院。
搜身检查的流程与昨日相同,苏源领了考卷和草纸,在?指定位置坐下。
第二场为复试,考一文一诗,亦是申时缴卷。
两场考完,院试便?结束了,只待五日后?放榜。
这期间苏源等人照常上课,直至放榜日,才和方?东唐胤来试院门口看榜。
原以为他们来得算早,结果到时一看,现场早已挤满了人,放眼?望去全是后?脑勺。
等了半个时辰,有四位带刀衙吏出现,手持红榜,冷脸冷面的模样让考生们下意识后?退,在?木板墙前留出一片空地儿?。
衙吏将红榜张贴到木板墙上,高声道:“只许观看,不可毁坏。”
众人叠声应下,衙吏便?离开了。
考生们一拥而?上,生怕晚一步看不到自己的名字。
苏源不甘落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往里挤。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是秀才老爷了!”
“第四十九,我中?了!”
“嘶——案首竟又是苏源?!”
“又是他?!这么?算来,他岂不是小三元了?”
“苏源今年几岁来着,十二还是十三?”
“前面府试十一,今年源哥儿?十三了!十三岁的小三元,源哥儿?你可真给我长脸!”
这番话音调极高,周遭的考生循声望去,说话之人五官俊朗,透着股恣意洒脱之感。
再看他身旁站着的那位,可不正是新鲜出炉的小三元苏源!
短暂的失语过后?,众人不论?心中?作何感想,纷纷道贺:“恭喜恭喜,一举拿下小三元。”
再说苏源,他正处于飘飘然的状态,听见你一言我一句的恭贺,也只是神?不属思地嗯嗯几声。
黑白分?明?的眼?瞳转动,看向红榜第一名放大加粗的“苏源”二字,剧烈鼓动的心跳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真的考上秀才了。
还是案首。
他现在?是小三元了。
“源弟。”胳膊被人戳了下,耳畔响起低低的呼唤。
苏源猝然回神?,压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无视众人复杂的眼?神?,面带微笑地同人说话,礼节姿态皆挑不出错处。
应付得差不多了,苏源一手唐胤一手方?东,脚底抹油开溜。
待跑出一段距离,唐胤一手扶着墙大喘气,脸上的笑却不曾削减:“真好?,咱们都是秀才了。”
苏源和方?东几乎异口同声:“对,真好?。”
此次院试凤阳府共录取了六十名,方?东第三,唐胤则是第二十九。
方?东的成?绩苏源并?不意外,倒是唐胤,他此次超常发挥了,考出了出人意料的名次。
回到府学,苏源再次收到学子们的热烈祝贺,方?教?授他们也是有荣与焉,从头至尾都乐呵呵的。
十三岁的小三元,可以称一句神?童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苏源的名字就能传遍整个靖朝,前缀是“那个十三岁的小三元”。
而?这样罕见的天才,出自他们凤阳府府学!
就很骄傲。
次日,以苏源为首的通过院试的学子们前往府衙,凭着浮票领到一份竹制的小扎,上面记录着苏源的姓名年龄籍贯,这是秀才身份的象征。
即日起,苏源便?正式踏入士大夫阶层,并?拥有了免除差徭及田赋、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苏源掰着手指一算,还有十多天才能休沐。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慧兰了。
虽然他娘明?天就有可能从他人口中?得知,但他更想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方?东和唐胤也正有此意,三人一通气,唐胤当即道:“正好?我家在?府城开了铺子,到时候我去找人叫辆马车,直接送到家门口。”
苏源本欲婉拒,忽而?想起前年回镇上的那辆马车,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好?。”
少数服从多少,方?东自然没意见。
“上个月我听说北边的集市今天开张,似乎还有胡商,正好?今日不用上课,咱们去逛逛,万一能遇到什么?好?东西呢?”
左右闲来无事,方?东一口应了。
恰巧他也想给刘兰心买点东西回去,万一能碰上合心意的呢。
苏源倒是无所谓,二位好?友都去了,他只好?随行。
三人走了约摸有二刻钟,又问了一位老伯,总算到了唐胤口中?的顺来集市。
集市上人头攒动,小商小贩们争相吆喝,亦有百姓与之讨价还价,热闹不已。
苏源侧身避开拎着母鸡的婶子,目光所及之处,倒是没什么?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
唐胤这个摊位钻到那个摊位,对一些奇特的小物件十分?感兴趣,买了好?些,两双手都抱不过来,恨不得再生出一双。
相较于唐胤,方?东更为沉稳一些,只是目光仍在?各个摊位上流连,试图寻找合他心意,同时刘兰心也会喜欢的东西。
“快快快,要掉了要掉了,源哥儿?帮我一把!”
唐胤含着胸小跑过来,怀里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最上头两个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摔到地上。
苏源眼?皮跳了下,赶紧接过一部分?,口中?念念有词:“你倒是少买点,这么?多我看你怎么?带回去。”
唐胤嘿嘿笑,又把一部分?塞给方?东:“这不是有你们吗?”
苏源语噎,把东西往怀里揽了揽:“不是说有胡商么?,都二三十个摊位过去了,一个胡商都没见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胡商有专属于胡商的摊位,他们不能随意走动的。”
苏源意味深长挑了下眉,没再多问,只信步向前。
胡商是外来商人的一个统称,犹记得在?前世的唐朝,胡商在?中?外文化交流的过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不过从唐胤方?才的言辞也能看出,胡商在?靖朝的地位并?不高,且束缚甚多。
当今主张新政,虽有士族与之唱反调,阳奉阴违,但也小有成?效,至少与周边各个小国实现了通商,这顺来集市也算是通商的一个表现。
顺来集市只在?各个府城设立,且只有顺来集市才能看到胡商的身影。
顺来集市设立的这两年,有大量胡商涌入,倒是带动了当地的经济,成?功让那些不看好?通商的守旧派闭了嘴。
苏源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对于基本的时事都有所了解,也是他眼?下身处顺来集市,才会想到这些。
没一会儿?方?东也买到了心仪的物件,只有苏源两手空空……也不全然是这样,他怀里揣着唐胤的东西呢。
苏源没那么?强的购物欲,没见到感兴趣的,正欲提议打道回府,听见唐胤扯着嗓子:“前面就是胡商的地界了。”
“听说胡商手里有很多稀奇玩意,源弟咱们去瞧瞧?”方?东看出苏源的百无聊赖,如是说道。
唐胤扯着苏源的宽袖,语气黏黏糊糊:“去嘛去嘛,溜一圈就回去。”
苏源一甩袖,险些把怀里的东西甩出去:“你正常一点,走了。”
话音刚落,唐胤大步跨了出去。
苏源和方?东相视一眼?,叹一声,抬步跟上。
踏入胡商的地界,苏源遥遥望见几名带刀衙役守在?各处,再看胡商摊位前的百姓,神?色如常,但语气里高人一等的倨傲是遮掩不住的。
“源哥儿?你等我一下,左右你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我多买点,你回头帮我分?担一些,回头我请你去饭堂吃饭。”
“不要馒头饼子。”苏源讨价还价,视线漫不经心地从胡商的摊位上一扫而?过,忽然顿在?一处,“等等!”
唐胤正因着苏源的应声而?高兴,一扭头见他眼?神?直勾勾盯着一个卖花草的胡商,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怎么?了源哥儿??”
“对不住了唐兄。”苏源径直朝摊位走去,“我可能要食言了。”
唐胤:“???”
“不是源哥儿?,你怎能……”
方?东一把拉住他:“我来帮你拿。”
唐胤瞬间被顺毛了,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多谢。”
然后?,怀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方?东:“……”
这边方?东认命地帮唐胤捡东西,那边苏源已奔到摊位前,蹲下身:“这盆……花怎么?卖?”
胡商正坐在?地上打瞌睡,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摊位都没有客人光顾,连来问价的都没有。
一个人待着无聊,就打起了瞌睡。
反正他这些东西不受靖朝人的欢迎,甚至不会有人来偷。
冷不丁听见苏源的声音,吓了一跳,布满皱纹的脸上残存着惺忪睡意,仍然打起精神?,受宠若惊极了。
他看向贵客所指的花,搓着手说:“这盆花是我偶然所得,我给它起名叫做红尖,至于价钱,客人您给十文钱就好?。”
苏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缀满枝丫的红辣椒,闻言一怔:“十文钱?”
胡商忙改口:“五文钱!五文钱也行!”
苏源揉揉眉心,毫不犹豫地取出十文钱,递给胡商。
“多谢客人,多谢客人!”胡商双手接过铜板,他方?才还以为对方?是嫌贵了,忍着肉痛只赚一文钱,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这盆花现在?就是您的了。”
苏源连花带盆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心中?却无比欢喜。
他来到靖朝已有三年多,这里最辣的东西就是茱萸,但在?他看来,这点辣并?算不得什么?。
他以为这辈子只能靠茱萸解馋,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碰见辣椒。
水煮肉片、辣子鸡、麻辣小龙虾、麻婆豆腐、剁椒鱼头……不能再想了!
苏源连忙打住,又看向这胡商摊位上的其他东西。
很遗憾,都是些常见的花花草草。
苏源自是应好。
胡商虽上了?年纪,一双眼却锐利,他见苏源目光在诸多花草中流连,眉宇间难掩喜色,试探问询:“客人您知道这红尖是何物?”
苏源脸上适时流露出一缕迷茫:“我只是觉得它长得挺好看,适合观赏。”
胡商也?未深究,他种?了?这么多年的花草也?认不出这红尖是何品种?,眼前的客人更不可?能。
眼见着苏源要转身离开?,他又好心提醒一句:“客人您碰过这红尖之后最好净手,它似乎有毒。”
苏源脚步一顿。
“我的手碰过它之后又去摸眼睛,我的眼睛肿了?好几日?。”
苏源轻咳一声,好容易忍住笑?意:“我记下了?,对了?,你每天都在这里卖花吗?”
胡商摇头:“下次再来可?能要等到十天后。”
苏源记在心上,同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唐胤和方?东正等在不远处,二人怀中俱是满满当?当?,见苏源逛了?半天只捧回一盆奇奇怪怪的花,唐胤咂舌:“那么多漂亮东西,你竟然?买了?这个?”
实在是这盆辣椒的外表有些磕碜,花盆脏兮兮暂且不提,红色泛着青的果实上也?都沾满了?泥点子,像是在泥沟里滚了?一圈。
方?东也?颇为惊讶,苏源方?才急不可?耐的模样,他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珍稀物件。
苏源神秘一笑?:“这可?是好东西,等它们成熟了?可?是一道美食。”
“美食?”唐胤不以为意,他家?就是开?酒楼的,虽不至于山珍海味,但?美味佳肴也?尝过不少,从未见过这样的美食。
苏源笑?笑?,并未多言,只一手托着花盆,另一只手揽着唐寅的东西,扬了?扬下巴:“回去吗?”
唐胤方?东异口同声:“回。”
回到学舍,苏源将辣椒摆在窗台上,又给它浇了?点水。
唐胤盯着苏源温柔的侧脸,不着痕迹按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源哥儿你什么癖好,怎么看上这么一株花不花草不草的东西。”
苏源斜睨他一眼,不应声。
左右这些辣椒很快长?熟了?,正好下个月月初休沐,三人一起?回镇上,到时候请他们吃一顿便是。
方?东暗戳戳踢了?唐胤一脚,让他闭嘴。
源弟喜欢就买回来,他怎么一直嘀咕个不停。
唐胤瞬间熄了?声,觑一眼苏源,见他面上并无愠色,暗暗松一口气。
凑上前笑?眯眯地说:“既然?源哥儿说是美食,等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咱们。”
苏源旋即表示休沐日?请他们吃饭,唐胤拍手称好,正要回屋折腾他采购回来的那些小物件,就被苏源勾住了?肩膀。
“嗯?”唐胤表示疑惑。
苏源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半拉半拽地把人带到桌案前,稍稍使?力唐胤就被他摁在凳子上。
“逛了?大半天,咱们也?该坐下来温习了?,前天教谕不是刚讲完最后一篇,眼下正好有时间,不若咱们来一场背诵全书?”
唐胤目瞪口呆。
方?东则兴冲冲翻出书本,苏源的提议正巧与他的打算不谋而合:“昨晚我还想?着,要抽时间将整本文章背下来呢。”
唐胤仍呆呆杵在远处,半晌没动弹。
苏源递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了?唐兄,是有什么困难吗?你若是不行,可?以......”
“没有!”唐胤斩钉截铁,义正言辞地说,“丁点儿困难都没有!我爱背书!”
苏源一撩袍角,在旁落座,翻书时眼睫低垂,借着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笑?意。
......
背完整本书,唐胤有种?浑身被掏空的感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个儿的学舍。
彼时已是酉时,苏源练了?几张大字,又写了?一篇文章,给自己?放了?个假,早早洗漱上了?床。
方?东正在调整学习计划,见苏源即将入睡,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苏源面朝着里侧,阖上双眸,准备酝酿睡意。
然?而下一瞬,苏源身体一轻,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进了?自习室。
“砰——”
没等他反应过来,礼炮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彩条亮片以及花瓣从头顶上方?落下。
苏源吓了?一跳,整个人腾地弹起?来。
下一秒,半空中浮现出红色的大字,周围还点缀着喜庆的大红花。
有点土气,又有点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