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今儿过来,一是为了实践诺言,那妇人已经招供了,确实是她为了和奸夫长相厮守,杀害了丈夫,借着她母亲年老嗜睡,夜里偷偷潜回坐下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不等说完,就见苏兰心眼睛晶亮地问道:“果然如此。这么说来,她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现场?”
“你怎么知道?”
齐博惊讶,却见苏兰心笑道:“当日我刚说完那番话,王爷就匆匆去了,所以我还有一点没来得及说。那妇人清晨返回,根本不合常理,既然不是真的梦见丈夫被杀所以担心,那定然该有其它缘由,最大的可能就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屋里,所以急着在官府到来之前回去取。”
“没错,她对此事筹谋许久,所以才能做得那样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但毕竟是谋杀亲夫,所以难免也会有点心慌,等到回去娘家后发现落了东西,这才不得不在凌晨再次启程返家,最终却露出了破绽。”
苏兰心点头道:“这就对了。多谢王爷告知我这个结果。我向来喜欢看探案类的书籍,甚至有时候连验尸的书也看,在家人眼中都成了个怪胎,如今自己所学竟然能派上一点用场,真是高兴。”
齐博的面色便缓和了几分,唇角甚至带出一丝笑意,上下打量了苏兰心几眼,方若有所思道:“你说你喜欢看那些探案类的书籍,甚至验尸的书也会看,所以你也喜欢断案刑名这些东西?”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苏兰心本能就生起一丝不好预感,连忙道:“只是觉着有趣,民女长在深闺,若真是接触了现实中的死人或案件,只怕也要慌乱失措的。”
“会不会慌乱失措,那要尝试一下才知道,也许你真正接触到这些,只会兴奋莫名呢?明亲王和宁王为什么都只管着一部,独有本王兼着内务府和刑部?就是因为我从小儿便对探案刑名感兴趣,少年时就破获过几桩案子,所以父皇才命我兼管内务府和刑部……”
不等齐博说完,苏兰心就觉着眼前一阵阵发黑,难怪这厮之前面沉如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来是京城出了大案子,能让他来寻自己帮忙,说不定这案子就是发生在后宫,或者勋贵官宦家族的后院,一般男性官员根本无法进去的地方,所以他才会想到自己。
这样想着,苏兰心不期然就想到了三天前那个叫梁明瑜的女孩儿,对方好像是新平侯府的千金,新平侯府的老太君忽然暴毙,听说今日景妃娘娘亲自回家哭灵,齐博前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此事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无赖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就听齐博说完一番废话后,便转身对苏天茂等人道:“本王有几句话,想和苏姑娘私下里说说。“
众人还能说什么?立刻带着几个女孩儿退避,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如果说别的女孩子还要想着避嫌,或者疑惑六皇子是不是有什么心思?那苏兰心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谁都知道齐博和京城丑女榜的榜首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情。
待到众人退下,齐博便对苏兰心开门见山道:“新平侯府老太君的死好像有些蹊跷,偏偏那里是侯府内宅,刑部大理寺官员都不好进去,所以想请姑娘帮忙查看一下。”
苏兰心皱眉道:“这不妥当的很,新平侯府是什么样人家?即便需要查察,也自有他们家人出面,我去查案算是怎么回事?王爷虽是好心,此事却考虑的不周,俗语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啊。”
齐博苦笑道:“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不过……怎么说好呢?新平侯府的后宅的确有些复杂。这个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景妃娘娘的意思,娘娘将此事交与我,就说明她不信任侯府自查的结果,我也是十分无奈,幸好想起姑娘。我也知姑娘十分为难,不过你放心,有景妃娘娘和我护着你,你自可放心大胆的彻查,将来无论什么结果,娘娘只有感谢你的,只要不声张出去就好。”
苏兰心为难道:“就是这个难办呢。但凡开始查了,侯府那么多人,要一一查访到,如此还谈何保密?到时候只说流言从我这里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不行,王爷,此事恕我难以从命。”
齐博道:“姑娘说的没错,不过严令之下,即便此事流传出去,终究也不至于满城风雨,我相信姑娘,即便日后此事外传,也绝不冤枉怪责你就是,景妃娘娘那里,我也会为姑娘解释。”
苏兰心只摇头不答应,她喜欢探案不假,然而这新平侯府的案子,绝对是个烫手山芋。有数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虽然是个女人,可也知道趋吉避凶的道理。
却见齐博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苏姑娘,你看哈,原本新平侯府此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可是如今我因为要请你帮忙查清老太君的死亡真相,所以已经告诉了你,你既然知道了,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毕竟这事儿我和景妃娘娘也已经说过了,景妃娘娘倒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怨怪您,可这事儿若是交给了大理寺,大家又不能随意进出后宅,天知道什么时候能破案,一旦景妃愤怒,苏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前程可就……你看,你是否还要坚持己见?”
苏兰心不敢置信地看着齐博,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皇子,竟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耍无赖:这是一条毒蛇,以后一定要躲得远远儿的,不然被咬上的话,不壮士断腕简直是无法脱身了。
齐博见苏兰心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哈哈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姑娘心里怎么想的,无妨,只要能请动你的大驾,被误会我也是心甘情愿。”
“误会?”苏兰心这两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心想这得有多无耻才能说出这种话?什么叫误会?难道你觉着自己还是正人君子来的?
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皇子,当朝睿郡王,你就算鄙视,也悄悄儿放在心里好吗?哪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摆出一副暗含讥诮模样来的?也就是我大度,不和你计较,换成我那兄弟中的某位你试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想着,但到底这事儿是自己耍了无赖,齐博别看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关键时刻也颇为大气磊落,讪讪摸了摸鼻子,便干脆道:“如何?看在我这堂堂王爷都耍无赖了的份儿上,苏姑娘还是和我走一趟吧?”
“王爷都把话说到这里了,民女还能怎么办?”
苏兰心确实有些气恼,大宅门中,谁还没有一点阴私事?你背后谈论一下无可厚非,但若是参与其中,此乃大忌。所以即便齐博纡尊降贵的请她,她也毫不犹豫拒绝了,却不料这货竟然会耍无赖,到了这个地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驳对方面子,新平侯府那里,不参与也得参与了。
齐博立刻转忧为喜,点头道:“如此多谢姑娘,实在是景妃娘娘震怒,把这差事硬推给我,母后和景妃娘娘从小便是手帕交,入宫后两人情分更浓,我确实推脱不掉,但又实在是不太方便,情急之下便想到了姑娘。”
苏兰心叹了口气,暗道难怪,就说嘛,他是皇后之子,景妃再受宠,只要他不愿意,又怎能强硬下令?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看来景妃和皇后娘娘在宫中绝对是守望相助的同盟。
心中其实是不情愿的,但事已至此,推托不得。苏兰心也就坦然接受,回屋里换了一声素白衣衫,只带了微雨,又去和彭氏说了一声,这才和齐博一起出门。
“苏姑娘,本王的马车就在外面……”
从彭氏上房出来,齐博便邀请苏兰心坐自己的马车,单看这副“礼贤下士”的风范,你绝对想不到刚刚耍无赖的那个家伙也是他。
“不必,王爷的马车太招摇了。”苏兰心淡淡拒绝,却见齐博傲然道:“马车再招摇,难道还能比本王更招摇么?”
苏兰心微笑道:“正是如此说,所以民女有心请王爷先行一步,民女坐了自家府里马车,随后就到。”
齐博:……“苏姑娘,你这该不会是金蝉脱壳之计吧?”
也不怪齐博有此怀疑,他可是六皇子睿王爷啊,这京城中无论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大家千金,若是能和自己有一点共处机会,哪个不是雀跃欢喜?谁像苏兰心这么不解风情?齐博对自己的魅力没有怀疑,所以他自然而然就怀疑起了苏兰心的动机。
第20章 第二十章:验尸
“这话好笑,金蝉脱壳?我往哪里脱去?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苏府就是我的家,难道我为了一个新平侯府的案子就要离家出走隐姓埋名?”
苏兰心没好气冷哼说道,倒把齐博惹笑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倒是本王小人之心了,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
这里苏兰心坐上自家马车,晃晃悠悠出了苏府,事已至此,不可回头,她又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因心中那些忧思顾虑便尽皆去了,反倒从心底生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期待喜悦来。
微雨不知自家姑娘心思,犹在一旁抱怨道:“姑娘,你怎么不啐到那肖管事的脸上?狗眼看人低,如今又不是咱们自己要出去,是六皇子请咱们出去,太太尚且不敢说什么,他就敢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
苏兰心淡淡道:“行了,就这么点子事,你抱怨了一路。和那等小人一般见识做什么?没得倒轻贱了自己。此去新平侯府,不是玩笑,你须紧跟在我身后,莫要多言多看,明白吗?”
“是,知道了,落花姐姐已经嘱咐过一回,姨娘也耳提面命的。”提起这事儿,微雨就觉得高兴,总觉着姨娘和姑娘熬了这么些年,可总算是熬出头来了。等老爷今晚回来,知道六皇子亲自来请姑娘去侯府,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苏府距离新平侯府不远,马车走了两刻钟便到了,早有新平侯府的婆子,陪着一个身材挺拔面色严肃的中年妇人,一身素白等在西角门外,见苏兰心下车,那妇人便淡淡问道:“可是苏姑娘?睿王爷请你过来的?”
苏兰心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女子定是宫中妇人,大概是景妃身边伺候的,因垂头应是,果然,就听妇人道:“娘娘在后堂等着你呢,请随我上车,不一会儿就到了。”
这妇人气势十足,就连一向胆大活泼的微雨,此时亦步亦趋跟在苏兰心身后,却是头也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须臾间下了马车,坐着软轿来到后堂,苏兰心暗叹这新平侯府之大。待到进了一个宽敞院子,就有丫头打起帘子,向里面道:“苏姑娘来了。”
下一刻,齐博亲自迎出来,陪着苏兰心进了大厅,只见屏风外三个男人屏声敛气坐在那里,接着转过屏风,就见华丽罗汉床正中,端坐着一位妇人,看上去似是只有三十多岁年纪,端的是雪肤花貌,明艳无双,更兼那股雍容华贵的气质。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国色天香,难怪皇帝宠爱之极,当年曾亲口赞道:梁妃便是朕百看不厌的一道美景,遂赐号为“景”。
苏兰心连忙下跪行礼,只听景妃一字一字沉声道:“起来吧。本宫自睿王爷处得知,姑娘兰心蕙质聪敏无双,曾经仅凭只言片语便断了一桩悬案,所以今日本宫请睿王爷将姑娘请来,却是有一件事情,要请姑娘替本宫查探清楚。”竟是连半点寒暄的话都不说,直接开门见山。
苏兰心不动声色瞥了眼在景妃下首坐着的几位妇人,一面沉声道:“王爷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景妃摆摆手,淡淡道:“自谦的话就不必说了,姑娘大概也知道本宫为何请你前来。茜娘,带姑娘去看一看老太太……”一语未完,原本还平稳的声音就带了哽咽。
苏兰心轻轻抬头看了下,就见景妃正在用帕子拭泪,眼皮已经肿了,大概从回来后就一直在哭。她心中叹了口气,见那领她进来的妇人上前,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叫做茜娘。
茜娘头前带路,齐博和苏兰心就在后面跟着,齐博便小声对苏兰心道:“老太太……哦……有些吓人,你做好心理准备,话说回来,你敢不敢看啊?”
“看了才知道。”苏兰心沉声说着,齐博仔细打量她的表情,却是看不出半丝端倪,不由嘀咕道:“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深沉心机?本王自诩目光如炬,如今竟看不穿你心中所想。”
苏兰心不理他,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心中有多么紧张兴奋。
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苏兰心身上的汗毛终于全部竖起:一半是吓得,新平侯府老太君的死状太过狰狞,那双眼睛甚至都没闭合上,眼中似是还残留着当时的巨大恐惧。
另一半却是兴奋,仿佛她活到今日一十七岁,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老太君身份尊贵,即便死因存疑,却也不能由仵作验尸,不过若是苏姑娘的话,或许可以看一看。”
齐博在旁边小声说道,见她点头,便退避出去,这里苏兰心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恐惧和不适,按照曾经看过的验尸书上所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尸体。
齐博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了,便一挥手,旁边立刻有两个小丫头上前,一个捧了水盆,另一个捧着胰子和白巾,苏兰心仔细洗了手,那边齐博已经急切问道:“如何?可发现了什么线索?”
苏兰心摇摇头,待两个小丫头退下后,这才蹙眉道:“之所以检查一遍,是按照验尸书上所说,不能马虎大意,必须仔细勘验。老太君的尸体没有线索却很正常,只看她的形容,便知她是受了惊吓而死。”
齐博沉声道:“没错,景妃娘娘当初看见尸体,哭晕了过去,苏醒后便是大怒,这才责令严查。实话说,老太君莫说是死不瞑目,就是瞑目了,任谁也能看出她是被吓死的,景妃娘娘焉能不怒?她入宫二十年,后来老太君身体不太好,也极少入宫觐见,如今忽然受惊吓而死,任谁都要责问的。”
“这么说来,新平侯府一开始是打算息事宁人的,对吗?”
齐博点头道:“看起来是的。当日新平侯爷发现老太太惊吓而死,也是震怒不已,要下令彻查,后来是侯爷夫人劝说,这才平息怒火,不料皇上开恩,竟然准许景妃娘娘回来哭灵,结果这事儿瞒不下去,这才又托我请你过来查察。”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疑云重重
苏兰心扭头看向齐博,疑惑问道:“你怎么如此清楚?是新平侯爷向你交代的?”
齐博苦笑道:“不是。景妃娘娘出宫,父皇自然不放心,她又没有子嗣,所以派了我护送她过来,我一直在景妃娘娘身边,这些事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原来如此。”苏兰心恍然,又听齐博问道:“是了,你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说到这里,大概也觉自己太过心急,连忙补救道:“当然,看不出什么也是正常的,说实话,老太君的尸体我也看过,也没看出什么来。”
“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苏兰心黛眉微蹙,这边齐博却是精神大振,连忙道:“有疑点就好,有了疑点,就总有可下手之处,你说,哪里奇怪?”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也不知做不做得准。”苏兰心慢慢沉吟着道:“你不觉得,老太君的面容有些奇怪吗?她的五官扭曲,目光中似还残留恐惧,这是惊吓而死确定无疑,可是……可是在她的五官中,我总感觉到还有隐隐一些愤怒,就好像……好像……”
“好像在恐惧之中,还夹杂着怒火愤恨,觉着怎么会是那个人?他怎么敢来?对不对?”
齐博忽然插口,一下子就让苏兰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所以老太君的面孔虽然惊吓的扭曲,但还透着一丝……”说到这里,忽然觉着这样说法对死者似乎有些不敬,便连忙住口不言。“
齐博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也曾经断过案,深知什么也比不上查出真相重要,更何况老太君身份虽高,在他这个皇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毫不迟疑接口道:“透着一丝狰狞,你是不是也觉着如此?”
这一回苏兰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齐博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陪着景妃娘娘看了一眼老太君之后,就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原来却是如此,幸亏姑娘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抓不准心里这点感觉。”
说到这里,便微笑道:“果然请了你来是正确的,也不枉我不顾皇子身份耍赖,哈哈哈,这赖耍的太值了。”
“王爷悠着些吧,这还是在新平侯府,老太君新丧,府中人人悲伤之时,你还在这里大笑,万一被人看到,不知人家多恼怒呢。”
齐博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才讪讪道:“景妃娘娘是一定会发怒的,至于别人么,呵呵……你说,这诺大的后宅,有几个人真的会为老太太悲伤呢?”
苏兰心还不等说话,就见前面有一道白色人影一闪就消失了,她正疑惑,就听齐博沉声道:“是谁?出来。”
话音落,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从月洞门内挪出来,远远儿就停下见礼,因为垂着头,苏兰心看不清面孔,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是明瑜妹妹吗?”
“苏姐姐。”
对面女孩儿抬起头来,果然是梁明瑜,此时一张俏丽面孔上全是泪痕。苏兰心连忙紧走几步上前,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虽这么问着,心中却知道不可能,这会儿新平侯府为皇妃回府和老太君新丧的事就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有谁闲着没事儿干来欺负这位千金小姐。
果然,就见梁明瑜摇摇头,然后抓住苏兰心的手急切道:“苏姐姐,姑姑……娘娘可是请了您来查探祖母去世真相?”
苏兰心和齐博对看了一眼,不明白这小姑娘是什么意思,苏兰心来侯府是做什么的,人人心里都清楚,但会直接说出来的却没有几个,不知梁明瑜怎会知道这件事?她又为什么特意提出来?
“哦……可能是吧,娘娘让我过来看看。”苏兰心含含糊糊地答着,话音未落,就见梁明瑜一脸的惊惶急切,摇着她的手道:“姐姐,祖母不是我娘害的,您向来聪敏,又是明察秋毫,可一定要帮我娘洗清冤枉啊,祖母真不是我娘害的。”
这话可就有些惊心动魄了,苏兰心再次和齐博对看了一眼,就听齐博沉声道:“梁姑娘,你何出此言?没人说是侯爷夫人害了老太君啊。”
梁明瑜眼泪就又下来了,哽咽道:“虽然现在没人说,可是迟早会有人说的。苏姐姐,你一定要查明真相,替我娘洗刷冤枉,不然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迟早有人说?这个人是谁?听妹妹的意思,莫非有人会利用这件事陷害侯爷夫人?”苏兰心轻轻拍着梁明瑜的肩头,果然让她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又掏出帕子,替梁明瑜擦了擦眼泪,就听对方恨恨道:“这个人还能有谁?当然是庄姨娘,她恨不得我娘和我还有我弟弟去死。我娘一直和我说,这府里最阴险的毒蛇,莫过于她,说不定祖母就是她害的,然后来陷害我娘。”
“梁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连齐博都倒吸了口冷气,他只知道后宫冷酷,却不知这大宅门的后院也好不到哪里去,梁明瑜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纯真少女,竟然就能说出这样话来,可见她对那个庄姨娘是多么的痛恨不齿。
“当然不是乱说。那个女人最会装模作样,苏姐姐,你千万不要让她给骗了。”说到这里,又伤感道:“罢了,就算是你被她骗到,我也没有话说,连祖母和姑姑……娘娘都被她骗到,苏姐姐你也是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苏兰心哭笑不得,齐博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梁明瑜不知是不是太过害怕,又或者悲伤过度,说话着三不着两的,更不用提最后一句话,好像苏兰心也不是什么好人似得,拜托,你就算心里真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
“好好好,我必定不会被她骗到。你现在赶紧回房吧,被人看见你在我们面前说话,也不好。”苏兰心又替梁明瑜擦了回眼泪,好说歹说总算把小姑娘哄回去了。
“梁姑娘过来说的这番话很有意思,你是怎么想的?”
看着梁明瑜跑远的身影,齐博若有所思地问苏兰心,却听她叹了口气道:“她这番话只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就是她母亲和庄姨娘不和,最起码也是面和心不合。不过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当日在我家,就有人说老太太这一去,她和她母亲的日子必定更加难过了。”
“如此说来,侯爷夫人就没有害老太君的动机了。”齐博用扇子轻敲手心。
“却也未必。”苏兰心摇摇头:“梁妹妹自然要向着她的母亲说话,这就如同断案中亲属不能作证一般,不足以采信。”
齐博目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呵呵笑道:“果然是精通律法,连这个都能知道,不错不错,本王真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定要将你赚入刑部,到时候苏大人在大理寺,你在刑部,看你们叔侄两个打擂台,一定非常有趣。”
这人都什么恶趣味啊。苏兰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也许我们不打擂台,反而联起手来呢?到时候定是所向无敌。”
“好志气。”齐博喝一声彩,竖起大拇指,然后面色一整:“那依照你说,到底是谁害的老太君呢?”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就能下结论?亏你还是断过案的。”苏兰心哂笑,登时让齐博哑口无言,接着自己也失笑道:“得!我一时心急,倒让你抓了痛脚,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问你,你直觉中是谁嫌疑最大呢?”
“掌握的情况太少,不好说。”苏兰心摇摇头,忽然又奇怪道:“为什么你认定了是有人害死老太君呢?须知这府中的主子都是老太君晚辈,其他的就全是奴仆,若是有奴才敢暗害老太君这样的人物,便是凌迟抄家之罪;若是晚辈害死长辈,也是忤逆大罪,一旦张扬出去,全家都要被连累,即便不宣扬,她也难逃一死。老太君在世,宫里景妃娘娘的心就始终在这府里,可以说,害死老太君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我觉着这件事未必就是有人谋害老太君,也许她老人家年老眼花,看见了什么稀奇恐怖的东西,自己吓死的呢?”
“吓死肯定是吓死的,但你必须明白,老太君去年刚刚过完六十大寿,六十年啊,她老人家什么没见过没听过?能够将她活活儿吓死的,要是多么恐怖的东西?更何况,你刚刚也说,老太君的表情很奇怪,恐惧中还有些愤怒,以至于面孔狰狞,这里面恐怕也有好大一篇文章,所以,我的看法是:虽然老太君乃是惊吓致死,可这惊吓,只怕是人为安排的。”
苏兰心点点头,齐博说的也有道理,因沉吟道:“若真是人为安排,那这必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着周详计划,说不定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只要布局,就必定有迹可循。”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请托
“没错,就是这样说,姑娘细心谨慎,观察入微,所以这正是你大显身手之时,我想景妃娘娘会授予你随意在侯府后宅出入的权力,方便你查探真相。”
齐博说完,两人已经站在先前的院落里,小丫头往里面通报了一声,须臾间,那个叫做茜娘的中年宫女走出来,沉声道:“娘娘请王爷和苏姑娘进去叙话。”
齐博当先而入,苏兰心落后他一步,来到屋里,景妃便急切问道:“你们又去看了母亲,如何?可看出些什么来?”
齐博淡淡道:“回禀娘娘,老太君确系惊吓致死,苏姑娘检查了尸身,并未发现其余可疑之处。”
话音落,景妃下首坐着的一名端丽妇人就沉声道:“娘娘,老太君年纪大了,最近一段日子又时有怔忡之症,这事儿侯爷也知晓,也请过御医探看,如今忽然惊吓而死,许是她发了噩梦,又或者眼睛花了,错认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吓死,也是有的。这样大张旗鼓的查探,于侯府名声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苏兰心看向这妇人,就见她面色阴沉,再联想到她这话说的有些强硬,于是便明白了,这定是梁明瑜的母亲,也就是新平侯府的侯爷夫人,也只有她,才能有这样底气和景妃说话,因为不管怎么说,抛却君臣名义,她也是对方的嫂嫂。
景妃冷冷看了米夫人一眼,淡然道:“嫂嫂此话差矣,母亲向来刚强,什么样的噩梦和眼花能将她惊吓致死?更何况……”说到这里,珠泪滚滚而下,只听她厉声道:“母亲至今不能瞑目,难道你不知道?你们良心被狗吃了?为了什么侯府名声,就要将这事儿掩盖,任由凶手逍遥法外,难道侯府名声比母亲被人害死还要重要?你们也是为人子为人女的人,便是这样的忤逆不孝吗?”
话音未落,厅中已经齐刷刷跪了一片,屏风后传来一个哽咽男声道:“娘娘息怒,是我们糊涂,这件事必须彻查,一定要找出凶手,让母亲死而瞑目,不然决不罢休。”
景妃胸脯急剧起伏着,使劲儿喘了几口大气,忽然冷笑道:“俗语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扑朔迷离,你们又在悲痛之中,一个不慎,就可能为凶手所趁。所以我就将此事交给睿王爷和苏姑娘了,你们可有什么异议?”
见景妃发怒,谁还敢有异议?最有异议的侯爷夫人这会儿都在地上跪着呢。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从今天起,到凶手伏法之日,睿王……算了,还是苏姑娘吧,王爷到底已经封王,不再是之前的小孩子了。”景妃说到这里,话语中添了一丝怅然,接着又打起精神道:“苏姑娘,这是本宫戴了十年的玉佩,是当年皇上所赐,如今就给你做个信物,凭借这块玉佩,你可以随意出入侯府后宅,任何人不得拒绝你问话,也可随时进宫向我禀报此事进展。姑娘,本宫一片诚心相托,请你务必谨慎仔细查察,还我那惨死的老母亲一个公道,莫要辜负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