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 by松间明月
松间明月  发于:2023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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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博呻吟一声扶住额头,苦着脸道:“苏姑娘,你饶了我吧,睿王爷的名声不能被你这么糟蹋啊。”
苏兰心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么大的锅怎么就扣到了自己头上,结结巴巴道:“我……我哪里有糟蹋你的名声?我这是为你着想,你不知道,我爹那个人……哎呀你应该懂啊,商人逐利是天性。”
“其实苏老爷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我觉着他还是很懂分寸进退的。”齐博笑,见苏兰心还要说话,他便抢着道:“苏姑娘,说句过分的话你别生气,你不会以为我身为皇子,连你爹爹这样一个商人都降服不住吧?”
苏兰心苦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总之这件事情真是不妥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只是给你们行个方便而已,不须多想。又不是只带着你们一家人,太子哥哥还安排了几个女眷搭顺风船呢,你尽管放宽心好了。”齐博笑得人畜无害,见苏兰心摇着头告辞而去,他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暗道苏姑娘果然不好糊弄,不过带了他们一家上船,我这心里就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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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查出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御赐的三宝,是要高高在上供起来朝拜的,和那些宫中赐的绸缎吃食不一样,这东西丢了,不要说我的老命玩完,你们的命也全都保不住,定国公府就完了,全完了知不知道?”
精致豪奢的上房中,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正在低声咆哮,他面前几个男女垂手听训,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者身旁坐着一位大概四十左右雍容华贵的妇人,见老者气得直喘气,便柔声劝道:“老爷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这房里都是你的儿子和儿媳,焉能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只是这事儿稀奇,你总要给他们一些时间慢慢查访……”
不等说完,便听老者低吼道:“我给他们时间?谁给我时间?你不知道吗?六皇子就要下江南了,第一步就是来金陵祭祖,他来金陵,除了定国公府,他还可能去别的地方吗?到时候他提出要朝拜御赐之物,怎么办?这事儿还瞒得住吗?”
徐夫人便皱了眉头,小声道:“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六皇子的舅父,他没有眼睁睁看着您抄家杀头的道理吧,我听说六皇子聪慧绝伦,又是管着刑部和内务府,着实破过几起案子,到时候请他帮忙,说不定就能水落石出。咱们家这些孩子,纵然能干,可都没有破案追凶的经验,也难怪他们查不出来。”
定国公颓然坐倒,喃喃道:“你懂什么?我虽是他的舅父,可皇帝却是他的父亲他的君主,这事儿他若私底下帮我的忙,传出去连他也要牵连的;可一旦禀报皇帝,我的命,定国公府的前途,就不是他能说着算的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徐夫人也叹气,接着犹豫了一下,方垂下眼狠心道:“要不然,就挑几个有嫌疑的奴才杀了,看看能不能将那真凶吓出来,哪怕吓不出来他,只要能将这御赐之物悄悄归还,让咱们逃过这一劫也好。”
“母亲,这不好。”
一直站在最前面,承受了绝大部分父亲怒火和口水的世子叶承平终于开口,无奈道:“咱们家宝库里什么珍宝没有?对方却偏偏偷窃了御赐宝物,那是咱们的命根子啊。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凶手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和咱们家有大仇,要利用此事将我们置于死地;另一个就是要以此物相要挟,勒索钱财或者逼迫咱们为他做事。”
“孽障,既然你心里有数,为什么不早说?”定国公向来看这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嫡子不顺眼,今日难得听他说得竟有些道理,即便是在大祸临头之际,心中也不免有些欣慰,不过他对这个儿子向来没好话,所以仍是用吼得。
叶承平对父亲看见自己就化身为暴龙早已习惯,听了此话不由得苦笑道:“父亲,若是第一种情况,只怕宝物此时早已被毁去,不如此,又怎能将咱们家置于死地?所以我说了也没有用。若是第二个,倒还好办,距离六皇子来金陵不足半月,对方若要勒索逼迫,这两日必定就该透露信息了,只要有信息,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到时候咱们顺藤摸瓜,或许还有转机,能在六皇子到来之前追回宝物。”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几个弟弟的附和,二少爷叶承安连忙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倒不是抓人了,只要对方提出要求,不管要钱或是要什么人,给他就是。”
叶承平叹气道:“对方能悄无声息盗走御赐宝物,这是什么样的手段?只怕他的要求没有这么好打发,一旦是咱们怎么都不能答应的要求,那豁出去玉石俱焚,也不能留下隐患和把柄。”
他这样一说,叶承安也就明白了:一旦是有人用这件事来逼迫他们通敌卖国,或者追随谋反之类的,那自然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目前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定国公叹了口气,又转向徐夫人道:“咱们虽然是慈善人家,不过看守宝库的那几个婆子丢失了御赐之物,罪无可赦,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口供,就打死了吧。”
叶承平连忙道:“父亲,这不妥当。如今除了我们几个,还没有人知道咱们家御赐宝物失窃的事,可你要打死那几个婆子,岂不是一下子就引人猜疑起来?到时候就算六皇子有心为我们周旋,怕也要被动了。再者,几个婆子哪有胆量做这样事?虽有责任,但情有可原,她们不过是普通婆子罢了,能阻止有这样手段的人盗宝?明知无辜还要处死,未免有失厚道。更何况她们这会儿恐惧紧张,脑子里想不起什么也正常,一旦给她们几天时间,说不定就能回想起有用的线索呢?”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小心谨慎
发现大儿子今天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说的这些话竟都十分有道理,定国公因为大祸就要临头所生出的那些暴戾消散了不少,点点头对徐夫人道:“平儿说的有道理,那就先饶过那几个婆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你斟酌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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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入秋后中秋前,运河两岸已经有了萧萧秋意,树木花草却还没有完全凋零,坐在船中,看那两岸风情,倒也心旷神怡。
“大姐姐,你说那个方姑娘是什么来头?我看她对你似乎很有些不友善的意思。”
苏兰倾坐在床上,许是看腻了两岸风光,便走到苏兰心身边说悄悄话。
苏兰心正低头认真绣着一朵牡丹,这是她除了断案看书之外不多的爱好之一,并非为了锻炼女红,而是她自己就喜欢这个活计。从前和母亲相依为命,要得点丝线素缎十分为难,现在好了,齐博送了那么几大箱子的布料,除了给彭氏的“孝敬”,再分一些给裘夫人和苏兰倾,倒有大部分留在她房里,如今要南下金陵,大姑娘提前两天就画了好几副花样子,预备在船上打发时间用。果然,皇家的船就是平稳,这才三天,她已经绣好了一个荷包。
此时听见苏兰倾的话,她便头也不抬笑道:“偏你多心,方姑娘是天之骄女,怎会对我不友善?你想太多了。”
苏兰倾嘿嘿笑道:“天之骄女又如何?昨儿我看见六皇子在甲板上,她也上了甲板透风,结果六皇子一看见她,便转身回船舱了,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那里,哈哈哈……六皇子什么时候这样对过姐姐?所以你说她能不嫉妒你吗?”
“她若真是嫉妒我,那她就是个蠢得了,谁都知道我和六皇子不过是朋友而已,老实说,他大概并没有将我当做女人,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女人。这样人人明白的道理,方姑娘会不明白?我料着她生在官宦之家,不至于这么蠢。”
说完便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对也在绣花的落花道:“你去甲板上看看,若是没有人,咱们便出去透透气,在房间里绣了半天花,这脖子都酸了。”
落花应了一声出门而去,这里苏兰倾便奇怪道:“是啊,姐姐都知道派个丫头去甲板上看看,难道方姑娘不知道?还是说……天啊……”
苏兰倾一下子捂住了自己嘴巴,看着苏兰心,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小声道:“该不会是方姑娘对六皇子有意吧?她……她可也太大胆了。”
苏兰心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六皇子那样的人物,有几个女孩儿不喜欢?你不也说他玉树芝兰风流倜傥吗?”
苏兰倾一下子红了脸,推着苏兰心道:“人家只和姐姐说了这样私密话,姐姐怎好拿来打趣我?实话说,我再怎么对六皇子有好感,也不会去妄想的。母亲早就和我说过,高门大户是非多,我这样性子进去了纯属受罪,倒不如找个小户人家,平安度过一生。”
苏兰心笑道:“好个不知羞的丫头,才多大?心里就有了定计。”说完见苏兰倾要来掐她,便连忙躲着笑道:“不过二婶看的十分明白,我也很赞同她说的。”
“姐姐呢?姐姐和六皇子交情这么好,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我是没办法,六皇子若是像对姐姐那般对我,我只怕就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苏兰心没好气瞪了妹妹一眼,小声道:“我能有什么想法?那是六皇子啊,别说我不敢妄想,就是敢妄想,难道王府是好混的?所以你不用怀疑,你也了解我的性体,我是最冷静理智的。”
“有些可惜,分明我大姐姐花容月貌,聪慧贤淑,配谁都绰绰有余。”苏兰倾为苏兰心叹了一声,忽见落花进来,微笑道:“姑娘,甲板上没有人,您上去吧。”
于是几人便来到甲板上,只见天高云阔,下面河水翻腾,偶尔有那大鱼在船头的波浪里跃起,引得落花微雨小声尖叫,但船上却静悄悄的,显然水手们都是习以为常。
“姐姐你看,岸上那些人在干什么?那是稻子么?”苏兰倾忽然低低的叫了出来,苏兰心扭头一看,便点头笑道:“没错,就是在收稻子,这些稻田其实很少,不过是自家吃个新鲜罢了,这会儿没到南方地界,土地多是以玉米高粱为主。”
姐妹俩正说着,就听船舱里齐博的声音道:“苏老爷这一次算是衣锦荣归了吧?苏大人是三品官,你又有一个那样聪慧的女儿,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啊。”
接着苏天茂的声音响起道:“不怕王爷见笑,我的家族很小,此次回去,不过是祭祀祖祠,顺便帮衬着把族学建立起来,这一直是二弟心头惦念的事。至于我,没有别的想头,就是想给族人们修缮一下房舍,这些年虽也陆陆续续捎了点银子回来,但大多买了土地,如今手头稍有宽裕,我也该为族中父老出些力了,若是还有余钱,便在乡里铺两条路,修几座桥,好歹也是回乡一趟……”
一面说着,两人就从船舱里出来,正和苏兰心苏兰倾对上了眼,齐博就笑道:“这么巧?苏姑娘也出来透气?”
“是啊。”苏兰心有些尴尬,她这样聪慧的人,怎可能真的感受不到方琳对自己的敌意,这样情况下,自然是躲得离齐博越远越好,谁知事情这样巧合,特意派落花先来探听了动静,架不住人家后发制人啊。
当下便借口说在甲板上有一会儿了,要回房去。苏天茂咳了一声,对女儿道:“你两个妹妹在船舱里也闷得慌,你出来透气也不叫她们一声。”
苏兰心还没说什么,苏兰倾便呵呵笑道:“大伯父不用担心,两位姐姐和方姑娘言谈欢畅得很,哪里会闷得慌?”
话音未落,被苏兰心轻轻扯了一把,将她拽着回舱房去了,眼看就要进到船舱里,就听齐博笑着说道:“听苏老爷刚刚话里意思,你那族中的房舍还要修缮,怕是你们回去,也没有多少住的地方吧?”
苏天茂那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一听这话,心中不由狂喜难禁,犹自不敢相信,只觉着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嘴上却连忙道:“还好,挤一挤也就是了,都是族中亲人,也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嫌隙。”
“何须如此?既然都在金陵,不如就和我一起住进定国公府……”
齐博一句话不等说完,就听“咕咚”一声,接着落花和苏兰倾微雨的声音响起:“大姐姐(姑娘)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连忙扭回头去看,就见苏兰心大概是脚下一滑,摔在阶梯上,这会儿正狼狈爬起来。
齐博连忙上前,满面关切道:“苏姑娘怎么了?好好儿的走路怎会摔倒?”说完见苏兰心咬牙恶狠狠瞪着他,一张桃花面带着些许气愤红晕,更显得清丽绝伦,浅嗔薄怒风情无双,一时间不由看得呆了。
“王爷不要说笑,那是定国公府,我们不过是商贾之家,如何有资格踏进国公府的大门?您向来随意惯了,却得为定国公脸面着想着想,没有这么胡闹的。”
苏兰心正色说完,就见齐博满不在乎道:“无妨,我住的是定国公府旁边的别院,带谁进去住是我的自由,舅父也知道我向来狂妄无忌,不会因此而怪罪我的。”
苏兰心哪肯答应这种事情?她一个商人庶女,再让一个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嫉恨惦念了,这还能有好儿吗?齐博这厮真可恶,也算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怎么就不会替自己想想呢?
一念及此,正要再严词拒绝,就听苏天茂大声道:“我和王爷说话,哪里有你这孩子置喙的余地?行了,你赶紧回房吧,这事儿我自然会和王爷商量。”
指望他商量?只怕这贪心的爹现在已经欢喜的浑身发痒了。苏兰心真是无奈啊,偏偏这会儿齐博眼见她被自家爹爹“欺压”,却只笑眯眯看着,也不肯帮她说话了,摆明了是打定主意。
“还不走?站在这里成什么话?”苏天茂一见齐博这一回没有偏帮女儿,立刻就开始瞪眼了,气得苏兰心心口发疼,一跺脚沉着脸走了,却在上了几级台阶后愣在那里:走廊上,方琳和苏兰慧苏兰芳正站在那儿,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方姑娘。”
苏兰心叹了口气,她隐隐有些明白齐博这样反常的原因,但越是这样越觉恼怒:堂堂六皇子拿自己当做挡箭牌没什么,但问题是,你找挡箭牌也找个靠谱点儿的好吧?不但要靠谱,最好身份也得粗壮些,才好让这位方姑娘知难而退。自己有什么资格成为挡箭牌呢?丑女榜首啊,说六皇子对自己有意那不是笑掉大牙吗?
她对齐博一直都很感激,所以哪怕齐博利用她,苏兰心也不觉得自己会生气,可是这种利用就有点过分了,明显是损人不利己啊,齐博这厮脑子是被驴踢了?

“苏姑娘。”
看着方琳的如花笑容,苏兰心都想哭了,很想拉着对方的手掏心窝子说一句:你真的想太多,我和齐博半点关系都没有。然而这也得对方信啊,而且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似乎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大姑娘的心里泛起深深无力感:不管了,她不管了,爱咋咋地去吧。她就不信了,方琳看上去一脸聪明相,会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就算参不透,她总不能派人来把自己杀了吧?她是大家子小姐,又不是女土匪强盗。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擦身而过,方琳下了几级台阶,想了想,忽对苏家姐妹两个道:“原本想到甲板上透口气,既然王爷和苏老爷在,我们不如回房吧。”
苏兰慧苏兰芳恨不能去齐博面前转一圈,然而在方琳面前,也不敢把渴望表现的这样露骨,只好泱泱和她回去,方琳问了几句关于苏兰心的话后,便借口乏累,于是姐妹两个连忙告辞离开。
“姑娘对那个苏兰心好像很重视的样子,何必呢?那不过是个商家庶女,更不用提她那丑陋相貌,六皇子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对她有意思啊。”
贴身丫头兰香倒了杯热茶递给方琳,却见她面沉如水,淡淡道:“你真觉着那苏兰心很丑陋吗?为什么我不觉得?论姿色,我甚至觉着她还在我之上。”
“姑娘这不是说笑吗?就凭她?京城丑女之首?那块胎记难道您没看见?刘海都遮不住。”
“刘海遮不住?你不觉得那是她有意为之?若是刘海够浓密,那块胎记能露出多少?世人只盯着她的那块胎记,却忽略了,那块胎记只要遮挡绝大部分,她就是个倾国美人。”
“是倾国美人啊,听说她娘亲当年可是冠绝江南的花魁呢,能不倾国吗?”兰香掩着嘴笑起来,走到方琳身后给她捶着肩膀道:“我的好姑娘,您就别多想了,就算这苏兰心没有那块胎记又如何?她凭什么肖想六皇子?凭她那做过花魁的娘?还是凭她那脑满肠肥的商人爹?她这种身份,就是给六皇子做侍妾也不够格啊,皇家毕竟要脸面的。”
兰香说的有道理,于是方琳也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有点当局者迷了,因迟疑着道:“虽如此,可她和六皇子之间的相处我看过,确实随意无忌,六皇子对我从来都没有那样轻松的笑过。”
“六皇子压根儿没把她当女人么。”兰香嗤笑一声,见自家姑娘摇头,她便道:“好,就算他们言谈投机,不过是因为苏兰心聪慧,说话总能说到六皇子心坎上。可论聪慧,姑娘难道会比她差?您不过是讲究礼数,不好意思和六皇子多说话罢了,只要您能放下一点身段矜持,在六皇子面前表现一下您的才华,还怕不能胜过那苏兰心?”
“你这话让娘听见,定要掌嘴。莫非是看了一出戏台上的西厢记,就把自己当成红娘了?”
方琳沉下脸,兰香吓得连忙跪下,却又推心置腹哭道:“姑娘明鉴,奴婢一片心全是为了姑娘着想。红娘虽胆大,可到底成全了莺莺和张生。若六皇子也是寻常知书达理的贵公子,奴婢这样话万万不敢出口,可您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分明就是个诗酒风流的,您看他的做派就该知晓,他不会喜欢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偏偏他是六皇子,论家世品貌,还能有比他更如意的郎君吗?小姐的心思真当奴婢看不出来?既如此,奴婢自当为姑娘肝脑涂地,就是被太太打死也无怨无悔。只要能让姑娘一世称心如意便好。”
方琳见兰香说的恳切,不由叹了口气,亲自扶起她来,轻声道:“不枉我将你当做姐妹般看待,这番话也只有你会对我说。兰香,我……我犹豫的很,难道真如你所说,我该抛掉大家闺秀的矜持么?万一让六皇子误会我是那种放荡无行的怎么办?”
兰香连忙道:“姑娘错了,放下矜持就一定是放荡无行的吗?肯定不是。奴婢只是让姑娘审时度势,该前进的时候莫要因为这千金贵女的身份往后退,白白把机会让给了别人。”说完又悄悄道:“这俗语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难道真要女儿家去追求男人不成?这像什么话?其实就是说的女孩儿莫要太拘谨,落落大方的勇敢些,许是更能博得男人好感。说一句该死的话,哪个男人会喜欢那被女戒女训熏陶的像木头一般的女子呢?奴婢听人私下里说,这些年来京城中添了那么些宠妾嚣张的事,多和当家主妇太过端庄有关呢。”
方琳一张俏脸瞬间通红,在兰香身上拧了一把,小声道:“你真该死了,这话可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太太一定打死你,连我都救不了。”
兰香道:“这个自然。若非因为姑娘是个心有志向的,不同于那些庸碌千金,奴婢哪里敢说这话?那些庸碌千金不解这话中深意,还只以为是诲淫诲盗的东西呢。”
说完又叹息道:“这一次六皇子下江南,不知会有多轰动,姑娘看着吧,想方设法往定国公府去的女子绝对少不了,姑娘若还是一味矜持,说不得黄良娣辛苦给您创造的机会就要付诸东流。”
方琳连忙道:“你太小看六皇子了,他虽风流狂妄,我看着在这方面却谨慎得很呢,除了那个苏兰心,委实没听见他和什么女子往来,连黄姐姐都说,在宫里,六皇子是最洁身自好的一个,身旁那么些漂亮宫女,也没听说哪个做了他房里人。”
“什么?”
这一回兰香是真的惊讶了,喃喃道:“一个皇子,怎能做到如此地步?姑娘,这可得打听准了,该不会六皇子有什么毛病吧?”
“呸!你真是要死了。”方琳狠狠啐了一口,薄怒道:“你懂什么?六皇子是个心高气傲的,那些宫女再美貌,又有几个才情出众的?他哪里看得上?这人真是再正经不过……”
说到这里,方醒悟自己失态,唯恐兰香打趣,连忙对她道:“你再去给我倒一杯茶来,这一杯凉了。”
兰香知道自家小姐心思,只是抿嘴笑,也不说破,起身拿着茶杯走了,这里方琳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中暗道:要死了,今儿是怎么了?说了这么些要命的话,只是……兰香有一点没有说错,六皇子真是一个最如意的郎君人选,错过他,想再找这么个家世品貌世所无双的,可万万不能够了。
一路上偶尔有几日起了秋风,船队顺流而下,速度便快了不少,到最后,竟比预定时间提前两天来到金陵。还没到港口,便远远看见岸上南京城的勋贵官员乌泱泱站了一片。
这个应酬是不能缺少的,齐博心里虽厌烦,却也不得不应付。
因下了船,先寻到定国公,将方家和苏家人要暂住在国公府几天的事说了,定国公这会儿正要想尽办法巴结他,何况又知道这个皇子外甥向来是横行无忌的主儿,哪会反对?立刻派了人引着两家人去了国公府别院,他这里则和其他勋贵官员一起,聆听圣旨后就簇拥着齐博去了金陵最著名的酒楼宴饮。
虽是国公府的别院,却也不失奢华,只把苏天茂看得大开眼界,更不用提彭氏等人,连苏兰倾都受不了诱惑,粗略安排好行李就跟着彭氏等人去了后面的花园,一时间房中只剩下苏兰心和两个丫头。
“姑娘怎么不去看景?又不是咱们自己不懂事乱走,是国公府的人盛情邀请的,还有专门的管事嬷嬷领路,您没看四姑娘都过去了吗?您就跟着走一走,也无妨的。”
“我倒不是顾忌什么,只是懒得去。”苏兰心坐在榻上,用手轻轻捶着腿,笑着道:“坐了这么久的船,下来了不说好好儿歇一歇,明明一个个走路都摇摆踉跄着,还非要去看园子,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说完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架藤萝,喃喃道:“等太阳下去了,我就去藤萝架下坐着,想必滋味一定极美。回了京城,咱们也在院里种这么一架子藤萝,无论春夏秋冬,坐着肯定特别带劲儿。”
落花笑道:“若是种藤萝,那就不如种紫藤,养上几年就茂盛了,到时候紫藤花垂下来,累累坠坠的,风一吹轻轻晃动着,才漂亮呢。”
“没错没错,咱们府里的杨妈妈最会种花,到时候让她来咱们院子种几架紫藤,再安排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夏日里也可以请姨娘过来纳凉休憩。”
月姨娘跟着彭氏去了,这种时候她自然要服侍对方,张姨娘和苏增寿夫妻以及荷香却没有过来,梁氏生了一个女儿,如今还没过百日,张姨娘和荷香留下来照顾她,也照应着府里。因为有苏天成和裘夫人在家,却也不怕梁氏闹幺蛾子。
几个人说着话,眼看那太阳下去了,去逛园子的人还没回来,苏兰心便来到院中藤萝架下坐了,拿着一本书看,很快便入了神。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处处奇诡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个声音在身旁道:“姑娘怎么坐在这风地里?也不说披一件斗篷,万一着了凉,不是玩的。”
苏兰心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就见身旁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当真是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就是身材有点高,不似南方女子那般娇小玲珑,想来应该不是本地人。
苏兰心迟疑道:“这位姐姐……”
不等说完,那女子便微微一笑道:“我是世子爷身旁伺候的丫头,姑娘叫我烟云便是。我们世子爷先前与六皇子书信往来时,知道姑娘的事迹,所以听说姑娘住在这里,便打发我过来看看。若姑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和我说,我去让她们改了。”
苏兰心连忙施礼道:“原来是烟云姐姐。”虽然对方是个奴婢,可世子身边的大丫头,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礼数周到一点儿没错。
烟云连忙还礼,一面笑道:“姑娘可折杀奴婢了。这会儿太阳下山,有凉气,您还是进屋吧。”
苏兰心笑道:‘我倒不觉着凉,这气候正好呢。“
烟云笑道:“难怪姑娘会这样说,你是从京城来的,自然觉着南方暖和,我们到了这会儿,就觉着凉了。”
苏兰心笑道:“既如此,那我还是从善如流吧,多谢姐姐,这院子当真好得很,我十分喜欢。”
烟云笑道:“这样就好。你们是六皇子的客人,自然也是国公府的贵客,世子吩咐了,请姑娘万万不要拘谨,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
“姐姐请代我谢过世子。”苏兰心连忙道谢,烟云便笑道:“我该回去了,我们世子大概也快回来了,他最不耐烦那些应酬往来,今日完全就是因为六皇子,不然的话万万不会去应付那些官员勋贵。”
苏兰心笑道:“世子和六皇子感情倒是很好。”
烟云点头道:“是啊,世子从前是在宫里长大的,直到十岁后才回府。”说完便告辞离开,这里落花就笑道:“姑娘,真是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人这么热情,奴婢原来还怕人家瞧不起咱们呢。”
苏兰心却疑惑道:“我也觉着奇怪,论理国公府不该这样热情啊,莫说咱们只是个商贾之家,就是方家,在他们眼里也不算什么吧?还有,这个烟云,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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