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那个哑巴啊,是个可怜人……”
姚进看着眼前满眼茫然?无措的哑巴,感到十分头疼,这次修理师傅竟然?不收钱了,改让他帮忙给这个哑巴找个活干。
哑巴是个弃婴,被无妻无子的鳏夫捡到抚养长大,鳏夫是打铁的,也教会了哑巴怎么打铁。养父在哑巴十几岁的时候去世,哑巴就继承了家里的打铁铺子。
养父去世之后,哑巴捡到一个同?样被遗弃的女婴,哑巴把对方当妹妹一样养大。可是前些年钢元帅升帐,哑巴家的小?小?打铁铺开不下去,连吃饭的家伙什都被收走了。
哑巴一家又没有田地,也没有工作,为了养活自己和妹妹,哑巴只能?到处打零工,他有一身蛮力,但是没有文化,总被人欺负克扣工资。
这一年来,哑巴家越来越困难,哑巴自己瘦的跟干柴一样,妹妹也饿得营养不良。所?以当赖学找上门的时候,哑巴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运气不好,被人抓住,哑巴已?经?认命了,只要妹妹过得好,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是,那家人不是说要送他去警察局吗?
怎么又把他送到农场来了,哑巴认识这里,当初他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来农场的地里找那些没刨干净的红薯丝,拿回去放锅里蒸一蒸就是一顿了。
姚进已?经?找人查过哑巴的底细了,是个可怜人,叹了一口气,“有人要我帮你,以后你就留在农场,帮忙看农具的仓库吧,暂时只是临时工,后面干的好的话?,有可能?会变成正式工。后面我看可不可以给你申请一间宿舍,让你妹妹一起住过来,上学的事你也不用操心?,钱我先借给你,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学校就在农场附近,算是我们农场的职工学校,到时候我带你妹妹去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人会欺负她,你就放心?在农场里干吧。”
哑巴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打手势,看得姚进眼花缭乱,不耐烦地摆手,“哎呀,我看不懂啦,知道你很感激我,不用谢了。以后别干这种蠢事了,赖学本来就是穷鬼,你还指望他送你你妹妹上学,别傻了,幸亏你遇到了好人,还遇见了我,不然?早就被人算计得底裤都不剩了。”
哑巴眼睛里泪水在打滚,说不出话?的嘴唇在颤抖,他定定地看着姚进,似乎要把他那张脸刻在心?底。
忽然?,扑通一声,哑巴膝盖狠狠砸在地上,头也磕在泥面。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在地面激起了一小?片尘土。
“喂,你干嘛?”姚进被哑巴突然?下跪给他磕头的动作吓了一跳。
“草,你快起来,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要是告到我家老?头子那里,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不想给恩人添麻烦,哑巴站了起来,习惯性地跟人打手语。
姚进把手掌竖起,挡在身前,“得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情?,以后好好工作就是了。我先带你四处逛逛吧。”
都他妈给他磕头了,他还能?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说完,姚进先一步转身离开。
望着姚进的背影,哑巴连忙跟了上去,阳光照在他身上,落在哑巴眼底,只觉得对方闪闪发光,像是菩萨一样。
没有文化的哑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是他觉得对方对他来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给了他和妹妹新生。
还有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的恩人,哑巴活了那么久,除了养父之外,第一次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善意。
他由衷的希望,愿帮助了他和妹妹的好心?人,一生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在清河村的孟晚秋,听裴行之讲完了哑巴最后的去处,心?里觉得软软的,她捧住了裴行之的脸,眼底柔情?似水:
“我为你感到骄傲!”
要是上辈子,她也能?遇到像裴行之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裴行之嘴角上扬, 用好的那只手揽住孟晚秋的腰,将人拉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
原本裴行之是坐着, 孟晚秋蹲在?地上给他换药重新包扎, 这下就变成了孟晚秋跨坐在裴行之腿上,两人面面相视,孟晚秋低头, 裴行之抬头,眼底是酝酿好的浓情蜜意。
气氛越来越暧昧, 四周冒出了无形的粉红泡泡,孟晚秋的手放在裴行之的脸上, 看着他浓密英气的眉,深邃柔情的凤眸,高挺的鼻梁, 嘴唇绯色,看起来格外性感。
白皙纤长的柔荑在裴行之的唇上按压抚摸,从唇角到中间性感的唇珠。
“你怎么那?么好看啊, 怪不得村里的姑娘都喜欢看你。”从孟晚秋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质问, 又像是回答自?己。
裴行之眸色暗了下来,放在?孟晚秋腰间的手渐渐收紧, 声音有些哑了,“不给他们看, 就给你看。”
说完, 埋头到孟晚秋颈间, 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她身上温热独特的气息, 喉结上下滚动,红晕从耳根一直漫延至锁骨下。
“没关系,他们想看就看吧,反正人已经是我的了。”
孟晚秋大方的很,每个人都有欣赏美色的权利,只要别碰她的人,看几眼也?不会少?块肉。
裴行之眉宇微蹙,不高兴地咬了孟晚秋的颈肉。
为什么对他没有占有欲,他完全受不了其他男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也?不喜欢她的注意力落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每每有类似情况,裴行之的心就酸涩无比,跟喝了几缸陈醋一样。
“嘶——,轻点,你属狗的吗?”
孟晚秋想要推开裴行之,被他结实的手臂禁锢住。因为不想碰到他受伤的手,就没敢多?挣扎。
裴行之咬了之后,又心疼地舔了舔,吻了吻。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敏感的颈间传至全身,孟晚秋不自?在?地扭动,却碰到了某处,身体瞬间僵住,不敢在?动弹。
裴行之似痛非痛的嗯了一声。
清冷的嗓音多?了分沙哑,显得更加性感了,声音夹杂温热的气息传进孟晚秋敏感的耳朵,让她瞬间软了身子?,重量压在?裴行之的身上。
裴行之心念一动,手臂用力,竟是单手抱起了孟晚秋。
孟晚秋惊呼一声,连忙抱住裴行之的脖子?。
嘎吱——
房门?被踢开,紧接又是嘎吱一声,门?被紧紧关上。
暮色四合,天空披上了一层暗紫色的薄纱,被大山笼罩的清河村飘起了袅袅炊烟,一栋栋农家小?院亮起了昏黄的光影。
厨房里,裴行之和孟晚秋各在?一边,各忙各的,没有说话,气氛却很温馨。
因为这几天忙着秋收,身心都很疲惫,所以孟晚秋打算做顿好的,好好给家人补一补。
孟晚秋备菜的时?候,裴行之就淘米下锅,孟晚秋炒菜的时?候,他就坐在?灶台看火。
不需要看火的时?间,裴行之目光也?放在?孟晚秋身上,一刻也?不离开。
起初,孟晚秋还?有点不自?在?,但久了也?习以为常。觉得现?在?的裴行之跟刚结婚那?阵子?的他相差太?大了,那?时?裴行之不爱说话,还?喜欢时?不时?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以为她看不出来,孟晚秋都懒得揭穿他。
不过,孟晚秋也?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一开始她只把裴行之当个工具人,相敬如宾的过日子?。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感受到裴行之对她越来越好,孟晚秋无视不了他的心意。她不怕人对她坏,就怕人对她好,裴行之的这种好,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悄打开了孟晚秋的心房。
悄无声息地攻城略地,等孟晚秋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把人放进了心里,成了家人之外?的例外?。
主菜是前几天在?藕地理抓到的大甲鱼,炖了清炖野生甲鱼汤,青椒炒腊肉,清炒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干炒四季豆,还?有一道凉拌折耳根。
这道菜孟家人很喜欢吃,酸辣椒跟切段的折耳根拌在?一起,酸辣椒的酸咸味配着折耳根特殊的香味,单是闻着就已经十?分开胃,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
不过这仅限于孟家人,对于北方人的裴行之,这道菜是他绝对不会碰的东西。
孟晚秋坏心眼的夹了一筷子?喂到裴行之嘴边。
裴行之皱眉,露出了抵触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张开了嘴,等着迎接那?古怪的味道。
可孟晚秋却突然收回了筷子?,放到了自?己嘴里。
“嗯嗯,好吃。明?明?就是香的,怎么会有鱼腥味呢,真是不懂得欣赏。”
知?道裴行之不习惯这个味道,孟晚秋并没有逼他吃,只是逗他一下,看到他那?张平时?冷淡的脸上露出害怕抵触的表情,她心情就很好。
裴行之愣了一下,扬起嘴角笑着解释:“我不习惯这个味道。”
裴行之跟其他人说话时?,脸是温和的,声音是清冷的,眼底却是淡漠的。
而跟孟晚秋说话时?,尽管声音清冷,但还?是能感受到不同。因为他在?意孟晚秋,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带着浓浓的情意。
时?刻让孟晚秋感受到自?己是特别的,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看着孟晚秋吃的津津有味,接连夹了第二口、第三口后,裴行之忍不住皱眉,眼底有抗拒和难受,仿佛孟晚秋吃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孟晚秋翻了个白眼,傲娇地转过身,不吃折耳根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孟晚秋做的每个菜的分量都很大,家里人多?又干了重活,每个人的饭量都不小?。
等到天彻底暗下里,家里人才陆陆续续地回来,洗手洗脸后就上桌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还?是习惯边吃边聊,说了今年秋收粮食的产量。吃完后又烧水泡澡,这一天天累得,不泡个热水澡,身体里的那?股疲意就散不了。
等一切搞好后,大家打着哈气回去睡觉,煤油灯的光线一间房一间房的暗下来。
堂屋左边的房间,正是孟父孟母的房间。
窗外?明?亮的月光照进来,房间里的陈设隐隐约约,孟爱国仰躺着,手放在?脑海,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房顶,难以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爱国叹了下气,翻身侧卧着。
“你这几天怎么了,整夜整夜叹气。”
耳边突然响起李兰香的声音,孟爱国一怔,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吵到你了?”
李兰香靠在?枕头上,手放到被子?外?边,“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想什么,几个晚上了。”
自?从闺女好了之后,李兰香就再没见过孟爱国失眠的时?候,哪天不是上一秒才躺上床,下一秒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这几天那?么反常,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叹气,心里不是有事就怪了。
孟爱国听完,沉默了一下,想到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干脆就说了出来,“你说,国家让那?么城里娃娃跑到农村来是为了什么。”
李兰香一怔,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去镇上开过很多?次会,并不是一点都不懂政治,“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城里养不起这些年轻人了呗。”
李兰香这话糙理不糙,如今城里就是养不起这些年轻人。
现?在?这社会情况,像裴行之这样的年轻人,没有了高考升不了学,社会没有那?么多?岗位就不了业。
这些知?识青年全国数量那?么多?,加起来是一个庞大可怕的数字,那?么大群人就这样待在?城里,可不就是养不起嘛。
李兰香话没有说明?,但是孟爱国都懂。以前他不在?意这些事,可发现?裴行之展露的才华之后,孟爱国就开始在?意、思考这些事情了。
作为父母,他开始思考自?己孩子?们的未来在?哪?
行之有这样的能力,却只能困在?农村,无法施展才华。因为他的成分不行,以后也?不可能被推荐上大学,如果没有其他手段,或者政策始终没有改变的话,那?么他只能当一辈子?种地的庄稼汉,任由一身才华被埋没。
这几日裴行之修理收割机的时?候,孟爱国一直在?给裴行之打下手,他看见修理机械时?的裴行之眼里是有光的。
他很喜欢这些东西。
裴行之跟孟晚秋结了婚,孟爱国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清楚地知?道,平日里裴行之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除了家人,几乎没有他在?意的人和事。
如今在?机械方面,孟爱国头一次在?裴行之身上感受到了喜欢和热情,修理过程中裴行之是全神贯注的,甚至修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的裴行之,孟爱国在?其他时?候从未见过。
那?一刻,孟爱国就开始想,难道真的让裴行之这个孩子?在?农村待一辈子?吗?
整天过着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睁眼闭眼都是他不感兴趣的事,难道就让这样的生活,一步步磨灭他的才华。
孟爱国知?道裴行之的家庭情况,知?道裴行之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失踪,母亲改嫁,祖父母也?相继离世。没人能为裴行之考虑未来,考虑前途,他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自?己摸索着过来的。
所以,孟爱国想,他现?在?也?是裴行之的父亲。作为父亲,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为裴行之谋出路,不能让对方浪费才华,一辈子?困在?农村。
孟爱国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妻子?李兰香。
李兰香听着,也?跟着坐了起来,她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是应该这样,行之是个好孩子?,不能让他白白浪费了天赋。
可上次你去公社开会,老胡不是说有人再针对行之,不可能被推荐上大学,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爱国沉思,随后翻身下床,点燃了煤油灯,坐到了窗边的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埋头开始写了起来。
看孟爱国这番动作,李兰香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能让他写信求助的对象,只能是他那?群天南地北的战友们。
夜色越深,窗外?的月光反而越亮,星星一闪一闪,看来明?天也?是一个艳阳天。
“裴知青在家吗?”
中午, 一家人正吃着饭,门外却响起了一道女声,还是来找裴行之的, 这看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孟延春狐疑地瞅了眼裴行之, “行之,这谁啊?”
裴行之不急不忙地喝了口水,“不知道, 不认识。”
简洁明了的两句话?,没有半点心虚, 这让孟延春放下?心来。
孟晚秋好奇看了裴行之一眼,自?从他跟她结婚之后, 整个清河村,只有知青院那边的人会这么叫裴行之,但听声音又不像张秀清, 于是她跑去开门。
“来了来了,裴知青在家,”一打开门, 看见来人是她,孟晚秋诧异地咦了一声, “怎么是你?”
门外的女人,顶着厚重的齐刘海, 穿着擦得干净的黑皮鞋,眼珠子?四处乱转, 眼神总往门里?看, 正式蛰伏了好几天的白?婷。
白?婷扯着嘴浅笑, 眼底全是得意,见到开门的是总扣她工分的孟晚秋, 嘴角扯得更大了,莫名?有些诡异。
“是孟同?志啊,我是以清河村知青点帮会会长的身份,有事来通知裴知青,他人呢?”
白?婷抬高下?巴,睨了孟晚秋一眼,自?顾自?推开门,准备进去。
“什?么事?”
裴行之恰好从里?面出来,挡住了白?婷,冷冽地从白?婷身上迅速扫过,牵住了孟晚秋的手。
白?婷被裴行之冰冷视线弄得呼吸一窒,人愣了半拍,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底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孟晚秋凑到裴行之耳边,轻声说了白?婷来的目的,蹙着眉问:“帮教会会长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裴行之眼底闪过笑意,捏捏孟晚秋的耳垂,“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待会儿听这个东西解释一下?吧?”
听着裴行之孟晚秋无视她的存在,一口一个东西,白?婷脸瞬间胀得通红,喘着粗气?,嗓子?破音地吼道:“你们胡说什?么,我才不是什?么东西呢?”
裴行之跟孟晚秋一愣,然后孟晚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孟晚秋笑了,裴行之也勾起唇角。
白?婷脑子?一抽,等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她说了什?么,怒瞪着眼前?可恶的一男一女,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哼,果然是官僚主义地头蛇的女儿,和you派坏分子?的儿子?,就是那么没规矩。
白?婷决定现在不跟这两人一般见识,等到下?午开帮教会的时候,她一定要?把裴行之这个右pai子?弟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让革委会地领导们处罚他们。
想到这里?,白?婷脸色缓和下?来,理智回笼,快刀斩乱麻,“前?几天公社领导来到了知青院,说要?成立一个再教育小组,对?下?放知青进行教育和管理,特别是那些家庭成分不好的知青,比如孙雅婷,再比如你。”
白?婷得意地看裴行之一眼,接着继续说:“而帮教会就是由我们这些阶级成分、政治正确,有思?想有信仰的知识青年组成,帮助你们在灵魂深处闹革命,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白?婷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一定能让裴行之畏惧、害怕,可裴行之不仅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竟然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
白?婷瞪大了眼睛,眼球像两个铜铃,激动?得都快凸了出来,伸出手指着裴行之,“你你你,你果然没救了。”
她那么激昂慷慨、振奋人心的一番话?,竟然没有引起裴行之的一点波动?,果然是深受有毒思?想教育的you派子?弟。
见白?婷用手指着裴行之,孟晚秋眼神一冷,抬手狠狠打下?白?婷指人的手。
“啪”地一声响起。
白?婷尖叫了一声,捂着红肿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晚秋,颤抖着声音,“你,你竟然敢打我?”
孟晚秋上前?一步,将裴行之拉到身后,厉声呵斥:“打你怎么了,没长嘴啊,再让我看见你用手指我男人,下?次我打的就是你的脸。”
白?婷被孟晚秋眼底寒意,吓得后退了一步,“我可是革命干部的女儿,彻彻底底的红五类。”
孟晚秋又上前?一步,凑到白?婷跟前?,她可不怕这个白?婷,“革命干部的女儿,呵,我爹是革命军人,我爷爷还是贫农,往上数九代都是根正苗红,我比你红多了,打你怎么样?”
看到孟晚秋气?势汹汹的凶悍样,跟个护崽的母老虎一样,裴行之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露出了宠溺的笑。
他被他的晚晚护在身后诶,真是新奇又感动?的体验。
白?婷补补后退,孟晚秋步步紧逼。
正当白?婷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孟爱国的声音救了她。
“小晚,干什?么呢?”
原来是两人一直没回去,孟爱国出来查看情况,一出来就看见自?家姑娘把知青院女知青挤在角落,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连忙叫住了她。
看见孟爱国出来,白?婷迅速跑到他身后,“支书,快管管你女儿,她要?打我。”
孟爱国挑眉,往旁边挪了一步,把白?婷暴露出来。
孟晚秋噗嗤一笑。
白?婷脸色一僵。
妈的,差点忘了他们是一伙儿的。
孟爱国瞥了一眼闺女,转头问白?婷,“你来有什?么事?”
白?婷迅速把事情说了一遍,还把被孟晚秋打红肿的手给孟爱国看,要?他给个说法。
听完,孟爱国蹙眉,“公社前?几天来人了,你怎么不来通知我,都过了几天了才记得来喊人。”
说着说着,孟爱国脸就冷了下?来,“白?婷同?志,请你弄清楚,你现在是清河村的知青,我才是你们的第一上级。公社来人你应该及时通知我,或者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而像现在这样擅做主张,不仅没有告知,还越级通知其他知青,典型的越级行政,没有集体意识,一点规矩都不懂,这就是你从m主席语录上学?到的东西?”
白?婷脸色惨白?,一知道公社的消息,她就满心以为有机会报仇了,压根没想到要?通知孟爱国。
甚至为了想到万全之策,狠狠地惩罚孙雅婷他们,她还仔细思?考了几天,连知青院的其他人都没有告诉。
平时白?婷向来以红五类的身份自?豪吹嘘,天天把m主席语录挂在嘴边,如今被孟爱国扣上这样的帽子?,瞬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婷同?志,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就是这样学?习语录的?”
孟爱国突然出声,语气?很大很严厉。
孟晚秋正仔细检查裴行之受伤的手,耳边突然响起她爹的凶声,整个人吓得抖了一下?,黑瞳骤然放大,手跟着捏紧。
裴行之先是捏捏孟晚秋的耳垂,然后温热的大手抚摸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柔声安慰:“摸摸毛,吓不着。”
孟晚秋又囧又甜蜜,怪嗔了裴行之一眼,她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什?么摸摸毛。
真是的,太腻歪了。
沉思?的白?婷也回过神来,脑子?飞速转动?,“是,是我不好,支书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天忙着秋收,我给搞忘记了,知道今天才想起来,对?不起支书,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完,赶紧给孟爱国鞠躬认错,刘海挡着了垂下?的眼眸里?,闪烁着的全是记恨。
孟爱国什?么人,白?婷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住他,不过他不打算再追究,现在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个帮教会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裴行之有影响。
“行了,下?次注意。既然你已经是这个帮教会的会长,就把你的安排告诉裴行之吧?”
白?婷起身,转身对?裴行之笑道:“帮教会一个月开四次,今天下?午裴知青记得来知青院,开第一次帮教会。同?时,因为裴知青跟孙雅婷同?志被县革委会列为重点帮教对?象,所以每个月还要?上交一份思?想报告。”
等白?婷走后,孟晚秋跟孟爱国双双皱眉,担心地看着裴行之。
而裴行之却淡淡一笑,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每个月写一份思?想报告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早在他的身世暴露之后,裴行之就已经料到这一天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思?想报告的内容,你有数吗?”
孟爱国背着手进门,扭头看裴行之。
裴行之点头,“放心吧爸,我心里?有数。”
他并?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人,也没有什?么坚定不移的信仰,他只相信自?己。如今结了婚有了在意的家人,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让他们担心。
孟晚秋不太懂这个东西,但是大致猜到裴行之以后可能不会那么自?由了,知青院也好,公社也好,都会有人盯着他。
一旦裴行之被他们抓到不好的点,就会被他们拿捏。所以,从今往后,裴行之跟孙哥合作的那生?意,怕是不能再干了。
想到这,孟晚秋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她不想裴行之被约束,受到知青院那些人的钳制。
要?是,要?是那些人都悄无声息的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顾虑了。
一时间,孟晚秋脑中闪过前?世那些阴暗的手段,心里?慢慢理起了计划。
突然,手上一紧,孟晚秋惊愕地看过去,眼底的狠意被裴行之清楚地看见。
他心猛然一震,想到她身上那些秘密,裴行之不禁握紧孟晚秋的手,对?她轻微摇了摇头。
孟晚秋心中狠意散去,想的上次她对?裴行之的保证,不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做什?么事之前?,一定提前?告诉他。
低头咬唇,孟晚秋回握回去,两人是十指交缠,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两颗跳动?的心脏,随着温度的平衡,频率渐渐趋于一致。
“这白?婷明显就是故意想找你麻烦,看来是上次她记恨上了我,又怪小晚经常扣她工分,才记恨了我们家。如今一得了势,奈何?不了我们,却是想整治行之,让我们难受,好让她能出气?。”
坐到凳子?上,孟爱国跟裴行之解释缘由,语气?有些歉意。
裴行之不在意地摇头,宽慰孟爱国,“爸,你别那么想,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孟晚秋端来了几杯茶,闻着悠然升起的茶雾,几人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这白?婷就是典型的教条主义小人,欺软怕硬,可就是这样的小人才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给你定一堆莫名?其妙的罪名?。行之啊,你跟孙磊的那活计,以后恐怕不能再干了?”
孙磊就是孙哥。
孟爱国端起茶杯,先是评价了白?婷这个人,接着提醒裴行之。
裴行之了然地点头,“放心吧,以后我不干了,改天就让孙哥去把那件小仓库退掉。”
裴行之说的云淡风轻,孟爱国心中却越发不好受,沉吟了片刻,起身拍了拍裴行之的肩膀。
然后走进了房间,打开了抽屉,又取出纸和笔,埋头写起了信。
裴行之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水,看向旁边的孟晚秋,“记住你跟我保证的,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刚才孟晚秋身上散发出那种阴森的杀意,让裴行之感到陌生?害怕之余又心惊不已。
当然不是害怕孟晚秋本人,而是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想到上一次孟晚秋孤身跟两个带刀歹徒搏斗,当时裴行之知道的时候,心脏都差点停止了。
所以察觉到孟晚秋有一点犯险意向,裴行之都是三令五申地禁止,提醒孟晚秋遵守约定。
孟晚秋撇嘴,不情不愿地回答:“知道,放心,不会干的。”
裴行之陡然放下?茶杯,握紧孟晚秋的手腕,凑到孟晚秋面前?,低声说:“你果然这么想过!”
孟晚秋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但看见裴行之眼底的恐慌和担忧,心骤然一软,力道卸了下?来,嘟囔道:“我就是想一想,又没干。”
“想都不能想!”裴行之咬牙,低声警告孟晚秋。
“忘记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了,凡事别那么自?大,以为会那点功夫就无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