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忍痛:“对。我超刻苦的,一定是今夜没有修炼,我才睡不着。我是如此地热爱修炼。”
南鸢听到抽泣声。
南鸢:“……”
南鸢从?床上爬起。
眼?上蒙着布,她看不到缇婴,她有些想摘布条,但是犹豫一下,南鸢仍然没有摘。
南鸢只是困惑:“你在哭吗?”
——哭什么??
哭自己修炼得不够?
缇婴在掉小珍珠。
她生气自己的状态。
越生气,越是掉珍珠。
但是她才不认输。
缇婴冷冰冰道?:“没有!修炼使我快乐,我爱修炼!”
擦掉眼?泪,勤快的缇婴盘腿而?坐,回忆今日课堂上长?老?教的法术,开始修炼。
同屋的南鸢:“……”
她被卷到了。
她也默默爬起来,跟着一同修炼。
这?一夜。
至少有四?人,彻夜修炼,刻苦得不行。
江雪禾次日,在房中翻捡缇婴的话本,耐心分类。
他同时坐在桌边,补充自己的“缇婴养育手册”。
经历一夜冥想,江雪禾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师兄了。
就在他琢磨如何养师妹才能不养歪时,坐在窗边的他,收到了一纸鹤。
他疑惑:自己还没把?信给师父送出去,师父就来信了?
玉京门禁闭这?么?严,师父和自己传信,不怕被发现?
江雪禾检查了一下信没有被动过,才拆开。
拆开后,他便很久无言。
信原来不是师父林青阳送来的。
写信的人,叫白鹿野。
白鹿野是他没有见过面?的二师弟。
这?个二师弟写信给他,字迹龙飞凤舞,极为抽像。
一笔乱字中,江雪禾勉强辨认出关键几个字:
师兄,我已经到了,就在玉京门山下。
师兄稍等?,我很快拜师上山,来照顾小师妹。
师兄放心,我与师妹格外亲,师妹不会排斥我。
师父说师兄有事在身?,不能与我们长?期相处。我既来了,师兄若有在忙的事,可以放心离开了。
江雪禾看着自己的“缇婴养育手册”,失言之下,不知所措。
一滴墨落在泛黄的符纸上。
他才想着别离。
没想到别离如此快。
清晨起来, 缇婴又坐在床上,解了一会儿前师父给的信的符咒。
她每日闲得无聊时解一点,数日?下来, 整封信零零散散, 已经被她解开了许多?字。
不过因为她解得太随意,看?到哪个地方就解哪个地方, 以至于即使如今,缇婴把?信解开了很多?字,仍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信。
只看?出“师兄”“千山”“小婴”之类的字。
缇婴自顾自拼出一句话:嗯,师兄疼爱小婴。
必然是这样的。
其他的……等她有空再继续解吧。
她打着哈欠爬起床,发现南鸢已经离开了。
缇婴趴在床上翻看?自己的玉牒, 看?今日?自己要与?谁比试。
她在弟子的比试名册上翻看?,很快惊喜地发现今日?没有自己的比试哎。
好轻松。
轻松下来, 又有点无聊。
缇婴不是什么懒惰的孩子,但也绝对?称不上勤奋刻苦。她按部?就班地认真修炼, 昨夜的熬夜, 已经让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她是万万不可能今日?继续压榨自己的极限,继续修炼的。
玩点什么好呢?
翻看?弟子比试名册的缇婴,托着腮, 忽然目光凝住:她在上午的一场比试中, 看?到了江雪禾的名字。
他对?阵的,是一个缇婴没记住名字的师兄。
缇婴看?到江雪禾的名字,心稍微停顿了一下, 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她想到了昨夜藏书阁的事。
想到师兄在水里抱着自己……
那?时的场景和师兄的回避,有点儿她尚不明白的古怪。
想来有点儿、有点儿……让她想立刻见到师兄。
缇婴趴在床上, 默默地想一会儿:往常总是师兄在比试堂等她出来的,她还从未看?过师兄的比试。
昨夜沈行川沈长老总是问师兄问题, 这让缇婴很在意。让缇婴很在乎江雪禾——他是不是被沈长老相中的弟子呢?
缇婴一路以来的努力?,难道?会败给师兄吗?
难道?师兄一路和自己在一起修炼,最后会从自己身上捡便?宜?
怎么能是师兄!
缇婴因为未知的幻想,而将自己弄得快要气炸。她再没有心情想玩什么了,她气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便?要去看?师兄比试,找师兄算账——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比试堂今日?是很热闹的。
缇婴一过去,便?在半空中的放大的“天?目通”阵屏上,看?到了江雪禾的身影。
江雪禾的比试很简单,与?一名弟子斗法。缇婴到来时,一眼看?到了戴着风帽的少年衣袂翩扬、沉着应对?对?方攻势。
许多?弟子都在下方围观,人数不少。
缇婴还从未见过比试能被外人看?到的现象。
她不禁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懒洋洋的少年声音解释:“江师兄对?面的那?个弟子,把?身上所有功法都换了功德,从门中换到了一个只能用一次的法器。这个法器,可以与?‘天?目通’相融。那?个弟子想要外人看?到里面的比试,祭炼法器就好。
“这几日?,这么做的弟子,为数不少。”
缇婴扭头,看?到一个圆脸少年倚着墙,冲着她笑。
缇婴:……这个人有点眼熟。
她如今很好奇,便?乖乖地顺着少年的话问:“干嘛要让里面的比试,被外面人看?到啊?”
玉京门好像一向不太喜欢弟子之间?知道?彼此根底的。
比如他们测灵根不让别?人知道?,“天?目通”的比试不对?所有人公开……玉京门似乎忌讳一切窥探。
圆脸少年,笑嘻嘻:“想搏名嘛。一个个都拚死拚活,才进内门,就琢磨着和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打理好关系,好赢得名声。”
缇婴懂了:“为了拜师嘛。原来师父真的会看?啊。”
一道?女声在后咬牙:“不止如此,主要是为了成为魁首,成为弟子首席。”
缇婴不用回头,就能听出是花时来了。
好奇怪。
这个师姐总是追着她跑。
太爱她了吧?
圆脸少年嗤笑:“刚入门没多?久的内门弟子,就想搏名,争弟子首席,还是拿江雪禾开刀……”
他声音低下,似笑非笑地盯着江雪禾,喃喃自语:“争得过吗?”
那?可是夜杀啊。
真亮出名字,世人闻风丧胆,谁敢与?夜杀争?
不过夜杀如今隐姓埋名,扮猪吃虎,整日?还在扮演一个连御风术都学不会的废物……
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小丫头。
缇婴忽然感觉到杀气。
她抬头,看?眼圆脸少年。
少年冲她露齿一笑,笑容灿烂。
缇婴眨眨眼,开始盯着少年的脸,回想起来。
同一时间?,缇婴听到花时有些向往的声音:“每一届的弟子,都会参与?一个‘猎魔’的比斗。胜者自然得到无数好处资源。四大门派之间?,一直是轮流办这个盛会的。这一届轮到了巫神宫,据说?,他们出的奖励,是他们门派至宝‘忘生镜’。他们会将‘忘生镜’借出去一年,供胜者修炼用。”
缇婴举手:“我师兄说?了,世间?没有魔。猎什么魔啊?”
花时瞪她:“只是一种比试名号罢了。其实要杀的是秽鬼。再说?,这比试是从千年前就流传下来的,那?时候可是有魔的。
“巫神宫的功法你们应该知道?吧?和天?命有关。这个忘生镜就有这种作用,可以预测天?命。这种预测,在我等修士行走天?地、趋利避害间?,必然助力?很大。
“大家都想要这镜子。
“而这镜子,只会给胜者。据我所知,每一届的比试,四大门派都是派首席弟子带着其他弟子一同参与?的。那?‘忘生镜’,最后很大可能落到首席弟子手中。而退一万步,就算你不稀罕‘忘生镜’,成为弟子首席……那?也是十分风光的事啊。”
花时说?起这些,滔滔不绝。
她仰着头,看?阵屏上的江雪禾。
风帽少年不紧不慢,应对?得似乎很困难。可按照花时遍观江雪禾比试的经验看?……
花时全神贯注:此人依然是她争首席的最大敌人!
圆脸少年弯眸:“花师姐一看?就想争首席。”
花时冷笑:“但我靠真才实学。我打赢你们所有人就够了,我不需要搏名——你们服气我的拳头就行了,谁在乎你们的看?法?”
她这话自大,带着大小姐特有的骄矜和目下无尘,周遭许多?弟子都悄悄看?来,指指点点。
花时抱胸,冷冷地一个个瞪回去。
人太多?了。
瞪得她手忙脚乱。
缇婴:“啊。”
花时目中微亮,看?向缇婴:“你懂我,是不是?”
缇婴看?的却是那?个圆脸少年。
她兴奋叫嚷:“我想起你叫什么名字了!”
圆脸少年和花时齐齐愣住。
缇婴指着少年:“你叫张大脚!”
她记得少年名字听着好像什么耕地,什么走路……
圆脸少年脸黑。
花时嘴角直抽。
圆脸少年咬牙切齿,笑容更加灿烂:“小婴小师妹,我叫‘黎步’。黎步黎步黎步!你说?的有一个字是对?的么!”
缇婴:“对?不起。”
她认错态度这般好,让黎步的火气卡在喉咙中发不出来。
黎步深吸气:冷静,冷静。江雪禾给我下了咒,我此时杀不了缇婴。有利于我的机会正在到来,身为夜狼,岂能连杀人的耐心都没有?
黎步便?冲她再露一笑。
而旁边花时,犹犹豫豫问缇婴:“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缇婴莫名其妙看?她:“花时呀。”
花时惊喜,感动。
她反省自己的行为:小师妹这么爱自己,自己天?天?骂她,是不是有点凶了……
缇婴没在意这两人在想什么,她真正的注意力?,一直仰望着阵屏上与?人斗法的江雪禾。
她心中说?:我是来偷看?师兄功法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可她看?到江雪禾打得漫不经心,被勇猛进攻的对?面弟子不断打断施法,又不禁捏了把?汗。
然而看?着看?着,她又觉得师兄打架时,有种别?人没有的优雅与?淡然。
衣袂飘飞,帷帽漫扬。
江雪禾总是那?样不慌不乱。施法数次被打断,他施法时也依然冷静,丝毫不急躁。风帽屡次被风吹起一角时,缇婴都能看?到少年低垂的眉眼。
雅致,温和,心不在焉。
春风融雪一般。
缇婴看?得目不转睛。
她听到旁人弟子们讨论:“江师弟大约要输了。
“是了,韩师兄很厉害的。”
缇婴扭头:“胡说?,我师兄很厉害的!”
众人看?到她。
大家都认识这个高调的小师妹——没进门前,就杀了酸与?;进门时,就与?花师姐斗法,让众人跟着一起进山门。
大家还知道?,漂亮又高调的小师妹,总是和江雪禾形影不离。
按他们的私下揣测,江雪禾将缇婴看?得这么紧,恐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这世上,自然有些人是见不得江雪禾总在小师妹旁边,挤占他们所有与?小师妹玩耍的机会的。
他们便?道?:“这是跟着你一同进门修炼的家里哥哥吧?你哥哥其实很弱啦,你看?他一直被逼得后退……”
缇婴眼睛往上飘。
果然看?到那?弟子又逼得师兄后退。
但是,师兄飘飘然后退的样子,依然风流好看?。
缇婴心中纳闷。
她确实心急,确实看?不出明堂。
在座所有人,恐怕只有黎步似笑非笑,不当回事,相信江雪禾无论输赢,都有他自己的计划。而缇婴不知道?,缇婴只是见不得他们说?师兄——
缇婴护短:“我和你们打赌!”
众人都赌江雪禾输。
缇婴把?荷包中所有灵石取出来,犹豫一下,她又往怀中塞了一枚,想万一师兄输了,她和师兄还是要一点点灵石吃饭的。
缇婴把?剩下的全部?放到转盘上写着江雪禾名字的那?一边。
花时迟疑半天?,判断不出来,退出观望。
黎步跟在缇婴旁边为江雪禾下了注。
缇婴抬头。
缇婴感动:“李大石……”
黎步笑得咬牙:“黎步!”
缇婴:“我记住了,黎步师兄!”
但是黎步冷笑,不抱希望。
而就在他们在比试堂打赌的时候,上方的比试分出了胜负——
江雪禾将心神,放回到了对?面弟子身上。
对?面弟子很厉害,修炼刻苦,多?次得长老的嘉奖,江雪禾记住了。
他会是小师妹的竞争对?象。
小师妹灵力?不济,想赢旁人,只能在旁的方向用功。而江雪禾试出这个弟子的所有厉害手段,好教给小师妹。
如今,他步步后退,对?方赢面很大,招术终于开始重?复了。
而对?面重?复的第一瞬间?,就倏然发现,风帽吹拂开,那?总是垂着眼的江雪禾,撩起了眼皮。
少年衣襟上沾了尘土与?风霜,还有一些打出来的血渍。但少年眼眸清黑,眸光温润,抬眼望来的这一眼,十分的锋锐。
那?弟子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杀气。
不过杀气只存在一瞬,便?再次消失,宛如从未出现。
韩姓弟子犹疑。
韩姓弟子很快下定决心:定是自己的错觉。
自己用功法换了功德,如今比试堂外面众多?弟子肯定都看?得到自己的比试。而江雪禾会是自己走向首席的第一个投名状。
韩姓弟子畅笑,笑声爽朗:“江师弟,你已经黔驴技穷了。不如认输,我好给你个体面。”
江雪禾温声:“嗯?师兄没有别?的招式了吗?我尚未败啊。”
韩师兄一愣,然后道?:“好,那?就让你试试我最厉害的一招——江师弟试试!”
他气沉丹田,一声虎啸响彻天?地。威猛拳法带着他这数日?修炼的所有见解,向江雪禾打去。
这一击摧金断玉,割山裂地,天?地震动。
而韩师兄袭杀之时,忽然听到耳边一声极轻的声音:“师兄,承让了。”
拳法没有击到人,江雪禾身形倏地消失。韩师兄猛然变招,身后无声袭击已至。
韩师兄闭目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戴着风帽的少年背对?自己而立。
万风吹拂,江涛拍岸。少年长身如玉,只见衣容。
他好像从未出手。
但是韩师兄已败。
比试堂中的弟子们已经看?呆。
缇婴欢呼一声,倏地一下抱住旁边站得笔直、目光幽邃不知在想什么的黎步:“哇,我们赢了!”
她高兴得结巴:“好多?钱……啊不对?,好多?灵石!我们发财了!阿布师兄你好厉害!”
黎步:“……”
他想纠正这根本不在乎自己叫什么的小姑娘,但是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抱住他,软而香的气息毫无防备地扑来。
黎步身子一瞬僵住。
断生道?的人,最忌他人近身。
可是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黎步根本没躲开,他被缇婴抱住了。
她真是个小孩子,欢喜了就要抱,高兴了就笑。她弯起眼睛无忧无虑,她大手一挥,骄傲非常:“我大度,虽然你下的注少,但是我一半灵石都分你啦。”
黎步看?眼她身后小山一样的灵石堆。
黎步:“你是觉得太重?,不想拿吧?”
缇婴支吾。
黎步怒:“你居然真的这么想?!”
缇婴笑吟吟:“好心师兄,你不要生气嘛。”
她似乎觉得他生气,还好心地为他捶肩。
黎步:“……”
旁边弟子们如丧考妣,眼神呆滞。
而江雪禾一出来,便?看?到缇婴和黎步抱在一起笑。
江雪禾声音冷淡:“小婴,过来。”
他道?:“不要与?他在一起。”
缇婴愣住。
她回头看?眼挑起眉的黎步,再看?眼从比试中出来的江雪禾。
她一下子忘记了黎步,眼睛只看?到江雪禾。
她向师兄跑两步,却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来偷看?师兄功法的!
不是来给师兄呐喊助威的。
缇婴:“哼。”
她扭过脸,不朝江雪禾跑过去了。
但是江雪禾向她走来。
他到她面前,缇婴仍然扭着脸,不看?他。
江雪禾风帽下的眼神,染上几分笑。
他俯下身,主动掀开风帽一角,看?着缇婴。
他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缇婴悄悄回头,乌黑的眼睛,与?他垂来的眼眸对?上。
他眼中倒映着她。
掀开风帽一角的少年,手背上的伤痕结痂,颈上的伤痕多?了一道?昨夜被她的猫爪抓出来的。除此之外,他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眼角的伤已经若隐若现了……
缇婴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话本中学来的词:秀色可餐。
江雪禾:“嗯?”
缇婴:“哼!”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哼,他就挑眉,好像想笑了。
但是缇婴黑着脸,他又不好真的笑。
讨厌的师兄便?只是望着她,将她拉得离黎步远一些,温和道?:“小婴,早上好。”
缇婴憋半天?。
她憋出一句:“师兄,早下坏。”
江雪禾怔住。
他那?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的小师妹甩开他的手,一个人跑开了。她跑出比试堂,让江雪禾想与?她说?说?白鹿野的事,都扑了空。
江雪禾慢慢想:“早下坏”是什么独属于小婴的可爱话语啊。
他的小师妹,真是……既可爱,又可爱,还是可爱。
而白鹿野就要来了……
花时在旁:“你笑什么?”
江雪禾敛目,淡然看?一眼将自己重?新藏入幽暗角落里的黎步,再看?一眼始终盯着他不放的花时。
江雪禾礼貌颔首。
他便?要追出去。
但是身后弟子们支支吾吾拦住他:“师兄,你不能走。小师妹从我们这里赢了所有灵石,我们吃不起饭了……”
江雪禾:“……”
他满头问号,不明白缇婴又背着他搞了什么。
但是他向来冷静,只好留下来,处理此事。
在江雪禾被人缠住的时候,缇婴一人去了五峰中的药峰。
这是葛长老治下的山峰。
缇婴在药宗弟子们的带领下,行走在满地药材灵田间?,听这些弟子向她介绍这里的灵药。
带路的弟子:“你要的是所有祛伤的药草是吧?所有的话,加起来要的灵石可不少,不是你这样刚入门的弟子给得起的。”
缇婴骄傲:“我超有钱的。”
她刚赢了一大笔呢。
这弟子耸肩,随意她了——有葛长老那?个周扒皮在,要将药草带出药峰,没有灵石是出不去的。
弟子走掉后,缇婴便?一个人蹲在灵田间?,寻找自己想要的药草。
她对?药草一知半解,但是无妨,玉京门这几日?教的功课中,有简单的辩解药材的方式。
缇婴便?取出书,照本宣科,一边对?著书念,一边摘草。
她身边很快堆了许多?灵草。
缇婴扒开一片很长的草,正想摘最厉害那?个长得很茂盛的一棵,一道?呆板的女声道?:“不要动我的食物。”
缇婴吓一跳。
她本能甩出一道?已经画好的符纸,再嗖一下拔出自己练了好几天?的剑。
她的攻击如击中水流一样,碰到前方便?消失。
一个梳着双髻的鹅黄衣裳的少女,端坐在灵田中,现身了。
缇婴:“……”
少女道?:“我叫月奴。”
缇婴:“谁啊?”
少女似乎困惑。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
但是月奴有应对?之法。
她取出腰牌,递给前方:“我现在的主人,叫沈行川。”
缇婴:“……?”
这个人有点傻。
缇婴小坏蛋,从来不放过欺负傻子的机会。
何况傻子说?她主人叫“沈行川”。
缇婴便?缠着月奴试探,问出来这原来是玉京门的持月剑,和巫神宫的“忘生镜”,是同级别?的灵宝。
但是,巫神宫恐怕不会让自己家的忘生镜长出腿,到处跑吧。
玉京门的持月剑却是仗着有剑灵月奴,而到处跑。
月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瞒人的,反正玉京门的人都知道?:“我是凶剑,可杀秽鬼,但身上会沾染很多?秽息。为了防止我为祸世人,我需要靠灵田里的药草压制。
“你刚才摘的,便?是我今天?的食物。”
缇婴大吃一惊——师兄说?秽鬼无穷亦杀不死,这把?剑却说?她可以杀!
缇婴:“你们剑灵,还要吃饭呢?灵草好吃吗?”
月奴:“我不用吃饭。灵草不好吃。”
月奴说?:“我主人说?,以后我是要做人的。要习惯人间?的习惯。人类都要吃饭,我便?也学着吃。”
缇婴眨眨眼。
她好奇地摘一棵月奴说?的药草,闭目咀嚼。
月奴盯着她。
缇婴:“呕。”
她吐出来。
月奴呆住。
这个小姑娘飞快拿帕子掩住,当做无事发生,还抬头对?她一笑。
月奴有点不知所措。
她移开目光:主人说?,自己不懂的事,不必多?问,记住便?是。
月奴好奇的是:“我认识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缇婴:“你怎么认识我?”
月奴:“主人经常看?你们。”
缇婴瞬间?惊喜。
她梦想的师父,这么在乎自己吗?
日?光下,缇婴和月奴一同坐在灵田中聊天?。
因为月奴是剑灵,这几年跟着沈行川,弟子们并不太敢与?这剑灵多?说?话。尤其是,他们若教坏了剑灵,沈长老会提剑问话,那?实在过于吓人。
然而缇婴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她见到月奴,便?有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亲切,想和对?方在一起。
缇婴弄不明白这种缘故。
她坐在灵田中和月奴聊天?,正欢喜这个傻子不会生气,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缇婴烦恼托腮:“我是为我师兄来摘药的,他身上有伤……可我也不知道?这些药有没有用。”
缇婴:“而且我有点犹豫……”
缇婴烦恼:“说?了你也不懂。”
月奴断章取义:“我懂。”
缇婴:“啊?”
月奴:“你说?的师兄,是江雪禾。”
缇婴:“……”
她呆呆地看?月奴。
月奴掏出一个本子。
月奴按照本子,开始照本宣科:“江雪禾一日?吃什么餐?”
缇婴傻了:“什么?”
月奴:“我与?你交换问题。”
她声音平静,但是抬眼看?来的目光,杀气腾腾。凶煞之气,镇住了缇婴。缇婴到此时才意识到,月奴是凶剑。
缇婴含糊答:“看?他心情?”
月奴便?记:“江雪禾一日?吃‘看?心情’的饭。”
缇婴:“……”
月奴:“江雪禾的特长是什么?”
缇婴怎么知道?。
但她理直气壮:“我不好告诉你吧。”
月奴便?记:“江雪禾的特长不好告诉外人,十分神秘。”
缇婴:“……”
月奴:“江雪禾的缺点是什么?”
缇婴:“我师兄怎么会有缺点!”
月奴便?记:“缇婴‘情人眼里出西施’,认为江雪禾是完美无缺的人。”
缇婴呆住。
她骤然脸爆红,跳起来:“你乱记什么啊!”
她来抢月奴的本子。
月奴不给。
月奴身手何其灵活,完全碾压缇婴。
缇婴在和弟子们的比试中占了几天?便?宜,这会儿被一把?剑压得无力?反抗,当即泪眼汪汪,大受打击。
月奴见她这样,有点犹豫。
月奴:“我不是为我问的,是为我主人问的。”
没想到她这话捅了马蜂窝。
缇婴本来只是故意含泪。
这会儿缇婴真的被气哭了。
缇婴嚎啕哭泣:“我就知道?!沈长老只在乎我师兄,只喜欢我师兄!我讨厌师兄呜呜呜……他不疼我了!”
月奴茫然。
月奴记:“江雪禾把?缇婴惹哭了。”
怎么办呢?
主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去把?江雪禾找来,赔给缇婴吧。
傍晚之时,江雪禾出现在了灵田。
缇婴望天?饮泪。
江雪禾面不改色在旁观看?。
江雪禾正安抚月奴,告诉她不必担心,自己来处理小师妹就好。
江雪禾半晌不理缇婴,只听月奴讲事情经过。
缇婴饮泪便?饮得更加起劲。
她开始哽咽,水润的眼睛一眼又一眼地偷看?江雪禾。
缇婴抽抽搭搭,努力?挤眼泪:“我好可怜……”
月奴:“她怎么了?”
江雪禾慢条斯理:“嗯?怎么了呢?”
缇婴以为他真不知道?。
她好着急,红红的眼圈仰起来,使劲瞪他。
江雪禾的袍袖在她脸庞落下,冰冰凉凉。
他蹲了下来,对?上她雾濛濛的小矫情。
他轻声:
“在招我。
“是不是?”
月奴不解。
星河之下, 江雪禾蹲在地上,查看缇婴。
缇婴懵懵地仰着脸,眼圈润湿, 鼻尖泛红, 眼中滴溜的水,清泠泠的。
这是?一个仗着他人宠爱、肆无忌惮要糖吃的小孩子。
可是?江雪禾想:你怎么?确定我无条件宠爱你呢?
你又?怎么?确定, 我给你的……就是?糖呢?
他自己都生出很?多迷惘,一边说服着自己做好师兄,一边又?觉得,自己不像个好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