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把南宫牧也问得一愣。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反问一句:“那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
芈渡微微一笑,气质高雅地站起身来,顶着一堆毛骨悚然的怪物逼视,施施然走到了看热闹的许安旁边。
许安正看得尽兴,听见身后脚步声便茫然回头:“芈渡姑娘......?”
芈渡爽朗地拍拍他肩膀:“还装啊哥,累不累?”
许安:“什......你等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芈渡就特别熟练地一抬脚,直接给他蹬下了茅草车栏杆。
可怜许安连句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镇魔尊者一脚踹在腰上,直接砸向了尸群怪物群之中。
尸群欢呼雀跃,如同在欢迎一盘绝味的菜肴,蜂拥而上把许安的身影吞没入潮水中。
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她动作太快,南宫牧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许安的名字都来不及喊。
他正想扑上去,忽然被芈渡提着衣领子提了起来,其动作与逮小鸡仔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宫牧这下子也着了急,回头就要质问芈渡:“你疯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想办法啊。”
芈渡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错愕的神情:“让我陪他演了整整两天,我受点利息也无可厚非吧。”
说着,她轻吹声口哨,顺手往下指了指。
只见下方那尸群中央,赫然燃烧起壮丽而阴冷的黑色火焰来。
南宫牧也不明白,火焰为什么能如此阴冷,阴冷得仿佛它是借幽冥的鬼魂来助燃,分明诡异而浸透着可怖气氛,却又美丽得仿佛能灼痛人眼。
那火焰迅速扩散,燃烧在正嘶哑大声吼叫的怪物身上,火势比刚刚那些村民的小打小闹要骇人得多。怪物的皮肉触碰火焰即快速融化,从头到脚,整个身躯仿佛被蜡捏的一般,软趴趴地瘫倒了下去。
它们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嘴巴被融化的皮肉黏住,眼皮不断抖动,很快也粘连在了一起。
蜡像馆即将被焚烧的残次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见血,也没有伤,死相却如此丑陋可怖。
甚至远比单纯的烧伤要可怕得多。
就好像。
就好像这火焰纯粹只是以折磨为乐,而并非追求所谓的血浆四射与杀戮。
南宫牧眼睛睁大,神情看得有些呆楞。他正想着这诡秘奇特的黑色火焰从何而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类似许安,却比许安更盛气凌人,也更带着高傲的意味。
他回头,却看见面前的半空中浮着一位男子。
男子五官立体深邃如同雕塑,一头深色卷曲长发飘扬,眉心点着血红华文,一时竟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之气。一双紫眸锋利好似鹰隼,如今却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衣衫华美,脖颈间缀着大块的猫眼石与翡翠,耀目无比。胸前与大腿处衣物暴露,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大腿根部似乎还刺着特殊的刺青。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竟然与许安,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一张脸亲切清澈而傻冒,一张脸漂亮而充满锋利的侵略感。
容貌虽然相似,气质上却有天壤之别。
也就是这气质上的差异,让南宫牧慑于对方之威,紧紧地闭着嘴巴,再不敢说一个字。
对方倒是先冷笑了一声,漂浮在空中,抱臂死死盯着芈渡。
半晌,他才阴沉地笑着:“镇魔啊镇魔,几年不见,你手段真是比我这个魔族首领还黑几分。”
芈渡闻言则笑着拱了拱手,嘴里仿佛带着刀子,吐出的话是一点求和之意不带。
“玄蝎,这些年你天天跟风临深打架,伪装技术退步也是情有可原——怎么能怪我手段黑呢”
自上次蛊城战役之后,修仙界近半数前辈大能陨落,正值薄弱之际。
各方邪鬼妖媚肆无忌惮,此界秩序摇摇欲坠。
新一代中四位至强至悍的大能便应运而生,于大厦将倾之际镇守四方,平息祸乱。
这是修仙界人人皆知的事。
而这四方大能,分别是镇魔尊者芈渡,长明药圣楚凄然,北境剑尊风临深与南域魔尊玄蝎。
此刻,如果迁野村有修士在此,就会惊讶地发现——
四方大能中,竟有两位身在此处。
许安,不,魔尊玄蝎撇了撇嘴,气势慑人的目光扫过跟在芈渡身后的少年,评价道:“你们蓬莱宗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捡小孩。”
芈渡把南宫牧拢到旁边,反唇相讥:“那也比你们魔域喜欢丢小孩强吧。”
这句话似乎刺到了玄蝎的肺管子,他又很大声地冷笑一声,露出讽刺的目光。
然后,魔尊把眼神挪到了小白龙身上。
“这孽畜近些年被你养得倒好,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玄蝎颇为感兴趣地冲小白龙咧嘴一笑,“真可惜啊,当年若是给了我,我保证把它训练成令修仙界闻风丧胆的魔龙。”
小白龙气得冲他露出满口獠牙:“你才是孽畜!早就跟你们说了,我是血统纯正的妖龙!”
只可惜它现在体型太可爱,凶起来也没人在意。
芈渡蹙眉抱臂,仰头看着天上的魔尊:“你到底过来干嘛的?看起来你们魔域日常事务不多啊,还能把你放出来撒丫子乱跑。”
“干嘛的?”
玄蝎眼底沉沉,笑容里是不加掩饰的恶劣:“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蓬莱宗宗门大比上出了祸乱,短短几天,修仙界便传遍了。
当然,蓬莱宗这边消息封锁得很及时,巫蛊的真相被严严实实地遮蔽住,对外只宣称是宗门内部事宜,这才没有造成修士们的大规模躁动。
可叶醇捂得住天下修士的耳朵,捂不住风临深、玄蝎他们的耳朵。
各宗门的高层都知道,当年蛊城一战只是维持了修仙界暂时的和平。
平定之下,仍有暗流汹涌,不知深浅。
“蛊城一战,损失的不只是你们正道,”玄蝎语速放慢,那双紫色眼睛内有暗色沉淀下来,好似汪洋,“巫蛊一族本是魔修分支,当年却叛逃出南域,引得众魔修不满,间接导致了南域动荡不安——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手刃那些混蛋,坐上这个位置。”
“巫蛊一族罪孽深重,我们南域也在等一个扫清门户的机会。”
芈渡沉默着不再说话,南宫牧则是根本就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荒山上只能听见村民们化成的怪物在凄惨嚎叫,交响乐般此起彼伏,一声连着一声。
它们奋力伸着双手去抓芈渡和南宫牧,有的被黑色火焰炙烤融化成一滩,随即又被其他怪物踩在脚底下,溅起血肉的汁水。
在这惨烈的背景音乐下,芈渡终于受不了了:“你要么把魔焰收了,要么痛痛快快把这些玩意儿全干死,这么嚎着算什么事?”
玄蝎森然露齿一笑:“你们正道就是事多,装什么好人?当年你除妖邪时不见得比我仁慈多少。”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斗得正欢,语气轻松而嫌弃。
但无论是芈渡,还是玄蝎,似乎根本没把这些村民,不,这些怪物的命当作命。
常居于高位的人大概总带着些潜移默化的高傲,和视卑劣罪恶者如尘埃般的冷漠无情。
就连芈渡这种平时看着脑神经就不太正常的家伙,也是如此。
南宫牧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
......是不是只要成为这样的人,就再也不会受欺辱,再也不会被骂“杂种”了。
是不是,只要坐上万人仰望的位置,就再也不用龟缩于此了。
他隐忍地抿了抿唇,似乎暗下了什么决心。
好在两人斗嘴归斗嘴,各自手上都没闲着。
芈渡径直踩着地上的血泊与尸体走向石台,手掌放在了硬邦邦的石头上。
只听“咔吧”一声响,那石台竟活生生被她掰碎了半截。
碎裂的石块哗啦啦掉落在草地上,那石台上满是红光鲜血的裂纹也像熄灭的火焰哪样,慢慢黯淡了下去。
那些怪物尽管已经失去了神智,在黑焰缭绕下痛苦挣扎,见石台熄灭,它们还是本能发出了悲痛愤怒的吼叫声。
芈渡回头冷冷看它们一眼,抬脚把剩下那半截石头也给踹碎了。
“原本就是一群渣滓,死后还被蠢货奉为神明供着,祸害人间,”她望着满地狼藉、依稀可见往日规模宏大的土包坟地,轻声道,“真是苍天无眼。”
她话音刚落,夜空之上就隐隐响了一声雷。
芈渡:“......”
芈渡:“抱歉啊师兄,我不是说你......”
此时的夜空平静无声,就好像刚刚那声雷只是芈渡的幻觉一般。
出于心虚,她左右四下扫视一圈,装作很忙地咳嗽了几声,迅速溜回南宫牧身边了。
估计是嫌弃芈渡太暴力,小白龙早已换了个人靠着。
它盘在南宫牧的头顶,蜷着爪子东张西望,底下的南宫牧几乎是受宠若惊,动都不敢动一下。
芈渡走过去,先撸了一下小白龙,又顺手撸了一下南宫牧的头毛。
少年性情倔强,发丝却像每一个孩子那样柔软顺滑。
只是有些微湿——是被汗水打湿的。
南宫牧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仓皇嚎叫,却躲避不开那可怖黑炎的村民们。怪物挣扎在同类所组成的泥泞众,放声嘶吼、哀嚎、甚至凭着生前本能痛哭流涕。
其中也不乏熟悉的面孔,譬如客栈老板、伙计、还有那曾经趾高气昂的中年人。
村民生前额头的紫黑烟雾越是浓重,变成怪物就越是丑陋狰狞。
同样,越是狰狞的怪物,被黑焰炙烤的痛苦就越重。
魔修都是一群混沌乐子人......虽然这么说可能有刻板印象的嫌疑,但芈渡看到不远处坐在高处乐不可支,就差给那些怪物谱支交响乐的玄蝎,心头只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待到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东方天幕之上隐隐出现了玫瑰般的黎明。
虽然只有几抹浅色调落到眼里,却足以预示白昼的到来。
芈渡知道,既然魔尊在这里,南域想必很快就会过来。
收拾现场的事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她只需要及时离开,不干扰魔修们关起门来的自家事。
于是她站在东方日出的方向,冲玄蝎吹了声口哨。
在满地狼藉与血肉组成的诡异场面之中,口哨声传得很远,几乎传出了荒山。
山脚下,空无一人的村庄静静立着,再也等不到它们的主人。
“你们会处理好,对吧?”芈渡冲玄蝎一摊手。
玄蝎站起身来,紫色眼眸流露出几分不屑与戏谑的神情:“论收拾战斗狼藉,你们这些伪君子可没有我们熟练——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我也不会阻止。”
说着,他低头注视着紧张兮兮的南宫牧,半晌咧嘴笑了一下。
“小朋友,这些天我跟你玩得很开心。”
“不知道镇魔尊者跟没跟你说过,我这个人还是很随性的。既然你让我开心了,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秘密。”
说着,玄蝎故弄玄虚地把手罩在嘴边,冲他眨了一下漂亮的紫眼睛,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这位暴力的阿姨过来,是为了调查他们宗门弟子身中蛊毒的原因,我也是,”他指了指芈渡,笑道,“你还记得那天我为你把过脉吗?你猜,我为什么把脉把了那么久?”
“因为啊,我发现,你体内流着我们魔修的血,淌着与那中蛊弟子相同的蛊。”
“你是魔修的混血,中了蛊却未被夺舍,那些干尸甚至视你为同类从不攻击。无论哪一条,都足够让人好奇和关注。这也就是芈渡三番五次救下你的原因。”
玄蝎紧紧盯着南宫牧近乎颤抖的双眼,满足地做出了最后结论:“你听明白了吗?她救你不是因为什么慈悲,是因为你对她有用。”
“她只是在利用你。”
南宫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回头看向身旁的芈渡。
面对这等锋利到几乎是逼迫的言辞,芈渡却连睫毛都没颤抖一下。
她只是抱着臂冷冷注视着玄蝎,随即嘴唇一翘,夸赞道:“还以为你这条哈士奇没长什么脑子,现在都会挑拨离间了,跟我们正道学了不少东西啊你。”
关注南宫牧最为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原著剧情中的男配角色。
就好像她最开始关注许安,是因为玄蝎所表现出的中二病实在不像装的。
那他吗就是真的。
玄蝎真的是个自认为“我身负使命而来要洗清人间一切罪孽”的中二病乐子人啊!!
想到这里,她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不再去与南宫牧对视,而是一摆手将小白龙招回了肩膀上。
芈渡没跟南宫牧告别。
她只是一转身,理了理简洁的柳编斗笠,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即将迈出第一步时,她身后沉默许久的南宫牧忽然往前踉跄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孩子跪得太干脆,芈渡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只来得及把脑袋再转回来,就听见南宫牧趴在昔日熟悉村民的血肉里,郑重地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他深深地低着头,双膝接触冰冷血污的地面,声音怀揣着最后一丝隐忍与希冀:“芈渡阁下,如果,如果您觉得我对您还有用的话......请带我走吧!”
听了这话,玄蝎气得差点没蹦起来。
“你这孩子脑壳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他指着芈渡,蹙着眉道,“我都说了,她只是在利用你,你上赶着要被人利用是不是?”
南宫牧也真是豁出去了,一闭眼咬着牙道:“是。”
玄蝎:“......”
此时山上忽有风起,远方黎明鱼肚白的细长手指在摘取黑夜遗留的星子。
要不了多久,旭日就会自东方群山之下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芈渡就站在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垂着比夜色更漆黑的眸子,沉静地望着跪倒在地的孩子。
“你要跟我走?”她问,“我是蓬莱宗的尊者,跟了我,你就必然要拜入蓬莱宗修道,再无回转可能。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修仙界这么大,西方药宗长明城,北方剑境雪山,南方魔域魔城,哪里都容得下你,哪里都能任由你大展宏图。”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要跟我走吗?”
南宫牧努力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芈渡,大声说:“是!”
他膝盖连着小腿肌肉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
原著剧情里,南宫牧当然没有拜入蓬莱宗。
剧情是以柳成霜的视角展开的,南宫牧出场时已是四年后。彼时的他作为柳成霜的师弟,一袭深衣容貌阴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唯有一手阵法与毒邪之术用得出神入化。
他于某次剧情点内受柳成霜所救,至此对其产生偏执情感,甚至不惜毒害原著正牌男主、他的师叔风临深。
也正是因为南宫牧的暗算,风临深身中隐毒,没能在妖王突然破阵时保下柳成霜。
在妖王的袭击之下,女主柳成霜重伤倒地,根骨尽断,再也提不了剑。
为了继续修行,柳成霜只得修习了另一种功法——合欢宗的秘术。
秘术让她可以通过双修,通过男女欢爱增进修为,却也彻彻底底杀死了昔日傲骨铮铮的剑修柳成霜。
至此,女主变成了依附于无数优质男性成长的、柔弱美丽的菟丝子。
美丽、温柔、万人迷、日日流连于各类男人掌心之中。
离了男人就会修为大减的、爬不起来的废物。
想到这里,芈渡眼中有暗潮滚滚翻涌,似有怒气,又似好笑。
真是笑话。
一个只能靠男人的废物,怎么撑得起修仙界这一片天?
她几步走到南宫牧眼前,陡然间提起声调,喝道:“站起来。”
少年条件反射似地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芈渡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跟我走。”她言简意赅道。
她身后,白龙的身姿兀然间放大放长,每一鳞片在扩展的黎明之下都倒映出虹光的影子。
它弯下脖颈,龙角舒展,不再拘困于小蛇的形态,优美得像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南宫牧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神色中流露出惊异而惴惴的情绪,简直不敢上前。
他早知晓芈渡并非凡间红尘人。
可没想到,如此卑贱如泥土的他,竟也有一天,能被仙人抚顶,带上蓬莱。
南宫牧身后,玄蝎再度大声冷哼,声音听起来相当阴阳怪气:“我们魔修待遇也好,我们魔修也有漂亮姐姐哥哥,除了龙没有我们什么都有!没眼光!太没眼光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芈渡一边领着南宫牧坐上龙背,一边露出和善的微笑,冲玄蝎比了个中指。
反正那条哈士奇也看不懂她在比什么。
待南宫牧坐稳后,小白龙爪子微松身子一纵,猛然窜上了高空之中,身后还隐隐听得到玄蝎的嘟囔抱怨。
天幕之上,黎明的光浩浩荡荡蔓延开来,南宫牧迎着高空的烈风勉强睁眼往下看,却发现脚下只看得到青色的连绵的群山。
而那座囚困他多年的、让他曾感觉到无比窒息的村庄,被小白龙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再也看不见了。
往前看,只有赫赫煌煌的黎明辉光,一望无边。
南宫牧深深地吸了口气,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认识到,自己自由了。
另一边,小白龙正在和芈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
小白龙:“你什么时候发现许安就是玄蝎的?”
芈渡漫不经心地拍拍肩膀上的浮灰,笑道:“从他跟我搭话的那一刻,我就感觉不对劲了——玄蝎的伪装技术再怎么好,也伪装不了骨子里混沌乐子人的本能。”
“我同意与他结伴半夜去挖坟,也是因为怀疑与好奇。”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确定他的身份,”说着,芈渡耸了耸肩,“真正让我确定的,是他三番五次给我惹出来的麻烦。在客栈内聒噪过度的表现、莫名启动的石台、还有那些看似没脑子的中二热血行为......都只是为了给我添堵罢了。”
“这样啊......”
小白龙看她一眼,将信将疑道:“可感觉你好像不是很生气?按照往常,你是不是早就跟玄蝎大打出手,誓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了?而且他今天说你是暴力阿姨你也没太大反应......”
“因为我揍他没什么效果,所以我才没动手,”芈渡摇摇头,“我这些年揍过他多少次了,你看看有用吗?对付这种乐子人,就要使用乐子人最害怕的手段。”
说着,她拍了拍硕大的龙头,微微一笑:“走错路了,往右边拐。”
小白龙:“......”
它飞的明明是去蓬莱宗的方向啊!!!
不知怎的,它心头忽然拢过一阵恶寒,刺得龙脊上鳞片都微微收拢了几分。
龙身调转,两人一龙朝着正北的方向,极速而去。
小白龙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要去的地方,竟然是风临深的地盘。
北域剑境,辽阔雪山怀抱着偌大个宗门,阳光会在皑皑白雪之上反射出耀目线条。
修士不畏寒冷,不惧炎热,可南宫牧还不是修士。
所以,在降落于雪山顶之前,芈渡为南宫牧召来了一团火焰。
小火球带着暖融融的热意,抱在怀里丝毫不会让人感觉灼痛。南宫牧小心翼翼抬头看着芈渡,却发现芈渡并未在看他。
芈渡在看远处雪白冰冷的雪山。
她漆黑眼眸中映着颜色素净的影子,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白龙很快就落在了剑境之内。
剑境众弟子长老眼看着芈渡他们落在宗门大广场内,众人围成一圈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来阻拦芈渡的脚步。
芈渡脸皮早已在这三百年里百炼成钢,不仅丝毫不感觉羞耻,甚至还自然地跟周围人打招呼。
不,她竟然还笑眯眯地问风临深住在哪里!!
那群弟子长老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有人毕恭毕敬地为芈渡指了去雪山顶殿宇的路。
——自从上次芈渡只身突破长明城所有守卫防线,正大光明踏入药圣塔的那一天起,她就拥有了在各宗门各禁地畅通无阻的“特权”。
没有人会阻拦她。再确切点来说,是没有人敢忤逆她。
各宗门都喜欢把要务之地建在高处,雪山顶的剑尊殿宇巍峨美观,却极尽冰冷寂静。
周遭也鲜有弟子活动,宛如禁地死城。
这一次,芈渡没有让南宫牧和小白龙跟随她一起。她嘱咐剑境众人照顾好他俩,随后便理理衣袍,独自向那座寂静寒冷的雪山行去。
漆黑的背影落到苍白的雪地里,踽踽独行。
南宫牧定定地看着芈渡的背影,忽然发觉,她竟没有留下哪怕一串脚印。
就好像来自遥远他乡的旅人,不会在此处留下任何痕迹。
雪山很高,但对芈渡来说,爬上去并不是问题。
她没有选择运灵力飞上去,而是一步一个台阶,硬生生走到了山顶。
山顶那陡峭的台阶前,已然站了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风临深的长发在夹杂着雪花的风中飘扬,容貌依旧是不苟言笑的英俊与冷漠。他今日没有穿太正式的华美衣衫,宽大长袖的白袍子扬起好似羽翼。
北域的剑尊,几乎与北域,与身后的雪山,与飘落下来的雪花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芈渡见他亲自前来迎接自己,反倒先笑了笑:“你生活竟如此清苦,让师叔前辈们知道了,免不得要心疼你一顿。”
风临深束着手,面容依然冷硬;“死人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自然也看不见我现如今的模样。”
他声音平直,说出的话却无端给人一种奇异的悲怆感。
剑尊这种无情无义的人,能让他外露情感的事情可是少之又少。
芈渡又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风临深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似有疑惑:“我原本以为,你会直接带着那孽畜从天而降,给我的雪山砸出来个洞,怎么今日竟如此懂规矩。”
芈渡:“......”
芈渡:“原来你喜欢那种闪亮登场的方式,没问题,下次满足你。”
说着,她抚了抚肩膀上落下的细碎雪花,走到风临深面前,姿态依旧带着镇魔尊者特有的散漫随性。
“只是,我觉得,既然有事情要求你,”芈渡抬眼与他对视,“还是拿出点诚意比较好,不是吗?”
风临深脸色一变:“你要求我......?”
上一次被芈渡闯入宗门并美其名曰“请求”的人,是药圣楚凄然。
也就是那一天,妙手回□□到病除的楚凄然,遭遇了他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
因为芈渡那天请求他,治愈她师兄的顽疾。
而楚凄然,最终也没能成功。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从这件事情中,整个修仙界都学到了一个道理——能让镇魔尊者拉下脸面求人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风临深尚且年轻,他还不打算迎接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但他思忖一下,还是谨慎小心,分外严肃地询问芈渡:“什么事能让你亲自爬雪山台阶,尚可一提。但提前说明,我不会杀人放火,也不会同意你的任何过分请求。”
芈渡爽朗地哈哈一笑,拍了拍风临深的肩膀:“这么紧张干什么风师兄,我又不是什么魔鬼,也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我只是想要,你们北域的一朵雪莲而已,很简单吧?”
风临深呼出一口浊气, 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
雪莲只盛开在雪山至高点上,至纯至洁,药用价值极高,是北域剑境的特产之一。
虽然稀有?, 但也不算很难搞到。
比起芈渡给楚凄然出的难题, 他这个已经算很合理的了。
“雪莲能?活络经脉, 化解蛊毒,可你要这个做什么??”
不过,风临深显然对那天宗门?大比上的事念念不忘, 微微挑起细长眉眼?, 将信将疑地问:“如有?修士中?蛊,以你的修为, 将蛊毒强逼出来也不成问题吧?”
芈渡负手?仰首, 轻巧一笑:“路上捡了个中?蛊毒的孩子罢了。”
风临深:“......”
风临深勉力忍耐几秒, 还是没忍住:“......你们蓬莱宗怎么?总喜欢捡孩子, 这是你师门?传统吗?”
芈渡:“......”
四?年之后就放南宫牧刀你。
选那种能?把你智商减退成三岁小孩的毒。
她呵呵一笑,客客气气的态度也不装了, 抬腿就往雪山剑尊殿里进。
剑尊殿空荡荡, 除了桌子椅子等常规摆设,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寂寥得打个喷嚏都?能?听见回声。芈渡想找个舒服地方坐着,还得伸着脖子找半天。
不愧是原著里禁欲的正宫男主。
等到两人都?稳稳坐下, 茶水摆齐, 风临深这才?神色敛起, 淡淡道:“你亲自前来, 不会只为了要一朵雪莲吧?”
芈渡笑了笑,也不着急, 先喝了口剑尊殿里备的茶水——
茶是好茶,香气氤氲,就是太淡了些。
跟风临深这个人一样?,平静冷漠,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眼?。
——不过这家伙以前就是一副眼?界高的吊样?子,芈渡打算安慰自己习惯就好。
“玄蝎那家伙出来了,”她端正心态,语气随意道,“前两天还想摆我一道,不过没成功。他估计又要来找你。”
风临深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冷哼:“倒也难为他当年血洗魔城夺位。这些年憋在南域,怕是憋坏了。”
当年蛊城一战牵连魔城动荡,作为城主嫡子的玄蝎直接孤身血洗魔城,把他那贪婪愚蠢的亲父亲抹了脖子,自己登上了魔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