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竹马竟成我道侣—— by冼清秋
冼清秋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关灯
护眼

在众人面面相觑时,他却又改了主意。
“算了,我亲自来做吧,她从前也爱吃我做的。”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旁人如何想,直接走了出去,看样子是往天銮殿去了。
一阵长久而难堪的沉默。
“我觉得……他还是没走出去。”
“哪里那么容易呢……随他去吧。”
到了晚间,慕星衍果然提前出现在厨房。
今时不同往日,他干活手脚麻利,进了厨房也不觉窘迫,将一切大包大揽不说,还把卜随云赶了出去。
看上去也算是活力满满。
如果他不是为了给司云落做菜,或许大家也真的会放下心来。
可他如今一反常态,反而更让人不安了,总觉得他是在尽力压抑什么。
而众人的想法在晚餐时得到了印证。
因为慕星衍盛了满满一碗饭,放在司云落从前的位置上,甚至还夹了两个鸡腿放上去。
“吃吧,你最喜欢的。”
他已经陷入了幻象,总觉得司云落还在身旁,也像从前一般对她。
半晌,见那碗饭仍是满满当当,无人动筷,他有些迟疑,尝了一口她碗里的鸡腿。
“味道还可以的,我没骗你,你试一下。”
当然不可能有人理会他,只有天阁弟子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哦,我知道了。”慕星衍仍在自言自语,“我中午没听你的话,你生气了,不理我。不要紧,我现在就把这些香菜芹菜都吃掉,你看着就好。”
所有人已经食不下咽,端着碗看他风卷残云地吃完两盘菜,又自欺欺人地端起司云落的碗继续吃。
当碗里的饭菜被吃得一点不剩,慕星衍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放下碗的瞬间,沈不周再也忍受不了,蹭地站起身来,隔着长桌揪住了他的衣襟。
“慕星衍!你现在这副样子又做给谁看!司云落死了,难道我们就不伤心难过?别只有你自己一脸死样!真当我们都是空气了?”
这话说出来,卜随云也觉得有些过分,连忙来劝。
“别冲动,慕师弟他……同我们不一样。”
可慕星衍只是一根根掰开了沈不周的手指,用力而坚决。
“少管我。”
旁边的闻既白“呵”了一声,掀起眼皮看向对峙的两人,故意对沈不周道:
“听他的,别管他,看他能疯出什么门道来。若是足够豁得出去,我也敬他是条汉子。”
“但你若只是斗气,耍耍你那一文钱不值的威风,别说老沈,我都瞧不起你。”
“小白!”
卜随云不赞同地喊了一声,闻既白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许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血迹又从伤处渗了出来,很快染红了整个前襟。
慕星衍理好衣襟,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仿佛感觉不到分毫疼痛。
闻既白对此置之不理,在其他人开口之前,撩起自己的袍袖,让大家看见他包扎过的伤口。
他微一用力,伤口也迸裂开来,血淋淋的模样,与慕星衍一般无二。
“那就一起痛着好了。”
闻既白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也快步离开了此地。
慕星衍身上一直有伤的事情,直到施法置换魔气的当日,才被应天真人发现。
小老头的长眉都快拧成麻花,一边叹气一边拍他的肩膀。
“我给你这些时间,不就是让你养伤的吗?魔气一旦转移到你的身上,会持续攻击你最脆弱的地方,像这样的伤口,永远也愈合不了。你会一直痛苦下去,饱受钻心剜骨的折磨。”
慕星衍恍若未闻,只是牵着司云落冰凉的手,静静凝望她恬静的侧颜。
“那不更好吗?”
还省得他刺伤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继续发疯已经致幻的龙龙
2.他再疯下去,所有人都要被他逼疯了,耶!
3.还上什么学!老婆都没有了上什么学!
4.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前段时间写了好几天甜甜吗,就是因为文案要虐龙嘻嘻

◎“落落,我们一起回家”(二更)◎
应天真人神色复杂, 见他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是真想死,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慕星衍终于抬眼看他, 认真纠正道:
“师尊,我不是想死, 只是不想好好活着。”
应天真人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区别, 努力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在他和司云落初到玄灵宗时, 因为要请师尊帮忙换回身体,他们也曾面对面而坐。
那时的她还活泼得很, 半靠在他的怀里, 任他随意牵着手,狠狠地揪着他的脸颊。
如果能回到那时, 继续和她打打闹闹, 那该多好。
他闭上了眼, 隐藏住眼底的泪意。
法阵的光芒在周围亮起, 霎时夺去了他的所有知觉。
醒来时, 慕星衍顾不上心口的疼痛, 抑或许,他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早已麻木。
他慌忙去看司云落的伤口, 缠绕在上面的魔气尽数散去, 只有属于护心鳞的幽微荧光偶然亮起。
他终于松了口气, 身子晃了晃,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他完全不用检查伤口, 就知道魔气定然已经盘踞其上, 正肆意吞噬着他的血肉。
无所谓了, 他受得起, 自然不会关心。
应天真人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如今这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慕星衍缓了一会儿,又重新到那寒玉台上,将司云落的身体抱在怀里。
因为在寒玉台上待得久了,她的关节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亦不喜欢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温香软玉,耳鬓厮磨,才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他想了想,只敢轻轻吻她的唇,片刻后又长吁短叹起来。
“你想回家吗?”
他自顾自说着,也并不期待她的答复。
“你应当是想的,已经离家两年多了,你肯定也想念伯父伯母吧?”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正好我们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也许……”
他的眼睛渐渐亮起来,透出期冀和羞涩。
“也许我很快就要改口,叫他们岳父岳母了。”
“毕竟你已经亲笔写下了合婚庚帖,喏,我还好好得保存着,你抵赖不了的。”
“……只是希望他们见到我,不要太过生气才好。”
岑如默苏醒之时,正身处天銮殿密室之中。
他原本折了一半的修为用于破阵,浑身伤口不计其数,在他昏迷之前,依稀记得师尊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要你接任玄灵宗的掌门。”
那时他难得多想,若是他接任玄灵宗的掌门,那师尊又会去哪里呢?
就师尊这样乐天顽皮的性格,大概会去云游四海吧?
鲲鹏自天地化生,不同于其他血脉需要繁衍。师尊时常对岑如默念叨,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经历离奇,去过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见过世间非常之奇景。
他从前最是嗜酒,没想到成为玄灵宗掌门的百余年间,却不得不终日困在这地方,最后竟有了为人师者应有的自觉,硬是把酒瘾戒掉了。
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瞥了岑如默一眼,也不知是否在嫌弃,或者感慨自己真是个带孩子的劳碌命。
彼时岑如默年纪还小,但已经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索性就不说话,一双无辜的眼睛直盯着师尊看。
这还是身体里另一个灵魂教给他的,说什么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反正依岑如默看来,所谓魔君的见识也不过如此。
或许是这招真的起了作用,师尊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捏了捏他的小脸,信誓旦旦和他炫耀,自己已经把酒戒了。
岑如默信以为真,没过两日就意外发现,师尊躲在天銮殿里偷偷喝酒。
因为师尊需要坐镇玄灵宗,无法长时间离开,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师尊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玄灵宗山脚下的村落。
在那里,会卖一种掺了水的酸酒,没什么过多滋味,聊以慰藉罢了。
被他发现时,师尊喝得两腮鼓鼓的,卷曲的白色胡须上沾满酒液,随着吞咽的动作一翘一翘,有些好笑。
不小心被自己的徒弟抓个现行,师尊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倒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孩子。
岑如默是个知情识趣的,只当没有看见,转身就走,顺手还把门带上,如此便免去一番无谓争端,更不用挨师尊的骂。
为了维持既往威严慈爱的形象,师尊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事,两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岑如默第一次下山,还是鬼使神差地带了酒回来。
只因这一切太过碰巧,他礼数周全,不愿空手回山,而他所往之地,便生产名酒永安春醪。
连他也无法描述自己当时心中所想。究竟是期待师尊反应的促狭多一些,还是虚与委蛇的客套多一些。
也可能二者都不是,他只是对这位抚养他十余年的老者生出了些类似于亲情的关怀,即使他本人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而师尊只是一怔,随后便彻底放松下来,偷偷关起门来,还劝他一同喝。
那一日师徒俩酩酊大醉,师尊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不停感叹着:“默默长大了哦,长大了……”
如果只是感叹便罢了,师尊灌酒也是一绝,直让他喝了个七荤八素。
最后还要下个结论:“不如……不如小时候听话可爱。”
岑如默内心只是冷笑,就连小时候的天真懵懂,也是他蓄意伪装,而师尊也的的确确被他瞒过了。
他从来就知道,只要他想打开无极万劫大阵,就必定会有一日,彻底与作为守护者的师尊决裂。
因此他一向不太把师徒情分放在心上,但仅仅在那一时刻,他也是真心实意,想要陪师尊一醉方休的。
眼下师尊愿意放下掌门之位,不再阻拦他的前路,岑如默心情明快了些,觉得这段缘分未必不能善始善终。
可他随即便发现了一个事实:身上的伤口都恢复如初,而巨量的灵力游走在四肢百骸内,填补着他因为强闯结界而受损的经脉。
这是……?
应天真人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眉目低垂,更显慈祥。
岑如默轻声唤道:“师尊?”
无人应答,他心下疑惑,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师尊却先他一步,身子向一旁栽倒过去。
而在密室上方,巨鲲的身形正在慢慢消散,化为无数蓝色光点,隐没于空气之中。
脑海中那个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头儿竟然愿意为了你们牺牲自己,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为你接任掌门搭桥铺路?”
岑如默终于缓过神来,师尊是……羽化登仙了。
无极万劫大阵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若是能够顺利闭关,休养生息,也许再维持几十载也完全不是问题。
可他误杀了司云落,又破开结界,自身遭受反噬的同时,也令师尊受创。
想必施法救回司云落,又消耗了师尊所剩无几的灵力,而剩余的修为,则全部灌注进他的体内,帮助他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老头儿都快死了,临终之前还想着为你略尽绵力呢?殊不知不过是助纣为虐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你不少事情,不然鲲鹏血脉也实在是难缠得很。”
岑如默猝然出声,语气凌厉:“闭嘴!”
那声音却不如他所愿,静默片刻后,便放肆地大笑起来,似在嘲讽。
若他真有肉身,此刻应该已经笑出了眼泪。
“岑如默,你该不会真把他当亲爹了吧?从小缺爱的人,但凡有人对你好些,便心软到摇尾乞怜,还真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啊。”
“你身上的穷奇血脉,凶恶不祥,注定会害死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你父母、师尊,甚至连司云落那个小姑娘,无一不是因你而死!你生来便该是孤家寡人的命运!”
岑如默不说话了,只是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过了良久。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岑如默捏了捏眉心:“师尊的死讯先瞒下来,对外宣称再次闭关,由我暂代掌门一职,不会有人怀疑的。”
“待到我彻底掌控玄灵宗时,再昭告四方,宣布此事。在此之前,先遣散天阁弟子,那几位可是聪明得紧,难保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那声音没再说什么,算是表示赞同,却提起一件令岑如默意想不到的事来。
“你当时一击,打散了司云落的神魂,如今在她身体内的,仅仅只有一半的神魂,除非这世上真有大罗神仙,否则她怕是永远也醒不过来的。”
岑如默迟疑着:“那另一半?”
那声音幽幽的,仿佛在故意蛊惑于他。
“另一半……自然是在你身上。不过……你对她的心思算不上光彩,我说得对不对?”
“与其让她苏醒,时刻为了被指认为凶手的可能性而提心吊胆,或是不得不接受她与慕星衍在一起的事实,不如……创造一个独属于你的司云落,这主意怎么样?”
师尊再次闭关的消息传来时,慕星衍并没有太多意外。
他本也是想今日向师尊辞行,如今天阁弟子都在休沐,连闻既白都打算出去走走,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司云落返回凤鸣山。
少女被换上了崭新的衣裙,依偎在他的怀中,被他小心翼翼地抱上了仅有他们二人的灵舟。
慕星衍将她放在榻上,俯下身去撩开她的额发,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声音缱绻而温柔。
“落落,我们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带老婆回家(准备挨揍)的龙龙
2.除了师兄,没人知道师尊已经不在了……所以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就会觉得遗憾很多
3.我举报!师兄要做坏事!

时隔数年再至凤鸣山, 慕星衍不禁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
满目青翠如故,只不过上一次,司云落还能够与他并肩而行, 如今却只能毫无所觉地靠在他的怀里。
那个与他携手相依、为了赶来见他而贴歪花钿的少女,终于变得苍白而冰凉, 褪去了一切鲜活生动的颜色。
心间在隐隐作痛, 不知是因为难以愈合的伤口,还是因为故地重游, 触景伤怀。
慕星衍替她整理好仪容,将脸埋在她的发间, 深吸了一口气。
栀子花的香气沁人心脾, 他对自己现在的绾发手艺很是满意。
“我们到了。”
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而怀中的人并不会睁开眼睛, 亦不会有所应答。
慕星衍才刚刚靠近凤鸣山的外围, 立刻就吸引了鸾鸟守卫的注意。
而他们在看见人事不省的司云落时, 无一例外地低低惊呼出声。
“少主……”
慕星衍略略颔首, 当作见礼, 却并没有松开司云落的意思。
“烦请通传, 星序城慕星衍,前来拜会。”
“所以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女儿的?”
司云落的阿爹勃然大怒, 自石阶上疾行而下, 当胸一脚踹在慕星衍心口。
慕星衍并没反抗, 身子向一旁歪去,又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 沉默而顺从地跪好。
平日儒雅随和的中年人, 在看见女儿虽生犹死的样子后, 也难以控制心中的悲恸, 双眼通红的模样,像是失去理智的暴怒雄狮。
他恨不得将面前的少年生吞活剥,却也明白这只是徒劳无功的报复,除了平白搭上一条无辜性命,并没有任何用处。
相比之下,司云落的阿娘还尚存一丝冷静,连忙遣人传书给星序城,请慕星衍的爹娘尽快过来。
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而清晰,落落的确是意外身亡,却也是为了救下慕星衍。
她忧愁地看着堂下的少年,这个他们自小看大的孩子并无一句辩解,只是静静承受着怒火,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好像都不会意外。
只是在停歇的间隙,慕星衍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晚辈想求您一件事,我和落落两情相悦,对她倾心已久,还请伯父成全,将落落许配给我为妻。”
司父已经开始捋袖子,是要已经气极、意欲动手的前兆。
他指着慕星衍的鼻子,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人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死了倒知道跑过来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我告诉你,落落不会想要嫁给你,这门亲事我也不会同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看在两家世交的面子上,对你不客气!”
可慕星衍仍然执拗地跪在原处,不愿起身。
“晚辈已经答应落落,会帮她照顾您和伯母,自然不会退缩。”
他的双眸寂灭如余烬,却依然有一簇微弱焰光,倔强地不肯熄灭。
“何况我对落落是真心的,她也亲口说过喜欢我,时移世易,您不能因为之前种种,就作废两家的婚约。”
慕星衍说着,从怀中取出两件物什。
其一是司云落曾佩戴过的翠玉龙形耳坠,此刻正躺在他的掌心里。
另外一件则是大红缎面的文书,正是司云落亲笔签下的合婚庚帖。
“晚辈前来求亲,是经过落落首肯,有信物及庚帖为证。若不是要入八苦轮回,我和落落早该成婚,绝不会等到今日。”
合婚庚帖上的确是司云落的笔迹,不似作伪,为人父母,只需瞧上一眼便可确认。
虽然不知这小子给落落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她应了下来,但一想到若不是因为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也不会撒手人寰,司父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私相授受,绝非君子所为,两家议亲,也须得双方长辈点头,三书六礼下聘迎娶。莫非慕家的家教,便是将你教得如此轻浮吗!”
慕星衍的确没什么可解释的,他素来逾矩甚多,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就凭仅仅“轻浮”二字,已经算是口下留情了。
他油盐不进,赶也赶不走,司父便想了个别的法子,让他知难而退。
“你既然要做落落的夫君,便要遵守我司家的规矩。今日我便替你爹娘管教,只要你扛过三百戒鞭,我就允许你唤我一声岳父。”
三百戒鞭下去,不死也得重伤,若是心意不诚,到了此刻也该退缩了。
慕星衍却只是重重地磕了个头,眼睛慢慢亮起来。
“小婿叩谢岳父成全。”
“你我还不是翁婿!”
“……是。”
慕星衍又拿出浮浪鞭来,膝行几步上前,递到司父手里。
“这是落落惯用的鞭子,您用这个就好。”
浮浪鞭以龙筋制成,对慕星衍的杀伤力只会更强。
他神情坦然,司父总疑心其中有诈,掂了掂手中的鞭子,趁其不备一鞭往他背上抽去。
可鞭尾距离他的后背仅剩寸许时,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继而无力垂下。
两人忽然意识到,是司云落残留的意念在隐隐保护他,不允许浮浪鞭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慕星衍闭上眼睛,苦笑一声,等待承受岳父的滔天怒火。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还是想着要护着他?
要知道,他根本不值得啊。
慕星衍的爹娘赶到时,他们的好儿子已经生生受了二百七十四鞭,打断了五根凤鸣山特有的碗口粗的凤尾竹。
司父不愿假手于人,坚持要亲自动手,如今也疲累了,坐在一旁短暂休憩。
但无论经受怎样的击打,少年的背脊依然笔挺如青松,强忍着痛楚一声不吭,只是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溢出,后背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口中一直喃喃念着什么,旁人听不出来。司父懒得管他,正要继续未完的家法,鸾鸟守卫却及时来报,说慕城主及夫人已经到了。
作为父亲,他虽然伤心,想要让这小子去给落落陪葬,但到底不能真的把人打死。
两家的情分暂且不论,他倒是看出来了,慕星衍对他女儿还是有几分真心,不然也不能任他这样打。
而落落之所以愿意舍命相救,恐怕除了意外,还有一层情愫在内。
爹娘也是过来人,又怎么会不懂得小女儿家的心思,事到如今只能叹息一声。
面对脸色煞白的老友,司父干脆把手里的戒鞭一扔。
“老慕,我罚也罚了,你现在要把人带走,我不会追究,但咱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慕星衍闻言却勉力伸出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袖,艰难开口时,血迹都止不住地从齿关溢出。
“岳父……您要守信……答应小婿的……三百戒鞭……婚事……”
他已经是气若游丝,眼神中却带着恳求和希冀。
一直袖手旁观的慕城主终于发话了,却只是道:“是阿衍对不起落落,你该罚就罚,不必顾及我们。”
他努力无视妻子恳切的目光,狠心咬了咬牙:“哪怕他死在这里,我们也认了。”
两相僵持了片刻,司父叹了口气,重新拾起那根将折未折的戒鞭,准备把剩下的二十六鞭打完。
空气中一片静默,只有肉身遭受重击的闷响格外清晰。
慕夫人不忍再看,把脸埋在夫君的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第三百鞭的时候,司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慕星衍闭着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不再属于他了。
与此同时,强烈的金光忽然显现,从慕星衍身上向周围荡开,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防护,将他围在其中。
戒鞭应声而断,连司父也不禁倒退了几步,他震惊地看着慕星衍的心口有什么一闪而过,是凤凰翎羽的形状。
“微雨凤翎……”
他忽而扔下戒鞭,揪住慕星衍的衣襟,将半死不活的人提了起来。
“微雨凤翎怎么会在你身上?!”
他怒声吼了几句,心中却对答案一清二楚,不等妻子过来相劝,又颓然地放开了慕星衍。
他的傻女儿,直到最后还在想着护住心上人,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微雨凤翎是我族至宝,先前我们将它交给落落,已经让它认了主。”
“它如今在你身上,想必是落落的心意,既然是她要护着的人,我没有理由再为难。”
“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若是凤翎依旧在落落身上,她本可以平安无事的。”
他背过身去,烦躁地搓了搓脸,说话声音艰涩,像每一个痛失子女的父亲。
“往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来人,送客!”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被岳父打得半死的龙龙,好耶!
2.他发现老婆护着他,又要哭哭了
3.然后坚持不懈地上门求亲,招岳父讨厌(?)

话音落下, 无异于向慕星衍宣判了死刑。
他拼着残破的躯体,还想要挣扎一番。但连日来的自我折磨终于拖垮了他,代价是他忽然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经身处星序城的长乐神殿之中。
背上的伤很重,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但大概时日不会短。
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微雨凤翎究竟是什么时候附在了他的身上?
倘若真如岳父所言, 微雨凤翎可以被动触发,挡下一次致命伤害, 那司云落完全不必冲上来替他抵挡, 他也能够安然无恙。
她大概是下意识的动作,一心只想保护他, 哪怕不惜己身。
慕星衍将自己蜷成一团, 开始还努力压抑着泪意, 直到再也控制不住, 把自己深深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偶尔有一两声破碎的呜咽漏出来。
他从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好疼。”
“落落, 我真的好疼。”
“你回来看我一眼。”
“求你,回来。”
“求你……”
慕星衍在床上趴了整整半月, 刚能动弹就开始筹划前往凤鸣山的事。
虽然受了整整三百戒鞭, 但在没有得到岳父确认的前提下, 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万一……他们不愿意将落落嫁给他呢?
……肯定不愿意吧。
所以才要继续努力啊。
如今的冷待都是他应有的报应,仿佛是在嘲笑他那十几年虚度的光阴。
况且, 他很思念她。
自从出了轮回, 他们还从没有分离过如此长的时间, 不过都是他一个人在说, 而她只需要静静听着。
爹娘了解他执拗的性子,只当他是魔怔了,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清醒过来。
说到底,比起儿子看似无理取闹的请求,他们还是更不希望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老友遭到打扰。
故而当慕星衍提出,他要在凤鸣山待上一段时日,想要拜托爹娘在适当的时机上门提亲的时候,慕城主大动肝火。
茶杯擦着慕星衍的脸颊飞了出去,碎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之上,泼洒出来的茶汤在长绒地毯上洇出一摊丑陋的水痕。
而慕星衍依旧神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
“孩儿此番前来便是与您和娘亲道别的。”
慕城主胸口起伏着,忍不住骂他。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上次人家怎么说的?往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咱们已经够对不起人家了,你要发疯是吧?可以,在家里疯,别去打扰你伯父伯母,他们正伤心着,可禁不起你这样刺激!”
慕星衍仍坚持着:“我不会打扰到他们,我只是替落落尽孝道。”
他垂下眼,长睫根根分明,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更何况,我还没有将她娶回家呢。”
慕夫人一边心疼地抹泪,一边过来劝他。
“阿衍,落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难过,我们同你一样难过。”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