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神仙吗?”
[我不是神仙。]
三皇子心说,能预测到桂生落水,能凭空出现落水丸,还能悄无声息替换木炭和棉被……
这还不算是神仙手段吗?
他抿了抿唇,斟酌着该如何询问才不会惹怒这位:“那您是人吗?”
[是。]
知道对方是人,三皇子莫名松了口气:“那您为何要自称系统。”
[这就涉及到我的来历和身份了。]
姚容开启忽悠大法:[你听说过大烨开国皇帝的事迹吗?]
三皇子诚实道:“没有。”
[前朝末年,群雄割据,战乱四起,太|祖皇帝被酷吏押去挖河渠,竟挖出了早已失踪千年的和氏璧。从那之后,太|祖皇帝有如神助般,在短短十年时间里一统南北,建立大烨。]
三皇子微微皱眉:“您是说……”
姚容截住他的话头,以万分肯定的语气道:[没错。世上有句流传千年的俗语:和氏璧,传国玉玺也,得之可得天下。]
[世人都以为和氏璧的珍贵,在于它是御玺,却不知道是因为和氏璧里面有一个明君养成系统。]
三皇子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这番话:“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传国玉玺。”
[当年太|祖皇帝临驾崩前,命钦天监算了一卦,算出大烨传国一百五十年后会有一场大劫。一旦度不过这场大劫,大烨就会灭亡,天下也将再次陷入战乱流离。]
[我欠太|祖皇帝一个人情。他请求我在一百五十年后重新苏醒过来,帮大烨皇室度过这场灾劫。]
[而你,就是我择定的人选。]
[我会像当年培养太|祖皇帝一样,将你培养成为一代明君。]
三皇子:“……”
“不管怎么样,谢谢您救了桂生。”
[不用谢。]
姚容提醒:[落水丸只能保住他的命,不能药到病除。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太舒坦,落水可能会加重他的病情。]
[不过只要你完成我发布的任务,就能获得对症的草药,还能获得各种物资,改善你们的生活条件。]
“……您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的意思是,救下桂生、获得草药和物资,好像和培养明君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
[帮助你解决困扰,照拂你身边的人,都是前期必要的情感投资,也是为了取信于你。]
[再说了,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才能让你将所有精力都放到学习上。]
三皇子有些恍惚。
姚容笑了笑,故意问道:[你知道什么是明君吗?]
三皇子:“……为什么会是我?”
他没读过什么书,但还是知道“明君”意味着什么的。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要是普通孩子,也许就要因姚容这句话而兴奋了。
但三皇子完全不信这话。
他很清醒,也很理智。
他在冷宫出生,在冷宫长大,既没有实力强大的外家作为倚仗,也没有得到过皇帝的看重和宠爱,君子六艺更是样样不通。除了身体里流着一半皇室血脉外,他没有任何成为皇帝的资本。
他甚至没有成为皇帝的野心。
毕竟像他这样,连好好活着都很艰难的人,有什么资格肖想帝位呢?那也太不自量力,太异想天开了吧。
不过,三皇子不会将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要是系统听了他的话,对他失望,像鹊儿一样抛弃了他,选择帮助其他皇子怎么办?
桂生还没度过危险,不管这个误会是怎么造成的,不管这个系统是不是在骗他,现在他都需要系统的帮助。
[看在宿主今天受惊的份上,系统免费赠送宿主一锅姜汤,请宿主自行去厨房领取。]
三皇子起身走去厨房。
厨房里的容器并不多,三皇子的目光很快锁定在瓦罐上。
他掀开瓦罐盖子,浓郁的姜汤味道扑鼻而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证系统的手段,但三皇子还是倍感震惊。
他取出一个碗,将姜汤倒到碗里,试着喝了一口,差点被呛到。
姚容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办:[姜味重,驱寒效果才好。]
三皇子:“……”
三皇子能怎么办。
他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全灌下去。
[提醒一下宿主,如今已是戌时。
一位英勇的君王怎么能不具备强健的体魄,还请宿主自行解决晚餐。
任务完成奖励三副治疗风寒咳疾的草药和10积分,任务失败没有惩罚。]
半夜,桂生果然发起高热。
三皇子已经通过任务拿到了对症的药,他用冷水打湿毛巾,拧干之后搭在桂生额头上,匆匆跑去厨房煎药。
好不容易煎好药,天也渐渐亮了。
[恭喜宿主完成煎药,奖励两人份的早餐和10积分。]
一个漆黑食盒出现在三皇子面前。
食盒款式普通,共分三层。
下层放着两碗浓稠的小米粥,米粒饱满膨胀,粥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米油,米香伴随着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中间那层放着送粥吃的小菜,品相极好,一看就很开胃。
最上面那层则摆满枣泥糕。
三皇子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原本他还在发愁该怎么解决早饭,没想到系统直接帮他解决了。这些食物清淡又不失营养,份量也足,正适合桂生现在吃。
三皇子拎着食盒,端着药碗去叫醒桂生。
桂生晕晕乎乎爬了起来。
看到早膳如此丰盛,他心底有些奇怪。
三皇子随口糊弄了过去,转而问起桂生落水的事情。
桂生捂着头回忆起来。
他出了冷宫就直奔内务府,好不容易领到了物资,他抱着东西往回走。
在靠近那片湖的时候,他看到有两个太监正站在角落里聊天,隔得有些远,他听不清那两人在聊些什么,不想惹祸上身,他加快步子飞快离开了那里。
结果刚走出一段距离,两个太监从后面冲了上来,捂着他的嘴将他往湖边拽……
回忆到这里,桂生的头又开始疼了:“要不是殿下及时赶到,老奴可能就要淹死在湖里了。”
三皇子将放凉的药递给桂生,让他赶紧喝药,喝完药再好好睡一觉:“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其它都是次要的。”
治疗风寒的药有安神作用,桂生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三皇子端着空掉的药碗走出房间,脸色一点点冰冷下来。
很显然,那两个太监是在杀人灭口。
桂生路过湖边的时候,那两个太监很可能正在密谋什么事情。他们不确定桂生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又害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桂生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从桂生经过湖边到桂生被推下湖,中间只隔了很短的时间。
他们行事越是果断狠辣,越说明他们密谋的事情非同小可。
如果他们知道桂生没有死,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如果那些人再狠毒一点,也许连他都不会放过。因为那些人没有办法保证,桂生会不会把事情透露给他,他会不会也同样是知情人。
他不知道那些人背后站着什么人,但看他们行事如此猖狂,他们的主子在宫中地位一定不低。想悄无声息弄死一个冷宫里长大的皇子,很难吗?
想到这儿,三皇子心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他和桂生从来没有害过人,所求不过是一个“平安”,但现在,就连“平安”都没有办法保证了。
他救不下春玉姑姑。
在他知道消息的时候,春玉姑姑已经被活生生打死了。
难道如今,他要坐视那些人害死桂生吗?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能让他和桂生平安,他一定会不闻不问。但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还装鹌鹑,估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连那两个太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三皇子试探道:“您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
“您能告诉我吗?”
姚容向他确认:[你确定要知道吗?]
三皇子点头,语气坚定:“确定。”
[好,你可以用100积分向我购买事情真相,请问是否购买。]
三皇子迫不及待道:“购买。”
永庆帝的子嗣还算丰盈, 共有六位皇子,五位公主。
几位皇子里,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夭, 四皇子生母身份低微。
五皇子乃丽妃所出, 六皇子乃贵妃所出。
后两位皇子的生辰只差了半个月,但宫里人都知道,永庆帝疼爱五皇子更胜六皇子,所以两位皇子自幼就不对付。
他们的母妃同样不对付。
丽妃以“丽”作为封号,可知其貌美程度。她是一位六品官嫡女, 仗着永庆帝十几年如一日的宠爱,在后宫屹立不倒。
贵妃是权臣季玉山的亲侄女,家世显赫,在皇后去世后就一直执掌凤印、打理后宫,除了没有皇后之名,她在宫中有了皇后之实。
前段时间, 依附季家的大臣重提立后之事, 想要将贵妃推上皇后之位,永庆帝当场驳了回去。
次日恰好是五皇子的生辰, 永庆帝随手取下自己腰间玉佩送给五皇子当作生辰礼物。
说到这里,姚容的声音顿了顿。
三皇子问:“然后呢?”
姚容静静打量三皇子, 他的脸上没有嫉妒, 也没有忿忿不平,仿佛永庆帝只是一个陌生人。
[考考你。]姚容说, [你觉得后面会发生什么?]
“那枚玉佩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永庆帝还是皇子时, 先帝将那枚玉佩送给了他。这些年里, 永庆帝一直随身佩戴着。]
三皇子微微皱眉,这枚玉佩的象征意义可不一般, 陪着永庆帝从皇子到太子再到天子:“五皇子收下了吗?”
[丽妃短视,让五皇子收下了。]
“我记得,六皇子的生辰与五皇子相近。那……”三皇子的声音顿了顿,学着姚容喊,“永庆帝有送六皇子什么生辰礼吗?”
[没有。]
三皇子肯定道:“贵妃一定气疯了。”
子以母贵,六皇子的身份肯定要略贵重于五皇子。
但前朝刚有人提出立后之事,永庆帝就开始抬举五皇子,显然是故意落贵妃的面子。
不过,为了打贵妃和季家的脸,就将五皇子推到台前,让五皇子成为贵妃和季家的眼中钉……这种做法,是不是太极端了些?
在三皇子看来,永庆帝就算疼爱五皇子,这份疼爱也有限度。
[以贵妃的家世,你觉得她看得上丽妃吗?]
“看不上。”
[没错,她看不上丽妃,更看不上永庆帝。]
三皇子:“……”
[六皇子是贵妃的心头肉,自幼就是被贵妃捧着长大的,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六皇子唯一没有赢过五皇子的地方,就是永庆帝的疼爱。]
[也许永庆帝是真的疼爱五皇子,但还有一种可能,是永庆帝故意让所有人觉得他疼爱五皇子。]
这个说法,和三皇子刚刚的猜想不谋而合。三皇子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
[一来,有他的支持,丽妃能和贵妃打擂台,后宫不至于成为贵妃的一言堂。]
[二来,这样做可以伤害六皇子,进而伤害贵妃。]
[当自己看不起的人,打了自己的脸,还伤害了自己的孩子,你觉得贵妃会无动于衷吗?]
三皇子垂下眸,认真思索。
毫无疑问,贵妃一定会报复回去。
难不成,那两个太监是贵妃宫里的人?
三皇子脑海里先是浮现出这样一个猜想,又被他否定了。
如果那两个太监都是贵妃宫里的人,没必要跑来长信宫附近接头。
特意跑来偏僻的地方接头,又对路过的桂生痛下杀手,很可能是因为那两个太监不想暴露身份,不想被桂生看清他们的脸。
综合以上种种信息……
“一个太监是贵妃那边的人。”
“另一个……应该是丽妃……”三皇子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改口,“是五皇子宫里的人!”
姚容笑了笑:[为什么是五皇子而不是丽妃?]
三皇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丽妃再如何受宠,都不可能越过贵妃。没有了丽妃,也会有其他妃子,贵妃没必要花大力气对付丽妃。”
“但五皇子不一样。五皇子的存在,确确实实会拦了贵妃和六皇子的路。贵妃执掌六宫,无论是往五皇子宫里安插一个人,还是收买五皇子宫里的人,都再容易不过。”
[你分析得很对。]姚容肯定道,[那两个太监,一个在贵妃宫中负责伺弄花草,一个在五皇子宫中负责饮食。]
饮食……
三皇子只觉心惊肉跳:贵妃收买五皇子宫中负责膳食的太监,是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想对五皇子下手!
六皇子这个年纪,正是对父亲充满濡慕的时候。永庆帝利用了六皇子对他的濡慕,肆无忌惮伤害着六皇子,贵妃早已忍无可忍。
永庆帝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就敢去报复他的孩子。
原剧情里,桂生溺死在湖边不久,五皇子暴毙,负责五皇子膳食的太监当场自尽,来了个死无对证。
从那之后,宫中局势越发不可收拾。
最终宫变爆发,无数人身死,三皇子在仓惶中被季玉山推上皇位……
可以说,五皇子的死,是宫变的导火索。
三皇子的年纪还太小了,在宫里宫外都毫无根基,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成长。所以眼下,五皇子不能出事。
[现在发布主线任务二:请宿主利用这些已知信息,破坏贵妃的计划,保护好自己和桂生。限时三日。
任务完成开启“经史子集”版块和获得100积分,任务失败没有惩罚。]
十月还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很少有宫人会来梅园。
但这会儿,梅园一角,两个太监正在悄悄碰头。
贵妃宫中负责伺弄花草的太监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我们最近能不见面,最好不要见面。”
五皇子宫中负责膳食的太监也不废话,直接道:“老太监没死,被冷宫里那位救了回去。”
花草太监一惊,压低声音骂道:“怎么回事?你不是亲眼看到他沉进湖里才离开的吗?”
膳食太监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花草太监眼中划过一抹狠色:“以贵妃娘娘的性子,要是知道我们办事出了这么大纰漏,你和我都讨不了好果子吃。那个老太监一定要死。”
“冷宫里那位呢?”
“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连死两位皇子,就太打眼了。先留他一命,等风声过了再说。”
“行,丽妃宫里昨儿新来了个洒扫宫女,叫鹊儿。我打听过了,她之前是在冷宫那边伺候的,我们可以借她的手除掉老太监。”
三皇子坐在院子里想了半天,依旧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完成任务。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下门。
三皇子猛地抬头看向大门方向。
长信宫素来冷清,这个节骨眼上,是谁在敲门?
“殿下,桂公公,是我回来了。”
是鹊儿的声音。
“我用手里仅剩的银钱,换了一些吃食和棉布,都是殿下能用上的……”
“我知道你们在生我的气,不愿见我,我把东西放在门口,等我走之后你们再出来拿就好。”
[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去开门,看看她想做什么。]
三皇子一惊:“您是说……”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办法确定。]
鹊儿放下挎篮,转身离开,才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她回头,惊喜道:“殿下,您还愿意见我,这真是太好了。”
三皇帝低头,看着脚边满满一篮子的物资,心情有些复杂。
鹊儿照顾过他一点时间,就算鹊儿抛下他,想办法去了其它宫,他也只是有些难过,心里并不责怪鹊儿。
但如果鹊儿这回过来,不是单纯送物资,而是要借着送物资的名义做些什么……
对面,鹊儿还在自顾自说话,不断诉说自己的苦衷。末了,她探头往里面瞧:“殿下,桂公公呢,怎么一直没见他出来。”
三皇子心乱如麻,只说:“桂生病了,染了风寒。”
“什么?”鹊儿惊呼一声,紧张道,“肯定是我昨天说的话太过分,让桂公公气到了,他才会生病的。都怪我,都怪我。殿下,桂公公的情况怎么样?”
看着鹊儿那浮夸的表演,三皇子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情况不太好,我们在冷宫里没有药材,只能用毛巾敷额头来降温。你要进去看看桂生吗?”
“我不进去了。”三皇子的声音很冰冷,但鹊儿没有多想,“风寒这种病严重起来是能要命的,不吃药怎么行呢。我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桂公公弄来对症的药。”
丢下这句话,鹊儿就急匆匆离开了。
三皇子站在原地,静静目送着鹊儿离开的背景,神情哀伤。
如果他没有事先得知真相,看到鹊儿提着篮子过来,听到鹊儿说要帮忙弄来草药,不管能不能用得上,他都会很高兴……
他猜到那些人会出手,但他没猜到的是,那些人会派鹊儿过来。
鹊儿也许不知道那些人具体要做什么,但是……
她真的一点儿猜不到那些人的打算吗?
“您现在能确定了吧。”三皇子赌气道。
姚容没有马上回话。
理智稍稍回笼,三皇子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他心底再有气,也不该发泄在系统那里。
系统突然不说话,难道是觉得他的言行冒犯了她?一想到这儿,三皇子顿时提心吊胆,道歉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然后他就率先听到了道歉声——
[抱歉。]
姚容知道他很委屈,很难过。
那句带着赌气意味的气话,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心。
被曾经相依为命的人抛弃、背叛,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太残忍。
更何况是对一个少年。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你直面这些。]
[但是不行。]
[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多拖一刻,就有可能多一分危险。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三皇子莫名心慌,姚容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您不怪我就好。”
[我怎么会怪你,这又不是你的错。]
是啊,他没做错什么,桂生也没做错什么,他们只想在冷宫里好好待着,偏偏有人不愿意放过他们。
他们凭什么受人摆布,身为小人物,难道就注定要成为大人物计划里的牺牲品吗,难道就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吗。
如果这件事情,一定要以死亡作为收场,那死的,一定不会是他和桂生。
三皇子垂下眼睛,他知道该怎么完成主线任务二了。
只要让丽妃知道贵妃收买了五皇子身边的太监,丽妃一定会出手。也许暂时对付不了贵妃,但丽妃想要解决那两个太监还是很容易的。
这样一来,贵妃的计划就被破坏了,他和桂生身上的危机也解除了。
真正难的地方在于,他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让丽妃知道这件事情。
第204章 亡国之君4
鹊儿走出冷宫一段距离, 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她脚步一拐, 走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凉亭。
负责五皇子膳食的太监就站在凉亭里, 手持拂尘,背对着鹊儿。
鹊儿走上前,小声道:“公公,我打听过了,桂生公公染了风寒, 现在正缺草药。”
膳食太监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叹息道:“可怜见的。我和桂生认识了那么多年,他的难处我也知道,这副草药是我之前感染风寒时太医开的,后来病提前好了,这药就剩了下来。你给桂生送去吧。”
鹊儿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但想到膳食太监的许诺, 她暗暗一咬牙,笑着接过草药:“桂公公能认识您这么个朋友可真有福气, 要不是有您记挂着,他怕是熬不过这一遭了。”
膳食太监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 还能听不出来鹊儿在故意装傻, 就为了让自己的良心稍微过得去些?不过也正是因为宫里多的是鹊儿这种人,他行事才能如此顺利。
鹊儿拿到草药后, 没有马上折返长信宫, 她在外面待了很久, 才装作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快步向着长信宫走去。
长信宫的大门没有关上, 只是虚虚掩着。
这应该是三皇子特意给她留的门,鹊儿跨过台阶,推门而入。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三皇子盘腿坐在柿子树下,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向鹊儿望来。
他的眼神很透亮,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清澈剔透,仿佛能映照旁人心底最肮脏的念头。
鹊儿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低下头。
但很快,鹊儿又抬起了头,扯出一抹笑容:“殿下,您一定等着急了吧?”
她扒拉了下散乱的发丝,喘着气道:“我求了很多人,想了很多办法,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一副药。”
三皇子上前要接草药,鹊儿下意识避开了:“殿下,还是我去厨房煎药吧。”
“你已经不是长信宫的人了,怎么能劳烦你干活。”
鹊儿勉强笑道:“殿下这就折煞我了。我做奴婢的,在哪儿不是干活呢。”
“鹊儿,你还记得春玉姑姑吗?”三皇子话锋一转,突然道。
鹊儿心中一慌,怕被三皇子看出异常,越过他走进厨房忙活起来:“殿下怎么突然说起了春玉姑姑。”
三皇子堵在厨房门口,慢慢帮她回忆。
“一年前,你在司针房干活,不小心打湿了六皇子的新衣服,惹得贵妃很不高兴。”
“司针房女官挨了贵妃的批评,就将心底的不忿都发泄在你身上。”
“春玉姑姑不知道贵妃在司针房里面,出手救下了你,却惹怒了贵妃。最终,她代替你被活生生打死,你也被踢出司针房,奄奄一息,无处可去。”
“桂生去帮春玉姑姑收敛尸体的时候,你求桂生带你回长信宫。桂生看你可怜,就把你带了回来。”
三皇子回头,望着身后那棵长满果实的柿子树:“你到长信宫的时候,树上最后一个柿子刚好被我吃了。我说来年树上柿子熟了,就要请你吃头一批尝尝味道,你哭着说好。”
“鹊儿,现在柿子熟了,你还想吃柿子吗?”
鹊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起柿子,她正心乱如麻着,随口搪塞过去:“殿下,您留着自己吃吧,我在丽妃那边不缺吃食。”
三皇子目光幽深:“好,我知道了。”
他在心里问姚容:“这副草药有什么问题?”
姚容早就扫描好了相关数据,听到他的话,她才回道:[里面大多数草药都是对症的,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反而会加重病情,伤及肺腑。]
[如果桂生在没有服用落水丸的情况下喝了这碗药,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三皇子闭了闭眼,转身走出长信宫。
他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儿,竟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灌木丛前。
那儿长着一株野生夹竹桃。
花期将尽,夹竹桃依旧开得热烈。
三皇子伸手,折下一朵夹竹桃。
“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屋外天色渐暗,鹊儿终于煎好了药。
她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刚想给桂生送去,三皇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伸手拉住她:“你才刚到丽妃宫中,出来这么久,不会被责罚吗?”
鹊儿看了看天色,也有些焦急:“等给桂公公喂完药我就回去。”
三皇子说:“桂生现在还没睡醒,醒来也得用些东西才能喝药。你把药放下来,赶紧回去吧,入了夜就不好在宫中走动了。”
鹊儿也不愿亲手喂桂生服下这碗药,顺着三皇子的话放下药碗。
但她又有些不放心,叮嘱三皇子:“殿下,您可千万要记得喂桂公公服下这碗药啊。”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急切了,鹊儿扶了扶鬓发,找补道:“我也是担心桂公公的身体,早一点喝了药,也能早一点康复。”
三皇子捏着花瓣的手终于松开。
借着袖子的遮掩,那瓣夹竹桃落入鹊儿腰间,轻轻一闪,竟是隐身了。
目送着鹊儿远去,三皇子关上长信宫大门,端着药碗和煎药的瓦罐来到柿子树下。
他蹲下身,捡起一旁的木棍,费力挖出一个木坑,将药碗和瓦罐都放了进去,又小心埋上。
做好这一切,三皇子也不在意地上脏,直接席地而坐,双手环抱着膝盖,神情落寞:“厨房里就这么一只瓦罐,以后该用什么来做饭和煎药啊……”
[系统赠送一只瓦罐。]
三皇子一怔。
[系统赠送一颗糖。]
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里的那颗孤零零的奶糖,眼睛瞪大:“就一颗?”
[天都要黑了,小心吃多了糖坏了牙齿。]
三皇子动作有些不熟练地扯开包装袋,将软乎乎的奶糖塞进嘴里。
甜滋滋的奶香味从舌尖蔓延开,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我能再要一颗吗?”三皇子突然问。
[用柿子和我换吧。]
三皇子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想尝尝头批柿子的味道。]
三皇子鼻尖一酸,埋头冲进了屋里。
一张缺了半条腿的八仙桌摆在角落,桌上放着两个红彤彤的柿子。
这是三皇子昨天摘的。
左边那个是摘给桂生的,右边那个是摘给他自己的。
三皇子捧起右边的柿子,小心翼翼问:“这个可以吗?”
[这个就很好。]
白光闪过,他手里的柿子变成了一袋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