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的转了过来,试图卖萌道:“可以……再来一遍吗?”
容玉站在最后一排,抬眼看向台上熟悉的身影。
最后一场筛选赛,在此之后,便是更加困难的一重又一重厮杀了。
多了一个小木盒。
她低头瞥了眼料理台上的各种布置,又远远瞄了一眼站在前排左侧的江一尘和拉斐尔。
参加这种比赛,就如同高三时准备月考和模考一样。
似乎什么都早已准备齐全,也似乎所有的项目都不在话下。
但是在题目揭晓的那一瞬间,还是会大脑一片空白。
在上次比赛结束的第二天早晨,江一尘曾经约过他们见一面。
“刀功、控温……”他漫不经心地回忆道:“你们觉得,下一项会考什么?”
容玉并不确定,她在心中回顾了几个大概的可能,犹豫道:“造型或者调味吧。”
“我也这样认为。”江一尘挑眉看向低头撕开酸奶盖子的闵初,语气平淡道:“倘若真的与味觉有关,倒真的便宜你了。”
对方气定神闲的抬眸看向他,叼着勺子不予回应。
“但是,这种东西……很难评价。”容玉并没有放松,反而皱起了眉头:“先不谈别的项目,哪怕单纯的考核调味,也没有固定的标准。”
酸甜苦辣辛,不管是哪一种味道,都只能说‘好吃’、‘一般’或者‘我不喜欢’。
川菜的香麻在老外的舌头里,可能就变成毫无节制的使用香料。
但英式奶酪的使用,以及芝士又或者奶油的无差别拌入,中国人也未必会喜欢。
容玉学着做的第一道西式料理,便是法式洋葱汤。
白葡萄酒、橄榄油、瑞士奶酪……
当时容妈妈尝了一勺,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无论从调味还是用料,都相当地道。
可实际上,她并不喜欢。
一直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容玉还是无法接受月桂叶同葡萄酒混在一起的味道。
绝艺厨神这个节目,如果非要融入九国的纷繁元素,只会让评审难上加难。
“但是,”江一尘随手给咖啡里加了两块放糖,放缓语速道:“如果考核的内容,与菜式无关呢?”
报幕与串词似乎可以被她的耳朵自动过滤,容玉低头看着桌上的小木盒,感觉心中的猜测越来越贴切。
“今晚,我们将迎来最后一场筛选赛,”埃斯佩朗莎露出难得的笑容,示意道:“请打开你们面前的盒子。”
大部分人都按捺不住,话音未落便伸手去拿钥匙。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封闭式耳机,以及绝对遮光的眼罩。
耳机都可以理解……眼罩??
“……什么情况?”私下里,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不是厨艺的竞技么,遮着眼睛怎么玩?
埃斯佩朗莎打量着各异的神情,轻声提醒道:“请吧。”
容玉最后看了眼附近的情况,安静地照做了。
不得不说,耳机的隔音效果非常的好。
当她的双眼和耳朵被同时遮住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像失去了鱼鳍的鲨鱼一般,置身于无尽的深海之中。
所有的光线和声响都被隔绝,只有记忆还在提醒她,自己处身于赛场之中。
极度的安静让人有些不舒服。
『现在,所有选手都已就位,我们进行调音测试。』
克拉尔的声音自耳麦传来。
『如果听音清晰,并没有任何问题,请举起右手示意确认。』
『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举起左手,当工作人员握住时,请描述你需要的帮助。』
容玉一只手扶住了桌沿,缓缓举起了右手。
『所有耳麦确认。』卢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本次的基本功考核的主题是——味觉。』
容玉想起江一尘了然于心的神情,内心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这个家伙,不仅猜到了题型,连题目本身也揣摩的如出题人一般。
『需要提前说明的是,』詹姆斯补充道『本次比赛的优胜者,将获得生存赛豁免权一次,在五强诞生之前的所有比赛里,都可以选择使用或者转让。』
什么?!
豁免权?
被淘汰的豁免权——还可以转让??
容玉愣了下,已经看见了结局。
不管怎样,哪怕她竭尽全力,这张免死金牌都必然落入某人的手里。
可恶……有本事考刀功的时候奖励这个啊。
『调味,最本质的核心在于,对于所有食材和香料的认知。』克拉尔流畅道:『我们的工作人员,将分组喂给你们不同的食物,请在半分钟内清晰的报出它的名字。』
『五种为一组,只要出错便直接出局。请注意倒计时。』
不……啊等等……
『准备——』
下一秒,黑暗中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唇畔传来银勺冰凉的触感,她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黑暗让她略有些慌乱,在无法观察的情况下,被喂予的食物要纯粹靠舌头来辨别。
第一种。
粗糙,但并不重。
有淡淡的烟熏味,是肉类。
她慢慢咀嚼着厚重的质感,肯定道:“培根。”
没有任何回应,但手边被递了纸巾,示意她可以吐出来。
克拉尔的倒计时渐渐结束,紧接着是第二种。
看来第一组都是肉类了。
她略放心了些,张口接受第二块肉。
……煮熟了但没有调味。
容玉忍住想要咀嚼的欲望,用舌尖和舌面感受肉的纹理。
不是羊肉。
她用牙尖咬下一小块,小心地嚼了两下。
没有牛肉的柔韧感,但格外有弹性。
……会是什么呢?
她忍不住皱了眉,又分割了一小块,开始细细的咀嚼。
非常细嫩,不会是鸵鸟肉。
从弹性来讲,属于哺乳动物……
『十。』
哺乳动物里还有什么??
不是牛羊,也不可能是马肉,马肉都非常糙而且一股酸味……
『四。』
『三。』
“……鹿肉?”
她犹豫地说出名词,虚空中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手边又被递了一张纸巾。
培根、鹿肉、绵羊肉、兔肉……
单是第一组辨别完,她便已舌根泛酸。
『非常不错,现在场上还有八位选手。』卢老爷子吐字清晰道:『你们的右手边有一杯冰水,请漱口清空余味。』
第一组便有五个人出局?
容玉很想摘下眼罩看一眼,但还是接过玻璃杯,略漱了漱口。
第二组。
她张开口,准备迎接肉块,却差点呛到。
由于心理预期的失误,她一不小心便咽了大半。
这是什么?!
没有眼睛可以查看颜色,整个人如同婴儿一般,虽然站在那里,却颇有种无助的感觉。
气泡在舌面上跳跃,仿佛雪碧一般。
起泡酒。
不要慌……冷静一点。她逼着自己镇静下来,舌尖的味道终于再次清晰。
白葡萄的香气。
“香槟。”
容玉不加犹豫地咽下那一口清甜的酒液,不加犹豫的报道:“一定是香槟。”
下一秒,纸巾被递到了手边。
她忽然多了几分信心,也站的更稳了一些。
第二勺喂过来,在闻出那股气味的时候,她差点笑了下来。
“给我纸巾。”容玉抬手挥了挥,含混道:“是琴酒。”
杜松子酒,还是老汤姆金酒,鸡尾酒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浓烈而馥郁,还带着淡淡麦芽的香气。
“看来是荷兰琴酒。”她接过纸巾,嘟哝道:“怎么感觉度数有点高。”
中国黄酒,俄罗斯伏特加,还有古巴的朗姆酒。
看来在座的成年人居多,这一轮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局。
……也没有那么难。
『注意,好戏要来了。』詹姆斯颇有些戏谑地开口道:『相信我,味道很不错哟。』
黑暗之中,舌尖的触感越来越敏锐。
她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等待着被投喂。
银勺再度递了过来,她接下那一口食物,冰凉的触感突如其来。
……等等。
容玉愣了下,舌面上丝滑的感觉让她有些懵。
这是……鱼生?
要不要出这么难的题目?!
鱼肉虽说各自有细微的差别,但与红肉相比,难度等级攀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所有的鱼肉几乎都是平滑细腻的,而且纹理也并不差多少。
倘若说三文鱼因为吃得多,勉强还能凭感觉猜出来,其他种类的鱼可以说完全无从下手了。
都那么柔软,都带着淡淡腥味,而且都没有刺,怎么猜?!
从哪里猜???
容玉郁卒的舔了舔平滑的切面,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感觉出什么纹理来。
什么东西?
她咬了一小口,细腻轻盈的感觉非常突出。
emmmmm……
成色好的鱼都这样。
还有淡淡的脂肪感。
三文鱼也可以有脂肪感啊?她又不知道这切得是鱼身上的哪个部位?
鲔鱼旗鱼大马哈鱼还有鳜鱼……
一串名字在她眼中跳来跳去,却一个也抓不住。
在没有厚度、部位、和任何哪怕一点点的线索作为参考的情况下,她根本猜不出来。
倒计时如同催命一般一声接着一声。
很好吃,确实很好吃……配点酱油就更好了。
容玉叹了口气,把整块鱼肉嚼了嚼咽了下去,用认命的语气道:“我猜是鲈鱼。”
下一秒,她的耳罩突然被解除,眼罩也被人从后面解开。
突然的光亮刺眼而让人不舒服。
“场上还剩四位选手。”埃斯佩朗莎冷冰冰道:“请准备,继续。”
容玉缓了半天才适应亮度,她睁大眼往旁边一看,身侧放着一摞瓷盘。
而离她最近的那一碟上,还放着薄如蝉翼的两片鱼生。
淡白的色泽,透明的质地。
哪怕用眼睛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猜到了么?”江一尘站在她的身边,无奈笑道:“这是河豚。”
……河豚????
居然是河豚的鱼生?!!!
容玉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把剩下两片蘸着酱油全吃掉了。
第16章 最终豁免权
容玉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出局的另外八个人,几乎人人领了一根勺子,依旧站在旁边的备料区里,跟随着比赛的节奏继续试吃。
他们虽然已经失去了争夺豁免权的资格,但出于各自的不同考虑,还是不断地在窃窃私语,一起揣度着谜题的答案。
她跟着把剩下的几种鱼片吃完,虽然能够尝出头发丝儿那么细的一点点差别,但哪怕睁着眼观察品尝,还是分辨不出来具体的名字。
厨师这门职业,看起来像都是在挥舞着勺子烹炒烘焙,但每个人都会专注于不同的技艺。
她可以做到雕出玩偶般精致的眉眼,却无法记忆这么细腻而又繁杂的无数细节。
而闵初……当初那个一战成名的少年,拥有过舌不忘的恐怖记忆力。
这种嗅觉和味觉的动态记忆,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好的,结束。现在依旧还剩四位选手。”詹姆斯示意工作人员撤走四个人面前的小碟子,平淡道:“请准备迎接下一轮。”
新的托盘被放在了他们的面前,上面又放着五个小碟子。
她凑到旁边瞅了一眼,在闻到气味的时候皱了皱眉。
芥末酱。
她最吃不惯的调料。
面前的五碟芥末酱颜色不一,粘稠程度也各不一样,但隔老远都能闻的到。
辛辣又冲鼻,如果不小心误食一大口,估计可以呛得人泪流满面。
虽然说这芥末酱的老祖宗发源于中国,在商周时期的宫廷里就有相关的食用记载,但面前的这些……
青色的一摊,肯定叫青芥末。
白色的,估计叫黄芥末。
但是剩下的三坨黄色的芥末……
容玉抬起头来,瞅了眼谁还没有出局。
闵初站在位置上,姿态轻松又淡定。
那个日本小哥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酒红色长款t恤,银链子随意的挂在锁骨旁边,勾勒出足够优美的曲线,此刻也蒙着眼睛,站在料理台旁。
上次那个边哭边做冰淇淋的英国女人站在自己的前方,可以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最后一个,是个皮肤黝黑的巴西人。
容玉揉了揉眼睛,依稀记起来了些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一屋子的人里,他是最欢脱也最健谈的那一个。
英国人冷淡矜持,日本人羞涩腼腆,能在大厅里带着大家活跃气氛并且开心谈笑的,也只有他和那个美国大叔了。
可惜外国人的名字拗口又难记,还是想不起来。
在确认所有工作人员就位之后,詹姆斯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各自用勺子边蘸了一点点淡黄色的芥末酱,送进每个人的口中。
已经出局的选手没有任何的禁锢,容玉洗干净了勺子,一样蘸着尝了些。
那三种深度不一的黄芥末酱,简直像江苏的数学高考题一样。
第一勺,淡淡的奶黄色,味道既清新又浓烈,尝起来是不折不扣的青芥味。
她愣了下,扭头看向江一尘,犹豫片刻道:“我是……鼻子出问题了?”
江一尘眨了眨眼,勾唇笑道:“你觉得这个是什么?”
“虽然我日料碰的少,”容玉凑近了些,一脸肯定的开口道:“但这百分百的是青芥末酱。”
可颜色怎么会像蛋黄酱一样呢?
“可一般的日料店里,放的就是这种‘芥末’。”江一尘慢条斯理地搅着碟中的酱汁,悠悠道:“这是辣根。”
“……???”
“你不明白也正常。”江一尘又舔了一小口,优哉游哉道:“真正的芥末,是用芥菜的种子磨粉做成的,但日本料理中用来调味刺身和寿司的配料,是用山葵做的。”
“可这个味道,就是寻常餐厅里经常使用的……”容玉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又伸勺蘸了一丁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辣根和山葵又是什么关系?”
“这样说。”江一尘打了个响指,示意她注意自己的解说:“最正统的,便是芥末酱。”
“但是因为外形和味道相似,日本流行的其实是山葵酱。”
容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山葵价格昂贵,寻常餐厅都用辣根替代。”他低头抿了一口温茶,清了清口中辛冽的味道:“也就是你最熟悉的这一种。”
“可这明明是奶黄……”容玉话说了一半,一拍脑袋道:“难道说,他们往里面加色素了?”
为了让辣根酱更以假乱真,酱料商这是直接使用了人工色素,将奶黄色染成芥末般的青绿了吧。
原来日本也玩这一套。
虽然是日本原住民,但三井小哥在品尝到各种芥末的时候,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会儿。
在第三勺淡黄色芥末入口的时候,他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味道强劲,带着明显不属于日本的特殊风味,陌生而难以分辨。
“……英式芥末酱?”
话音未落,一近一远传来两声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第戎芥末酱。”
“第戎芥末酱。”
第一声清澈润朗,来自于远处的闵初。
第二声沙哑低沉,来自于英国的安妮丝顿。
实际上,在刚才围观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
似乎眼罩和耳塞都像不存在的障碍,而他们的手边有一键分析的电脑一般,在每一个回合里,只要工作人员将勺子递过去,他们两基本上会第一时间抢报出正确的名字。
拉斐尔半靠在料理台旁,神色复杂的看着日本小哥被解下眼罩。
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在味觉被触发的一瞬间便猜出名字的?
很快布莱尔大叔也败在了辣根酱和山葵酱的真真假假之中。
“wtf?”没等工作人员动手,他往左一摸没碰到纸巾,便反手将眼罩解了下来。
“难以置信。”三井摊手道:“怎么可能还有人留下来。”
埃斯佩朗莎挠了挠下巴,挥手道:“下一组。”
“魔芋!”
“蒟蒻。”
“海参?”
“海参……”
“鱼胶冻。”
“鱼胶。”
工作人员交接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明显他们两个人都跟的极稳,就像脑中有百科全书一般,即尝即查。
更可怕的是,题库明显不够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英国女人,还有那个中国小男孩,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啊???
节目组准备了十二份不同的食材组,甚至临时又倒了五种味道相近的餐酒权当做备用的附加题。
但是按照他们两一分钟一组的速度,很明显要临时暂停继续加题。
卢老爷子和詹姆斯的神情都为之一变,颇有些不信邪的跟着尝了几口,然后各自沉默的把勺子放了下来。
绝对,不是,节目组,题目太简单。
是这两个人太bug了!!!
但代价是一张可以转让的免死金牌,导演怎么可能允许并列第一的存在?
“我好像想起来,这一场筛选赛之后,就进入正式赛,”容玉看着埃斯佩朗莎临时叫停了比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扭头看向江一尘:“而每一期的正式赛,第一个环节都会是团队竞技项目?”
江一尘瞥了眼收音师旁一脸关切的胡穗,点头道:“不错,而且剩下的十二期里,每一场团队竞技赛的比赛项目,都会是随机抽签决定的。”
团队竞赛项目,怎么会变成随机内容???
难道除了分队和确定题目之外,还能玩出别的花样么?
容玉瞥了眼正在嘀嘀咕咕的导演和制片人,突然打了个寒噤。
当初在中国赛区的时候,她就领会过这有多难。
人一多,就会有小型社会。
合作,争执,抢夺,欺压,领导权的争抢,还有撕逼。
哪怕是被广电管制严格的国内,在进行最后十强之争的录制里,各种小手段像宫斗剧一样轮番上场,她自己都差点被陷害的当初淘汰出局。
要知道,欧美这边竞争起来,只会更加不择手段而花样百出。
何况脸皮一撕,什么人身攻击和恶意揣测都会出现。
胡乱思索之际,镜头重新对准了他们。
虽然题目已经全部出完,节目组也没有再端上新的道具。
克拉尔做出手势,示意工作人员帮他们解下眼罩和耳塞。
“就在刚才,节目组分析并整理了你们两位的各自的时长。”
“时间最短的,是闵初,合计13分58秒。”她望向还在适应光线的安妮丝顿,露出惋惜的笑容:“而坦格利安小姐,您花了14分20秒。”
“也就是说,本次的豁免权,将归于闵初。”克拉尔看向那个神色骤然警惕的少年,语气轻快道:“是转让还是赠与自己,请在未来三期的节目录制里做出选择,超过规定时间,节目组将予以作废。”
在这一秒钟里,无数或热切或恶意的眼神,已经全部都锁定了他。
在结果出来的一瞬间,连胡穗都跟着脸色为之一变。
虽然他们都猜到了这个可能,但当初在私下开会的时候,谁都不曾知情豁免权的存在。
四位主持人并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直接简短串词后开启了最后一场主题赛。
“由于上一场的项目奖励过于丰厚,所以比赛成绩不会计入占比。”他扬了扬手中的签筒,示意大家把注意力从那个小男孩的身上转到主持台上:“也就是说,本次国家主题赛将为百分之百的排名记分。”
埃斯佩朗莎踩着高跟鞋缓缓上前一步,亮出了手中的另一个签筒:“由于占比过高,我们会限定菜式,进一步的加大难度。”
刚才还议论纷繁的录制厅瞬间寂静下来,无数的目光集中在这两副签筒上。
埃斯佩朗莎并不愿意再多客套几句,细眉一扬,便抬指捻出了其中之一。
“——甜品。”
几个已经互相熟悉了的选手纷纷扭过头去,瞥向了一脸淡定的拉斐尔。
这个看起来像奶油小生的意大利男人,看来是稳定晋级了。
“那么……国别是,”詹姆斯用食指在签筒中搅了搅,在抽出来的一瞬间愣了下:“哦?”
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按住那枚签子,将它拎到了空中。
镜头很快地跟了上来,在屏幕上予以了特写。
『中国』。
为了录制的秩序,大部分人还是保持了安静,但已经有几个人把怒意写在了脸上。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国家,偏偏选择了中国。
在场只剩下十三个选手,其中有三个都是中国人。
单纯说中国的食物也就算了,毕竟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点过中国的外卖。
左宗棠鸡,幸运甜饼,这种东西吃得多了总会摸索着做出类似的。
可是中式甜品???
“点心(dimsum)。为中式甜点而生的词。”卢老上前一步,气定神闲的介绍道:“从江南的杏仁豆腐、糖芋苗,到塞北的蜜三刀,每一种都蕴藏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说不尽的故事。”
容玉终于放松下来,开始思索做点什么好。
蒸,烤,揉面,醒面,每一样都需要时间。
不同于西方甜点所必需的控温技术以及裱花能力,中式甜点更强调配料的精细程度,以及形色的独特。
既然中了头彩,如同走个过场般展现技术,她并没有考虑力争前三,能稳定过线便足够了。
越高端的糕点,过程和步骤都会越繁琐。一旦乱起来,就极有可能出错。
梅花糕、枣花酥、山楂锅盔、红糖糍粑……
无论挑哪一种,都一定要注意糖分和水份的配比,绝不能大意。
在无视主持人的日常套词之际,她扭头看了眼背后的人。
洛佩兹·布莱尔。
那个伏特加不离手的美国大叔。
上上次他做文思豆腐,直接进了前三。
还有上次的法式鸭酱……
“嗨,中国小美女。”布莱尔大叔扬起粗粗的眉毛,调侃道:“你终于不皱眉了。”
“……有吗。”容玉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头。
“你一直很严肃。”布莱尔耸了耸肩,绷出一脸严肃的表情:“你每次做菜都这样,就像个主刀医生。”
容玉噗嗤一笑:“我会注意的。”
“请注意,本次比赛限时一小时三十分钟,”詹姆斯把手按在红色按钮上,加重语气道:“这是最后一场筛选赛,成绩最差的四位将进入生存赛,只有一位会成为幸存者。”
“准备,三——”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人都抱紧了篮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容玉跟在他们的后面,多了个心眼。
由于项目的特殊性,挑选食材和器材的时间延长到了八分钟。
她并没有急着去抢各种食材,而是看这一众人都想做什么。
中式甜点在国外流传最广的,还是酥皮点心。
板栗饼、绿豆糕之类的,也在国外的网店里颇受欢迎。
她遥遥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翻高低筋面粉,间或夹杂着谁的问询和叹气声。
各种豆类和水果旁也站了不少人,靠后排的选手伸长了脖子,几乎想越过一个个人头伸手拿东西。
江一尘靠在闵初身边,低声温柔的叮嘱了什么。
闵初看起来并不疲惫,只是眼神显得戒备而又不安。
他低头揉了揉小男孩绵软的碎发,从高处帮闵初拎了一小袋黄豆面,又有些不放心的半蹲着叮嘱了两句,这才转身去寻找自己的食材。
“请问一下,”一个略有些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容小姐?”
容玉愣了下,转过身去,看见三井悠太站在自己的身侧。
他的手上抱着好几条木制模具,神情颇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做月饼,但是这几样……好像都很像。”
容玉低头拾起了几样,耐心道:“这个是用来做八珍糕的。”
“……哈?”三井小哥眨了眨眼睛:“什么?”
“一种宫廷糕点,”她接过那副明显挑错的模具,放到了自己的怀里,又拿起两样道:“这个是用来做定胜糕的,还有这个……估计是用来给豌豆青定型的。”
“可这个是樱花的形状诶。”三井悠太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是弄错了。真可惜。”
“不过,我刚好需要这个八珍糕的模子,”容玉失笑道:“既然你帮我找到了这个,我帮你一把吧。”
八珍糕,源自清宫御膳,又分男八珍和女八珍。
当初容玉想了半天做什么,决定先去食材房里瞥一眼这次节目组都准备了什么。
没想到为了彰显应有尽有,总导演甚至顺应了卢老爷子的提议,把药膳必备的各种食材都备了大半个中药柜。
由于绝大部分人都不清楚那一摞中药和烘焙有什么关系,这一角的药斗子无人问津,用来给摄影师拍几个看起来既有中国风格,又显得逼格独具的镜头。
她对这些再熟悉不过,随手一抓一把,连分量都不用斟酌。
所谓八珍,便是八种药材。
当年乾隆重视养生修福,连带着御膳房里也备下了不少药膳方子。后来慈禧有意效仿,在上位之后又命太医们新拟了一笔,更贴合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
这汇集八种风味上佳的方子最终被录入了《北京市中药成方选集》,如今算是个公开的秘密。
党参,味甘,性平,和胃生津。
茯苓,味淡清新,健脾宁心。
山药……
容玉看着这毛茸茸的一大根山药棍子,认命的叹了口气。
她最头疼的就是处理这个。哪怕戴上厚厚的手套,也会或多或少的沾染些粘滑的液体。山药棒子的汁液一碰到皮肤,就跟光着胳膊去亚马逊丛林里喂了趟蚊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