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太子殿下躺平日常—— by元月月半
元月月半  发于:2023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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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女把他送去皇后寝室。卫子夫屏退左右:“陛下想说什么?”
刘彻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卫子夫揉揉额角,陛下怎么又犯病了。
“你别不信!”
卫子夫:“那位高人为何做这种损己利人的好事?可能是仙人,跟我们抢据儿?”
刘彻迷信鬼神,很难不往这方面联想:“朕怀疑他在某个你我无法想象的地方等着据儿长大。”
“据儿长大后不愿意离开父母,仙人还敢逼据儿?据儿的性子陛下又不是不了解。一周岁那日就敢打敬声。平日里也是谁也不怕。”
刘彻点头:“你说得也是。”
“妾身知道冬日里没有多少事。陛下闲着无事,下棋吧。”卫子夫拿出案几下方的围棋。
刘彻按住盒子:“万一呢?”
“人还能争过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彻皱眉,这是一个当母亲的该说的话吗。
卫子夫无奈:“陛下,您和妾身待把据儿如何?据儿孝顺吗?据儿舍得离开父母投向他人吗?”
刘彻不假思索地说:“不会!”
“那话说回来了,他敢逼据儿?不怕鱼死网破吗?”
刘彻摇摇头:“你不懂,仙人的手段多着呢。”
“抹去据儿的记忆?他还是仙人吗?妖魔鬼怪差不多。”
刘彻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皇后所言甚是。
卫子夫哪是看得明白,分明是因为她不信鬼神。
以前卫子夫相信。
刘彻折腾这么多年,术士来了一拨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不是自认功力欠缺,就是神棍,以至于卫子夫确定,就算有鬼神也不是那么好遇的。
乡民常说,小孩魂魄不稳容易被勾走。
既然神仙鬼怪看上儿子,为何不把他迷走,还等他一点点长大。
吃饱了撑得闲着没事干啊。
“陛下,以后切勿在据儿跟前说什么鬼怪。妾身怕他好奇迷上修道。”
刘彻下意识点头,忽然想起他还养了许多术士。刘彻顿时坐不住,前往温室殿,招来春望,叫他告诉那些术士,以后无召不得入宫。
春望怀疑皇帝出去一趟撞着脑袋了。
可他也不敢阳奉阴违甚至不为,只能扮黑脸,找那些术士要回自由出入禁宫的令牌,又同他们低语一番,把此事推到太后身上——太后近日暗示过陛下,不希望他养太多术士。
太后以前处死刘彻最为亲近人之一韩嫣,如今江充因她时日无多,很难等到开春。在术士眼中太后是大汉最不可招惹的人,所以一个比一个痛快。
术士也是五日一休。
这还没到休沐日,依然个个包袱款款躲回家去。
一天出去许多术士,宫里议论纷纷,出什么事了啊。太后不爱出来,不等于她身边人也天天窝在长信殿。不日太后就听说此事,召皇帝去东宫,称他早该如此。随即又问,儿子浑了十几年,怎么人到中年突然迷途知返。
自是因为寻觅无果的鬼神就在我身边啊。可惜这话刘彻不敢说,怕母后唠叨个没完。
无论皇帝还是太子都很怕来自母亲的关怀。
刘彻又不能一声不吭,他就胡扯,那些术士其实都是骗吃骗喝的骗子。
王太后脱口道:“你才知道?”
没法聊,没法聊了。
皇帝气得走人。
太后心腹宫女担心:“陛下好像很生气。”
“恼羞成怒。不必管他。过些日子还会请回来一群术士。”太后摇头,“他能忍三年都算哀家小人之心。”
没到开春刘彻又想令人举荐术士,或下诏招揽术士。不过这次在看到儿子的时候,刘彻忍住了。
几日后,收到某地大旱的消息,刘彻又蠢蠢欲动,意图招术士祈福求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求又有什么用。
刘彻抽调官吏和兵卒,前往干旱最严重的地方赈灾——为乡民提供补种的良种以及上半年口粮。
有灾就有乱。
朝廷出兵及时,没有发生大的暴乱,灾民安心等着雨来。
这场雨一直憋到四月才下下来。
春种来不及了,好在今年还可以再种一茬。
就在灾区庄稼露头之际,朝廷挥师北上。
匈奴连着两年入关烧杀抢掠,无论关外还是关中百姓都憋着一口气。卫青出兵那日,沿途百姓夹道相送。
说起来也跟卫青上次出兵全甲兵而归有关。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所以兵卒家人很怕打仗。
卫青却可以做到不失一兵一卒,打匈奴跟过家家似的,主将不贪功,封侯变得很容易,谁舍得不支持他。不过也因为卫青叫打匈奴变得简单,很多人认为他上他也行。
卫青出兵这日,刘据要出去看热闹。
小孩从未看过大军开拔。
刘彻对卫青有信心,心情颇佳,索性换下一身华服,带着变装后的禁卫,领着儿子出城送他小舅子。
卫青不经意间瞥到天家父子,差点摔下马。
得亏他骑射工夫极好,可以做到人马合一,马调整一下身体,及时托住他。
小孩挥着小手大声喊:“舅舅!”
卫青又差点变脸,小外甥瞎喊什么呢。
刘彻身前身后左右百姓齐刷刷回头:“小孩,你说什么?”
小孩指着高头大马上的人:“舅舅啊。”
刘彻捂住儿子的嘴:“不可以乱喊!”
小孩嫌他的手咸,使劲扒拉掉:“韩韩说,舅舅是国舅爷,国舅爷不是舅舅吗?”
被留在宫里的韩子仁打个喷嚏。
刘彻顿时想把人抓过来一顿怒骂,又很尴尬:“小孩子乱说。”
小孩身边人摇头:“说得也对。长平侯确实国舅爷。”
有人附和:“要是能多几个这样的国舅爷,我也不介意喊他一声舅舅。”
有人接道:“不用觉得丢脸,又不是喊田蚡那样的。”
刘彻脸色微变,春望想笑,可他不敢:“郎君,我们该回去了。小公子早饭用得早,该饿了。”
刘彻冲众人点头示意,抱着儿子挤出人群,朝远处的马车走去。
有人皱了皱眉:“这人我怎么觉着像是在哪儿见过。”
跟他一起来的邻居问:“这人仪态一看就像贵人,他儿子一看就是贵人家最受宠的小公子,你上哪儿见过去。”
“不,我肯定见过。”
春望隐隐听到这些话:“陛下,快走。”
刘彻:“朕被看出来了?”
春望叹气:“虽然您这几年不常出去,可您以前三天两头往外跑,长安境内的乡民没见过您的可不多。尤其秦岭一带。”
刘彻脸色微变,尴尬的想堵住春望的嘴:“就你知道的多。”
刘据心说,传言果然是有依据的。
长安百姓都认识,父皇真厉害,他得向父皇看齐。
“父皇,我们去东市吧。”
刘彻:“城空了一半,谁有心思做买卖。改日朕陪你去。”
他可不想再被人认出来。
小孩一脸可惜:“改日是几日啊?”
“休沐日。”
小孩一脸惊喜。
刘彻直觉不好:“春望,你不是懂得多吗,你说!”
春望真懂。但挨了一顿训,有点担心会挨骂,他弱弱地说:“陛下,明日休沐。”
刘彻呼吸一窒,上车前瞪他:“闭嘴!”
小孩搂紧他的脖子,一脸怕怕。
老父亲顿时没功夫跟不识相老奴计较:“不怕,不怕,父皇不是吼你。明日一早我们就去东市。”

小孩吧唧一口,刘彻被糊一脸口水,嫌弃的擦掉,瞪爱亲亲的儿子。
以前小孩两三岁的时候会被瞪眼吓到。五岁了,该长大了,小孩冲父皇傻笑,仿佛说,我是故意的。
刘彻气笑了,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春望好巧不巧这时候进来,小孩冲他伸手:“望望,抱抱。”
五岁小孩撒起娇来跟三岁没有任何不同,依然令人无法拒绝。春望习惯性伸手,抬眼看到大汉天子,春望改扶小孩:“殿下,要走了,快坐下。”
小孩固执地喊:“抱抱。”
奴婢可不是想抱你,奴婢不敢啊。
春望敲一下车门,车动起来。
刘彻气得冷哼。
一门之隔,驭手打个哆嗦,不能怪他目无陛下,他是担心再耽搁下去,天子震怒,除了太子都遭罪。
马车晃悠一下,小孩跟着前仰后合,刘彻条件反射抱住儿子。小孩转过头又冲他傻乐。刘彻好气又好笑:“知不知道方才险些摔倒?”
小孩亲昵的靠在老父亲怀里,刘彻顿时没了脾气:“你是不是朕的克星?你说!”
春望没眼看,陛下还能再幼稚点吗。
“什么是克星啊?”小孩一脸的好奇。
刘彻当自己没问。
儿子四岁和四岁半有何不同?长高了一点,小脸张开了一点,调皮了一点,别的恐怕没了。
刘彻有时候很希望儿子快快懂事,如今很珍惜这段时光。再过一到两年,他一定会被成天想着往外跑的小崽子气得出气多进气少。
多日前卫青和他率领的三万骑兵以及麾下将军苏建、公孙贺、李蔡等人就住到城外。除了卫青,还有一路汉军也在城外。出了长安地界后,两军分别从高阙和右北平出关。
大汉地广人稀,猛兽猖獗,大军得在天黑前抵达宿营地。由于人马粮草众多,必须得早早出发。
刘据为了能看到舅舅,天蒙蒙亮醒了就坐起来,没有学往常又倒下睡个回笼觉,以至于车内安静下来他就开始犯困,然后从城外睡到他老子的宣室。
刘彻把儿子放榻上,小孩醒了。他突然睁眼,刘彻吓一跳,试探着喊一声:“据儿?”小孩大概看清他不是外人,而是疼他宠他的至亲,小眼一闭,梦会周公。
刘彻气得捏捏儿子的小脸:“你倒是放心得很。也不怕朕把你扔出去。”
“陛下,少府求见。”小黄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天不甚热,寝宫宽阔阴凉,刘彻担心小儿着凉,给他盖上薄薄的被子。
看着儿子稚嫩的睡颜,刘彻难以想象,他竟然有亲自带孩子的一天。五年前谁要跟他说,儿子出生后他恨不得成天带在身边,刘彻一定会认为那人中蛊了。
“何事?”刘彻出来便问。
小黄门回想少府的神色:“像是小事。”
此事可不小。
给太子建博望苑——去年开春时节刘彻跟少府提过,令其留意建材,钱财不走国库,走他的私库。
刘彻没提期限,少府觉着太子年幼,早早落成帝后也不放心他搬出去,去年就没怎么上心。修整宣室旁的宫殿的时候,少府认为最迟明年就得动工,所以他今年开始留意。
少府把所需的材料以及产地整理成卷请天子过目。
刘彻接过来大致扫一眼,少府很认真。刘彻不吝称赞。少府被夸得飘飘然,陡然听到陛下说:“先放一放。”
“放——放一放?”少府结结巴巴,脑袋里像裹满了浆糊。
刘彻不好说儿子丁点大就三天两头往外跑,他日搬出去,他还不得像空中鸟,水中鱼,四处疯玩,不知道父母是谁,皇宫门朝哪儿。
刘彻颔首:“放一放。太子年幼,过五年再修也不迟。”
“可——”少府看着竹简,上头有些建材等不了。
刘彻:“到那时再说。”
少府斗胆问:“臣可以知道原因吗?”
刘彻胡扯:“朕近日令人算过,那边风水不是最佳。”
少府顿时没有一丝怀疑。
要说太后或皇后说了什么,令陛下改变主意,少府都不信。
少府底下小吏见上司摇头叹气回来,很是担忧:“陛下不满意?已是顶好的了。”
少府一脸无奈:“陛下说城南那块地风水不佳,才找术士算的。”
小吏的表情一言难尽,沉默好一会,不死心地问:“陛下不是说那些术士都是骗子,怎么还信?”
“大抵又来了新人了吧。”少府把竹简束之高阁。
小吏:“……还留着?”
“改日又来个术士说先前的术士算错了,陛下叫择日开工,我再挨个给他查?”少府此言一出,小吏没话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刘彻非但没有想过底下人会这样认为,还觉着他的主意好极了,跟春望分享,遇事不决就推到术士身上。
春望面上附和,心底很是诧异,陛下变了,以前很看重术士,如今居然舍得利用术士。
“陛下,您是不是也歇歇?一早起来到现在没歇过。”
城门还没开呢,离大军最近的路就被四方乡民占了。刘彻不想跟乡野小民挤,春望以及卫尉也不赞同,担心他受伤,一行人跑去离城二三十里远的路边等。
不是这么远,刘据也不会睡了一路被惊醒后又继续睡。
刘彻闻言起身动动筋骨:“你在这里盯着。”转过身想起什么,“朕怎么没见去病?他不会偷偷跟过去了吧?”
日前卫青叮嘱外甥,又大了一岁,该稳重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切不可任意妄为,有事请示陛下等等。霍去病一听这话就猜到出兵日期定了,要跟他就出去长长见识。
刚满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卫青疯了叫他上战场。
这几年由卫青领兵伤亡极少,大汉最不缺有经验的兵卒。
卫青不放心胆大的外甥,向刘彻辞行的时候求他管管霍去病。刘彻趁霍去病跟他儿子玩的时候,把赵破奴叫到一旁,令他盯紧霍去病,叫他跑了,他甭想手刃仇敌,为父母族人报仇。
“去把赵破奴给朕找来。”
春望:“小霍公子胆子不小,但没有您的允许,他不敢。”
刘彻瞪眼。
春望到殿外,挑个机灵的小黄门去霍去病住所看看。
小黄门尚未靠近就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从门缝里朝里看,小黄门立即回去复命,霍去病没跑,赵破奴也在,不知二人从哪儿弄几个麦秸绑的假人在院里练枪法呢。
春望心说,还能从哪儿弄的,椒房殿偏殿、太子殿下住所呗。
霍去病又没种过地,甚至可能麦稻不分,不是在偏殿看到麦秸且听到张顺子亦或者谁提到民间用来吓鸟的假人,他想不到这点。
只要霍去病不往外跑,管他做什么。
春望放心地向天子禀报。
以往军中练枪法不是个人练个人的,就是两两切磋,从未有人拿稻草麦秸当人。麦秸插碎了可以用来引火甚至喂牲口,都不需要浪费兵力往外运。
刘彻越想越觉着这个主意好极了,叫春望宣太尉。
春望看着脱掉鞋坐在榻上的人:“陛下,您还歇息吗?”
“他来了再叫朕。你跟他说也一样。夏收在即,天下最不缺稻草麦秸,令他把此法推行下去。越快越好。”刘彻希望长城以北没有匈奴,那么他就得投入更多兵力。先不说国库,倘若伤亡过重,一定会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国将不国,谈什么踏平草原。
春望成天陪在刘彻身边,很清楚他所思所忧。春望毫不犹豫地地应一声“诺”。
以前太尉权重,现在就是名声好听——三公之一。太尉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他怕皇帝。来宣室的路上,太尉很不安,怎么陛下出去一趟回来就找他啊。
得知可以不用面圣,太尉很会说话,不敢劳烦春望通禀。
春望看着太尉的背影在心里感慨,陛下只有在小殿下跟前能做到不急不怒——瞧瞧他把百官吓成什么样了。
十多年前的三公多么风光无两,现今丞相一职都成了烫手的山芋。
想到山芋,春望有点嘴馋,可惜离吃山药的季节还有几个月。
太医提过小孩可以多食山药。山药丰收时节,小殿下也该搬到隔壁。十有八九他跟陛下一个膳房。春望寻思着干站着也是浪费光阴,不如出去透透气,顺便提醒厨子到秋多备些山药。
春望到殿外看一下,确定没人过来,他才去膳房。
离午饭尚早,膳房的厨子说着笑着不慌不忙准备食材。春望一到,膳房一下变得异常安静。春望笑着解释:“陛下歇着呢。我无事可做过来看看。对了,给小殿下准备点肉粥,小灶慢煮,煮至一大碗即可。”随后叫厨子记下秋季丰收时节多备些食材,太子比去年大一岁,可以用的食物也多了。
宣室旁边天天人进人出,御膳房厨子早有耳闻,听到这些向春望道谢,多谢他提醒。
往常多是小黄门盛菜端饭,春望跟厨子不熟,见他们不自在就一脸和气的告辞。
厨子跟春望也没说过几句话,以前见他板着脸,认为陛下身边最得意的宦官高高在上。现在见他这么好相处,他一走就禁不住感慨,以前误会他了。
春望不知道端着累吗。
皇帝见天的想一出是一出,再没有他镇着,宣室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然而这么一会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春望到宣室正门外,一个小黄门急得团团转,看到春望小黄门像是得救了:“您可算回来了。门口来一人,说是有关淮南王的事向陛下亲自禀报。那人自称淮南王家臣雷被。”
春望脸色微变,一边令小黄门快去把人请进来,一边朝寝室跑去:“陛下,淮南国出事了。”
刘彻翻身坐起来,带起被子,刘据睁开眼睛,心想我这是在哪儿啊。刘彻冷静下来,抱起儿子安慰:“没事,没事,睡吧。”
刘据不敢睡了,担心晚上睡不着,揉着眼睛要尿尿。
刘彻把他给春望,收拾一下就朝正殿走去。
随后春望抱着小孩过来请示:“陛下,奴婢送殿下回去?”
小孩伸手,想听听出什么事了。
刘彻接过儿子:“有些事据儿该知道了。无法理解,也省得过两年分不清人鬼。”
刘据闻言使劲揉揉眼睛,让自己快点清醒。
小孩跟见到舅舅时一样清醒,小黄门带着雷被进来。以防他是荆轲,春望扮恶人,不动声色地阻止雷被靠近。雷被有“书”呈给陛下,春望接过去,确定是一卷书才呈上去。
雷被想必是位善解人意的男子,对春望的谨慎没有一丝不快。
刘彻不怕淮南王反,他也有耐心等淮南国内讧。可是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收拾淮南王一脉,刘彻也不想放过——他眼馋淮南王封地已久。刘彻仔细看过后告诉雷被他会着人严查。
刘据见雷被身上没有白雾也没有雾霾,很是意外,此人在淮南王身边,品行却没随主。
常言说得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养的奴才。
虽然也有例外,但很少。
刘据对雷被这个例外很好奇:“父皇,他是谁呀?”
“你不认识。”刘彻下意识想像以前一样敷衍儿子,到嘴边想起他一刻前说过的话,“他乃淮南八公之一雷被。”
小孩蹙眉:“父皇,我好像知道淮南欸。”
“好像?”刘彻乐了,儿子真大了,知道用“好像”,“那你好像听谁说的?”儿子见得人多,一时很难想起来,刘彻不是非要他回答,“记得刘陵吗?”
一周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说记得太夸张了。
小孩想想:“病病。”
“病病听见又得要打你。”以前小孩说话困难,病病病病的叫,现在“霍去病”三个字能说得一清二楚,还这样喊,明摆着故意的,“他是刘陵家臣。”
小孩打量雷被:“刘陵是个大坏人。父皇,他也是个大坏人吗?”
听听,“刘陵”二字说得多利索。
小孩不是只气他一个,刘彻心里舒服多了:“雷被,太子问你话。”
“臣有罪。”
小孩奶里奶气地问:“你做坏事啦?”
淮南王早有反心,雷被不可能毫无察觉。知情不报,意图助纣为虐,远比拦路抢劫打家劫舍严重。
刘彻笑道:“没来得及做坏事。”
小孩听糊涂了。
刘彻很有耐心地跟儿子解释。
雷被在下面听得心惊,天子不是暴怒无常,穷兵黩武吗。
怎么比一向以仁厚著称的淮南王和蔼。
春望见雷被像傻了一样,心说这算什么,你还没见陛下被太子气得跳脚,最终只舍得轻轻打一下屁股,或捏捏太子的小脸呢。
“他和舅舅谁厉害啊?”刘据一听雷被剑艺精湛,对其愈发好奇。
雷被惶恐:“臣何德何能跟长平侯并论。”紧接着他说出没写在竹简上的一件事。
淮南王太子跟雷被比剑,雷被一再忍让还是伤了反应太慢的刘迁。刘迁无容人之量,雷被认为淮南国已无他容身之地。雷被知道淮南国太多事,怕遭暗杀,又料到淮南王不会任由他向天子自荐,就在朝廷确定发兵之际,雷被提出他可以跟卫青打匈奴。
这事被淮南王断然拒绝,淮南王又罢了他的官,雷被才一不做二不休逃出淮南。
刘彻闻言很是意外:“你想出击匈奴?”
“是的。”卫青善用兵,他要是这次能随卫青出兵匈奴,指不定到秋就能封侯。到那时他大摇大摆去淮南国,刘迁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刘彻惜才,他敢用匈奴人打匈奴人,自然敢用雷被。但此时不行,万一他是刘安个老东西派来的细作,弄清了长安以及周边布防,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刘彻沉吟片刻:“大军尚未出长安,你有此心,朕可以给你一道手谕。卫青三万骑兵乃是此次主力,多一个不能多,少一个不能少,你到大行李息帐下?”
“大行李息听长平侯调遣?”
刘彻不好说太多:“他得配合卫青行军。”
“臣愿往!”
刘彻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小太子起身,刘彻为其写一道手谕,给春望使个眼色。春望送雷被出去,令两个小黄门去马厩挑一匹骏马,以及为其准备干粮。
春望盯着雷被沿着行军路线一路往北就回来禀报,雷被此行没有想过回淮南,他连盔甲都带来了,和他的宝剑以及马一起放在宫外,守门的禁卫帮他看着的。
只是雷被的马又累又瘦,不能再长途跋涉。
刘彻:“也不知道朕的这个决定对不对。”
春望认为雷被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到了战场上会是一名勇将。
刘彻问儿子:“你说父皇做得对不对?”
“对!”小孩大声说。
刘彻心里认为儿子不懂,面上很配合:“哪儿对了?”
“刘陵坏,他不坏。”
小孩的道理很简单,刘彻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雷被来得匆忙去得匆忙,没有机会在宫里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他追上大军也没有机会使坏,刘彻并没有叫他当火头军。此战主要靠卫青,雷被也知道,他杀了李息也不会令军心大乱。
想到这些,再结合儿子的话,刘彻对春望道:“他也许真会成为一名勇将。”
春望:“但他跟匈奴人不一样。匈奴长相跟咱们不同,很难逃出关。”
刘彻颔首,淮南王不死,他不会重用雷被,也不会叫他近身——跟雷被有仇的是刘迁。雷被一怒之下跑到长安,难免过些日子又想起同淮南王上下和睦的日子。
“父皇,我也打匈奴。”小孩伸出小手,紧握成拳,比划出一个打人的动作。
刘据对自身估量不足,力气大了,身体往前趔趄,刘彻吓得脸色骤变,拉住他的衣裳,“就你这样还打匈奴?先站稳再说!”
春望想笑:“殿下,志向是好的,但得过些年。”
可惜,过些年没有匈奴给你打。
长平侯这个打法,指不定再来三五次就能让匈奴绝迹。
两年一次,算五次,十年后小太子才十五岁啊。
刘彻揪住他的耳朵:“兵书不看,也不学骑马,你拿什么打匈奴?”说着觉着机会不错,“春望,牵马,朕教太子骑马。”
春望张口结舌,怎么又说风就是雨。
“殿下五岁。”
刘彻:“去病像他这么大已经敢自己骑了。”
“病病好厉害啊。”小孩惊得微微张开的小嘴没有一丝演技。
刘彻抱着儿子起来:“听说公孙敬声这一年来骑术已经有所精进。我们可以不跟病病比,但不能被公孙敬声比下去。”

小孩摸摸不受控制的肚子,在这儿呢。
刘彻尴尬的差点老脸通红,也不管春望有没有听见:“据儿饿不饿?”给自己找台阶。
“据儿不饿。”小孩乖乖摇头。
刘彻羞愧:“朕被春望说的有点饿,陪父皇吃点。”
小孩乖乖点头:“可以!”
刘彻心疼的无法原谅自己,多乖的孩子啊。
春望离得远,又一心二用——面上劝皇帝善良,心里一通乱嘀咕,以至于没听见小孩肚子响,也没注意皇帝神色异常。闻言春望又禁不住腹诽,陛下何时才能跟太子殿下一样懂事啊。
幸好宣室还有个靠谱的。
春望令小黄门端粥。
大火煮开,小火慢炖,米软肉香,粥浓稠,刘彻看见也想来一碗。
春望早料到了,一大碗可盛两小碗。天家父子一人一碗,还不耽误用午饭。
米粥把刘彻胃口打开,他又用点点心,舒服的不想动弹,跟儿子商议,改日再教他骑马。
刘彻不了解儿子,儿子了解老父亲,可常人说,看破不说破——小孩选择窝在父亲怀里消食。
孩子太乖,刘彻难得自省——以后不可任性妄为。
至于能记住几天,刘彻自己也说不准。
反正有一天是一天吧。
午饭前睡饱了,饭后不想睡,殿外又很晒,刘彻选择陪儿子在殿内玩——踢球。
炎炎夏日穿得薄,小孩又能跑稳当,不再像以前跑起来摇摇晃晃的,而他又不是真小孩,踢球稳,接球准,刘彻不得不认真。
玩一会儿,小孩小脸通红,春望担心孩子中暑,提醒皇帝可以停一下,刘彻停下拉过儿子,一边为其擦汗一边问春望:“太子是不是很会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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