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太好,他拿出去显摆刘据没法解释。刘据塞回去:“父皇给的。”
公孙敬声不敢要了。
刘据挑一把早几天买的、镶有宝石的匕首,给他一把。
公孙敬声经过帮刘据买礼物,如今很有眼力见,看出比他帮舅舅和表兄卖的贵,满意地收下。
刘据前世的东西送出去一样少一样,虽然他以前看不上,但现在很珍贵,怕公孙敬声不懂乱送人,指着无事牌说:“不可以送给别人。”
皇太后的东西,他哪敢啊。
公孙敬声摇头:“我谁也不给。母亲父亲也不行。”
刘据关上柜:“睡觉。”
公孙敬声没想到能得两个好东西,兴奋地睡不着。
刘据午睡习惯了,不睡难受,气得踹他一下,半大小子消停了。
三月底,韩子仁几次催刘据,刘据叫韩子仁跟他一块去送东西。皇后得了一支韩子仁不曾见过的毛笔,三位公主得了三块玉佩。刘彻得了一副韩子仁也不曾见过的围棋。
卫青的匕首由霍去病代收——两把镶有宝石的匕首。赵破奴也得一把,比他上次收到的贵。
未央宫诸人送完,刘据去东宫,送给太后的围棋是他和吴琢那次买的。
太后日子清闲,时常跟宫女喝茶下棋,东宫最不缺围棋,每一副都比刘据买的好。可太后还是很高兴,孙儿才四岁,就知道送祖母礼物。
馆陶大长公主陪她解闷,太后想起来就跟她显摆孙儿孝顺。以至于馆陶大长公主一个月没来。再去东宫,刘据种的小麦都黄了。张骞给他的种子也已变老,他收获许多种子。来年再种就不必全部留作种子。
就在刘据身边人仔细收小麦的时候,宣室又收到边关急奏,匈奴入定襄杀人。
刘彻气得拍案,刘据送的毛笔差点掉下去。帝王吓一跳,顿时冷静下来,也没令人宣卫青。反正已经决定明年出兵,现在说再多也无益。
帝王震怒,春望等人大气不敢喘。希望他尽快消气,可春望没有别的办法,试探地说:“陛下,听说殿下种的麦开始收了。”
刘彻算算日子,民间种的早的小麦也该收了。
“今日才收?”
春望:“奴婢听椒房殿的人说,张顺子的意思,日头好多晒几天,收下来晾一日就不用晒了。”
“随朕过去看看。”刘彻见着儿子,心里还是有点烦。
匈奴就像夏天的蚊子,咬不死人,可是不理会,又会被吸血。
如今一旦打起来,损失惨重的只会是匈奴。因此刘彻很是不解,匈奴就这么不怕死吗。
刘据摸摸老父亲的额头,没生病啊。
“据儿叫父皇抱抱。”刘彻抱着软软的儿子心不由地静下来。
刘据确定他有事。可他今年四岁,有主意也不能说。刘据思索片刻把身上的无事牌挂他脖子上。
天热人易烦躁,无法修炼的刘据也不例外,所以这几日都挂着雪白无事牌静心。
刘彻松开儿子低头看去,纯白无瑕,感觉跟毛笔很像:“据儿何时买的?”
刘彻举起胸前的玉佩:“你给父皇戴的这个玉,何时买的?”
玉佩在眼前,小孩无法装傻,他扭头找人:“韩韩,父皇问我何时买的。”
韩子仁疾步过来,仔细看了看:“奴婢也忘了。”
刘彻面对儿子是个慈祥的老父亲,对旁人没有这么好脾气,尤其他今日不快:“这事也能忘?要你是干什么的?”
解释就是掩饰。韩子仁不敢狡辩:“陛下恕罪,奴婢下次不敢了。”
“你——”手被扯一下,刘彻扭头,“据儿,这事你别管。你身边这些人——”
“父皇,我有好多个啊。”小孩疑惑的口吻顿时叫皇帝忘记训韩子仁:“好多个?”
春望跟刘彻一样不敢信:“殿下说这种玉有好多个?”
四岁小儿可不懂玉。
“父皇,你来。”小孩拉着老父亲朝他卧室去。
刘据先打开后补的两个木柜,最后打开藏了“宝贝”的木柜。刘彻先看到前两个柜子,里头被大大小小的盒子塞满。等到第三个柜子,刘彻已经没有什么耐心,拿起最上层绿色玉佩,无色水晶,刘彻摇头:“据儿,有没有你给父皇的这种?”
小孩眼中尽是疑惑,那些跟父皇的有何不同吗。
春望:“陛下,别为难太子殿下了。殿下这么小,这么多东西殿下哪知道有何不同。”
刘彻瞥一眼三个木柜:“你也说这么多物品。怎么就那么巧,据儿挑个这样的。”
“不一定是殿下挑的吧?”刘彻的衣物平日里都是宫女或宦官先准备好,他直接穿戴。有时候还需宫女宦官为他更衣。
刘彻弯腰望着儿子,“朕的崽朕了解,他一向没戴过什么。这么喜欢肯定是自己选的。据儿,父皇猜得对不对?”
你好聪明啊!要不是时机不对,刘据想夸夸他。
小孩点头。
刘据瞥春望。
春望没有皇帝幼稚,懒得同他辩解:“小殿下怎么选的?”
“看着选啊。”
这算什么答案。
刘彻蹲下:“据儿看看哪个顺眼就戴哪个?
小孩点点头:“父皇不是吗?”
刘彻哑然失笑,环住小孩:“父皇跟据儿一样。据儿可以再选个顺眼的吗?”
小孩摇头。
刘彻笑容不减:“父皇求求据儿,据儿就帮帮父皇吧。”
“没啦!”
刘彻笑容凝固,禁不住笑自己,“倒是朕忘了。”低声嘀咕一句,“还有的话哪用得着据儿选。”
“父皇说什么呢?据儿没听清。”
刘彻抱起儿子,用脚关上柜门:“朕说据儿是个好孩子,这么顺眼的东西也舍得给朕。”
“再买啊。”小孩不觉着有什么稀奇。
刘彻呼吸一窒,他居然没有想到只要据儿常出去,常买买买,总能挑到与众不同的玉。
方才不见柜中有钱财,刘彻问:“据儿的钱是不是用光了?”
小孩指着他藏着“宝物”的柜子底层,那里有两排八个木盒,藏着东西的盒子在最里头最底下,其他盒中全是可以用来买东西的铜钱、可以以物换物的金玉。
“那儿啊。”
刘彻打开柜子看一下,由于没有蹲下,看到两个大盒和两个小盒,“朕给你的金子也不止这么多。”
小孩点头,指着另外两个木柜:“我买的。”
“用了多少金币?”
小孩想一会:“给父皇母后的,这些,三箱金币。”伸出三个手指,“我知道,我可以数到十,韩韩教我的。”
“倒是朕错怪他。”刘彻给春望使个眼色。
春望笑着说:“小殿下,借您一块金币,改日陛下还你很多个。”
小孩点头:“拿吧。”
春望再次打开“宝柜”,蹲下打开一个小盒,里头果然堆满金币。春望见状误以为最里头几个盒子也跟外面四个一样,所以拿一块金币就把盒子盖上,关上柜门。
两大一小出去,春望用这块金币安抚韩子仁,叫他以后多教教太子殿下。
刘据年仅四岁,韩子仁不敢指望刘据帮他,可小孩确实帮了他,这叫韩子仁很是感动。没有这块金币,他也不会心生埋怨,以后只做奴婢该做的事,不会再多事。
刘彻到外面也不舍得放下儿子,一手托着儿子的屁股,一手揪掉一个麦穗,麦穗干脆:“张顺子,这些小麦可以收了。收好都给朕送去。”
小孩不高兴:“父皇!”
“你买东西花了三箱金?父皇给你六箱。”
小孩高兴的在他脸上亲一下。
刘彻轻轻捏捏儿子的小脸,又把无事牌还给他。
刘据奇怪,不是很喜欢吗。
“这块玉对身体好,你人小多戴戴。”
刘据心头涌入一股暖流,这就是父亲吗。
“父皇不舒服,父皇戴戴。”
刘彻心底吃惊,儿子怎么看出来的。
小孩抚上他的眉头,刘彻瞬间想到他刚到这里,儿子就一脸怀疑的摸他的额头。隐忍不发,情绪不外露等等不是刘彻,刘彻少年登基,大小事务都得禀报东宫,他忍得时候也不多。何况如今愈发乾纲独断。
刘彻可以想象他之前脸色多难看,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儿心细。刘彻顿时觉着心里比挂一堆无事牌还有舒服:“父皇好了。改日父皇不舒服再找据儿要。”
小孩乖乖点头,拍拍被挂回来的玉:“我保护它。”
“保护好啊。”三木柜物品才有这么几个,可见多难得。
刘彻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前些日子好像听春望说儿子也送皇后礼物了。
“据儿,还有事需要父皇处理,父皇改日再来看你。”
小孩乖乖点头。
刘彻过来的时候等不及宦官备车,所以回去也只能走回去。
刘据看着他走到通往宣室的大路上,问韩子仁:“韩韩,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韩子仁今日还没出去过,哪知道。
“奴婢叫人打听打听。”刘据身边的人,刘彻和春望都有印象,不能直接去宣室。韩子仁叫小黄门找宣室附近的禁卫。
旁人打听帝王行踪,禁卫非但不讲,还会揪着人面圣。刘据身边宦官想知道什么,禁卫说什么。
一炷香左右,小黄门跑回来,宣室不久前收到一封边关急奏。
吴琢脱口问:“边关出事了?”
韩子仁:“一定是匈奴。如果是太守鱼肉百姓,陛下不至于来看麦还带着怒火。”随即同刘据解释,这是朝中大事,不是他们能管的。
小孩点头表示不管:“韩韩,你想吃什么啊?我们种。”
韩子仁愣了愣,紧接着禁不住笑了:“应当是殿下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啊。”此间许多肉和菜刘据都不想吃。可他又不得不吃,盖因有些时候可食的瓜果蔬菜只有那么几样。
刘据又想做豆腐了。
豆浆可以是听说,豆腐怎么做啊。
难不成他学民间术士,弄个大丹炉回来炼丹。
谁敢叫四岁小孩玩丹炉。
十岁的公孙敬声恐怕都不被允许。
去病可以,可去病课业很忙啊。
刘据叹了口气。
韩子仁:“殿下怎么了?”
“我想不出想吃什么。”小孩很愁。
韩子仁:“殿下可以慢慢想。奴婢也会帮殿下想,也会叫采买帮殿下留意。”
一个“买”字叫刘据想起给他父皇看得三个木柜里的东西,除了可用的钱财,全是他近一年来亲自挑选的。他还有两柜东西是长辈送的,以及他以前买的。原本许多东西放他藏宝的柜中,公孙敬声帮他拿出来了。
那两柜物品其中三成他看着碍眼或玩腻了。
其实他也不想玩,只是以前太小,不想天天装装傻扮痴,只能拿些物品打法时间。
“韩韩,桃桃,来。”小孩扶着门槛进去,打开靠南墙、门帘的两个木柜。
枇杷:“殿下想找什么?奴婢帮你找。”
小孩抬手一指:“拿出来卖!”
“卖?”枇杷看向韩子仁,他没听错吧。
韩子仁一点不意外:“殿下不想要了?卖给谁啊?”
“我再想想。拿出来,我看看。”刘据还得挑挑,母后、父皇、祖母以前送的贵重物品或皇家独有的技艺制品不能卖。
韩子仁认为这里还有很多他喜欢的,就帮枇杷和樱桃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衣物荷包放榻上,摆件或带盒的放地板上。
话说回来,刘彻没有像刘据以为的那样,走到宽大的路上直接回宣室。刘彻确定儿子看不见他,停下来问春望:“据儿一向孝顺,母后跟朕说,据儿送她一副围棋,据儿送皇后的东西只多不少?”
夫妻间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掺和。
春望:“奴婢找人打听打听?”
“不必。”刘彻抬起脚又停下,“据儿喜欢仲卿,喜欢找去病玩,不可能朕有棋盘有毛笔,他们连根毛也没有。”
春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陛下认为他们当中也有殿下的牌牌和陛下的毛笔那种东西?”
“据儿舍得送舅舅母后他看着不顺眼的东西?朕不信!去椒房殿。”刘彻大步朝椒房殿拐,“皇后真滴水不漏啊!”
春望想笑,多大点事啊。
“陛下不找王美人了?”
刘彻脚步一顿:“王美人?哪个?”
春望张了张口,简直想替王氏抱怨:“新来的王美人。长得极美,您忘了?”
刘彻有印象,他一个姊妹送的,他今早好像说过不忙就去找她:“叫她等着!”
美人刘彻见多了。
没了王美人,还有李美人、张美人等等。儿子的宝物只能靠运气,错过就没了。
春望一点不意外,还觉着王氏等不到了。
离陛下收到毛笔很久了,离陛下收到围棋也有些日子,皇后能只字不提,哪会叫陛下轻而易举得到。
刘彻到椒房殿跟皇后寒暄几句,看到竹简,朝案边走去,拿起毛笔,像是新的:“子夫,据儿也送你毛笔了?”
卫子夫可以知道儿子送他毛笔,不意外他知道儿子送她毛笔:“是的。听陛下的意思,据儿也送陛下了?”
刘彻挑眉瞥她一眼,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皇后这么能装。
被她温柔的样子迷惑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刘彻坐下,仰头笑看着卫子夫:“据儿也送朕一副围棋。”停顿一下。“子夫可能不知道,母后也有。子夫,据儿也送你了?”很是笃定,卫子夫不好否认,幸好她早有准备。
卫子夫给小宫女使个眼色,小宫女从室内拿出一副玉雕围棋。
好巧不巧,这围棋跟刘彻后收到的雕工玉料相差无几。
两只毛笔差别那么大,围棋却不特别,难道是他想多了。
刘彻起身揽住卫子夫的腰:“皇后,你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快十五年了。
卫子夫在平阳侯府被刘彻挑中时也才十五岁。
她在刘彻身边多久,刘彻就在她身边多久,因为到现在卫子夫都称不上失宠。刘彻政务繁忙一个月也会过来几次。
“不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些?”
刘彻懒得同她兜圈子:“你了解朕,朕也了解你。据儿送你的围棋拿出来吧。”
卫子夫的身体轻微抖动一下,只是一瞬间,可也瞒不过搂着她的刘彻。
刘彻满眼笑意看着她,突然发现她气色极好,快赶上十五六岁的王美人。
如果说方才还有一丝不确定,此时刘彻可以确定,卫子夫的变化跟棋有关。
“皇后,等朕叫人进来搜?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椒房殿藏了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刘彻能看出卫子夫的肤色变化,卫子夫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感觉:“陛下,据儿孝敬我的。”
“这么说朕猜对了?”
卫子夫张口结舌:“你——你诈我?”
皇帝怎么只长岁数,性子还跟十多年前一样。
春望见状冲韩莲子等人使个眼色,一众人悄悄退出去。
刘彻笑得好不得意:“夫妻之间用诈就过了。皇后不希望旁人知道,朕不介意亲自动手。反正这椒房殿朕熟得很,不需要皇后带路。”朝卫子夫寝室走去。
卫子夫慌忙跟上:“不在里面!”
刘彻脚步一顿,收起笑容,旋身,好整以暇:“那就请吧。皇后!”
卫子夫有种预感,拿出来就保不住。
“那副围棋与陛下身份不符。”卫子夫突然记起棋盘五颜六色,顿时不慌了。
陛下厚颜无耻也不好意思用那个棋盘跟百官下棋。
棋盘不用留着看吗。
刘彻笑得像花儿一样:“皇后是不是想多了?朕叫你拿出来朕看看据儿送你的围棋,又不是跟你抢。”
这话鬼都不信!
卫子夫却不得不信。
盖因她了解刘彻,再不拿出来他真敢搜。
刘彻来得突然,卫子夫没有机会把围棋转移到别处,刘彻无需大动干戈,在殿内多看几眼就能发现。
卫子夫觉着说出来也是白说,可她还是想提醒厚颜无耻之人:“围棋是儿子孝敬母亲的。”
“子夫,你乃皇后,这样可不像一国之母。”
卫子夫腹诽,你也不像一国之君。
“在这儿。”卫子夫无奈地跪坐到书案前。
刘彻看过去气笑了:“子夫,朕以前——”卫子夫从书案下拿出一个四方形木盒,刘彻不敢置信,“就放在这儿?”
“妾身常用,不放在身边,难道束之高阁或藏于柜中?”早知如此就叫他搜了。
刘彻上前夺走。
卫子夫:“您说不要我的。”
“朕走了吗?”刘彻瞪她一眼,小肚鸡肠,小人之心,亏她还是皇后。
卫子夫噎的想去东宫告状。
刘彻突然不敢看:“什么样的?”
“陛下看看不就知道了。”卫子夫伸手作势抢过来,“陛下不看给妾身。”
刘彻不再迟疑,一下打开,蓦地呆住,青、黄、赤、白等颜色,堪称五彩缤纷,棋子和棋罐很寻常,跟刘彻想象的不一样,他认为很亮,像抹了一层油,其实不然,反而像蒙了一层纱,看起来意外柔顺。
难怪孩子四岁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陛下看过了?”卫子夫合上盖。
刘彻抬手挡住。
卫子夫心急:“陛下乃大汉天子,是要言而无信吗?”
“朕一动未动怎么无信?”刘彻淡淡地扫她一眼,手抚到棋盘上,果不其然,跟毛笔笔杆给他触感一样。
刘彻拿出棋盘放在书案上,又拿棋罐。两个棋罐放在棋盘上,刘彻沉吟片刻,拿起黑色棋罐,抓一把里面的棋子,一样温润:“陪朕下一盘。”
卫子夫愣住。
刘彻:“这样也不行?”
“不,妾身想说——”
“你想问朕为何不拿走?”刘彻确实不信什么与身份不符,可这花里胡哨的棋盘,他也着实不好搬去宣室。不怪据儿送给皇后。换成他看到这个棋盘第一反应不是皇后也是三个女儿,绝不可能想到送给据儿,“朕堂堂帝王说不要你的还能骗你?”
卫子夫不信,陛下何时替别人考虑过。
早年跟太皇太后明里暗里较量,也不曾想过夹在中间的太后可能左右为难。
“倒是妾身小心眼。”
刘彻颔首:“下次不要这样了。”
卫子夫张了张口,忍了又忍才把嘲讽的话咽回去:“诺。”
“下棋。”刘彻搓着手中黑子,“这些黑玉石真不错。”
卫子夫的脸色微变,心提到嗓子眼。
刘彻抬眼瞥到,顿时乐不可支:“看把你给吓得。子夫,你若能老实坦白,朕可以发誓,朕不跟你抢这副围棋。”
卫子夫灵机一动:“陛下不怕妾身告诉据儿?”
刘彻变脸,放下棋子,语重心长:“父母之间的事没必要把孩子牵扯进来。朕是父,你是母,都是他的至亲,据儿知道后只会左右为难。”
这时候知道左右为难了。
卫子夫懒得反驳,何况皇帝有备而来,她也辩不过:“据儿这些日子只送妾身这两样。”看一下棋盘又看一下不远处的笔。
刘彻忽然有一事不明:“据儿怎么突然想到送我们这些?”
“不是跟你学的吗?”卫子夫先前也很纳闷,所以跟长女和心腹分析,韩子仁等人不敢擅自做主,那么一定有什么事促使,或者使得小孩懂得送礼。
刘彻:“你是指朕送给据儿的围棋?”
卫子夫和卫长公主以及宫女韩莲子一致这样认为。
刘彻看着眼前的棋盘,可惜艳了:“皇后,你该如何谢朕?”
卫子夫不想理他:“陛下还下棋吗?”
好像也没人规定好的棋子一定得配好棋盘。刘彻越想越觉着可行:“你我夫妻,要说谢也见外。民间有句俗语,见面分一半。棋盘归你,棋子棋罐归朕?”
还民间?活该他早年踩坏农田,被乡民堵着要赔偿。
“民间也有句话,您做初一,我做十五。”卫子夫话里有话,说的还这么明显,刘彻又岂会不懂,“皇后,你要这样,这棋可就没法下了。”顿了顿,“皇后一贯通情达理,这次想必很钟意这副围棋。要不朕想个折中的法子,你上半个月,朕下半个月?朕下半个月只要棋子和棋罐。”
谁听见不得夸一句,吾皇圣明!
卫子夫看出来了:“陛下喜欢全拿去。你我夫妻,分得这么清倒显得生分。”
刘彻笑了,皇后果然不止温柔贤惠,通情达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朕随口一说,皇后还急眼了?下棋,下棋。”
卫子夫按住他的手:“怎么说?”
“你的,全是你的。据儿孝敬你的,朕身为帝王哪能干夺人所爱这么无德的事。”据儿不可能送仲卿和去病这么花的棋盘,他大不了找仲卿和去病问问。
刘彻出了椒房殿,到宣室待片刻,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冲春望晃一下边关急奏,叫他亲自去找卫青。
春望见到卫青的时候,他忙了半日正要出来走动走动好用饭。春望很少亲自请谁,急事也是使唤小黄门,是以卫青看到他忙不迭迎上去:“宣室出什么事了?”
“这时节乡民忙着收庄稼,会有什么事啊。还不是匈奴又入城杀人。陛下气得差点把御案掀了。得亏我眼尖看到案上有太子殿下送的一支毛笔,及时提醒陛下,陛下才算冷静下来。咱趁机出来透透气。”
匈奴入境乃常态,卫青听到这些就不慌了:“陛下还气着?”
“此时应该好多了。”春望停顿一下感慨,“也幸亏陛下怕太子难过。说起殿下的那支笔,也不知道在哪儿寻的,玉做的笔杆温润通透,不知道什么毛做的笔头——瞧我,殿下一向亲近长平侯,肯定也送您了。”
卫青一边走一边微微摇头:“据儿大抵听太多我出兵匈奴的事,送我——”春望知道些什么事一定会告诉陛下,他不想欺君。春望心急,“长平侯怎么了?”
“说来想笑,据儿兴许觉着他的小手拿着匕首正合适,就挑了几把匕首送给我、去病和破奴那孩子。”
春望心里头很失望,面上不显:“匕首倒也配长平侯。长平侯带了?”
“去见陛下哪能带匕首。”一把匕首削铁如泥,一把匕首镶有名贵宝石,无论哪一把都不好日日带着身上。
春望闻言赞同:“我糊涂了。”
“你一时哪能想到这些。”
春望顿时心虚的不敢看他。
卫青走后,刘彻屏退左右,春望禁不住感慨:“长平侯太不设防,奴婢问什么他说什么。”
“你是朕的人,仲卿想不到你试探他。”刘彻转向他,“问出来了?”
“送的匕首。赵破奴那孩子也有,想必不是难得之物。”
匕首不好随身携带,也不好拿在手中把玩,需要的时候才有用。卫青不去狩猎,不出兵匈奴,一年也难用一回。思及此,刘彻叹气:“难得朕也不能要啊。”
春望:“是的。陛下要来也是割烤肉。放在长平侯身上,他日上了战场可保命。”
刘彻闻言笑了:“春望,太子很会送礼物啊。”
春望总觉着他话里有话:“太子聪慧——”
“少说这些废话。去病早已想好跟着卫青上战场。赵破奴在卫青身边,又与去病同吃同住,不叫他去恐怕都不行。所以据儿送他们匕首。母后闲着无事,据儿送她围棋解闷。朕日日用笔,得一毛笔。这些小心思,朕怕是也不如他。”
春望:“皇后平日里也忙啊。”
“他送皇后只因那副围棋适合皇后。”刘彻想到他的围棋,“一定是身边人跟他说了什么,比如太子送皇后的围棋和陛下的毛笔价差太多,应该再送一些别的。否则据儿不会多此一举。皇后都不缺金镶玉的笔,何况一支玉雕毛笔。”
“奴婢问问韩子仁?”
刘彻抬手阻止:“据儿得了好东西最先想到的是朕和皇后,只此一点就够了。有人提点他也好。省得跟他舅一样,除了领兵处理交给他的事,旁的一窍不通。甚至不知道跟同僚走动。”
春望好笑:“您不是不喜王侯将相养士,不爱百官交好结盟吗?”
“那也不能哪儿也不去,除了皇宫就是家。对,偶尔还去军营看看。”刘彻无奈地抬抬手,“不说他。你去找仲卿的时候,朕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据儿能看出毛笔和围棋顺眼,为何还买那么多不顺眼的?”
春望想想那三柜摆件金玉,“是不是殿下买回来才发现个别物品格外顺眼?要不奴婢还是去找韩子仁。”
“先看看再说。”儿子年幼,他自己可能也说不清,刘彻沉思片刻,叫人把他答应给孩子的六盒金送过去。
春望一听没叫他亲自送,就知道不希望他乱打听。
以免再出现皇后得一副围棋、皇帝只得一支笔,皇帝许久才发现这种情况,春望叫小黄门多留意太子的动向。
刘据身边人平日里很闲,刘据想在宫里卖不喜欢的物品,韩子仁、吴琢等人就商议在哪儿卖。
商议的时候也没避着刘据,问他喜欢哪里。
宫女宦官才有几个钱。
哪怕一些宦官家中富裕,犯事后受了腐刑入宫当差,人算半废了,家族也不会给其太多财物。
刘据决定把售卖地放在宣室外。
韩子仁等人傻眼。
樱桃小声试探:“殿下说搁哪儿?”
“父皇那儿啊。”小孩不假思索,樱桃不敢继续问。
韩子仁轻声细语劝他:“殿下,宣室外不好,没有树木遮阳,易中暑。”
“可以给我盖个小屋子吗?”
韩子仁张了张口,心想您打算卖多久啊。
小孩睁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觉着这不是什么难事。
宫中不缺木料,搭个结实的小木屋最多三日。
可他乃太子,又在宣室外,百官心里会怎么想,殿下疯了还是陛下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