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摇了摇头,假装思索许久:“树林。”
吴琢找韩子仁,韩子仁:“去树林里挖土?”
刘据点头。
吴琢不明白:“为何去树林?”
韩子仁瞪他,吴琢福至心灵:“奴婢不该问,奴婢这就去。”
殿下能解释清楚,何必只说树林二字。再说了,殿下也没有必要同他个小人解释。
韩子仁给刘据穿鞋:“殿下息怒,他一贯不长脑子。”
吴琢用得顺手,刘据不希望他越来越不长脑子,所以没有任何表示。韩子仁认为小孩有点不高兴,岔开话题:“殿下饿不饿?”
自打刘据不食母乳,他宫里就有个小庖厨,庖厨里有个小火炉,一天到晚温着吃的,有时候是简单的糕点,有时候是羹汤。
刘据点点头,枇杷给他洗好脸和手,樱桃就端来一小碗蛋羹。
刘据吃好去外面坐着。
韩子仁找一卷《论语》念给他听。
《论语》是皇后令人送来的,不需要儿子能懂,当故事给他解闷用的。
韩子仁不止一次腹诽,那为何不送《孙子兵法》,那个解闷多有趣。
牢骚归牢骚,教刘据的时候韩子仁很认真,他最是清楚刘据过目不忘。一个字读错,日后不巧从小殿下口中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得亏韩子仁自幼识字。
韩子仁轻声细语念完一卷就合上:“殿下年幼,无需懂其意。也不好过度用脑。殿下,想玩什么,奴婢叫人陪你玩儿?”
刘据喊猫猫狗狗鸡鸭鹅。
正当午,八下只困乏,不想动,很不给小主人面子,瞥他一眼躲进笼子里睡。
韩子仁气笑了:“这群牲畜。殿下,它们不跟你玩奴婢跟你玩儿。”勾头朝殿内喊,“把公孙公子送殿下的蹴鞠拿来。”
樱桃跑出来:“玩这个殿下又得出一身汗。”
“出点汗身体好。又不会中暑。”韩子仁坐着,小孩站着,乍一看两人一样高。韩子仁用手轻轻一拨,小孩用脚踢过来。
刘据倍感无趣,可也比坐着发呆好。
玩出一身汗,刘据洗了澡,歇息片刻,又可以睡觉了。
刘据进入梦乡,霍去病和卫青一夜好眠,翌日神清气爽,仿佛一觉把连日来的疲惫全补回来了。
如此过了十几日,三面露台上摆一圈木箱。木箱最初放在屋檐底下,移来的花草活了才放到太阳下。
其中六成木箱被枇杷等人种上黄豆、红豆等瓜果蔬菜。
天太热,枇杷等人没敢请刘据熬药泡种子。其实她们也不信小孩胡乱抓的药煮的水有用。
七月初麦秸快被晒焦,张顺子找来镰刀挑早上露重的时候把小麦割掉。等到午时,张顺子把麦穗掰掉,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木板上,移到屋檐下请小孩上去踩。
韩子仁担心麦芒扎着他,叫张顺子自己收拾。
张顺子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蹄子上,不敢瞎折腾,等到太阳落山,他和粗使婆子把木板抬到宽广的路上,倒在地上捶麦穗。
麦粒捶出来,粗使婆子找来畚箕颠走麦壳。
虽说种了四箱,其实没有多少。
半个时辰,几人就收拾好了。
忙着收拾的时候不觉着,每一粒小麦都捡起来放入布口袋,几人看一下劳动成果,面面相觑。
张顺子家中土地甚多,每年收割时节院里晒满粮食,他对麦粒无比熟悉。他确定在乡间生活的前十八年从未见过粒大饱满的小麦。
韩子仁站在高台上由上往下喊:“看什么呢?好了没有?小殿下等急了。”
粗使婆子叫张顺子先去,她们留下收拾麦秸,打扫地面。
张顺子背着布口袋上去叫韩子仁自个看。
韩子仁没看出什么名堂。
药柜旁还有几斤少府送来的麦种,刘据拿来喂鸡鸭鹅。张顺子打开那个布口袋,跟刚收下来的小麦放一起。
刚打下来的麦粒没有比原先的长,但比原先的胖。如果说以前的麦粒瘦长,现在麦粒足以称得上圆润。比作人的话,以前的麦粒像讨了三年饭。
韩子仁大为震撼,张了张口:“……肥多肥少差这么多?”
张顺子家中也有一块肥田,他小声说:“不止肥多。我见过一年追两次肥的地种的小麦。”
韩子仁转向身后靠墙坐着招猫逗狗的小孩:“药?”连连摇头,“不可能。小殿下熬药的时候我在,那些药都是他点兵点将随便选的。”
张顺子:“那就是小殿下生来不凡。闭着眼也能选出滋补麦粒的药方。”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陛下本就不凡,据说太后有陛下的时候曾梦到太阳扑入腹中。如今一切也证明陛下不凡。青出于蓝,小殿下应该不寻常。”
张顺子点头:“咱们跟匈奴和亲多少年?陛下主政,不光不用和亲,匈奴还被长平侯打的抱头鼠窜。还有那些藩王,当年先帝试着动一下,一个个就清君侧。如今推恩令下去这么久,也没见他们不满。”
韩子仁想解释削弱封地跟推恩令不一样,虽然目的一样。
“此事当禀报陛下。”韩子仁道。
张顺子点头:“你去。你比我读书多见识广能言善道。”
韩子仁也有此意:“容我想想怎么说。小殿下太小,外面那么多人希望小殿下有个好歹,若叫他们知道陛下有子如此,我们以后怕是得睁着眼睡觉。”
张顺子不懂:“这是我等该操心的事吗?”
“陛下爱显摆。”韩子仁压低嗓子说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忽然有了主意,“粮食给我,我去椒房殿,由皇后定夺。”
饶是皇后知道儿子与众不同,也没想过他还有此慧根。
韩子仁走后许久,卫子夫长叹口气,令奴婢备车,她前往宣室殿。
卫子夫很少去宣室,最得宠那几年也是。以至于她突然过来,刘彻想也没想就屏退左右,起身询问:“出什么事了?”
皇后令莲子到殿外守着,令春望在殿内四处看看,以防有人偷听。
刘彻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卫子夫打开两袋粮食:“陛下先看看有何不同。”
刘彻看她。
卫子夫:“看小麦,别看妾身。”
刘彻一手抓一把,对比很明显,但他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一袋很好,一袋不好?”
卫子夫指着不好的:“少府给据儿的良种。”
刘彻怒上心头,扔下麦粒就要收拾人。
卫子夫赶忙拦住:“不是少府的错。这有可能真是良种。另一袋是据儿种在殿门外的。一刻前才收上来。”
刘彻听不懂了。
卫子夫不好说儿子懂药物,小小年纪也没法解释:“据儿虽然爱胡闹,但仿佛有种天生的直觉,知道如何打理更好。”
刘彻隐隐听懂了:“据儿擅种田?”
卫子夫本想等他自己发现。如今看来不行了。
太子不能擅种田啊。
种田是农夫的事!
卫子夫:“据儿早慧。”
刘彻一脸这还用你说的样子。
卫子夫很想嘲笑他:“据儿过目不忘。”
刘彻忘记呼吸。
卫子夫移到他身旁,唯恐他激动的突然倒下。卫子夫双臂被人狠狠拽住,生疼生疼,卫子夫后悔了:“陛下,放轻松,放轻松,据儿是我们的儿子,妾身看着他出生的。”
“你胡说些什么。”刘彻松手,一脸嫌弃。
卫子夫顿时觉着她又活了:“陛下,这些麦粒——”
“你何时知道的?”
卫子夫:“妾身看出来的。但不敢断言,怕陛下空欢喜一场。陛下,妾身认为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据说刘陵还在城中。”
心情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刘彻顿时冷静下来:“子夫言之有理。”
“我们就当据儿比寻常孩子聪明?”
刘彻颔首。
卫子夫:“那这些麦粒?”
“交给据儿。日前朕去找他,他那外面不是多了很多木箱,告诉他身边人,明年清出一半种这些小麦。”
卫子夫身边有种过地的婢女,知道一些事:“那也种不完。这些麦粒可以种半亩地。种密一些,也能种满先帝在宣室后面开的那块地。”
“那朕留下一半。”刘彻冲春望招手。
春望已经被他听到的内容吓傻了。
刘彻拔高声音:“春望!”
春望打了个激灵:“诺!”
“诺什么诺?找个布口袋!布口袋没有找个碟。”
春望找来一个放果子的盆,卫子夫把儿子喂鸡鸭鹅的小麦倒进去,布口袋空出来,刘彻撑着,卫子夫倒进去一小半:“这些足够据儿忙了。他身边的韩子仁说,据儿喜欢亲自浇水。”
“不能叫据儿累着。”刘彻拿起多的那袋交给春望,“仔细收好。少一粒朕唯你是问。”
春望不住的点头。
刘彻心里又有些激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犹豫片刻决定跟卫子夫回椒房殿,亲自把剩下的小麦给儿子送去。
先前刘据见韩子仁和张顺子失态,已经意识到他种出的小麦惊人。虽然他并不满意。这会儿见皇帝老子亲自过来,刘据确定不止惊人,可能瘆人。
小孩看一下他拎的口袋,目光转向老父亲,眼中尽是疑惑,仿佛问,怎么就剩这点了。
刘彻想解释,又担心他听不懂:“据儿的小麦太好,朕很喜欢,留下一半。”
小孩睁大眼睛先发制人,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扁着嘴哭给他看。
刘彻慌忙蹲下:“据儿喜欢什么?或者父皇管你买?千两黄金?”
泪在眼眶里打转,选择等等再出来。小孩转向韩子仁:“多?”
韩子仁点头:“很多。如果换成铜钱,足矣铺满三面露台。”
小孩把泪收一收。
刘彻好气又好笑:“真是朕的好儿子。样样精通。”说完抱住儿子,“朕的好据儿啊。”
韩子仁听到充满感慨的这句话,明白陛下已经知道了。韩子仁跟张顺子使个眼色,张顺子总算可以放心了。
刘据嫌弃地推开他:“热!”
刘彻莞尔:“好,朕不抱。”
儿子这么与众不同,刘彻不抱他也想跟他亲一些,摸摸儿子的小脸:“你是不是黑了?”
刘据佯装生气,朝他手上一下,你才黑了。
“看来据儿长大后也是个爱美的。说你黑都不行。黑也是自找的,天天带着猫狗去宣室。舅舅终于回来了,能踏踏实实在屋里呆着了?”
刘据扭头回屋。
刘彻抱起他越过门槛:“何时才能长大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刘据淡淡地瞥他一眼。刘彻以为儿子嫌他说了句废话。
儿子好,怎么着他都喜欢。刘彻笑呵呵道:“慢慢长大,朕不着急。等你长大,朕就老了。”说到此,刘彻有些担忧,老刘家没有长寿的皇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着儿子娶妻生子。
刘据疑惑,老父亲又咋了。
小孩学着老父亲摸摸他的脸,刘彻抬头,小孩眼里充满了疑惑。刘彻挤出一丝笑:“父皇没事。”隐隐闻到肉香,“据儿还没用饭?”
跟进来的韩子仁上前回答:“小殿下一日五餐。最后一餐太阳落山前。饭后小殿下歇息片刻,沐浴后正好就寝。”
“睡那么早何时起?”
韩子仁:“皇后说小孩嗜睡。卯时过一两刻起。偶尔殿下累了,也会睡到辰时前后。”
这么说来儿子除了过目不忘和惊人的直觉,跟寻常孩童一般无二啊。
刘彻心里有点淡淡地失落,瞬间又感到庆幸。他只有一子,儿子样样不同,万一被仙人选中,他大汉江山岂不旁落。
刘彻:“摆饭吧。朕陪据儿用点。”
小孩推他,没有准备你的。
刘彻抱着儿子在茶几前坐下:“朕不吃。朕看着据儿吃可好?”
小孩收手。
刘彻拉起他,朝他屁股上一巴掌:“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嫌弃朕。”
不嫌弃老父亲,样样令老父亲满意,老父亲晚上还睡得着吗。
刘彻不敢睡,他担心一眼没看见儿子被仙人带走。哪怕现在这种程度,刘彻也不放心。陪儿子用过饭,儿子沐浴,他回到宣室令卫尉抽调四名禁卫给儿子。
翌日清晨,卫青和霍去病听说此事,不住在一起的舅甥二人不约而同地前后脚抵达椒房殿偏殿。
小外甥的小脸白里透红,卫青很是奇怪,既然据儿无恙,陛下又折腾什么。
卫青问枇杷:“昨日出什么事了?”
卫尉带来的四人不必巡逻,两两轮流住到刘据卧室外间。白天刘据出去,他们休息,晚上刘据睡觉,他们在外守着。
以前枇杷等人轮流睡在外间守护刘据,如今不需要她们,几人一早起来就归置东西,提点四人晚上如何照顾小殿下。
枇杷也顺便弄清了陛下为何突然不叫她们晚上照顾小主子,并非她们不尽心,而是不会拳脚功夫。有人摸进来的话,她们只能任人宰割。
枇杷很无奈地表示:“椒房殿处于深宫之中,夜里还有巡逻,谁敢靠近。再说了,奴婢等人又不是眼睛一闭睡成死猪。”
霍去病抱起懵懵懂懂的小表弟:“谁叫我们的据儿是陛下的心头肉呢。”说到“肉”子,捏捏小孩的脸,“手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枇杷心疼:“殿下年幼不受力。”
霍去病:“我知道。”冲表弟抬抬下巴,“捏疼了烦了,他能忍住不给我一巴掌?别看他小,气性大着呢。”
枇杷点头:“这倒也是。公孙公子就没少挨。”
霍去病:“他欠。近日来过吗?”
大军班师回朝没多久太学就放假了。认真算起来小一月了,公孙敬声只来过一次。按常理来说不该如此。
枇杷:“公孙公子大抵嫌热。半月没来了。”
“懒货。”霍去病骂,“就这也好跟舅舅显摆,在他的谆谆教导之下据儿愈发乖巧。堂堂帝后嫡长子,未来太子,要那么乖巧做什么。以后还不得被那些老狐狸糊弄成秦二世。”
卫青笑了:“以后别抱怨据儿无法无天。”
“抱怨又不等于嫌弃。即便嫌弃也是一时。”霍去病打心眼里希望小表弟秉性像陛下,不要像皇后姨母。
卫青:“敬声那么认真教据儿,不是你的功劳?我可听皇后说,你找公孙太仆要了一副弓箭。”
霍去病笑着看着表弟:“舅舅不妨问问据儿理过他吗。敬声个没脑子的,据儿不想和他闹,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无用。”
卫青听糊涂了。
“此话何解?”
霍去病:“敬声认为他教据儿的时候,其实据儿反过来教他。”
枇杷看霍去病,小霍公子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霍去病见舅舅还没明白,心很累:“敬声苦口婆心地给据儿讲道理的时候,据儿十有八九神游天外,亦或者左耳进右耳出。”冲表弟扬起下巴,“小家伙心里有数着呢。”
卫青想起一句话:“陛下说他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懂,竟不是戏言?”
“知子莫若父啊。”少年公子摇头感慨。
枇杷打量她的小主人,可能吗。
听到长平侯到来而匆匆跑来的韩子仁等人深以为然。霍去病余光瞥到,笑着问表弟:“据儿,不打算说点什么?”
什么也没做我说什么啊。刘据装傻给他看。
可惜他大表兄早已看清他:“你就装吧。”
不跟你好了!小孩冲舅舅伸手。卫青抱过他:“原来陛下和去病说得都是真的。”
小孩眨了眨眼睛,他又做什么了啊。
管他呢!
奇怪的舅舅。
小孩指向殿外。
卫青好笑:“不会说话‘顾左右而言他’倒叫你学会了。”
“二舅现在信了?”霍去病拉着表弟的小手问。
卫长点头:“去哪儿?”
小孩指着外面。
霍去病:“我猜一定不是殿外。”
卫青:“难道还是宫外?”
小孩眼中一亮,舅舅聪明!
霍去病捏着他的小脸,迫使小孩转向他:“大白天做梦呢。别为难舅舅。除了陛下没人敢带你出去。”
小孩打掉他的手。
霍去病:“这就生气了?”
小孩扯一下舅舅衣襟,喊一声“父皇”,小手继续指殿外。
卫青无奈又想笑:“你真是除了不会说什么都懂。”随即令枇杷等人收拾一下小孩的物品,随他去宣室。
清晨的微风送来凉爽,刘据的八个小伙伴发现他被抱下高台,“喵喵汪汪”的跟上。卫青停下,八小只下意识停下,卫青回头看它们,八小只仰头跟他对视,一点也不怕人。
卫青诧异,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吗。
卫青想试试,转身继续走,八小只跳下台阶。卫青回头,八小只猛地停下,仿佛一脸疑惑,怎么又不走了。
卫青顿时感到荒谬,他竟然觉着这些小东西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懂。
卫青忍不住问枇杷等人:“它们平时也这样?”
枇杷点头:“长平侯不必担心,殿下教过它们,它们现在不会再随地拉尿。”
卫青张了张口,心说你还不如不说呢。
“陛下和皇后也知道?”
枇杷理直气壮地应一声:“没有陛下和皇后允许,小殿下也不敢养啊。”
霍去病:“舅舅放心,我不止一次看到据儿带它们去宣室。它们如今还好好活着,已经说明一切了。”
卫青:“这边离宣室可不近。”
枇杷点头表示知道:“天不热的话,它们绕着未央宫转一圈都不嫌累。”
卫青还能说什么,威武赫赫的长平侯只能领着一群带毛的面圣。
刘彻注重养生,可他又嫌晒,饭后在宣室殿露台上来回走动。远远看到一行人,刘彻好奇,待人走近,刘彻乐了,撑着护墙等人上来。
“卫将军帐下又添新兵了?”
卫青一脸无语的看他。
刘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冲儿子伸手:“父皇抱抱。”
小孩乖乖地递出小手。刘彻抱住儿子在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一下。小孩烦的拨开他的脑袋,跟谁学的臭毛病。
自然是跟刘据学的。
不是他一言不合就亲人,刘彻也想不起来这么做。
小孩一岁前刘彻最稀罕他的时候也没有动过儿子的小脸。
刘彻拉住他的手往嘴里塞。
小孩下意识往后缩。
刘彻乐得哈哈笑。
小孩找舅舅。
卫青把他递出去的那一刻就在想,陛下要是捉弄据儿,据儿会不会找他求救。见状卫青哑然失笑:“据儿这么聪慧,照理说不该一两个字的往外蹦才是。”说着话接过小孩。
刘彻轻轻扯一下儿子的小脸:“说不清索性不说。说多了流口水也不说。丁点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顾虑。谁不是从牙牙学语过来的。”
小孩朝他手背上打一下,不捏他的脸不会说话是不是。
刘彻指着儿子的小额头:“瞧瞧,人不大气性不小。”
霍去病心说,你不就喜欢他这样。
“陛下,舅舅,外面太晒,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刘彻转向他:“今日不用上课?”
霍去病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要你多嘴,要你找存在感。
“舅舅?”霍去病可怜巴巴看着卫青,天热不想去。
卫青:“此时过去等天热起来正好休息。”
霍去病顿时知道没得商量:“据儿,表兄改日再来找你玩儿。”
刘据奇怪,公孙敬声早就放假了,他怎么还没放假。
霍去病见小孩像是有话要说:“想说什么?”
“敬声。”刘据很是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可惜霍去病没听懂。
韩子仁斗胆说:“奴婢想小殿下的意思是霍公子还没放假吗?”
霍去病:“据儿心疼表兄啊?等到三伏天真正热起来,表兄也放假。现在我清晨和傍晚各上一个时辰,也称不上热。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能还是不能呢。小孩犹豫不决。
刘彻:“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据儿哪听得懂。据儿,表兄快放假了。”
小孩点头:“玩儿。”
霍去病笑道:“好。等我放假领你出去玩儿。”
小孩伸出手掌。
霍去病直接找韩子仁:“这又是何意?”
韩子仁这次真不懂了。
小孩指着霍去病的手,霍去病试着举起手,小孩抓住他的手,跟他三击掌。
刘彻等人顿时惊得像被人扼住喉咙。
过了许久,刘彻和卫青互相看看,你教的?
随后两人转向霍去病。
霍去病摇头:“据儿,跟谁学的?”
小孩看向韩子仁。
韩子仁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他眼花,小主人看的人就是他:“奴婢,奴婢,奴婢不敢。”
刘彻相信儿子不可能胡乱攀咬:“韩子仁怎么教你的?”
“书啊。”小孩一脸疑惑,不是父皇和母后叫韩子仁读给我听的吗。
韩子仁恍然大悟:“奴婢好像说过类似故事。可,可奴婢本意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无信不立啊。”
刘彻一听他没有乱教,露出笑意:“据儿不但听懂了,还知道怎么做,很好。”
小孩笑出小米牙,看向霍去病,该你了。
霍去病点头,大不了到时候叫上陛下:“放心吧。谁不去谁是小狗。”
小狗“汪”一声,霍去病吓一跳。
刘彻呵斥:“不许叫!”
小狗不服气地哼唧一声,原地趴下,屁股对着皇帝陛下。
刘彻气笑了:“刘据,这都是跟你学的。”
小孩扯着舅舅的衣裳,指着宣室殿西北角。
卫青想笑:“又不高兴了?”
小孩拍拍他的肩膀,走啦。
刘彻揪住儿子的小耳朵,眼角余光注意到丞相过来,松开儿子:“滚吧你。”
小孩反手还他一下。
刘彻很是轻松地躲开:“没打到。”
霍去病别过脸翻个白眼,幼稚!
“舅舅,我上课去了。”
卫青:“正午热别乱跑。中暑了我不管你。”
霍去病轻哼一下:“你迂回作战,从去到回来几乎没歇过,瘦了一圈至今没养回来,谁先中暑还不一定呢。”
刘彻闻言忍不住问:“朕不是叫你休息两个月?”
“有一点事需要臣盯着。”
刘据冲父皇伸手。刘彻愣了一瞬间,失笑:“心疼舅舅了?你小子。”接过他朝他屁股上一下,“丞相来了,朕这里还有点事,仲卿先退下吧。”
卫青看小外甥,他在这儿行吗。
刘彻低头瞥一眼孩子:“你们不在没人跟他玩,乖着呢。”
刘据仰起头,信不信我闹给你看。
“你乖乖听话,往后一切好说。”刘彻笑眯眯问,“这么快又忘了?”
小孩张嘴,咬你哦。
刘彻托着儿子的屁股回到殿内等丞相。
丞相不是第一次看到陛下抱着儿子听政,习惯了也就习惯了,该如何禀报如何禀报。
刘据对朝政提不起兴趣,丞相说话慢,刘据越听越犯困。
小孩有特权,刘据困就睡。
丞相告退,刘彻奇怪儿子怎么那么安静,低头一看,小崽子拽着他的衣袖睡着了。
刘彻气笑了,不愧是他儿子,目中无人起来眼里没有任何人。
春望轻声请示:“陛下,奴婢送小殿下回椒房殿?”
孩子懂事,不哭不闹,刘彻不怕照顾他:“殿外那么晒,叫他在这儿睡吧。”顿了顿,补一句,“你过去看着他。”
春望应一声“诺”,抱着小孩前往天子寝室。
刘据醒来一阵恍惚,这是哪儿啊。
撑着榻爬起来,刘据想起来了,父皇寝宫。
“小殿下醒了?”守在榻侧的春望使劲睁大眼醒醒困,“到奴婢这儿来。”
刘据不甚清醒,晃晃悠悠过去。春望伸手接一下,抱着他穿鞋:“陛下有事出去了。咱们先在殿内等一会。”
刘据无意识地点点头,春望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小孩到正殿彻底清醒了要自己走。如今小孩小腿很稳,春望放心地把他放到地上。小孩左右看看,只有两名宫女,宽广的宫殿显得越发空旷。
春望以为他找皇帝:“奴婢出去看看陛下回来了吗?”
小孩点一下头,指着其中一名宫女:“要喝水。”
小宫女应一声“诺”,小跑过来。
御案上有水壶,小宫女摸摸壶身还热着,拿个没人用过的杯子倒半杯水,随即滴一点在手背上,确定不烫,双手呈上:“小殿下慢点喝。”
刘据点点小脑袋,咕噜咕噜喝完,宫女机灵的把杯子接过去。御案上有许多竹简,有的整卷展开,有的展开一半,看起来很凌乱,也说明一个问题,父皇走得匆忙。
刘据好奇出什么事了,他走过去扒拉一卷看得一知半解,底下署名还是他舅,不可能有要紧的事,毕竟舅舅还在休假。刘据移开,想勾远一点的没勾到,比划一下小短腿,上半身先上,随即像小乌龟似的一点点往上移。
倒水的小宫女几次想伸手又几次缩回去,怕惹怒小孩,他回头告御状。可她又怕小孩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急的不停地说:“殿下,小心,不着急,慢点。”
历尽千辛万苦,刘据爬上去,顺势跪坐在御案上,转转身就能勾到所有竹简,太方便了。
小孩抿嘴笑着扯开展开一半的竹简,竟然是些鸡毛小事。刘据失望地扔回原处看别的。
刘彻大步流星进来,迎接他的除了满室寂静,还有屁股对着他的小孩。
“苍天啊!”春望惊呼一声,连走带跑,“小殿下怎么爬这么高?”扭头训两名宫女,“你们怎么照顾的小殿下?”
刘彻心烦,皱着眉头说:“据儿想上去她们谁敢拦?”扯开春望,刘彻抱起儿子,习惯性朝他屁股上一巴掌,“睁开眼就不消停。这是你能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