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开食肆—— by盘歌
盘歌  发于:202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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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李祐丝毫没停留,笔直穿过两人在萧懿面前停下,“出什么事了?”
他早注意到方大?怀里?衣衫褴褛、脸色发紫的孩子,估摸萧懿可能遇到麻烦。
萧懿原本打?算回食肆再好好斟酌一二,但?一见卫王思?路就?变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大?腿不抱天理不容,平民?百姓借一借王爷的力,不过分吧。她先让方大?带獾儿回食肆安顿,然后?转身找李祐叽里?呱啦一顿说。
“卫王,事情的经过我已原原本本道出,獾儿的叔婶肯定图谋不轨。”
小娘子灿若星辉的眼眸透出狡黠,条理分明的指出疑点,最后?还愤慨地总结陈词。李祐的心莫名柔软下来,“你觉得他们想侵占孤儿财产?的确有这可能。”
“不过,小娘子作为外姓人很难插手管这件事。”李祐平铺直叙难点,担心萧懿不知其中困难空有一腔热情。
“如果能让利给宗亲呢?”萧懿大?胆举例,“田地、房屋可以交由?村里?分配,现钱则由?抚养人带走,以供孩子长?大?。”
“或许可行。”李祐点头放下心来,知难而进尤其可贵。“江二,你明日带小娘子先到县衙找县尉通气,让里?正跟着?走一趟,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王爷出手就?知有没有,软硬兼施不怕拿不下周家人!萧懿抑制不住的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如新月,“多谢卫王!”
李祐避开萧懿灼热的视线,“举手之劳耳。”
江二倒吸一口气,眼球快掉出眼框,郎君什么时候如此热心肠哩,不是一向对小娘子避之不及的吗?世事变化?真?大?啊!
萧懿无?视两位武侯的谄媚,呵呵呵,先倨后?恭最为不齿。解决心头大?事,她终于记起了丢在犄角旮旯里?的采买清单,必须买买买。晚上吃顿好的,铁锅炖大?鹅、锅包肉、煲仔饭统统都要,才对得起惊魂一整天的自己。
“女郎您看,我们夫妻两能不能抚养獾儿?”等阿方返程来接的时候,吴三踌躇许久终于说出口。
“你们?”对啊,怎么没想到吴三和程娘子呢,他们正好没孩子啊。
“女郎别误会,某不是贪獾儿的钱财。”吴三唯恐萧懿不同意,就?差举手保证,“我们夫妻都喜欢孩子,只是......我们肯定好好待獾儿的。”
“吴阿叔,我当然信任您和程娘子的为人。但?是——”萧懿哭笑不得,“此事非同小可,还需要程娘子同意才行。”
“诶诶诶,她肯定同意。”吴三一听就?知有戏,拘谨的身子放松下来,“之前她就?很喜欢獾儿哩。”
“不急,回食肆再说。”要真?能成也算喜事一桩,萧懿只管明天去周家“抢”人啦。

第66章 收养
萧懿回到食肆时, 獾儿已经?洗干净窝榻上眯眼睡过去了。再怎么说也?只?是四五岁的孩子,经?历一天的波折,估计担惊受怕累得不轻。
“真可怜, 瘦骨嶙峋的没几斤肉, 背上?的骨头都硌手。”孙媪眼圈泛红。她和程娘子给孩子洗澡都不忍心?用力,几个月前长的肉全还了回去不说,人也?变得更胆小怯懦。“睡觉前紧拉阿宇的手不放,掰都掰不开,没法子,现下两人都在里屋躺着打呼噜呢。”
“女郎, 獾儿家是什么情况, 周老丈真不在了吗?”因要赶回去接萧懿和?吴三,方大带獾儿回来时只?挑重点说, 导致程娘子现在还搞不灵清。怎么会呢, 年前往来频繁的、那么硬朗的老人, 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应该是的, 不然獾儿不会流落到旁人手里。”萧懿点头, 离别时以为祖孙即将开启新生活,没想到他们踏上是一条阴阳两隔的不归路。
“阿妹, 来一下, 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吴三把市集买来的东西装卸到厨房, 因惦记抚养獾儿的这桩事,不耽搁时间, 立即掀帘招呼程娘子。
“什么啊?神神叨叨的。”程娘子看不惯吴三神神秘秘的样子,小步磨蹭靠拢过去, 而后?被拉进后?院。
众人狐疑的目光追随吴三、程娘子而去。
“先别管其他的,大伙快来帮忙收拾菜, 不然吃不上?暮食哩。”萧懿打断大家八卦兮兮的眼神,再不准备,晚上?大家干脆端空碗去门口?捞西北风吃。
按照计划,今晚走东北菜路线,要的就是大口?吃肉。大胖鹅拔毛去内脏,大刀斩成块。有些人吃不惯鹅肉,认为它腥气重。其实如果在焯水前,鹅肉先用清水浸泡数小时,此期间勤换水,是能有效去除腥气的。
血水被尽数倒出后?,将鹅肉冷水下锅,加入姜葱、黄酒进一步去味。食肆的人多,而且一个赛一个能吃,肉块堆积满满的一大锅,需方大和?阿财合力才好端下灶。
为了激发大鹅的香,底油由菜籽油和?猪油两种混合,添上?葱姜蒜以及八角一同炒制。洗净的鹅肉必须经?过长时间煸炒,榨出皮脂里多余的油分,直至肉色焦黄再倒入炖菜酱汁。
鹅的肉质比较硬,需要长时间炖煮。趁着间隙,萧懿准备教钱大和?丽娘做煲仔饭,她把从?市集里带回来的砂锅一字排开。它们都是瓦煲,来源于?最简陋的烧制方式。因内部存在空气泡,因此很容易承受不住高温而开裂。不过也?正是气泡的存在,米能被焗得更香。
也?不知道今日煲饭能有几只?砂锅扛过猛火,总之,吃不吃得到,自求多福吧......
砂锅盛水烧开,下入提前泡好的米,这样才能煮出颗粒分明的米饭。待水分被吸收干,下入蒸好的腊味盖好锅盖,并沿着盖子一圈淋入少许的油。油渗透到米饭的最底部,润滑被火烤的炙热的锅底,逐步形成锅巴。
腊味的香气沿着锅盖孔洞拼命溢出,夹杂米饭的焦香气。轻轻转动砂锅,使底部受热均匀,临出锅时再撒上?葱花和?酱油即可。
厨房里各类芳香混杂,有鹅肉的酱香,有煲仔饭的焗香,还有炸锅包肉又酸又甜的冲鼻香。其他两道菜都比较含蓄,锅盖遮掩了百分之九十的杀伤力,锅包肉则不同。
清透冒小气泡的油锅里,白白的、薄薄的里脊肉片在深海里浮游,随着“滋滋”声?变成淡黄、浅黄、深黄。捞出冷却后?再复炸两次,最终全?都成了金黄酥脆的模样。
阿田、阿柳她们几个小姑娘扒在门口?,听着炸粉在“水面”跳跃的叮当?声?,看着裹满浓稠酱汁的澄黄,渴望正在口?腔里排山倒海地涌来。
萧懿感觉自己快要被几人直愣愣的视线盯穿,她们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只?写?着两个字——想吃。她扬手举起最先炸出的一小盘锅包肉,“先拿去吃,垫吧垫吧肚子。”
“哇,太好了!”阿田健步如飞地端走木盘,满心?喜悦的招呼小姐妹,“阿荷、阿柳、阿瑶,快来尝一尝。”
萧懿叹气,自己才是兢兢业业打工人吧,老老实实揭开炖鹅的盖子,下入芋头块。原则上?土豆和?这道菜更配,但土豆是不可能有的,原则也?就不成立了。她还在最顶端放上?十几个葱油花卷,借着锅内的水汽蒸熟。
锅包肉、煲仔饭和?钱大烹制的小菜全?都已上?桌,就差铁锅炖大鹅啦。
“咕嘟”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尤其清晰,但萧懿还没动筷,他们只?能对满桌子菜行注目礼,舔舔干涸的嘴唇,强忍攻城略地的欲望。
“还等着什么?吃吧!”萧懿率先夹起一个葱油花卷。花卷十分蓬松暄软,小葱被热油激发的香气浓郁,底部还被沾染上?鹅肉的酱汤,既有肉的荤香又有面食的麦香。半个花卷裹入腹中,她的胃部充盈舒适许多。
阿田迅速夹起锅包肉片,刚才每人只?分到一块,囫囵下咽根本没尝到味。酥脆的外衣裹着柔软的里脊肉,牙齿抵上?还会发出窸窣的响声?。汁水溢出,在舌尖绽放。酸甜可口?,连续吃三块都不会腻。
“真好次!”阿田两颊鼓鼓的,话都说不清。
郎君们则比较关心?炖鹅肉。鹅肉表皮原先是焦黄的,又长时间吸饱汤汁中,形成又焦又软的冲突口?感。将染成酱色的肉放入唇腔,稍微收缩吸气,便能将骨肉分离,抿出隐隐的酒气。他们尽情迷失在这口?细腻的、弹牙的肉质中。
程娘子并没有被美食冲昏头脑,而是先给獾儿盛了半碗鹅肉,见他迟迟不动口?,不由小声?催促,“吃呀,獾儿。”
獾儿小心?打量周围,直到确认肉真是给他的才敢伸手。他没有拿筷子,小爪子快速抓取一块肉塞入嘴里咀嚼,眼睛则机敏地左右张望。
“慢点吃,小心?烫。”程娘子伸手想擦干他嘴角的汤汁。
獾儿却被伸过来的手吓住,瞬间丢下鹅肉,埋头抱膝蜷缩一团,声?音中带着颤抖,“别打我,我没有偷吃、没有偷吃。”
程娘子将滞留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像心?疼自家孩子一样赶紧安抚。她和?阿兄商量好了,愿意抚养獾儿,一来是没有自己的孩子,二来是有余钱能负担得起。两人也?不要獾儿改名改性,先当?侄子养,熟悉后?他愿意喊爷娘最好,不喊也?没事。
萧懿心?里咒骂周大夫妻两,到底怎么对孩子的,才几日功夫把人吓成这样,碗里的煲仔饭都不香了。她狠狠撕咬焦脆的锅巴,明天必须让这对狠心?男女大出血!
远在城郊的周大夫妻两相继打了喷嚏,他们从?城里回来心?慌得很,一路躲避村民回家,至今仍躲在屋里没踏出门槛半步。周大擤鼻子擤得震天响,随手将白涕往被子上?揩,而后?推耸婆娘:“肯定是奔波在外受了寒,你?快去煮姜汤。”
“不去。”女人四叉八仰地躺开,一动不动。
“懒死?你?得了,早晚休了你?。”周大气不打一处来,终究拿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没法子,“哼,我有新房子又有两百贯钱,谁娶不得。”
周老丈去世?当?天,他们一大家子就搬进修葺好的新屋。主屋毕竟刚死?了人,暂时没敢住,他们全?都挤在东西厢房里。
“你?敢?”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暴跳如雷威胁,“真要休妻,我就把你?虐待獾儿、贪昧堂叔钱财的事嚷嚷得全?村人都知,吃牢饭去吧你?。”
周老丈带孙子回乡,除了修缮房屋,平时是一点财都不漏,村里都觉得他是城里待不下去被赶回村的。直到临走前,他才说出家财,期望周大夫妻二人看在钱的面子上?照顾獾儿。
“你?——”周大眼珠子一转,软下身?骨,“我就气急胡乱一说,你?怎么还当?真呢,我们一家子守着钱过好日子,看村里谁还敢瞧不起人。”
“说得好听,我还不知道你?什么王八样。”女人一说就来气。早按她说的,把小孩带到深山饿个几天,不死?也?残,再对外说跑进林子里玩被狼吃了,妥妥当?当?永绝后?患。都怪周大贪心?,还想着把人卖了,多得几贯钱,现在惹得一身?骚。
“你?说,武侯会不会来抓我们?”女人有些忐忑。老百姓都有些怕官,恨不得躲远点。
“应该不会吧,”周大安慰女人同样麻痹自己,“我们不是没卖成吗,又没犯事。明天就说小孩自己跑林子里丢了。”
嘴里说得好,但这夜周大两夫妻都没睡安稳,不是梦到周老丈化身?厉鬼就是梦到武侯来村里缉拿,一早起来浑浑噩噩的,黑眼圈几欲掉到下巴。不得不说周大夫妻危机感很准。
萧懿、吴三、江二带着周獾儿正从?食肆汇合赶往咸宁县的路上?,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周大把周老丈的钱原原本本吐出来,估计这比扒他皮还难受。
还好獾儿虽去乡下没多久,但还知道村里的名儿,江二找人打听后?确定归属地为咸宁县。有了县尉、里正的支持,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对于?乡下人来说,里正比王爷都管用,户籍、赋税哪一项都事关百姓的生存,拿捏得死?死?的。
周老丈的死?确实是意外。他起夜摔倒无法动弹,大冬天在室外受冻,被人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任神仙都救不了了。
村长乍听周大夫妻二人要卖周獾儿大吃一惊,想不到平日里贪生怕死?的人竟如此心?狠。而后?反应过来,原来是为了贪周老丈的银子。怪不得夫妻两肯花钱安葬老人,羊毛出在羊身?上?。
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周大夫妻原本还想死?不认账,但是萧懿一激便现了原型。
“周老丈可告诉獾儿哩,留了五百贯钱资供他长大成家。”
“胡说,只?有两百贯。”周大下意识辩驳,脱口?而出后?再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好的,最后?萧懿成功捧回属于?獾儿的两百贯,在村长的目送下返城。哦,村长也?很开心?,白得一新屋和?一份人口?的田地呢。
两百贯钱的处理?也?很简单。吴三坚持这笔钱由萧懿保管。食肆吃喝要不了什么钱,一年到头就做些衣裳,他和?程娘子负担得起。等獾儿日后?读书,如开销太大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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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二带着打包的锅包肉回王府复命,这趟差事真不错,简单不说,还有吃的喝的拿。
“郎君,萧家小娘子的事已经?办妥。”
李祐放下笔,详细追问经?过。“你?手上?拎的什么?”
“是小娘子赠的谢礼。”
“放下吧。”
江二“......”这是给我的啊!
“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吗?”李祐从?书卷中侧头,眼神如积水深潭不可测。
“无。”江二内心?在哭泣,一步三回头,极其舍不得锅包肉。
李祐见人走远,细细打量炸得金黄的不规则吃食,浅尝沾满汁水的一小片,“唔,原来是豚肉。外酥里嫩,酸甜开胃,不错。”

第67章 人日
正月初七, 乃“人日”,即人的生?日。传说,女娲娘娘创世之初, 前六日依次造出了鸡、狗、猪、羊、牛、马等生?物, 第七日才创造出了人类。自汉朝起,人日节俗开始流传,到本朝愈加重视,将这一天定为官方节假日呢!
“五姊,准备好了吗?”萧瑜欢快明?媚的声音透过窗牖传来,上赶着去踏青呢。
人日怎么说也是个正经的节日, 有不?少特殊的习俗, 比如剪花胜、点灯、禳鬼鸟之类的。但长安百姓不?甘于平淡,又添加上登高、踏青、赋诗的庆祝方式。后者绝对?是文人墨客的癖好, 他们大概得了一种“不写诗会死”的病。
幸好, 萧家姐妹选择踏青出游。如果换成登高?, 她必须掂量下?“山高?几?丈”才敢出门?, 按以往的经验, 超过三百米的山包都不?太?行。当然,如果说去赴赋诗文宴, 她干脆不?用?问东问西, 直接扭头跑得远远的。作诗诶, 老要命了,她背都背不?通畅。
萧瑜裹挟春色而来, 以粉霞为红绶,以兰苕为丝裙, 发髻上的绿松石步摇微晃,好似清风拂碧波留下?的颤动涟漪, 灵动又蹁跹,宛若天外的百花仙女。
“哪里来的仙子?”萧懿促狭的问,有被惊艳到。
“嘻嘻嘻,”萧瑜透出得意的笑,倏地又把脸凑近,“看我的落梅妆,美不?美?”
落梅妆是宫中新近流行的妆容,择腊梅贴于额上作花钿,平添娇俏的美感。但是它并不?是本朝才出现的,早几?百年?前就已在王室中风靡。不?得不?说,时尚是个圈,潮流绝不?过时。
“美!”萧懿毫不?犹豫开启夸夸夸模式。开玩笑,落梅妆约等于现代的辣妹装,代表女性对?于潮流和美丽的毕生?追求,必须支持!
随后追来的萧三娘捂嘴直笑,“看来今天她是要问遍所有人哩。”
“哈哈哈,三姊是我的知己。”萧瑜挽上姐姐的臂弯,还挺骄傲。
本次踏春目的地选在近郊的孟城坳,那一片多是私人园林。长安的园林不?同?于闻名后世的江南园林,它讲究苍凉古朴、遵循自然之法。
正月里要寻春色实属不?易,远处山连山,寻遍仍无飞鸟踪迹,古木衰柳沉睡在静谧的冬季,亦没有苏醒的迹象。天地苍黄,唯有茫茫竹林,绿得孤独,绿得凄凉。
太?纯天然了吧,不?用?修饰,直接变身鬼片拍摄地都不?违和。萧懿摩挲着双臂,期望镇压苍凉死寂带来的鸡皮疙瘩。
继续沿着竹岭蜿蜒小路逶迤前进,竹叶交错足以蔽日,石板上斑驳青苔遍布,马车行走得异常缓慢。渐入深林,隐隐能听到回荡的声响,嬉笑声、奔跑声、溪流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后,豁然开朗,原来竹林是这片世外桃源最后的屏障。
山谷之处,向阳而生?。放眼望去尽是碧波清潭,高?处有激流跌宕而下?,途径浅滩,淙淙汇入湖中。杂树野花野蛮生?长,错落有致,在岸边随风摇摆。
来得早的人家,三三两两抢占美景观赏点,开始铺席垫、扎帷幄、拉油幕。萧家人见状也动起来,萧三娘圈定浅滩附近的一块平地,侍从们便忙碌地从马车搬上搬下?搭建帐篷。
陆陆续续又有人赶到,原本安静的山谷立刻喧闹起来。为了玩,唐朝人是认真的,究竟是谁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的?萧懿百思不?得其解。
真舒服!她斜躺在榻上消磨时光,远眺群山,近看林木,兼听清泉凿石泠泠,感受穿过帷幕的微风,顶级享受不?过如此。要说遗憾也有,春意未浓,得费眼仔细看才能发现丁点儿嫩芽。
不?过呢,些?许遗憾实在算不?得什么,萧懿早捕获到可替代的“春色”啦。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美人的眼眸里。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少女的衣袖里。
小娘子们身着艳丽多彩的襦裙,漫游追逐在山野中,将略显朴素的山谷妆点得美不?胜收。
来郊外野营,洗涤眼睛的同?时,也绝对?不?能辜负美食。按她以往的露营经验,烤鸡必须有一席之地,不?单单好吃,做法还简单。
锅底和锅壁刷油,放入提前一晚腌制好的鸡。整治干净的鸡肉白白嫩嫩,腥气微弱几?不?可闻,表皮均匀的裹着薄薄的酱汁。
将胡葱切细丝,小葱切断,和剥皮的板栗一同?倒入锅中,撒上一层盐和胡椒,盖盖子放入炉火中。为了将上下?烤出焦糖色,可以在锅盖上方铺几?块冒星火的木炭。接下?来啥事不?用?管,坐等吃鸡。
只吃烤鸡当然乏味,萧懿还准备了其他快手?小吃——关东煮。层叠的食盒被一一陈列开来,有鱼丸、菌子干、豆腐皮、蔓菁片、鹌鹑蛋等等,荤素皆全,琳琅满目。
“像我这样用?竹签串起来,等下?放入汤料中煮。”萧懿左手?执短签,右手?拿鱼丸,稍稍用?力便将鱼丸贯穿。两个胖嘟嘟的鱼丸沉甸甸地坠在最前头,险些?压弯了竹签的腰。
萧三娘和萧瑜有样学样,不?一会儿食盒里的食材全变成了串串,黄色、绿色、白色、棕色的,签签不?同?,煞是好看。
汤底都是现成的,正是小厨房灶上常备的筒骨汤。萧懿出发前特意让阿田舀了大半锅来,将凝结的猪油撇去,继续架炉火细细熬炖。昆布、苹果片也可添加到汤底中增加清香,待煮透后再捞出弃用?。
串串笔直插入汤汁中,形状不?一的食材将圆锅挤得满满当当,在盖子的遮掩下?咕咚咕咚地尽情“泡澡”。
萧三娘拎着小壶从远处归来,步履轻快,“阿宜,树荫下?的溪水里竟有冰呢,等会儿我们汲冰煮茶喝。”
“好呀,也让我沾沾阿姊的风雅气。”萧懿挺佩服古人的闲情雅致的,掬雪烹茶、敲冰煮茗,感觉下?一步就是挥墨写成一首诗。
“......”萧三娘难得的赠送她一对?白眼。
烤鸡的焦香混着筒骨的鲜香,弥漫在空气中。浪荡在外的萧瑜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居然没要人提醒,自己屁颠屁颠回来了。“好香啊!五姊,烤鸡能吃了吗?”
估摸着时间,萧懿点点头。她将铺在烤鸡锅盖上的木炭钳走,快速掀开锅盖。
团团白烟席卷而出,霸道?的芳香钻入鼻尖。鸡肉被烤得金黄,皮脂滋滋冒着油光,柔软的胡葱丝附着在鸡肉上滴着汁水,而板栗颗颗饱胀透出粉质。
整只烤鸡被转移到木盘上,萧懿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切划成小块,很怕酱汁爆出溅到衣衫。
“三姊、阿瑜给你们鸡腿,我更喜欢鸡翼。”
萧瑜双手?接过烤鸡腿,虔诚地咬一口饱满的肉。外皮焦香有韧劲,内里饱满多汁,越嚼越鲜甜,越嚼越有味,她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
“肉质真柔嫩,皮脂居然丝毫不?油腻,美味极了。”萧三娘也连连称赞。
萧懿啃着鸡翅停不?下?来。她最喜欢骨肉相连的部?分,比如鸭脖、排骨,这些?地方的肉很“灵活”。从骨头缝里轻嗦,将皮肉撕扯下?来,留下?空荡荡的骨架,成就感拉满。再来一颗烤板栗,粉粉糯糯的,吸收了鸡汁的鲜美,也有自身的清甜。
关东煮也熟透了,每人小碗分上几?串爱吃的菜。食材被筷子并住末端,“呲溜”一声脱离竹签滑入碗底。最后浇上一大勺骨汤,撒上芫荽末,滴入茱萸辣油,拌一拌搅一搅。红艳艳冒着热气的水煮,勾得人猛咽口水。
浮起的鱼丸、透明?的萝卜、泡软的豆皮、青绿的芫荽,沾满鲜美的汤汁,“哇呜”一口顺入食道?。萧懿吃着鲜辣味浓的水煮,全身都散发热气,从头暖到脚,鼻尖甚至逼出汗珠。
然而,在她们三恣意享受美食的期间,其他人家很不?好过,身心备受煎熬。概因?萧家帐篷扎在上游,小风一来,烤鸡和关东煮的香气便扩散得更远,所到之处皆扰得人心浮动。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有人盯着自家的鱼脍下?不?了嘴,有人嘴里吃着春盘味同?嚼蜡。
“不?是这家,也不?是这家,”有胆大点的,假装四处闲逛,途径帷幄挨个探查,“哦!原来是萧家,究竟在炖煮什么吃食呢?”
“三姊、五姊,为什么总有人路过啊?”萧瑜抬头一脸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人已经是第三趟从帷幔前穿行而过了。明?明?她们驻扎在最侧边,没什么可玩的呀。
萧三娘和萧懿也摸不?着头脑,这些?人难道?玩乐不?知疲倦的吗?
突然,一位扎着双髻的男童跑过来,停关东煮的炖锅前。他情不?自禁地舔嘴唇,用?渴望又期期艾艾地问:“姊姊,这是什么?”
后头跟着的仆妇一把拦住男童,一脸尴尬地弯腰道?歉,“失礼失礼,冲撞了各位女郎。”
萧懿心中有猜测,不?会一趟又一趟的过路人都在好奇这锅关东煮吧?她下?蹲平视小男孩,“小郎君想尝尝吗?”
“要!”男童不?顾仆妇的劝说,大声回道?。小孩子有什么坏心眼呢,只是馋嘴罢了。于是他喜滋滋地捧着一碗满满的煮物回了自家帐篷。
“阿娘,我有好吃的哩。”
“哪来的?”余氏望着香气四溢的吃食很是惊讶,转头询问仆妇。
“萧家五娘子给的。”仆妇低头,“小郎君跑得太?快,奴没拦住。”
“你呀你。”余氏无奈点点儿子额头,“罢了,把乳酥分一半,带去给萧家小娘子吧。”
男童吐吐舌头,立马吸溜起鱼丸,即使被烫也绝不?松口,又夹起一颗送到余氏嘴边,“阿娘你也次!”
余氏张口接住,又好气又好笑,哪来的活宝孩子。不?过,吃食倒是真美味。
“要是每天都有圆子吃,该多好啊!”男童摸摸圆鼓鼓的肚子,畅想未来中。
“想得美,除了家里人,谁能惯着你。”
“噢,只有家人啊......”男童拖长音,眼珠一转忽而机灵一笑。
“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告诉阿娘,”男童捂嘴跑远,“这是秘密!”

“四郎, 难道这几家的小娘子没一个你相意的?”
阿娘的眼刀子凌厉到要杀人,岑洵只得傻笑小心应对,“阿娘, 儿?先准备春闱, 不急、不急。”
岑洵的母亲兰氏冷哼一声,自己儿?子?还?不知?道,学业缺点火候,五年之内休做高中进士的美梦。他最好在及冠的年岁先定下婚事,长安的花龄小娘子?可不等人。
“老祖宗说?了,先成家后立业, 家有贤妻, 你更能安心进学。”
阿娘的念叨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老话,岑洵人在厅堂里坐着, 心思却已经飘远, 听闻食肆又?新出菜品了, 必须邀上朋友试试。唉, 阿娘几时能放人呐......
“祖母, 安。”男童蹬蹬从远处跑来,又?将仆妇甩得老远。他到内堂才发现?岑洵也?在, 立即交叉小手补行一礼, “四叔。”
“朗儿?来啦。”兰氏捏着嗓子?, 顿时笑成一朵花,拍拍胡榻旁边的位置, “到祖母这儿?坐。”
“阿娘,既然朗儿?来了, 那——”岑洵默默感谢侄儿?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起身试探, “儿?先走可否?”
“不行。”发话的人不是兰氏,而?是朗儿?。他一本正经地道:“儿?有要事要和祖母、四叔商讨哩。”
“哦?你有什么要事,说?来听听。”岑洵被?逗得一乐呵,捋平袍子?又?一屁股坐回胡凳。
“祖母,能让萧家阿姊做我四婶婶吗?”朗儿?的想法很天真。他近些日子?时常听家人催促四叔的婚事,成婚是什么他不懂,只知?道以后府里会多?住一人。如果萧家阿姊变成四婶,他就能经常吃到鱼圆啦。
“她会做好多?好吃的。”朗儿?吸溜口水,用手半空比出大?大?的圈。
兰氏被?童言童语引得哈哈大?笑,也?没当真随口问朗儿?的傅母,“哪个萧家的小娘子??”
“卢国公萧家的五娘子?。”仆妇心很累,又?把踏春怎么讨吃食的经过原原本本道出。唉,小主子?太能整活,她的精力完全跟不上啊。
萧五娘,卢国公的侄女,兰氏有所耳闻但不了解。皇城底下无新鲜事,后宅消息传播得很快,她无意瞥到儿?子?放松的神情,心思一动:“哦?听闻小娘子?容色妍丽、心灵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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