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一台彩色电视机!
就更难得了!
周光赫冲水琅招了招手,一起走到东屋房间,打开电视开关。
所有人停下来,聚睛看着屏幕。
“东方红,太阳升~”
电视一打开,就是大型舞蹈剧演出《东方红》,三丫一激灵,下意识左脚向前迈一步,睁眼、抬眉、掀嘴角,露出标准甜美笑容,摆出标准唱歌姿势,跟着大声唱了起来。
不止是大丫与小朋友们,大人们也紧紧盯着电视,等着画面出来。
一看到穿着蓝灰色军装演出服,甩着大红色绸子的舞蹈演员,腾空踢腿,舞动身体,顿时全都觉得眼前一亮,惊喜地下意识喊出来:
“彩色!真的是彩色!”
“这下就跟真的在剧院看演出一样,以后连门票钱都能省了!”
“怪不得彩色电视机这么贵,这看着确实跟黑白电视机不一样,真鲜艳!”
“真了不起啊,眼看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在家里就能看到现场真的一样! ”
反应慢的都还聚焦在电视上,不断发出惊叹声,机灵的聪明人已经跑到水琅套近乎了。
三个丫头也被小朋友包围着,从三个丫头各自站在一个圈中间,就能看出来,她们在梧桐里,再也不是以前刚进城的地位了。
甚至可以说,比起那个时候,已经是完全逆转。
从最差的乡巴佬,一跃而成梧桐里过得最好的小朋友。
第一天都新鲜着,水琅也想好好放松半天,没有赶任何一个人,想看电视的,都能留在这里看,电视一直放着,从傍晚的舞蹈演出,到晚上的新闻联播,国际新闻,少年儿童节目,故事影片……
但临近傍晚,水琅出了门,拍了一封电报给红庆公社,铁蛋收。
第二天中午,送电报的上门,水琅就收到了红河村的回信。
电报上面写着:储女铁蛋娘
水琅盯着五个字看了很久,突然,背脊骤然挺直,脸色慢慢变得很难看。
周光赫回来,一看到水琅的脸色,眉头顿时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水琅醒过神来,见到窗外天都快黑了,顿时惊住。
她居然不知不觉沉思了好几个小时!
“发生什么事了?”周光赫又问了一遍,“很严重?”
水琅还没说话,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头也一阵眩晕,颈椎感觉僵木了,双腿也跟着传来麻酸的感觉,“难受! ”
“你在坐了多久?”
周光赫上前直接拦腰抱起水琅,放到床上,让她躺平,然后按压她的双腿。
“别!别动!”
酸麻的痛感袭来,水琅没法平躺,起身自己按住小腿,伸展脊柱,一脸痛苦。
周光赫走到床尾,捏住水琅穿着白袜的脚,先绷直,再慢慢推上去,来回做着。
水琅面色里的痛苦缓缓褪去,左右活动脖颈,慢慢平躺在床上,轻声哼唧着。
“难道是坐了一下午?”周光赫按摩完双脚,慢慢按摩着血脉不流畅地纤细小腿,按到膝盖,便退回来,慢慢按摩至脚尖,如此反复。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水琅抬起双手按摩两边太阳穴,“勾起了一些遗忘的回忆,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再从乱麻中找到头绪,继续乱,继续想……”
“好了,别想了。”周光赫打断水琅的话,“放松大脑,你脸色很难看,气血都被耗没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水琅确实需要休息,随意点了点头,闭目养神。
过了没多久,听见自行车进门的声音。
水琅闭着眼睛,享受听着沉稳中略急的脚步声,走到客厅,似乎往房间看了一眼,接着脚步声往后厨房去了。
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洗手,再然后脚步声又走回客厅,开水浇在杯子里,稀里哗啦牛油纸的声音响起,人走进来了。
“睡了吗?”
周光赫压低嗓音,水琅掀着嘴角醒来,正想讲话,看到他手上端着一红一白两个杯子,杯子本身是非常具有年代感的印花杯子,红的是红糖水,白的是牛奶,还夹着几大包牛皮纸包。
“听说空腹不能喝牛奶,你先喝点红糖水,这是麦香饼干。”周光赫将两个杯子轻轻放在水琅床头,牛皮纸袋也一一打开。
水琅看到除了饼干,还有红枣,桂圆,核桃,黑芝麻桃酥,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糖水,暖到了心坎里,“买这么多。”
太夸张了。
“不多。”周光赫拿了一块饼干沾了沾牛奶,递到水琅嘴边,“我手洗过了。”
水琅笑着张嘴咬了一半,饼干被牛奶跑酥软了,麦香混着奶味,入口即化,点着头,“好吃。”
周光赫用剩下半块沾了沾牛奶,再次喂到水琅嘴边,看她吃进去后,开始剥桂圆, “你先吃这些垫一垫,我买了乌鸡交给外婆,让她帮忙炖了,里面加了红枣和枸杞,晚上你多喝点。”
“还有?”
水琅惊讶之余,笑得更开心了,脸色慢慢泛上红晕,嘴巴颜色也变得健康的粉红,“吃完这些,我要去找简怡一趟,你陪我去吧。”
“那你多吃点。”
周光赫将剥好的桂圆递给她吃下,伸手接她吐的核,手里没垫卫生纸,水琅都不好意思了,还没来得及讲话,红枣,核桃,黑芝麻桃酥,饼干泡牛奶就排着队候着。
水琅吃着吃着,笑了,“等下我鼻子都要被你补出血了。”
周光赫下意识看向她精致挺翘的鼻尖,忍不住跟着笑了。
简怡自从那天照相馆过后,就住回了父母家,告诉过水琅电话与住址。
“你怎么不打个电话,还亲自跑来了。”
“我们都是小职员,普通人民,家里哪有电话。”
简怡:“……对不起。”
水琅笑了笑,“你跟邹律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来找你求和?”
“来了,来多少次都没用。”简怡面色复杂,眼神却很坚定:“我不可能再被他和他们家人当傻子了,我父母知道后都很生气,虽然没有主动劝我离婚,但我说离,他们都不反对,只是担心我离了婚日子不好过。”
“这很正常。”水琅:“我们长话短说,如果你打算离婚,最近就提,帮我拖住邹家人,最好能闹得不可开交,让他们无暇分心去管其他事。”
简怡诧异:“你最近打算做什么?”
水琅直接道:“我要去一趟外地,不希望打草惊蛇。”
听她直接说,没有任何不信任,防备,简怡露出笑容,“行,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提,他们家从我们家拿走的,我一样都不会放过,全都得收回来,还得让他们家赔偿!”
水琅笑了,“你有信心就行,这边都交给你了。”
简怡好奇问:“你去干什么?”
水琅:“釜底抽薪。”
“是去哪里?难道是邹家老家?”简怡摇头,“我公……邹律他爸不认老家人,这么多年,他老家的人都没沾上他的光,反而是房管局的副局长胡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关系很亲密。”
“胡振?”水琅微微拧了拧眉,“不应该是郭局长?”
“不是,外人都以为是郭局长,其实不是。”简怡确定道:“胡振才是邹贤实真正信任的人,听说当年也就是一个普通工头,都是因为邹贤实,才能一路做到副局长的位置,不但他沾了光,他家乡下亲戚都沾光,不过,这事要不是我是邹律老婆,也不会知道。”
水琅沉思片刻,“我心里有数了,先走一步。”
“慢走,有事及时联系。”
水琅做好准备工作后,义正严词借着要去看外地建筑,需要亲自去看一看当地一种改造需要的材料,在周局长的再三怀疑下,软磨硬泡,开到了介绍信。
再继续软磨硬泡下,睡上了只有单位才能买到的卧铺。
自己掏钱。
周光赫睡在下铺,水琅睡在上铺,对面上下铺也都是挺有素质的干部,一路上十几个小时没有人打搅。
有什么事,渴了 ,饿了,都有周光赫去准备,工作一点都没落下,反而还更专注了。
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终于到了珠市,还得另外转车去珠南军工厂。
一出火车站,一位五官冷漠而深刻,身穿军装,胸肌与大腿肌肉紧实有力,与周光赫一样显眼,气场却更让人不由自主退避三舍的男人从军车驾驶座走下来。
水琅听到周光赫叫道:“老顾,这里!顾长逸!”
第76章 看不出来我长得像谁?
那人听到周光赫的叫声, 转过头来,眼里出现笑意,顿时将一张冷脸融化, 更引人注目。
战友见面,互相捶着对方肩膀。
“你跑的比我还快, 要不是我调查, 我们俩这辈子都难见了!”
“多亏你联系我,才能这么快见上面。”周光赫看着水琅, “这就是我战友,顾长逸。”
水琅点头, “你好。”
“你好。”顾长逸脸色还是有点冷, 但是口吻很善意,“祝你们新婚快乐, 现在说应该不算晚。”
水琅笑了笑, 周光赫接过话道:“也祝你新婚快乐, 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 新婚日子过得不错。”
“什么不错, 是很好!”提到这事, 似乎是想到了新娶的媳妇,顾长逸脸上全是笑, “别站在这里了, 我在珠市给你们安排了招待所, 在珠南也给你们安排了招待所,你们想选择哪里?”
周光赫看向水琅, 水琅在犹豫。
“先做正事。”周光赫看出水琅在想什么, “我和他什么时候都能聚。”
“那直接去珠南吧。”水琅决定道:“尽快去看看詹栩安是怎么回事。”
军车一路往珠南奔袭。
顾长逸一边开车, 一边解释:“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据农场和公社传上来的消息,詹栩安被调过来后一直不老实,总跟民兵队打听港口的事,上个星期二半夜两点,被民兵队逮住,人赃俱获,偷了村里仓库的棉花和纱线,盗窃国家集体资产,很严重。”
“棉花,纱线。”水琅自语,“他偷这些东西做什么?”
“据说是想拿去供销社换东西。”顾长逸解释:“这边农场看管的不是很严,最近各省不停地下调令过来,一批一批调走了不少人,村民都知道天要变了,对农场里的人就更不像以前那样了,所以有了詹栩安盗窃的机会,道理上是这么说,但你们提到了储煦的事,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继续调查。”
“储煦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在军用纺织印染厂很受重视,十年前刚调过来,就敢想敢干,大搞技术革新,直接换掉了厂里一批设备,从沪城换新的设备过来,在全厂的怀疑下,第三年就拿下了大赛金奖,头几年再一次大搞技术革新,已经没有一个人反对了,现在主要负责把关军用特品布。”
周光赫眉头微皱,看着水琅,却发现她面色并不异常,“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纺织印染一直是沪城的核心产业,英国更是如此,当年一批人去英国留学学习技术,回来后仍然被没出过国的储煦压住一头,一压就是十几二十年。”
“有所耳闻。”顾长逸从前车台上拿起一份资料袋递到后座,“储煦这些年在军工厂的资料,能收集到的都在这了,可惜没能查出不对劲的地方。”
“谢了。”周光赫接过资料,递到水琅手里。
接近两个小时车程,水琅把储煦的资料都研究完了。
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确实找不出半点差错。
一直到招待所,水琅都还在思考,既然储煦在军工厂发展地这么好,为什么要调詹栩安过来。
“你们先休息,我去让招待所准备饭,等下直接到二楼来。”顾长逸没有跟着进房间,说完就走了。
等进了房间,水琅坐在了床尾,才反应过来,就开了一间房,房里就一张床,珠南天气热,也没有多余的被子。
周光赫也在看,看了一圈,“晚上我就睡在沙发上就行了。”
水琅看了一眼,窗边两个单人沙发,中间隔着一张木茶几,想睡只能坐着睡,“你睡床呗,又不是没睡过。”
周光赫一顿,“也行。”
水琅抬头看了看他,露出一点笑,往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从知道铁蛋娘居然是储煦的女儿,脑子一直都在转着,没停下来过。
“我跟你说一件事。”
正在收拾行李的周光赫停了下来,“你说。”
水琅:“铁蛋娘是储煦的女儿。”
周光赫心里顿时一惊,“那你……”
“我知道的第一反应跟你一样。”水琅起身将外套脱掉,丢在沙发上,卷起白衬衫袖子,“我以为兜兜转转,看似赢了,其实早就掉进邹家的圈套里,那封电报,是邹家故意透露给我,前路已经有什么在等着我,后来一想铁蛋的心性,大姐和三个丫头的每一句话我都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多遍,铁蛋娘在乡下饿出重病濒死,应该不是假的。”
“的确,铁蛋虽然能跑那么远,但是面黄肌瘦的痕迹,都在说明他长期营养不良,而且,他还没上过学。”周光赫坐在沙发上,“可是,我记得大姐提过铁蛋的外公是裁缝,是老手艺,这说明大姐知道铁蛋外公?二丫也说过铁蛋外婆一家不管铁蛋娘?”
“是啊。”水琅靠坐在床头,“我们走的前一天晚上,我问过大姐,她说铁蛋外公是个裁缝,在沪城棚北小有名气,但是家里重男轻女,一直对铁蛋娘不好,下乡后就断了联系。”
“棚北,裁缝?”周光赫很快领会蛛丝马迹,“不是亲父?”
水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我猜是这样。”
周光赫深思片刻,“储煦与邹贤实联合在一起,会不会是邹贤实以储煦的女儿在做要挟?”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时间,一点儿也不费事。”
水琅赞许完,两人笑了笑,“我等了几天,邹家并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有了你刚才的猜测,储煦与邹贤实之间的联系,关键点很有可能就在这个铁蛋妈身上。”
“但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买了那头猪,做了杀猪宴。”周光赫想起铁蛋当时说自己妈要死了的神情,“很有可能,铁蛋妈就真的死了,邹贤实如果是拿铁蛋妈做威胁,为什么会把人照顾成这样。”
水琅摇头,“谁知道呢。”
“那要不要先去见一见储煦?”周光赫拿出自己的水壶,下火车前刚打的热水,递给水琅,“还是去见詹栩安,或者你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我这张脸,一旦贸贸然与储煦见了面,很有可能就打草惊蛇了。”
水琅再次把资料拿出来看,“南栅公社,南栅村,这地方与储煦似乎没什么关系,他是沪城人,父母也都是老沪城人。”
“他妻子?”周光赫接过资料看了看,目光一顿,“去世了,他有再娶吗?”
“没有。”
休息了一会,水琅疲惫劲已经缓过来了,“下午直接去这个南栅公社,詹栩安下放了这么多年,如果有偷东西的习好,不可能没有前科,现在才冒出来,我直觉,他从仓库里拿走的应该不是普通纱线那么简单。”
“那先下去吃饭。”
周光赫拿起水琅的外套,“吃完我们直接过去。”
“这边天气很热,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有人在穿短袖了。”水琅直接穿着白衬衫起身,“你什么时候去这边公安报道?”
“明早过去。”
一到二楼食堂,就看到顾长逸正与一名穿着军装的战士说话,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
“来了。”顾长逸招呼他们坐下,“珠南比珠市还要靠海,你们这次来得早了点,还没到吃海鲜的最好时候,随便弄了点菜,先填填肚子。”
水琅看着满桌子菜,花螺白螺就摆了三四盘,海口碗大的螃蟹摆了好几只,海鱼,海虾,品种不同,也摆了好几盘子,服务员还在不停上菜,海鲜粥,蔬菜饼,白斩鸡,撒满白砂糖的玉米烙,“这么多菜,我们在沪城去饭店吃,都吃不到这样的菜。”
“辛苦。”周光赫重重拍了拍顾长逸的肩膀,在水琅旁边坐了下来。
顾长逸拿了一瓶茅台,放到周光赫面前,“喝点?”
“不喝了,下午有事。”
“你喝吧。”水琅道:“战友难得见面。”
“对不住,他喝,我也不能喝,下午得开车回去。”顾长逸拍了拍身边的小战士,“这几天有什么事,就找小吴,他对珠南很熟悉,军区任务紧迫,实在是很难再抽出时间,留在这帮你。”
周光赫倒了一杯白酒,与顾长逸的茶杯碰了碰,仰头一口闷。
感谢,都在酒里了。
水琅夹了一块芹菜炒牛肚,放到他的盘子里。
顾长逸笑了,“提到这,我就还是想再跟你提一次,我看弟妹对海鲜挺感兴趣,你来官升一级,可以直接修建一座海岛上的海边独栋楼房,还有吃不完的海鲜,当然这不是重点,这里天气这么热,你耳朵在北疆会会出现的问题,到这一点问题都不会有,这次107基地计划,有你加入,我们办成的几率会大大提高,一旦成功,就是改革性突破发展,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周光赫:“特种计划,每一名特种战士都是尖兵,精英中的精英,普通战士干不了的事,未来都要交给特种战士去做,不能有一点缺陷,我不合适了。”
“你总是妄自菲薄,你在侦察方面,有很多东西,连我都很难赶得上。”顾长逸目露可惜,“罢了,我也不强求了,听说你们局的局长,等了你好几年,这好不容易把你等到了,你有意愿还好,你没有,更难从他手里抢人了,公安力量接下来国家会越来越重视,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取代造反派,革委会,民兵队的力量,你确实是他们急需的尖端人才,我们兄弟俩并肩作战的缘分,估计就停留在北疆了。”
水琅听出这位战友话里对周光赫有着“刻骨铭心”的惋惜,“你是军人,他是公安,一内一外,一样是携手作战。”
周光赫又倒了一杯酒,闷掉。
“别喝了,下午不是还有事,我这事就翻篇了。”顾长逸把茶给闷掉,“这里是我老家,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千万别客气。”
“下午我们打算去南栅公社。”周光赫问道:“有什么需要警惕注意的地方?”
“南栅公社是我们县城发展第一的公社,他们副业很多,会的技术也很多,尤其种棉产量很高,自己还有弹棉花坊,化纤坊,供销社每年都会收购两批原料,日子过得算是富裕的。”小吴主动解释,“他们很团结,南栅村又名谢家村,我们这边讲究宗族,他们都是一个族,不过……”
“不过什么?”
“我上次回去探亲,听说谢家村的村长,也就是族长,之前不是说宗族都是封建糟泊?所以都改叫村长,他好像不行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姓谢。”水琅尝试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储煦跟这个村有没有关系?”
“纺织厂的工程师?”小吴战士摇头,“不过,我好像在去我们县城的公共汽车上见过他。”
水琅眼睛一亮,“什么时候,他是去南栅公社?”
“应该是,南栅公社在我们公社下一站,我下车的时候他还没下车。”小吴战士回想,“他当时穿得像是农民,衣服都是补丁,戴着草帽,连气质都像,跟在军工厂里完全不一样,我第一眼还以为是南栅村的老村长,后来在表彰大会上见到,才知道是他,不过,只是我认出来他,他不认识我。”
看着挠头的小吴,水琅脸上笑意更深,“这就谢谢你。”
小吴战士说完,水琅就更确定可以直接进村了。
顾长逸要送他们过去。
周光赫拒绝了。
吃完饭已经快三点多,回珠市还要两个小时,劝他回去。
顾长逸临走前,帮忙准备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就像是公安部那种带侉子的摩托车。
周光赫骑着摩托车,水琅坐在侉子里,小吴坐在后面指路,半个小时就到了南栅农场。
并且是没经过南栅公社与南栅村,直接来的这里。
农场里也种着棉花,刚刚是栽种阶段,一队民兵,看守着一群下放的人,正在劳动。
民兵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第一反应不是好奇,而是警惕。
周光赫也瞬间警惕,已经做出好时刻保护水琅的准备,正想说话,坐在侉子上的水琅,突然叫了出来:“那个差点坏事的储煦,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农场里不论是在农忙的犯人,还是看守的民兵队,全都一怔。
劳动的人,眼神木然,民兵们警惕稍微散去了一些,多了一丝好奇,但这比例只是99比1,他们警惕的人不是水琅,而是穿着公安服的周光赫与穿着军装的小吴。
两人本来是想换普通衣服,水琅特地没让两人换。
领头的人警惕问:“你们是谁?”
水琅睨了几人一眼,释放前世随着越站越高,自然而然产生的气场,“看不出来我长得像谁?现在村里果然都是一群废物点心!”
迎面一阵感觉比当年老村长还要凌人的气势,几人先是一愣,接着就被劈头盖脸一顿批评,彻底弄懵了。
懵着,还不自觉面红耳赤。
老村长死后,村人暗地争斗,很多人心里都有这个意思,说老村长后继无人,但都是意会,没人真正放到明面上来讲,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被人挑破言明。
还是这么难听的话。
废物点心!
几人面对面看了一眼,都有点抬不起头。
心里同时默认了,水琅不是外来者。
听这口气,跟他们村似乎还有点关系。
毕竟虽说是嘲讽,但能听出来,她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民兵队长谢天麻往前走了走,心里畏惧水琅的气场,没有走得太近,停在两米左右之外,打量着水琅的脸,“你长得,像谁?”
“像谢岚!”
“放屁!谢岚哪有这么好看,我看像谢芳姑!”
“谢芳姑能认识公安?这可是公安!”
“既有军人又有公安,这这,这不会是那位吧?”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像,主要像那位的老婆。”
“没听说那位有孩子,村长死前不是还在想过继村里的孩子给他?”
后面的本村人,看着水琅,不断议论,民兵队长听了,突然也觉得眼前的这姑娘,跟那位长得很像。
正在怀疑,就听到水琅突然不屑笑了一声。
“原来是一群连废物点心都不如的外人!”
民兵队的议论声突然被打断,刚才因为被骂废物点心不爽的人,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就下意识地,突然地,想念起刚才没珍惜的废物点心称号。
“我可不是外人。”民兵队里,突然跑过来一个背着土枪的黑红皮小伙,走到民兵队长前面,作出亲近的样子,“你说的意思他们听不懂,我能听得懂,我听你说话这口音,跟他一模一样,再看你这长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底子还是像的。”
水琅刚才一直睨着眼,听到这话,第一次给了他一个正眼,“看来你还是个废物点心。”
这一个正眼,这一句话,顿时让小伙在民兵队里倍有面子,略显兴奋道:“是,我是废物点心,不是,我不是……我是民兵队副队长谢魁,你这是,带着什么指示来的吗?”
民兵队长感觉地位被抢了,听到这话也想到了一些长辈提过的事,抢着走上前来,挤到水琅面前,“我才是你说的真正的废物……真正的族里人,你是谁,我也差不多知道了,难道上次说的中间人,以后就是让你来当?”
水琅不耐烦道:“我现在一肚子火,别在这啰里八嗦,赶紧带我去见那个不听话,不但不帮忙运输,反倒想坏我们大事的资本家儿子!”
这样的内幕都知道!
还随口就说出来了!
民兵队长彻底打消心里的怀疑,知道眼前这姑娘身份肯定是没错了,真是跟那位小爷爷有关系,肯定是他那个待在沪城的女儿。
这要是能为她办事,得到那位的正眼……
谢天麻这边还在思考,副队长谢魁就已经往关人的地方指路狂奔了。
摩托车立马跟在后面往农场里开。
错过第一时间讨好的机会,还被人给抢了,这人还是他爸竞争村长的对手的儿子,谢天麻顿时气得跺脚,撒腿追了上去,“姑娘……小姑!我先的,是我先帮你指路的!我叫谢天麻!”
“就在这里!”
周光赫将摩托车停在农场的仓库前面, 水琅下车,皱了皱漂亮的眉头,“这什么地方。”
“这里是有点脏。”谢魁拿起旁边的的扫帚扫出一条干净的道来, “原来是养鹅的,等你看完, 我们赶紧进村, 村里都干净着呢,家里还有刚杀的鹅, 等下给你做烤鹅吃!”
水琅拿出手帕捂着鼻子,略微赞赏看了一眼谢魁, “你, 还不错。”
谢魁顿时大喜过望,“按辈分, 我该管你叫小姑呢, 小姑, 你要觉得我不错, 以后来村里, 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我什么都能干。”
刚赶过来的民兵队长谢天麻一听,坏了, 急忙掏出钥匙, 将仓库门打开, 跟水琅献殷勤,“小姑, 快进来, 那个资本家的儿子就在里面, 两天没给他饭吃了, 估计在睡觉,我去把他踢醒。”
“你在说什么?”
水琅斜着眼睛看他,“说你废物点心,你连废物点心都不如,没点眼力见。”
谢天麻一愣,顺着水琅的眼神看了看穿着公安服的周光赫,又看了看穿着军装的小吴,恍然大悟,正准备讲话,又被谢魁抢先,“说什么呢!是他自己不肯吃饭,什么不给他饭吃,我们从来不会苛待任何犯人,来这里是劳改的,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同志,你还不快点去端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