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 by令疏
令疏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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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素月已经进来汇报过,说顾芊和顾萱已经到了,在外面候着。
蓝氏和顾莲已经是来得最晚的了。
顾菀瞧着老夫人隐含不满的面色,恭顺地奉上一碗鱼丝粥。
心里却头一回很能理解蓝氏母女:莫约是昨晚哭了一晚上,才来晚的吧。
果然,顾菀扶着老夫人一出去,就看见蓝氏和顾莲,一人顶着一双微肿的眼皮,眼眶四周还是红红的。
的确是哭了一夜的模样。
尤其是蓝氏,原先养得富态的脸上,还能隐约看见一个微红的五指印子,想必是出自镇国公之手。
瞧见顾菀,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一抹愤恨,又强忍着压下了目光。
众人见老夫人过来,纷纷乖觉地起身请安。
顾菀也是和众人见过了礼,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一面抿茶,一面看老夫人点了蓝氏和顾莲的名字,开始教导和指点。
老夫人要指教,蓝氏和顾莲万万不敢在座椅上坐着,只能起身,行至屋子中间,站着听从教导。等老夫人说完一个点,两人还要做出万分赞同的受教模样,给老夫人行个礼。
不管心里面是怎样想的,在面子上可是做足了听话的模样。
顾菀面上露出恬淡的笑,看着这一幕。
眼风忽地扫到对面的顾萱和顾芊,她不由地停顿了一下。
顾芊是和往常一样沉默安静的样子,对上她目光时会微微笑着回应。相比之下,顾萱却是有些奇怪——既没有像从前一样,随着蓝氏顾莲一起过来请安,也没有出言说些自以为聪明讨巧的轻狂话。
整个人像蔫了下来,萎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有些避开蓝氏和顾莲。
自己昨夜那番话,将顾萱点醒了?
顾菀又淡淡地看了一眼顾萱:若是顾萱从此远离蓝氏母女,等将账算完之后,她还是可以客气有礼地对待顾萱。
唔,要是顾萱彻底想明白,反过来想咬蓝氏母女一口,她也是不介意帮个忙的。
心头转过这个念头,顾菀看到老夫人说教的语气慢了下来,敞亮清楚的嗓音中微微带了点沙哑,就十分乖巧地站起身子,给老夫人倒了一杯润喉茶,还让素月去拿了一盘润喉的药糖与果子块。
好让蓝氏和顾莲多接受一会儿老夫人的教导。
这会子已经过了两刻钟的时间。
蓝氏和顾莲养尊处优许久,头一回站得这样久,还要腰板挺直,不能露出一点偷懒的模样。
不然老夫人又要多出一个能教导的地方了。
看见顾菀对老夫人十分贴心的举动,蓝氏悄悄动了动有些泛酸的足底,心头只恨骂:早知这小.贱.人如此好运,不论怎样算计,都有贵人帮着,当年她出生时,应当干脆扔进池塘里面!
不,不,应该直接给怀孕的袁氏喂了毒,一尸两命才永绝后患!
顾莲亦在心中咬牙切齿,恨恨地用眼角余光瞪顾菀。
却迎上顾菀含着无辜疑惑、又带着些许轻快笑意的眼睛。
心中微微一惊,还没来得及挪开,就被老夫人发现了她的眉眼官司,被点着名单独训斥了一通。
将一颗润喉片送到老夫人嘴边,顾菀的眼儿在顾莲身上转了转。
昨晚瞧顾莲就是伤心的模样,今天更是有夙愿不能如意的怨恨。
看样子,不止为着自己和蓝氏的计划没有成功,还为着太子的事情。
算来算去,顾莲已经和太子私相授受将近半年。
太子那样花心风流的性子,应当是已经腻歪了。
不过看顾莲的样子,应当还会一门心思地吊在太子这棵树上。
不过也是,仍谁看到快要哄到手的太子妃位置飞了,都会不甘心不服气的,想着再赌一把。
想起蓝氏和顾莲那样下作的算计,顾菀敛起眉眼,用眼帘遮住眼中划过的一分嗤嘲。
她倒是,可以用顾莲的法子,帮顾莲圆满与太子成婚的心愿。
不过婚后地位处境如何,就不归她管了。
老夫人昨夜休息得甚好,又憋了一点怒气。
于是对着蓝氏和顾莲,滔滔不绝地教导了将近一个时辰。
还是苏妈妈从外头回来,说前头来了位贵客,由镇国公亲自带过来,老夫人才停下了说教,让蓝氏等人自行离去。
顾菀便主动起身,说要替老夫人送一送。
行至门口,她弯身袅袅行了一礼:“母亲、长姐、三妹妹和四妹妹慢走。”
行完礼抬首,容光娇艳明媚,与身上亮色的衣裳相互辉映。
也和因站得久了,有些体力不支的蓝氏与顾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菀。”蓝氏双眼忽然有些刺痛,唇角一向保持的端和微笑都消失不见。
她微微沉下脸,目光有些阴恻恻地望着顾菀,头一回没有假惺惺喊“菀儿”二字,而是直呼姓名。
“母亲有何指教?”顾菀丝毫不惧,芙蓉面上绽开一个单纯无辜的笑,笑盈盈地看向蓝氏。
蓝氏轻哼一声,正准备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夫人。”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镇国公身着官服走来,面上带着十分客气的笑容,微微侧着肩膀,和一旁不苟言笑的常嬷嬷讲着话。
看见常嬷嬷,顾菀心中略有惊讶,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昨夜靖北王妃提前离席,不放心她,一大早就派了常嬷嬷过来询问。
她心中涌起些许的暖意。
蓝氏做了那么多年的镇国公夫人,一眼就看出常嬷嬷是皇宫中颇有头脸的人物,指不定还是一位高级女官。
她以为是立皇后或是太子身边的人,当下就有些兴奋地拉住顾莲的手,上前行礼:“老爷回来啦——这位是……”
“这位是靖北王妃身边的常嬷嬷。”镇国公郑重地介绍了一遍常嬷嬷,又将镇国公府其他女眷介绍给常嬷嬷。
自然,主要介绍的是顾莲——要是得了常嬷嬷的眼缘,回去和靖北王妃一讲,那他即便没有了太子这个女婿,也能退而求其次,有靖北王这个亲家呢。
何况,靖北王府不定比皇家差呢。
常嬷嬷听着镇国公的介绍,只淡淡扫过一众人,不失礼数地点头应过,然后一转头看向了顾菀。
登时,常嬷嬷就变成了一朵笑开的菊花,迎了上来:“顾二小姐,王妃吩咐我来看看您可安好?”
蓝氏还没从这区别落差的态度中回过神来——从前出去,都是旁人热情对她的,今日却是将她冷待了,转而去对顾菀这小.贱.人和颜悦色?
然听到常嬷嬷这句话,蓝氏与镇国公对视一眼,已经有些离心的夫妻俩,开始两心合一地紧张起来:不知顾菀会不会趁此机会,向常嬷嬷诉苦,让靖北王妃替她作主?
若是如此,家丑千万不能外传,要先贿赂住常嬷嬷最是要紧。
镇国公正在心中飞速计算,府中的库房里还能拿出来哪些宝贝,用来贿赂,耳边就传来顾菀关切的话语:“多谢王妃关心,我一切都好呢,不知王妃和郡主怎样?”
常嬷嬷面上笑意松快,故意道:“顾二小姐这般小气,都不给我一口茶喝。”
顾菀一扫眼前神色各异的几人,轻笑接口:“若嬷嬷不嫌弃,我就要借着我祖母的茶,来借花献佛了。”
“这正好,王妃拜托我也来看看镇国公老夫人呢。”常嬷嬷指了指后头带着礼物的两个奴婢。
向着镇国公和蓝氏行礼告退之后,顾菀就带着常嬷嬷进了寿梧园。
将满心热切,想要交好常嬷嬷的镇国公和蓝氏关在了寿梧园的外头。
蓝氏自然想跟进去,可她方才才从里头站了许久出来,又被老夫人布置了抄写任务。她一来想回去歇息歇息,二来则是怕老夫人在常嬷嬷面前问她何时将要抄写的家规加上,让常嬷嬷留下不好的印象。
镇国公则是望着顾菀的背影,心中难得有了一分愧疚:到底是他的女儿,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向着给他这个父亲全面子呢。这也是他前段日子,被蓝氏灌了迷魂汤,才会想把这个女儿送给老亲王。
再想起方才蓝氏对着顾菀一副要发难的模样,他就沉下了脸,对蓝氏道:“你同我来一趟书房。”
与院子外颇为凝固的氛围不同,寿梧园中,老夫人和常嬷嬷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顾菀则在给常嬷嬷奉上一盏茶之后,就乖觉地退下,回屋琢磨七月十五那日,要献给皇太后的礼物。
常嬷嬷抿了一口顾菀送上的茶,笑呵呵道:“国公府的茶当真是好的。”
“嬷嬷不嫌弃就是好的。”老夫人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让身后的苏妈妈递了个精致的盒子,随后又指了指适才匆忙选出的回礼:“只是不晓得合不合王妃与郡主的口味。”
“王妃和郡主都是性子随和的人,不会娇气挑剔的。”常嬷嬷面色温和地接过盒子,看了看回礼,丝毫不觉突兀地说道:“王妃遣我来拜访老夫人,就是觉得顾二小姐甚合眼缘,想问一问,顾二小姐的生辰八字呢,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话说得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就在心中乐开了花,口中稳重笑道:“这自然是方便的……”
顾菀在屋中思来想去,决定为太后绣一条百寿百福披帛。
距离七月十五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要想有个诚心实意的礼物,就必定要动手制作对闺阁女子来说,多是绣品或是诗文书画。
绣佛像,抄佛经,画菩萨,都是正撞在太后的喜好之上、又不会出错的礼物。但太后在皇宫中历经几十年,这些礼物估计都收腻烦了。
那些寓意好的手帕香囊,也是同此道理。
倒不如绣一条披帛,加上百寿百福的图样更新奇些。
披帛是宫中常用,但是送礼时,却甚少有人会绣披帛呢。
打定了主意,顾菀就派珍珠去库房里取上好的锦缎和丝线来挑选。
凭她的绣工,每日多熬一些夜,也能赶着做得精巧。
珍珠前脚刚走,珊瑚就进来要汇报外头的消息。
这也是顾菀的吩咐——既然已经在京城稳了下来,那么对于京城中,尤其权贵间的消息可不能两耳不闻。不然,等到了关键时刻就如瞎子一般,两眼一黑不知该如何处理。
今日京城中流传最广的,就是昨日永福公主之事。
昨晚琉璃提及时,只在参与宴会的官员世家里被讨论,今日却在百姓口中被讲得绘声绘色,像那种颇为下.流的风月话本子,连永福公主与阮公子是如何颠鸾倒凤的场景都被详细地描绘了出来。
珊瑚红着脸儿,说了“肚兜”“红痕”这样的关键词,就将这这个消息给略了过去。
随后,珊瑚又道:“永福公主的驸马,也就是鲁国公世子,今日当朝就给皇帝陛下递了和离书呢。还有好几个御史,联合上书参奏,说永福公主卖官鬻爵、私收贿赂、行事残酷、私下杖杀宫婢这些罪名。”
说完这句话,珊瑚看了眼在上首凝眉沉思的顾菀,在心中悄悄道:还好小姐是个宽和的主子呢,看来在那红艳艳金灿灿的皇宫中当奴婢,还不如在小姐身边舒服。
顾菀在心中为永福公主的行为震惊:她那日见到永福公主,原以为只是个被宠坏的女子……若御史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永福公主真是仗着宠爱、恣骄擅权惯了。
有如今被御史参奏的下场,当真是报应。
“还有旁的消息吗……比如说皇后或者太子相关的?”顾菀有一种直觉:既然永福公主已经被参奏,那与她血脉利益都相同的太子,许是少不了的。
果然,珊瑚点头:“有的有的,还有一种传言,是说太子与公主一母同胞,近墨者黑,不但知晓永福公主这些荒唐行径,还有参与其中呢!”
说罢,珊瑚就行了礼:“禀小姐,奴婢就打探到了这些消息。”
“做得很好,辛苦了。”顾菀满意地点了点头,让琉璃带着珊瑚下去领赏。
转头望着绣工书本上的百寿百富图样陷入了沉思。
五月初,武王与靖北王世子一道回京。
她虽呆在镇国公府内,可也听说了武王回京时,骑着骏马,领着军队,威风十足。
在朝中与太子相比,可谓是不相上下。
二人也隐隐约约有了对立夺嫡之势。
一月过去,武王终于捉住了太子一方的错处了。
想来后面京城中的风波,是会越来越大的。
顾菀觉得自己要好好想一想,在嫁予肃王之后,该如何保得她与肃王二人平安不倒。
“王御史上书,参奏太子辅政不力,景州山匪之事,至今仍旧没有平息,导致山匪肆虐,景州百姓受苦……”身为一名不上进的皇子,谢锦安今日照旧没有上朝,甚至一觉睡到了午时,一切消息皆由惊羽送来。
看完纸上关于今日早朝的消息,谢锦安懒懒地摇了摇首,桃花眸子因为无趣而微微下垂:“武王也太着急了些,想借着永福公主出事的档口动摇太子是个正确的想法,却找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指上去,只怕会适得其反,让父皇起疑心。”
不过这样也好,让太子和李皇后焦头烂额,与武王狗咬狗去罢。
他就在里面浑水摸鱼、推波助澜就好。
将写给木公子的回信递给惊羽,谢锦安叩了叩桌面,问道:“镇国公府……有什么消息?”
不知今日,阿菀的嫡母长姐,是否会找她的麻烦?
惊羽接过回信,想起手下人送来的情报,不由得先默默后退了一步,回道:“镇国公府,一切安好,不曾有事发生”
“只是,上午的时候,靖北王妃派了身边嬷嬷去了镇国公府,拜访镇国公府的老夫人。”
他说到这,悄悄地抬起眼睛,看见谢锦安微微扬起的眉梢,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好像……是想给靖北王世子说亲。”
“哒”、“哒”两声脆响响起,又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屋子中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哦?”谢锦安抬起眼帘,有些似笑非笑地望向惊羽:“镇国公府有四个姑娘,不知靖北王妃相中了哪个做世子妃呀?”
惊羽被看得两腿微微一软,拿着信纸的手有些许哆嗦。
半晌后,他就像赴死一般,闭着眼睛,大声回道:“回殿下,靖北王妃看中了顾二小姐做世子妃!”
“靖北王妃当真是好眼光。”谢锦安弯起唇角,轻笑着赞了一句。
手中却稍稍用了力。
木桌上隐隐有开裂的声音响起。
垂首看了一眼桌上生出的裂纹,谢锦安皱起了俊眉。
距离七月十五,还有二十多天呐。
真是……时间太长了。

想起叶嘉屿的模样,谢锦安就不由得捻了捻指尖。
靖北王世子的确是孔武有力的将军模样,很容易引起女子的倾慕。
可阿菀, 应当是不喜欢这样的。
抬首抚了抚眉心,他淡声道:“李皇后最近似乎有想要请旨,给康阳与太子赐婚。”
“将这个消息,送到靖北王妃的耳朵中。”
这样一来, 靖北王妃就不会再有空惦记着他家阿菀了。
镇国公在书房中,将蓝氏又斥责了一番。
“若不是我及时拦你,你岂不是要在常嬷嬷面前,做出苛责庶女的模样?”
“原先觉得你也算心胸宽广,如今瞧瞧, 真不如菀儿一二。”
蓝氏忍不住出声反驳:“什么心胸宽广!我看她分明是傻人有傻福, 次次都躲了过去,还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这话,蓝氏气得心肝疼,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心中渐渐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莫不是顾菀都知道这些算计,这才能回回都躲过去?
不,不可能,她不过才十六岁, 若真知道事情真相,怎么忍得不闹出来?
可见是蠢货自有运气。
“你是她的嫡母!”镇国公闻言不禁皱眉:“先前, 为了镇国公府的前途便罢了, 往后你须得将菀儿当作亲生女儿!”
靖北王府可不是那样好攀附的, 顾菀既然得了靖北王妃的青眼, 就要好生利用这阵东风才对。
看着丈夫为一个庶女斥责自己, 蓝氏眼中就含了委屈的泪水:“国公爷要我将顾菀当作亲生女儿,可是莲儿怎么办呢——国公爷不欲和老亲王沾边,我自当理解,可是国公爷连做国丈的机会也不想要了么?”
镇国公一顿,抬眉反问:“我看莲儿今日蔫蔫的模样,瞧着是要做太子妃的样子?”
“小儿女家,闹些矛盾也是有的。”蓝氏一噎,低声道。
镇国公却是转了转眼珠子,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精明:“夫人,事情没到最后,并不一定是太子笑到最后——莲儿如今这样也是好的,咱们再看看情势,才好押中宝。”
他说完,想起今日早朝时的见闻,觉得武王如今更胜一筹,太子和李皇后倒是有些焦头烂额。
蓝氏听了这话,觉得颇有道理,见丈夫并不是放弃了自家女儿,而是继续好生放在掌中,就抹掉了眼泪,收拾好心情,回房中和顾莲讲了一遍:“……你父亲说的,也颇有道理呢。”
顾莲正在抄写老夫人吩咐的家规,闻言就搁下了笔墨:“母亲,女儿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女儿,是认准太子殿下了。父亲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要择良枝而上。”
“可是母亲,这后来的锦上添花,又怎及一开始的雪中送炭来得好呢?”
她念起太子对她说的斥骂,不禁又红了眼眶,哽咽重复道:“母亲,女儿非太子殿下不嫁的。”
这话叫蓝氏大惊,赶忙挥退身边的下人,拉住自己的女儿,浑身上下仔细看了一遍:“莲儿,你莫不是,已经和太子……”
“除了洞房花烛,其他女儿都……”顾莲红着面儿点了头。
她是为着捆住太子的心,也有一时间的意乱情迷。
蓝氏长长叹息一声,将顾莲揽在了怀中:“可是,你父亲已经不准备走老亲王那条路了,你又和太子闹了矛盾,这可怎么好呢?”
顾莲轻轻嗤笑了一声:“父亲不准备走了,老亲王却是被顾菀那狐媚子给勾了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子,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这是顾萱方才送过来的,说是老亲王府派人给的。”
之前为着不留下把柄,顾莲直接让人将老亲王的几封回信,送到顾萱的院子里。等读完后,再写回信,最后将老亲王的信烧掉,以防万一。
细嫩的指尖点着那封信,顾莲婉约的眉眼高高扬起,闪过一分狞色:“老亲王说,不管先前装着顾菀写信给他的人是谁,既是同一条船上的,就既往不咎,互帮到底。”
“老亲王是要定了顾菀。只要咱们帮他,太子妃的位置,必然是女儿的。”
“可你父亲绝对不会允许的。”蓝氏有所动摇,口中却仍是犹豫道:“而且先前,咱们的计划可都被顾菀躲了过去。”
“父亲不允许,那我们就先斩后奏,只要对家族前途有利,父亲绝对不会生大气。”顾莲咬牙冷哼:“至于先前的计划——那是我们借用的刀都太钝了,不论是顾萱,还是永福公主,在关键时刻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这一回再不行,大不了将顾菀打昏,直接送去老亲王府!”
“顾菀想借着靖北王妃的光,做得道升天的鸡犬,在镇国公府踩我一头,绝无可能!”顾莲想起今日见到的顾菀,那样娇艳妩媚,容光动人,恨得挥手一拂,将桌上的水笔砚台扫到地下。
胸.口重重地起伏着,顾莲眼中划过一道精光。
“母亲,咱们派人去那温泉庄子上,看顾菀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我就不信,她在庄子上十年,事事都是八面玲珑的。”
老亲王府。
管家在老亲王住的屋子外面等着,因为人肥体胖,不过六月中旬,就热得面上留下一排排汗液。
他一边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候,一边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汗。一时不妨,擦到了脸上的伤口,痛得他差点“嗳呦”一声叫出来。
然后在心里咒骂镇国公府:明明昨个晚上,亲王出门时还是心情愉悦的,最后却是捂着子.孙.根回来的!他不过问了一句,就被老亲王用力掴了一巴掌,现在脸还疼着。
既然不能让亲王殿下满意,又何苦巴巴地凑上来献殷勤。
呸,真是瘦子想挑三百斤重石,不自量力!
正骂着,屋子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位身着御医服饰的老者,并一位穿着一品服的太监走了出来。
“陈院正、罗公公。”管家如川剧变脸似的,露出个谄媚的笑意迎上去:“不知亲王殿下的伤势如何?于房事上有何伤害?”
老亲王在自己的亲王府中,向来是不忌荒.淫,恨不得赤.身.裸.体的,管家习以为常,问出这话时面色都不带改的。
陈院正则是看着庭院中莺莺燕燕一群妾侍,因为管家大咧咧的模样而臊得脸红——若非是皇上旨意,他才不想来这艳红淫.窟一般的亲王府。
“秦管家放心,老亲王那处,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伤,不过也是要将养清净一段时日就是了。”想起皇帝的吩咐,陈院正就补充道:“但是老亲王年纪也颇大了,这房事上也该收敛收敛。”
御前伺候罗公公亦是符合道:“陈院正说得有道理,皇上也是这般想的呢。”
两人话里话外,将皇上对老亲王轻微的不满给说了出来。
秦管家却是一摆手道:“哈哈哈,无妨无妨,我家亲王寻了个道士,在房事助兴之物上颇有研究,年纪大了也是生龙活虎呢!”
说罢,他就十分殷切询问陈院正和罗公公,需不需要尝试一下。
身边人十分懂事地盛上了两枚黑乎乎的可疑药丸。
给两人直接吓跑了,连招呼是跑了老远才回头说的。
秦管家对着罗公公的背影叹气:还没来得及问起,皇帝陛下有没有什么赏赐下来呢。
屋中传来老亲王摔了陶瓷茶盏的声音:“老秦!”
“亲王有何吩咐?”秦管家忙不迭进去,跪着请老亲王的意思。
“将道士的药丸和今日新进的美人送过来。”老亲王自觉在陈院正和罗公公面前丢了脸,面色阴沉沉的,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
他的眼睛盯着地上被摔碎的茶盏,是上好的白瓷烧制的,
白瓷破碎,在日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辉。
像是美人细腻的冰雪肌肤,只静静地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老亲王想起了顾菀。
这个他差点就要得手,却跑掉的美人。
还弄伤了他。
让他现如今想起,就气得牙痒。
心更是像落在了火焰里头,翻腾着令人恶心的欲.望。
原本想着,将人好好地哄回来做正妃。
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就强要了她,让她做亲王府中最下贱的通房!
等玩腻了她,就随手赏给手下人。
就如同这上好的白瓷茶盏。
在外面再如何贵重,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能随手扔碎的玩意儿。
老亲王幻想着得到顾菀后,如何毁掉的场景。
心中畅快不已,恨不得能现在就一展雄风。
可那处却是刺刺的疼。
“信都送到镇国公府了么?”仰头服下两颗药丸,老亲王粗声粗气地问道。
秦管家赶紧道:“送到送到了……那边说,只要亲王殿下这能保准太子妃之位,她们定当会全力配合。”
老亲王哑哑笑了一声:“那叫她们,先哄顾二小姐出府罢。”
什么夜市失踪,郊外失踪,都是他用惯了的手段了。
亲王府中有多少的美人,都是这样来的。
“长姐邀请我近日去九珍阁逛一逛?”顾菀看着面前站着的芍药,轻笑着重复了一句方才芍药说的话。
芍药悄悄地抬起眼睛,打量着顾菀。
见对方眉眼弯弯,眼中似有向往的热切光芒,当下就点了头:“是的,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空?”
“我自然是有空的,就是长姐好像没什么空。”顾菀不动声色遮过手边绣了一半的披帛,容色笑似明珠:“昨个儿祖母还说呢,长姐抄写的家规一日比一日敷衍了,不知是不是在偷懒。”
“我怕长姐挨骂,便等长姐抄完家规,再考虑出门游玩的事情罢。”
芍药不想顾菀口气一转,将这事给回绝了,就还要张口说话。
被一旁的琉璃笑着请了出去。
“琉璃回府这小半年,被小姐调.教得,平日里已经能应付有余了。”琥珀很是欣慰地看着琉璃远去:“等奴婢再教一教她如何稳重,就能在小姐面前独挡一面了。”
顾菀点了点头,继续拿出披帛仔细精心地绣着,嘴中随意道:“过了今日就到七月了,你可看出咱们周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琥珀一愣,认真回想了一番后,摇了摇头:“小姐,奴婢觉得,最近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尤其是夫人和大小姐,被老夫人折腾得起不了坏心。
连三小姐都是安安静静的。
“将刚才芍药说的话算上……加上各路小厮丫鬟在咱们院子门口说的悄悄话。”顾菀一边绣“福”字,一边数着数:“从六月二十一到今日,不到十天的时间里面,已经有将近二十次,有人在我们面前,说起外头夜市多么繁华喧闹,新开的珠宝成衣铺子如何物美价廉,郊在郊外绿荫下骑马又是多么地畅快。”
琥珀皱起眉头,将这些细节一一纠起,而后在额头上出了点冷汗:“小姐……”
她不禁回想起,前几日,珊瑚过来汇报过,三小姐顾萱的院子中,曾有人悄悄地送了一封信。而后,三小姐亲自将信送去了夫人住的院子中。
当时小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三小姐的执迷不悟。
如今琥珀回过味来……那一封不知从何来的信,十有八.九是从老亲王府送来的。
老亲王,还对小姐虎视眈眈、意图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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