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穿之娘娘悠闲日常—— by瀛洲玉羽
瀛洲玉羽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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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车舆疾步行走的小太监全都缩头缩脑, 连顾问行都忍不住裹紧万岁赏的灰鼠皮大氅,缩了缩脖子。
玄烨自从出了昭仁殿后, 心情就一直有些异样, 随着车舆离永和宫越来越近, 他的情绪也愈发压抑。
顾问行正被风吹的迷眼睛, 就听到车里突然传出万岁低沉的一声询问:“永和宫……今天如何?”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永和宫作为万岁心头要紧的地方,顾问行自然上心, 有什么消息下面人汇报得也及时。
顾问行:“回万岁,听说德主儿今儿接了谕旨后, 大赏宫中人等……”
玄烨静静地听完, 没再说话,不过心情好了点儿, 人也不那么紧绷了。
车架没多会儿就到了永和宫门外,玄烨从温暖的车里乍一出来,穿堂而过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沈菡就站在宫门口福身行礼,他疾步走过去扶起她, 触手一把冰凉。
玄烨把自己的手炉塞给她:“怎么站在这儿等,这都冻透了。出来多久了?”
沈菡被他牵着往里走:“没多久, 也就一小会儿。”
“以后在屋里等就行了,大冷天的,再着了凉……”
一众奴才提着灯笼跟在身后, 一路恭送两位主子进了正殿。
顾问行弓着身子把正殿的门轻轻带上, 长舒一口气, 这下能歇会儿了。
他留下两个回事小太监在门边儿候着,自己轻手轻脚往月台檐下挪了挪。
季纶很有眼色,悄悄上前:“顾爷,耳房里备了热汤饭,您赏脸过去暖和暖和?”
顾问行拢拢衣裳,这天儿可真够冷的:“那就去暖暖。”
耳房里有茶炉,还点着炭盆,里头烧着上好的银霜碳,正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狭小的耳房用不了几盆炭就烧热了。
顾问行一进屋面上就是一暖,好像突然从冰天雪地给泡到温水里了似的。
茶炉上放着一锅羊肉炖冻豆腐,里头炖着满满当当的嫩羊肉,满屋子肉味,边上还堆着一盆干馍馍,小东子正在旁边看炉子。
见顾问行和季纶进来了,小东子连忙起身伺候顾问行脱下大氅。
季纶要把锅往桌子上端,顾问行摆摆手:“别麻烦了,就搁炉子边儿吃行了,放桌上一会儿凉了就膻大了,这么着吃正好。”
说着就自顾自在炉子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了。
几人打了好些年的交道,早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假客套。
季纶去立橱里翻了双新的碗筷递给他,小东子又去旁边的壶里给他倒了杯浓香的奶茶放到他手边。
三个人围坐在炉子边边吃边聊。
小东子先给他盛了一大碗羊汤,撒上葱花香菜胡椒面,顾问行接过来稍稍吹了吹,呿溜着灌下去,刚才冻透的心肝脾肺瞬间就热乎起来。
他长舒一口气:“这汤炖得火候够,炖了不少时辰了吧?”
小东子竖起大拇指:“顾爷这舌头就是好使,这是昨个儿剩的老汤头,那羊骨头都快炖化了。”
他又给顾问行盛了慢慢一大碗羊肉和冻豆腐:“肉是新鲜的,下午才杀的羊。”
顾问行尝了口羊肉,嫩的咬舌头:“几个月的羊这是?”
小东子:“三个月的小羊,嫩着呢!”
顾问行把馍馍泡进羊汤里,拣了块冻豆腐慢慢吃着,吸饱了汤汁的冻豆腐香得很。
他慢悠悠地吃,慢悠悠地说话:“三个月的小羊……我瞧着你们这日子过得还真是不错,油水够足的啊……”
德主儿一年份例里的三月小羊才几只?竟敢这么私底下杀着吃?他瞧着小东子这承应膳差时间长了,可别是心大了。
你管着膳差,可不代表膳房是伺候你的。
顾问行身为敬事房大总管,宫里的太监现在全归他管了。享多大的权利,自然就得担多大的责任,以后宫里太监真出了大事,他也得跟着吃瓜落。
更别说永和宫那是万岁的心头好,要是下面奴才敢在这儿欺上瞒下,作威作福,那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小东子听出来了,连忙摆摆手:“顾爷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哪有那胆子!我要真敢私底下做这种主,那季爷和我师父都不能饶了我!”
季纶也替他做保:“这是今儿早上主子受封后赏的羊,特意悄悄跟我说了赏我们俩一只嫩的尝尝。”
沈菡当时赏了膳房厨役各一只羊,是因为他们能出宫,带回去给家里人分享——民间百姓现在家里吃荤并没有那么容易。
转头又想起来,宫里太监想吃点好的也难,宫女们还能得着她的剩菜剩饭,太监就不行了。
虽然像季纶他们这等地位的,私底下肯定有人孝敬,但这个名正言顺赏的还是不一样的——吃起来没那么心惊胆战。
沈菡就给季纶悄悄说了,赏他和小东子一只三月的小羊:“带着其他人尝尝鲜,也好叫他们记你们的好。”
他俩也算是小领导,也得恩威并施么。
顾问行闻言放缓了神色,吃得也安心了:“德主儿一向恩宽。你俩有福,跟着这等好主子,可得记着主子的恩德。要真敢干那些背主忘恩的事儿,也不用敬事房处置,万岁头一个就饶不了你们!”
两人连忙恭敬地应着。
他们三个在这屋吃羊肉聊天,屋里的沈菡和玄烨,吃着这扒羊肉也觉得不错。
扒羊肉是用葱姜花椒小火慢炖的整块羊肉,炖好后厚切成条,淋上由酱油、葱花、姜末、花椒、白糖、酒和适量鸡汤调好的酱汁,再上锅蒸至酥烂。
出锅后淋上几滴胡麻油即可。
这道菜必须趁热食用,宫里为了给这菜保温,还有个专用的器皿,上面是放肉的大盘,下面有盛开水的汤碗——后来被沈菡改成了宝宝的恒温辅食碗。
玄烨:“今天这羊肉吃着还行?原来那种你之前不是嫌膻吗,这是朕让张家口三旗刚找来的新品种,朕尝着确实没之前那么膻了。”
沈菡点头:“这个好,这种程度我就能接受了。昨天膳房用这种羊拌了个羊脸,特别好吃,下次你试试。”
玄烨一笑:“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的不爱吃羊肉,这又喜欢上了。”
沈菡:“哪有,我是说不吃带膻味儿的羊肉。”
玄烨摇头,他都习惯了,反正她之前说不喜欢吃的那些菜,他瞧着是一个都没少吃。
只要做得好吃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她真不爱吃的菜。
这个沈菡就更不能认了,她明明有很多不喜欢吃的菜!
她举例 : “我不吃萝卜!”萝卜那个味道简直太怪异了,呛鼻子。
玄烨瞧她:“你吃萝卜丸子吗?”
沈菡:“……”
炸萝卜丸子还是很好吃的,外酥里嫩有嚼头,特别香。
沈菡:“这个萝卜丸子吧,它因为是炸的,所以没有萝卜那个呛鼻子的味了。它和萝卜不是一个东西。”
玄烨见她竟然还敢狡辩?
“那你吃萝卜馅儿饼吗?”
也不知道是谁,大清早的起来,早膳就要吃油炸的馅儿饼,一顿能吃仨。
沈菡:“……”
这是她们北方早餐摊儿上必备的早餐,和油条并称“二圣”,配着榨菜吃,绝了!
玄烨继续给她数:“白萝卜的小咸菜,说‘吃着真解腻,甜甜的’是你吧?萝卜豆腐鸡蛋的素包子,说‘咦?没想到这个馅儿这么好吃’的也是你吧?”
沈菡:“……”
玄烨看她:“所以你管这个叫不吃萝卜?”
沈菡败了:“好吧,我是不爱生吃青萝卜。”
玄烨懒得跟她掰扯了,说不吃香菜,后来又说酸辣土豆丝不能没有香菜的是她。说不爱吃菠菜,后来又说麻汁拌菠菜真好吃的也是她。
女人善变说得就是她这种了。
沈菡莫名感觉他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但面上又看不太出来。
沈菡试探着又给他夹了个核桃:“这个炸出来时间太久,都有些疲了。不过今年的核桃挺甜的,膳房火候把得好,没炒苦,你尝尝。”
玄烨夹起来吃了,确实挺甜的:“你喜欢,以后咱们去昭仁殿吃。朕叫人在御膳房做,离得近,端上来就不疲了。”
“好。”
说完吃喝,再说说孩子,每天的晚餐聊天也无非就是这么几个话题,并没有因为玄烨是皇帝,话题就变成国家大事,政治斗争——玄烨从来没提过,沈菡也不懂,更不会去关心这些。
这几年,玄烨逐渐习惯了沈菡的三餐制,晚上的酒膳逐渐变成了正餐。
自从四阿哥大了,懂事了,晚膳两人已经很少单独吃,基本都是带着孩子一起。
六阿哥会坐了后,晚上的餐桌就更热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没有孩子在身边,还是因为别的些什么,两个人说着说着,突然有些没话聊了。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气氛有点怪异,但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沉默地用完膳,顾问行和紫芙带着人进来收拾碗筷,伺候两位主子洗漱更衣。
他们当然发现了两位主子之间的不对劲,但这显然不是他们能掺和的,所以两人提着心带着人伺候完,抓紧退下了。
屋里的灯并没有全熄,但床帐一关,原本就昏黄的光线在帐子里显得更加黯淡。
两人静静地躺着,都没说话,好半晌,玄烨先忍不住了。
“你……不想问点儿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大道至简。◎
玄烨问完后, 沈菡并没有接话,床帐里的气氛渐渐有些紧张起来,连空气中似乎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膨胀……
就在玄烨眉头忍不住皱起, 心情越来越沉重,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做最坏的打算的时候, 沈菡却突然笑了一声,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玄烨:“……”
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玄烨这气,她又来了!
玄烨翻起身来侧过来看她:“你严肃一点儿。”
沈菡连忙往回憋:“啊,不好意思。”
玄烨就见她使劲儿抿嘴憋笑, 但越憋越想笑,最后终于还是没憋住, 笑倒在他身上:“一笑起来很难立马憋回去啊。”
玄烨气得忍不住在她腰下部位狠拍了两下, 沈菡:“啊,疼。”
沈菡也不逗他了, 憋回笑躺在他身边瞧他的样子:“真生气啦?我刚才那是逗你呢……”谁叫他刚才那么严肃,怪吓人的。
玄烨斜她一眼:“朕是跟你说正经事。”又跟他来这套。
沈菡知道他的意思,而且也大概能猜到他这话是指什么。
一开始她也是努力保持正经严肃的,甚至这个问题之前她还很深刻的思考过, 决定和玄烨来一场很正经的‘心灵沟通对话’。
但设想是一回事,实际情况是另一回事。
实际情况是, 两个整天一起吃饭睡觉,刚才还在讨论羊肉萝卜和孩子的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切换成了国家谈判的高端局状态, 实在是让沈菡这种性格的人有些不习惯——这个谈判的场地还是床帐里, 两人只穿着里衣。
其实这个事情无非就和以前那些问题一样, 两个人需要沟通一下,只不过……这个问题可能格外难以启齿一些。
沈菡刚才是让玄烨这股严肃劲儿带进去了,但性格使然,她又不是个严肃的人,所以能绷住这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玄烨一扯被子,懒得理她了,跟她扯这些简直就是白浪费时间,睡觉!
沈菡压过去:“哎呀,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嘛。”
玄烨不搭理。
沈菡想了想,凑过去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玄烨没吱声,不过人转回来一点。
沈菡接着道:“你不就是想问这次晋升的事我是怎么想的吗?”
玄烨一愣,虽然一直知道她直白、坦诚,但这么直白的表达方式也太……
毕竟这个问题不是个能摊开在台面上说的问题。
——但沈菡就是选择把它摊开说。
玄烨有些不太适应。
沈菡是认真想和他沟通的,而这种直白的沟通方式,就是她之前深思熟虑后,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方法——她也不会别的招儿。
玄烨的职业是‘皇帝’,一个‘不疑心就会死’的职业。
沈菡又不能让他换工作,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她自己做出妥协和迁就呗。
皇帝的疑心属于这个职业的必备素养,就像舞者必须会跳舞,老师必须会讲课,医生必须会治病一样,是职业的硬性要求,不会不行。
而且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个技能的等级越点越高,玄烨使用的频率肯定也会逐渐提高,技能的施展范围也会随之扩大。
人家说技能都是孰能生巧,沈菡觉得皇帝的疑心也差不多,就是用的越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越多,渐渐地甚至可能会辐射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
一个年老的皇帝,别说他的老婆孩子了,身边的狗啊猫的靠近他,他都可能怀疑‘有阴谋’!
沈菡自问也不是影后,或者说她半点演技也没有。
所以面对玄烨日渐扩张的疑心病,‘耍心眼’这个选项沈菡一开始就给否了——不会玩。
那剩下的就没什么可选的了。
只能真诚真诚再真诚,坦白坦白再坦白。
力求他冒出一个疑心来,她就给他打消一个。
反正沈菡自问除了‘穿越和先知’这件事绝不能坦白,其他的她也没什么秘密。基本上算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对玄烨也是真心实意的。
——穿越他又猜不到。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道至简,唯诚而已。
沈菡认真地看着他:“你想问什么,就问,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认真回答的。”
她话音一顿,想了想,觉得这个保证是可以下的,她态度诚恳道:“我是不会和你说假话的。”
她又瞒不过他,所以这辈子除非是像母乳牛痘这种他猜不到,也不会问的东西,其他事,她是不会自找苦吃跟他撒谎的。
玄烨看了她一会儿,坐起身掀开床帐,下床踩着便鞋把梢间里所有的灯都点上,屋里重新明亮起来。
外面的人见屋里又亮了灯,不明所以地互相看了看,但主子没叫,他们也不敢往里进。
玄烨回到床上,放下床帐,沈菡连忙拿被子裹住他:“也不裹件衣裳,一冷一热的再冻着。”
玄烨摆摆手:“没事儿,屋里没那么冷。”
他钻进被窝儿,两人裹着被子靠在床头,这才正正经经地开始说话。
玄烨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头,这原本是个不太好交流的话题,但让她这么一搞,倒像是话家常一般。
他只好先转回刚才的问题:“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有封她做贵妃,只封她为妃,还让她屈居人下……
沈菡知道他的意思:“嗯……该怎么说呢?”
其实早在宫里人都沸沸扬扬地期待她能成为贵妃、皇贵妃,甚至不乏有人生出‘皇后’这种想法的时候,沈菡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自己一点这些想法和期待都没有。
不只是因为她知道历史上乌雅氏只封了德妃,毕竟她不是乌雅氏,她与玄烨的感情、关系肯定和历史上是不一样的。
更多的,还是她自己心里猜测,皇上最多也就是封她为妃,不会再给她过多的荣宠。
一方面是玄烨的性格在那里放着,沈菡很有自知之明,玄烨是喜欢她,但也没喜欢到能影响大局的地步。
另一方面沈菡之前也和他说过,张扬的宠爱只会带给她的恐惧,她内心真的不希望做什么贵妃。
而当皇上真的做出了现在这种决定,沈菡心里……
她实话实说道:“我挺高兴的。”
玄烨心中一动,但没动声色:“为什么?”
沈菡看着他,一字一句正色道:“因为你始终记得我说过的话,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在我看来,才是真正对我好。”
沈菡当然知道这里面肯定也有玄烨对大局的考量,或者……对她的试探,但她的确更满意现在的局面。
从古至今,这片土地上从未断绝过获得帝王宠爱的女子,甚至青史留名的也不在少数。
其中能得善终的当然也有,但沈菡却不敢去对标那些好的,她更害怕那些得不到善终的女子的下场在她身上重演。
远的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的褒姒,近一点儿的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杨玉环。
更不用说如今日日萦绕在她耳畔,直到现代仍然在被无数人翻来覆去描摹讨论的海兰珠和董鄂氏。
下场好一点儿的,碰上个太平盛世的君主,还能得个全尸。
下场凄凉的,像冯小怜这种,遇上连自保都困难的昏君高玮,只能沦落为被人送来送去的物件,任人碾压玩弄。
——哪一个都是她的前车之鉴。
皇帝以天下奉一人,身为君主他们当然有任性的权力。手握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能控制住自己不恣意妄为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所以皇帝的喜欢,大多是肆无忌惮的喜欢。
皇帝喜欢谁,大可以随心所至地将她们捧上高台,用无数鲜花、名位和宠爱把她们打扮得光鲜亮丽,置于众生的目光之下。
是,有的女人喜欢这样,觉得这是宠爱。有的女人很强大,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应对自如。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啊!
高台之上,寒风刺骨,史家笔下,血泪斑斑。
每一个君王送她们上去的时候都信心百倍觉得自己一定能保护好心爱的女人。
皇帝是有权力,能保护她们,但一定能护得住吗?万一呢?
——皇太极也很强大很厉害,也很想保护海兰珠,顺治和唐玄宗也没想过送女人去死吧?结果呢?
难道沈菡敢自信地拿自己命去对标长那些好的结局,觉得自己一定能得善终,一定不会死吗?
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她只有一条命,她不敢拿来赌这个万一,赌玄烨一定能护住她。
她赌不起。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心态没那么坚毅,能力也就一般般。
她会软弱,会恐惧,会害怕。她只是这大千世界中最渺小的芸芸众生之一。
如今外朝的满洲勋贵仍旧强势,玄烨并没有说一不二,掌握所有权力,他根本还不是以后强大的康熙皇帝,以沈菡的家世,登临贵妃只会比当初的马佳氏处境更艰难。
沈菡不想、也没有自信能直面那些扑面而来的非议、嫉妒、怨恨、阴谋……
她这辈子想要的始终很简单——她想要低调的生活,好好的、安稳的活着,不需要战战兢兢地活着。
最重要的是,她还想要保护她的孩子,不希望他们成为靶子。
所以沈菡十分庆幸,庆幸她遇上的是懂得克制自己的喜好,懂得理解并满足她真正的需要,用平衡之道给她营造一个更轻松生存环境的爱新觉罗玄烨。
而不是盲目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保护好女人,不会有那个万一的皇帝。
沈菡靠过去:“所以我很高兴,很高兴你记得我的话。我不想成为杨贵妃,也不想成为宸妃。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带着孩子在自己的宫里过日子,谢谢你,能够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愿意为了我克制自己。”
——她也不介意他的试探。她一个普通人都无法轻易付出信任,一个皇帝,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谁呢?
而且沈菡也不怕他试探,那些位分,荣耀,光鲜亮丽,和生命、孩子,平静的生活相比,对她来说就是不值一提。
特别是太过扎眼的赏赐,像当初玄烨当着众人的面单独给她赏菜那种,只会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反而是他私下命人专为她找羊肉,记在心里专门命人给她重新打制首饰这种举动,更让她觉得温暖和体贴,也更令人心动。
前者是出自帝王毫不在意,明目张胆的宠爱,后者却让人珍惜,是为了她才有的克制和顾虑。
而且玄烨其实并没有刻意委屈打压她,他只是没有任由自己的喜好捧她上位,但该给的都给她了——至于排在惠妃之后,她能理解。
沈菡:“说实话我原本以为我会排在最后呢,这点小事我根本不介意。”走路谁的车在前面,谁先行礼谁回礼这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就算是真的屈居人下了,和孩子生命比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语意诚挚,目光灼然。
玄烨的心中宛如深冬寂寥的荒野猛地拨云见日,和煦的暖阳强势地穿透过层层蔽日的枯木林,洒向心间。
玄烨叹了口气,翻身搂住她。
“朕真的是拿你没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1.女主从头到尾都是个惜命的求生流,而男主也不是其他皇帝,他就是他自己。
2.从政治生态讲,历史上现在康熙并没有大权在握。
康熙帝亲政以后,朝廷的权力一则受议政王大臣会议的限制,国家大事需经过议政王大臣会议,而这些满洲王公贵族地位较高,满洲勋贵,军功集团势力仍然很强。有时与皇帝意见发生矛盾,皇帝也不得不收回成命;二则内阁在名义上仍是国家最高政务机构,控制着外朝的权力。
满清政权在清初时和汉族政权的体制是有着极大差异的,不能带入清中晚期雍正进行体制改革后,君主□□高度发展达到顶峰时候的政体。
此时的康熙也只是一个刚刷完新手副本,差点被吴三桂搞下台亡国的皇帝,不是执政几十年把所有权力都收回来,说一不二的康熙,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根本没那么强势——后面他想收T湾时仍然有很多人反对。
而且康熙时期的后宫高位说白了就是张大饼,是用来“酬功”的。康熙的后宫政制因素非常多,需要考虑满洲内部的势力划分,满汉蒙的平衡,太皇太后的权威,勋贵的心态,家族的对立。不管是从他本人的性格、清初的政治生态还是康熙现在的话语权,两人的感情看,他都不可能现在就抛开这一切去推女主上位。
ps:相处甜≠感情“深刻”,两人才认识六年,男主当皇帝当了二十年,性格根深蒂固,没那么容易动摇。
成长型男女主,不会一上来就强大,两人现在都很弱小,不管是感情还是能力,都需要时间的成长和历练。

爱新觉罗玄烨是一个皇帝。
和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的无数皇帝一样, 从他成为皇帝的那一天起,他就必须要开始学着防备众生,猜忌万物。
——因为只有这样, 他才能自保,然后才有可能坐稳皇位, 进而统治这个国家。
又因为他登基时年纪很小, 还不怎么记事, 所以登基之前的事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皇帝了。
记忆中能够回想起来最早的,色彩最鲜明的画面, 就是汗阿玛去世的那一天——也是他的命运改变的那一天。
印象里,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 外面的雷声震天响。
还不满七周岁的小玄烨有些害怕, 他想额娘了。
小玄烨想问问奶娘,现在黑乎乎的, 也没人知道,他能不能去景仁宫看看额娘啊?
可是他的住处离额娘太远了,妈妈们又总是拦着他,不叫他去, 说会给额娘添麻烦。
这样的大雨天,妈妈们一定会嫌烦的。
小玄烨左思右想, 最后还是决定要去!
说不定额娘也正在害怕呢?
那他要去陪陪额娘呀!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吩咐,照顾他的精奇妈妈里孙氏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小玄烨从未见她有过这样生动的表情, 以至于到现在, 她从门外冲进来的那张脸, 还是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的玄烨已经可以很好地解读这张面孔了——那是混合着一点点惶恐、紧张和巨大的惊喜、诧异、激动、兴奋的一张脸,像后来每一个从他这里取得了赏赐、荣耀的人脸上的表情。
孙氏火急火燎地伺候他穿衣戴冠,招呼其他人准备起驾,甚至都没空给他解释这是为什么,要去哪儿。
一群人裹挟着他,急匆匆地往乾清宫赶,小玄烨坐在车里,听着车外一群人凌乱的脚步声,瓢泼的大雨声,轰隆隆的惊雷声,心里一片茫然和害怕,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进入乾清宫见到皇玛嬷,见到汤若望和一堆王公大臣,他才懵懵懂懂地感觉到,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乾清宫是灰色的。
小玄烨被太监们簇拥着站在大殿中,没有一个人理他。
暖阁里传出隐约的争执声……
再后来,他就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从那一天起,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有哪个人敢再对他敞开心扉,完全理解他,信任他,一点儿都不防备他。
他们都惧他、怕他、恨他,哪怕是对他笑,爱他的,那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手中握有的财富、荣华和权力。
可他也不只是皇帝啊!
他还是他自己,是爱新觉罗玄烨。
虽然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沈菡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心中也很触动。
这样心与心的亲密,比热烈的拥吻更令人心动。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玄烨平复心情后,才微微松开她。
沈菡见他好像有话想说,便没出声,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玄烨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理了理思绪,决定还是先解释一下这次的事:“其实……朕心里,这次是很想封你为贵妃的。但就像你说的,这样无异于将你置身险境,以后不管是外朝还是后宫,你都将面临无数的攻讦和非议。而朕现在……还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在这般复杂的情势下,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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