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清穿之娘娘悠闲日常—— by瀛洲玉羽
瀛洲玉羽  发于:2023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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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看笑了,这到底是要哭还是要撒娇呢:“过来啊。”
沈菡扛不住了,蹭到他的怀里,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搂住他。
玄烨用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沈菡心中的郁气和几近爆棚的压力,也终于一点一点,渐渐被他的温柔抚平下来。
玄烨轻声道:“跟朕说说?”
沈菡静默了一会儿,把脸埋到他的胸前,好半晌才瓮声瓮气道:“我害怕……”
特别害怕,既甜蜜又害怕,好像面前正有一颗裹着毒药的蜜糖,想伸手又不敢,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玄烨的手一顿,细细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事,明白过来了。
他长叹一口气,把她从怀里挖出来,见她满脸泪痕,眼中一片茫然和恐惧,心里突然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道:“是朕不好,朕最近疏忽了。”
他这些日子脑子里全是平定汉中和云南的收官之战,根本无心关注别的。在前朝忙完了,一心只想着回来歇歇,也无暇顾及其他人和事。
没想到这一时的放松,竟会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压力。
沈菡不太明白,玄烨也没多解释,他轻轻吻了她一下:“朕都懂了,别害怕,朕都会处理的。”
沈菡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懂了,但不知为何,背上一直背负的巨石仿佛瞬间被移开了,瞬间轻松起来。
玄烨见她长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散开了,心里也跟着舒服起来。
两人裹着一条薄毯子依偎着说话。
“你真的都懂呀?”
“懂,这点小事朕有什么不懂的。”
也就是女子才会把这些事当成天塌了的大事一般。
“那我就是小女子么!”
“所以以后有事跟朕说吗,你自己憋着琢磨能琢磨出什么来?”
“那我就不用管了?”
“不用管了,你只管带着孩子们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地就行了,旁的事用不着胡思乱想。”
沈菡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感觉自己心底的种子好像急欲破土而出,仿佛只差一阵甘霖,就要生根发芽,让她有枝可依……
她彻底放松下来,那她就信任他,不管了吧。
“好。”
“嗯。”
作者有话说:
紫禁城冰窖来自资料。

第二天, 皇上开始大赏六宫,闹得宫中沸沸扬扬。
季纶打听了几天消息,来跟沈菡汇报:“景仁宫得的最多, 听说皇上是亲自去的,不但景仁宫上下都得了赏, 还特地写了道谕旨褒奖佟佳贵妃, 赞其毓生名阀, 协辅中闺, 有关雎太姒之贤德。”
六宫哗然!
关雎是讲周文王与文王妃太姒的爱情故事,以周文王之妃太姒表赞佟佳贵妃啊!
皇上对佟佳贵妃可真是情深义重!
六宫纷纷猜测,难道皇上这是要立佟佳贵妃为继后吗?
景仁宫立马热闹了起来。
沈菡松了一口气。
除了景仁宫, 其他宫里皇上也都不偏不倚,将各省的新贡一个不落的分发了下去, 还特地开了内库, 赏了不少珍玩宝贝。连庶妃和尚未承宠的格格们都得了赏赐。
其中又以永寿宫的钮祜禄氏得的最多。
季纶往上看了主子一眼,小心道:“听说万岁也亲自去了永寿宫, 且在永寿宫流连许久,还让顾总管亲自去广储司换了几样摆设,说是钮祜禄格格用不惯……”
所以现在宫里,除了佟佳贵妃有了个‘继后’的新身份, 钮祜禄格格也被盖了个‘新宠’的戳。
沈菡一怔,心里多少起伏了一下, 不过旋即就平复了——意料之中的事,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还有吗?翊坤宫皇上去过了吗?”
季纶点头:“去过了,皇上去用过午膳, 奴才从内务府打听到, 据说宜嫔娘娘的父亲好像是升了官, 连家里也收到了赏赐。”
这几天皇上几乎是在整个后宫打了个转儿,各个宫里都去过了。
季纶:“皇上专门赏了钟粹宫的三位公主,每人都给打了八套头面首饰,说是公主们都大了,以后该正经打扮起来。”
好大手笔!听到消息的宫人们都震惊了,这得多少钱啊?
沈菡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皇上又带着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去景山围猎了一趟。
沈菡本以为四阿哥会有些不高兴,谁知道四阿哥很懂事:“额娘,我没有不高兴。我最常见到阿玛,其他哥哥都见不到,我当然不应该跟去。”
沈菡没想到他这么小竟然已经领会到这个了?
胤禛嘟嘟嘴:“三哥老是和我叨叨这个,一说起来就不高兴,我都知道。”
沈菡心里叹口气,抱住他,无声安慰了一下。
是啊,孩子每天都在这个环境里成长,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什么都不懂呢?
不过叫皇上这么折腾,沈菡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整个人也不再紧绷了。
折腾完这一通大赏,皇上突然来跟她说要带她去西苑。
沈菡惊讶道:“又出宫?”不是刚回来?
玄烨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不是因为三藩打仗,他还打算去北边和南边走一趟呢。
玄烨:“朕去年让人在西苑种了点稻子,用的是下面挑上来的良种,最近快要成熟了,朕打算去看看,大概要住上几天。你想不想一起去?”
玄烨是觉得她最近整个人看起来状态不太对劲儿,太严肃,没有以前自在了。正好六阿哥在宫里也热,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去西苑住几天吧。在园子里没有宫里那么拘谨,可能会好很多。
沈菡下意识点头:“想!”虽然只是从宫里换成另一个院子,但也特别想,西苑她还没去过呢。
玄烨:“那让下面人给你收拾行李,不用太多,咱们就去几天,西苑也近,就带你和老六常用的就行。”
说走就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启程了。
西苑离得还真是近,沈菡打量停车的这个地方,怎么有点眼熟呢?
玄烨:“怎么了?”
沈菡:“哦,没事。”
沈菡带着六阿哥跟着玄烨住进了瀛台的正殿,涵元殿。
其实还是和宫里差不多的四合院宫殿,不过规制不比宫里那么刻板,看着更自在一些,不过也是雕梁画栋,十分辉煌气派。
而且涵元殿外头的景致可比宫里强多了,不像个宫苑,倒像是后世的人民公园。要不是四周警戒的侍卫和穿梭的宫女太监,一路走来沈菡几乎有一种身处现代公园里的错觉。
这次住的时间比在南苑更短,紫芙和季纶有了上次的经验,也和御前的太监磨合好了,自能将诸事安顿妥当。
第二天一大早,玄烨就忍不住要去看看他的‘试验田’。
沈菡犹豫道:“我跟去好吗?”不会有外臣吗?
玄烨:“不过是去逛逛,没外人,不妨事。”
他既这么说,应该就是没事吧,而且最近沈菡也发现了,现在满洲好像还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宫里虽有不少规矩,但并不像她印象里,那么死板严苛。
玄烨本人思想也没那么闭塞,老婆见个外男都不行——这一路走来有很多侍卫呢。
玄烨带沈菡去的地方叫丰泽园,路上他竟然开口给她解释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这还是沈菡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外面的事’!
虽然他可能只是想找个人分享,但沈菡的内心却如巨石落湖,水浪滔天!
沈菡努力平复心情,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滔滔不绝的玄烨身上。
玄烨道:“以前读书,朕不是跟你讲过占城稻吗?”
这个沈菡记得:“宋仁宗找到的那个?”
玄烨点头。
当时玄烨在读宋史,偶然在《食货志》中读到了一点记载,大为欣喜!立刻命人把宋朝的相关资料翻了个遍,又找来侍读学士挨个询问有没有人知道,最后在《宋会要辑稿·食货》和《淳熙三山志》里找到了更为具体、详细的记载。
这种占城稻是宋朝时期发现的良种,书中记载它高产、耐旱、早熟!宋仁宗于大中祥符五年听说后,命使者从福建前往占城(今越南),用珍宝交换回禾种,交给两淮两浙试种,后逐渐推广,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
农耕向来是玄烨最关心的头等大事,知道有此早熟高产的稻种,当即命人寻访,看这稻种还有没有,如果能找到,那便可以活人无数啊!
提起这个沈菡激动了:“那这次来是找到了!”
玄烨当时给她说这稻种五十余日就可以成熟,她都没听说过有这么神奇的水稻,难道还有能打败袁爷爷的稻种吗?
玄烨:“找到了。”
沈菡刚要高兴,玄烨又道:“不过不能用。”
沈菡一个大喘气,差点噎着,瞪他。
玄烨笑出声,牵过她的手拍拍,不逗她了。
丰泽园阡陌纵横,如今正值六月下旬,水田数区,谷穗方颖,绿浪滚滚。
两人手牵手,沿着稻田边的小路慢慢向前走着,玄烨继续给她讲这个事儿。
玄烨:“这个占城稻的稻种并不算太难找。”如此高产的稻种,既然曾经得以推广,便不会完全绝种。玄烨又集全国的人力物力,还特地给各省督抚写了信,自然很快就找到了。
但是很遗憾,这个稻种虽然确实高产早熟,但并不好推广,推广的意义也不大。
沈菡不解:“为什么?”
现在的普通老百姓虽说没到饿死的地步,但其实百分之九十九,还是吃不饱饭的,哪家哪户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果真有高产的稻种,先别管好不好吃,先把大家喂饱了再说啊!
玄烨给她解释:“这种所谓的占城稻,现在在南方,百姓管它叫黑谷米,其实就是野稻子,落在哪都能长,长起来也快,产量也确实高。”
但很遗憾的是,它结出来的米粒又细又长,像个黑色的稻草杆儿,口感极其生硬,几乎和大米的毫无干系。
玄烨让人煮过一碗尝了:“这种米吃起来就和吃草棍儿差不多,一股竹席子的味道,很难嚼。米汤……米汤都是黄色的清水,就好像煮竹叶的水一样,难以下咽。朕勉强咽了一口,嗓子疼了半天。”
他不是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帝,当初已经做好了找到稻种,可能口感不佳的预期——不然也不至于成为失传的稻种。
但百姓吃顿饱饭不易,哪怕口感差些,只要别差太多,他找人耐心培育一番,改良个差不多,说不定也能用。毕竟五十余日就能成熟,这是多大好处啊!
玄烨提起这事儿也很失望:“但是这米实在是不行,一点可堪培育的样子都没有,督抚回信道,有熟悉这野稻的老人说,这种稻子除非是灾年实在饿得不行了,否则根本没人能把这个当饭吃,割嗓子不说,也不管饱。”
《宋史》记载的必有美化的成分,这稻种虽经帝王大力引种推广,但绝对不是供给宫廷或贵族食用的。
应该属于最下等的米粮,仅仅供给农民,或者是佃户和贫民食用,要么就是充作军粮马料用的。
但玄烨寻找稻种却不为此。
玄烨:“朕想找的是真正能供给百姓吃的良种,这种东西,推广何益?不过是把平民百姓当牲口一样喂养罢了。”
沈菡看着他,眼前的‘康熙皇帝’好像陡然变得如此清晰。
一道又一道的涟漪冲击着她的心房,沈菡攥紧他的手:“会的,咱们一定会找到的。”
作者有话说:
康熙御稻相关来自各种资料。

说是这么说, 但显然找良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真找到了还得精心培育。
想想袁爷爷为了杂交水稻费的精力和时间,显然这种事有多难, 绝对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大几十年的事儿, 慢慢来吧。
沈菡这几天陪着玄烨在这边田里转了个遍, 腿都快遛细了。
再说是御田, 拾掇得比普通农田干净, 土和泥也一点儿都不少,亏得她带的衣服多,能经得住那么霍霍。
沈菡抹了把头上的汗:“咱们这么转悠有用吗?这都在这转好几天了, 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啊?”
皇上不会就是要在这片稻田里找良种吧,这么随便的吗?
沈菡虽然不懂农学, 但这种东西不都是应该专门培育出来, 好像不是随便找块地,找一找就能找到的。
玄烨摇头:“朕只是想看看这些稻子里, 有没有长得不一样的。”
其实这片田还真是玄烨专门开出来,用来培育种子的。
因为之前下面官员报上来说,北地稻田,属着玉田的稻子成熟得最快, 所以现在丰泽园里种的,都是河北玉田县选出来的良种。
如今看来长势确实不错, 只是早熟却没看出来,但玄烨不死心,他觉得优中选优, 特地选出来的种子, 总能有几株显出点儿不一样吧?
沈菡听着觉得也有一定道理, 培育可能就是不停地优中选优?
不过她道:“让下面人帮着找呗,人多力量大,何必自己在这找?”
宫里最多的就是人力了,一个皇帝,实在用不着自己在这忙活。
玄烨摇摇头:“朕不放心他们。”他根本不敢相信下头的官员和太监。
玄烨悄悄对她道:“你信不信,朕今天在这说一句要找嘉禾,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找到。”
至于这‘嘉禾’到底是真从这片地里长出来的,还是刚刚‘埋进’地里去的,谁知道呢?
反正找到了就能加官晋爵,送到皇上面前来的一定很符合他的要求。至于来年皇上要是没能种出和这‘嘉禾’一样的稻子,那也不能怨人家,育种这事儿谁说得准呢。
玄烨:“所以朕还是自己转悠着看看吧。”
其实他也没报什么希望今年就能找着,只是过来看看这片地,慢慢培育起来。即使最后取得不了什么成效,他也不愿意让人糊弄。
沈菡听完叹了口气,皇帝也不容易啊,就没个敢跟他讲真话的。
她拉拉玄烨的手安慰道:“好,那就不靠他们,我陪着你,咱们靠自己一样能找到!今年不行就明年,既然都说这种子好,种得多了,总能有些不一样的。”
玄烨一笑,见她满脸都是汗,伸手给她擦了擦:“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朕自己逛就行了。”
沈菡摇头:“不累,再说就剩西北那块还没逛了,再有两天就找完了。”
多走走有好处,锻炼身体还减肥!
两人喝口水歇半晌,继续往西北角那片田逛过去。
‘嘉禾’的出现真的太突然了,或者说两人的心里都没真的认为能一次找到——他们都是互相鼓励罢了,实际上都知道不可能在这么一片地里就能发现想要的。
结果他俩才转悠了几天,竟然就真让他们见到了一株完全不一样的稻子。
大老远的,那一颗比旁边稻穗都高出一截,颜色都不一样的稻穗是如此显眼!
沈菡左右看看,护驾的侍卫都离得远远的,他们身边只有顾问行和紫芙,都是可信的。
沈菡凑近问玄烨:“这是真的吗?”这也太巧了吧,简直让人不敢信,他俩才说完话多久。
玄烨也在想这个,找到了心里都不敢高兴,得先想想这是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巧?
他也凑过来:“这事儿朕只跟你和皇玛嬷说了。”下面人只知道他要在这种地,却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防着有人作假。
沈菡听了心里突然有些高兴:“只有我和皇玛嬷知道啊?”
玄烨见她喜笑颜开的样子,也笑了,抿了一把她鬓边汗湿的碎发:“是啊,只有你知道,要是泄密了,就拿你问罪!”
沈菡心里开花了一样,抿着嘴笑。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时候。
沈菡提醒:“那会不会是咱们这几天老在这片田里转悠,让谁猜出来了呢?”
会不会是负责这片地的官员,如果皇上在这里找到了嘉禾,得赏赐他们吧?
玄烨皱着眉道:“赏是肯定要赏的,不过要赏的人不少,也不好说。”而且如果是真的,后续他肯定还会用这些人继续培育,他们相当于有了一个持久的差事,玄烨也会继续拨给他们资金。
沈菡一听,一个稻子,利益竟然这么大,这岂不是相当于一个能研究几十年的课题?
那确实不好判断真假。
两人压抑住喜悦往那走,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近看这稻子更不一般了,比旁边的青苗高出好多,看着已经完全成熟了的样子。
沈菡:“这个看着好像是真的呀……”
埋得很自然,和周围的稻穗排列是一致的,看着就像是同时埋下的稻子长变异了。
玄烨点头:“嗯……”有那么点儿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都激动不起来呢?
沈菡:“也不一定就是假的吧,要不就先当它是真的试试?”
玄烨想了想,这次的行程和目的应该确实没人知道,皇玛嬷那只有苏麻喇姑知道,他这边也只有顾问行知道,丰泽园当不至于有手眼通天的人能打听出来。
玄烨下定主意:“那就先试试。”
试种的事儿玄烨并不敢声张:“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走漏消息,恐怕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冒出来。”
沈菡点点头,确实,就连她这不懂政事的,都知道朝廷的大臣最爱给皇帝搞‘祥瑞’,不管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和正常的不一样,他们都能往祥瑞上靠。
而且有的皇帝都不用大臣搞,自己就很喜欢搞这些东西。
可是这事情还得有人来干,总不能玄烨自己亲自种地。
玄烨左思右想,再是亲近信任的臣子,也不能保证他们不弄虚作假。一共就那么一株麦穗,得来不易,万一让人私心霍霍了,那可就耽搁大事了。
最后玄烨只能把事情交给顾问行,让太监来干:“小心收好种子,挑几个知根知底、无亲无故,又会侍弄稻子的小太监,在丰泽园悄悄划块地种种试试,对外找个别的名义,切记不要声张。”
顾问行得万岁如此信任自然是好事,但这责任可是够大的,沈菡在旁边看着都觉得顾总管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不过他也没推脱,麻利跪下道:“嗻。”
来西苑这一趟能得这一株稻子,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回宫后,玄烨悄悄给太皇太后说了:“虽只得了这一株,但孙儿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您没亲见,这植株长得格外与众不同,既高且大,谷粒颗颗饱满,当是绝佳的良种。”
农耕是国本,太皇太后自然知道此事的要紧,感慨道:“没想到竟真能于禁苑得此良种,实是上天和祖宗待咱们的恩德,当告祭太庙求祖宗保佑才是呐!”
每年夏秋之际,禾麦不接,百姓困苦,若真是能得着早熟的稻种,利民非小,于朝廷,于玄烨也有极大的好处!
玄烨摇头:“此事不急,纵真是良种,培育推广也非一朝一夕,恐怕非数年难见收效,现今不过只是开了个头,万事还很难说。”
太皇太后点头,见他既已经有了主意,也就不多言了。
不过还有一事,太皇太后思量了许久,还是想提醒他一下。虽然玄烨之前大赏了六宫,但这紧接着竟然又单独带了德嫔出去……
太皇太后突然道:“六阿哥近来可好?我上次见他,还是端午节德嫔带着他来请安。这几日天儿越来越热了,他夜里又爱踢被子,我总怕他忽冷忽热地再着了凉。”
玄烨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六阿哥身上,不过还是道:“挺好的,德嫔会养,老六的身子如今很是健壮,近来走路也越来越顺溜了。”
太皇太后点头:“那就好,虽说我没见着德嫔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但你整日守在永和宫,既然你都说她会养,那想必一定差不了。”
玄烨一愣,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面色如常,随手用调羹搅弄着手边杯中还冒着热气的奶茶。
玄烨低头喝茶,没有像从前那样接话,突然没了话音的暖阁里寂静无声,气氛渐渐有些怪异。
苏麻喇姑见皇上一直不主动接话,心里有些急了,这可从来没有过,再这么下去主子该下不来台了。
苏麻喇姑拿起茶壶给万岁的茶盏添茶,开口插话道:“说起来之前德主儿进过来的玫瑰饼可真是一绝,酥香甜润,宫里再没比这更好吃的玫瑰饼了。”
她看太皇太后:“要不是奴婢怕您吃多了积食,拦着您,那一盘子您得一口气全吃光咯!”
太皇太后得了台阶,顺势笑道:“还说我呢,你也没少吃,我赏你那一盘子,你不是也一口气儿全吃光了?”
苏麻喇姑:“也是德主儿孝顺又仁厚,送来了这好些,才叫奴婢们也能跟着尝尝鲜。”
玄烨一向孝顺太皇太后,他不接话并非是对太皇太后不敬,他只是……
德嫔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后宫妃嫔。
他们两个之间的事,那是他的私事,他不想被任何人干涉。
他知道太皇太后提这个是为什么,但大面上的事他自然懂得周全,不会走上先帝的老路的。
玄烨也不想太皇太后因此对沈菡有所不满,他伸手拿过茶壶,亲手给太皇太后添了盏茶:“您既喜欢,改日我让永和宫膳房再做些送过来。今年御前的玫瑰份例也都送到了永和宫,她那儿尽够用的。之前还听她说,您喜欢她这儿的点心,要琢磨着再给您做些新的。”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都一愣,太皇太后心里叹了一口气,既然玄烨不想他干涉这件事,那她就只当不知道吧。反正她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以他的性子,当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太皇太后端起玄烨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口:“德嫔有孝心,是个好的。我这儿还有不少她送来的各式点心,玫瑰饼就先不用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吃多了甜的,怕坏牙。”
玄烨点点头:“皇玛嬷说得是,那就先不让她送了。您想老六,改日让她带着孩子来请安。”
太皇太后:“嗯。”
皇上走后,苏麻喇姑见主子坐在椅子上静默不语,上前给她捏肩:“主子,您别跟万岁生气,万岁爷还年轻呢!”
再说皇帝哪有不爱美人儿的?以前皇上一来是太忙了,二来,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开窍晚,皇上没到那个年纪,且没心思想那些。
如今既然皇上开了窍,想尝尝‘情’的滋味儿,旁人哪能干涉得了呢?皇上再孝顺,也是皇帝,乾纲独断。这等私事,哪个男人愿意与长辈分说?主子管了也是好心不讨好。
太皇太后摇头:“哎,我知道。我也没生他的气,我只是……”
她只是有些累了。
皇上与德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让她想起太宗与姐姐。
皇帝是天下之主,当他们识得‘情’滋味,自然可以尽情地向他们中意的女人索取他们想要的‘爱情’。
可是那些女人呢?
——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她们都没有说不的权利。她们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给出皇帝想要的‘真心’,让帝王享受到满意的‘爱情’。
可是,如果皇帝在她们这里享受够了‘爱情’,转身走了呢?
那这些女人又是什么下场呢……
太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德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希望她的结局能比海兰珠好一些吧……
汉中大营。
一名年方二十的女子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神情却并不悲戚,反而是满眼恼怒和倔强,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被对面的男人打得鼻青脸肿:“我不走!要么一起走!要么就一起死了算了!”
王辅臣跟她纠缠了好一会儿,让她气得怒火中烧,恨不能再给她两巴掌,可是看她的样子,又实在不舍得再打了。
他指着她:“你给我滚!不滚我今天就打死你!”
女子挺直脊梁:“你打吧!打不死我,我就不滚!”
王辅臣:“……”
妈的,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个臭娘们儿!
王辅臣见硬的实在不行,这死娘儿们你跟她来硬的,她比你更硬,只好改成来软的。
“玉娘,就当我求求你了,你走吧!带上成儿,能走多远走多远。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人,带上钱,趁着钦差还没盯上我,赶紧走吧!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咱们成儿想想啊!”
王辅臣直接在她对面跪下了:“难不成非要我给你磕几个头才行嘛!”说着,忍不住泪也掉下来。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王辅臣从小刀里来火里去,什么阵仗没经过,没见过。若不是真到了生死关头,这等铁铮铮的汉子,也不会当着女人的面落泪。
玉娘见他竟然落泪了,心口一阵绞痛,悲凉道:“真就到了这个地步?皇上之前……可是承诺了不杀你的!”
汉中辅一平定,京中立马就来了调令,要王辅臣和图海火速回京。
王辅臣收到谕旨,当天在营帐中枯坐一晚,第二天就叫了玉娘来,说要出妻。
玉娘死命不肯,她知道他是为什么,但她不怕——她虽不过是个跑江湖的草莽女子,还是后跟的他,但她可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下贱胚子!既嫁了他,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要死一起死。
王辅臣长叹一声:“那都是打仗时候的话,等仗打赢了,谁还敢当个真话听?更何况,那是皇上……”
王辅臣只有幸与皇上见过那么几面,就已经深深被皇上的威仪和手段折服。虽然他之前的首鼠两端确是情势所迫之举,但他确实挑战了皇权,屡次挫伤朝廷的颜面。
皇上心深似海,王辅臣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当时皇上招降他,还给他升官不过是为了局势。
但他那时已经是穷途末路,不投降不就死了吗?所以他为了能多活几年也只能从命。
但如今四海靖平,仗快打完了。当初一众给过皇上难堪,下过朝廷面子的人如何还能好过?皇上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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