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爱我,你的生机力量也会眷顾我统治的国土。而我的神力,则会纠缠于你。”
可是死亡并无法真的哺育出生命,除了一片他拨给泊瑟芬有阳光的土地,生机的力量远不如在大地之上发挥得那么强大。
她的头发的颜色改变,代表越来越接近冥府的神权。特别是他们结合后,他的力量明显要更有攻击性。
她的神权才会被「污染」,或者再经过一段岁月,她就能彻底摆脱生机之神的权责,手持黑暗的权柄坐上冥府的王座。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就这样与他更加紧密地互拥在一起,彻底与他待在黑暗永伴的冥府里。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可是当泊瑟芬满脸茫然捧着自己变色的头发,他依旧能感同身受她的不安。
“这是好事吗?”她看着冥府的空气都变好了,隐约知道是挂在自己身上的生机,让这片土地改善了环境。
对的,她不觉得生机这力量是她自己的。
而是好心的卡俄斯为了让她的灵魂能活到回家的时间,才将这份力量交给她保管。
等到她回家后,这份力量估计就会自动落到别的神手里,继续维持着这个世界的运转……要是能她能选择哪个神来掌管……
想到哈迪斯去一趟大地都被撵着跑,连大地上最公平的时间,看到他都安静如鸡地停顿住,恨不得他快点滚别碍着祂纯净的运转之路。
不能细想,一想就是大写的惨。
如果他能掌握生机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受到大地的欢迎了?
而且也不会再惧怕阳光照射眼睛的痛苦。
泊瑟芬愣愣看了身侧的神一会,才牵住他的手,颇有种同情怜悯的意味。
哈迪斯已经做好她质问的准备,毕竟他强留住她的事情,她得到了部分神的记忆肯定是知道的,特别她现在依旧住在人类的身体里。
只要是意识正常的神明,都不愿意将自己放在会生老病死,随时会如叶子般枯萎的人类躯壳里。
他将她的灵魂困在死亡的身体内,已经有了她愤怒嫌弃他的准备。感受到她内心柔软的怜悯,这是……原谅他了吗?
哈迪斯温柔地弯起手指,将滚烫的温度泄到黑雾里,力图让自己的温度能让人类的皮肤感到舒适。
“对冥府来说,你带来了和顺的平静。对我来说,你带给我的是比永生更远的幸福。”
泊瑟芬先是无法自控地感动得小鹿乱撞,又清醒过来失语了好一会,才小心试探着说:“你的幸福就是我一直在你身边?”
哈迪斯理所当然到接近本能地回应,“一直,加上永生的时间。”
好嘛,他是真彻底瘫平着享受永生燃烧不变的爱了。
别的不说,哈迪斯在告白这方面的直球,总能让她脑子负责理智方面的部位彻底离家出走。
可是缺失也只能缺失一时,没法真的笑嘻嘻得就跟个二傻子一样,等到自动离开后,任由他变成一条被抛弃的咸鱼,倒吊在无人理会横梁上风干到永远。
他这德行看着就像是要死要活的模样,期限还加上个永生就更惨烈了。
她喜欢他,变成他最大的灾难是她没想到的。
“你就没想过……”停了停,泊瑟芬发现哈迪斯像是察觉到她要出口的话,刚才算软柔温和的眼神,冰冷起来。
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头微皱,眸色阴沉下去整个神那种恐怖的气势就出来了。
照张像,直接拎出去就能教育熊孩子。
「我要是离开了怎么办」这种话,还是在他要吓哭人的眼神下,来回转悠着不肯说出来。
哈迪斯感受到她的心情,夹杂着太多情绪,融合在一起很难猜测她真实的想法,能确定的是她在摇摆,在纠结。
犹豫什么呢……
哈迪斯看着她在火光照耀下,显得颜色浓郁的头发,这是彻底染上他气息的发色,也是她抛弃德墨忒尔不断朝着他走来的象征。
所以为什么还要有退缩的心情?
哈迪斯漠然的表情,因为茫然而多了几丝呆愣感。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或者她依旧怀念着大地之上的生活?
所有的疑问挤成一团名为嫉妒的烈火,烧得满脸阴沉的冥王唇舌干苦,从初遇到如今的一路追逐的挫折全化为名为「不安」的铜枪,将刚获得的蜜罐都扎成碎片。
这是他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这么清晰感受到爱情的所有负面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你想去大地生活吗?”
泊瑟芬还在思考自己离开后,哈迪斯的寡夫生活,这成为了她最焦躁,最急于解决的大问题。
听到哈迪斯的话,她也没有多想就回答:“能到大地上吗?”
他不是被大地排斥?
话语刚落,手指骤然被抓到发疼。泊瑟芬发散的思维立刻被拉回来,意识到不对地抬起头,就看到哈迪斯沉默地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竟然让她看出阴郁的哀怨。
他冷声说:“我不允许你去往大地之上。”
泊瑟芬一脸迷惑,“?”她什么时候要去大地了,她忙着给他找为爱降温的方法都来不及。
哈迪斯将自己最阴暗的想法说出来后,终于无所顾忌地展露出一直藏匿在心底的疯狂不安。
“如果你要去,我将会追随上你的脚步,将你去往的每一寸土地都污染成毒气的泥沼,砸毁你每个信徒为你建造的新庙,将不是我捧上的贡品全部都捏碎,你将无法得到除了我外,其余信徒给的香火,也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任何神与人实现他们的祈愿。”
特别是德墨忒尔,他没有污染她为泊瑟芬建造的神像,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一旦让德墨忒尔重新得到泊瑟芬,她就能用那个神像储藏的所有神力,重现胁迫泊瑟芬实现各种不可理喻的愿望。
泊瑟芬本来想解释的话,转为简单利索的单音,“啊?”
这是威胁吧,这是恐吓吧,这是他大爷的在谈恋爱吗?
被嫉妒折磨得两眼黑沉可怖的冥王,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派恶毒反派的模样,“我让你无法离开死亡的人类身体,就是为了你的神魂逃脱不出冥府的追捕与我的跟随,也是将你与充满生命的大地隔绝开的最好拘束。”
出来了,出来了,黑暗的阴谋它来了,还自带变态的心理剥析。追捕跟拘束这词适合甜蜜的初恋,或者刚告白的亲亲的美好气氛吗?
泊瑟芬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大傻子,这是什么情商才能说出的话呢?
至少多谈几天恋爱,给人点心理准备再说你是个变态这种大实话吧(不是)。
哈迪斯还想张牙舞爪地将自己的阴狠冷酷全部暴露出来,泊瑟芬已经伸出手对他招了招,他反应迅速地低头,下一瞬间,一只手已经掐住他的脸颊肉,用力捏着。
刚才还阴森得吓哭小孩跟亡灵的神明,因为变形的脸而显得滑稽起来。
泊瑟芬一脸冷漠的平静,“好了,知道你没谈过恋爱,也知道你病得不清,我不计较。”
其实不管他后来的爱慕转为怎么样的狂犬病,更多也是在内心深处自己发疯。她压根没有忘记他们初遇那段时期,他才叫吓死人。
那个扯着她的手,去摸他心脏的花的名场面还挂在她脑子里。
而且时不时就拿出来各种鞭尸,好警醒自己,哈迪斯不是一个正常神智的神,他是一个被爱神之箭折磨疯了,只能拖着她一起沉沦入深渊污泥里的恶神。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他是一个大好神,先前以为能拔箭,她心里除了各种出逃离开的计划外,还有一个如果他恼羞成怒要将她打死,该怎么办的担忧。
他凶得要杀人——这就是她对他的初期印象。
“我知道爱情会让你很痛苦,求而不得的欲望也会一直伴随着你。”
爱情之箭的负面力量,能无限放大中箭者的糟糕情绪。
所以关于爱情的自私占有欲与钻心挠肺的焦虑,都会疯狂地袭击他。
被爱神之箭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哈迪斯,她在迷宫里看过太多次。那种比分尸挖心还惨绝人寰的场景,让她只能一次一次无能为力地去主动抱他。
他像是中了毒的晚期患者,而她成了他唯一能缓解疼痛的解毒剂。
哪怕这个解毒剂不是他愿意吃的,也无法真正治愈他。但是能得到哪怕一刻的安宁,他也心甘情愿地伏趴在她的膝头,一次又一次地要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回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泊瑟芬盯着他一会,才松开自己的手指,她捏的力气很大。
可是却没法在哈迪斯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神的皮真厚实。
她无奈地笑了下,才抬头吻了吻他的唇。
“如果你感到不安,别吓我,告诉我你要想要一个拥抱就行。你要是很难受,也别隐藏,告诉我你想要也可以。”
她一寸一寸地挤入他的怀里,声音轻软得如一个最幸福的美梦。
“哈迪斯,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会一直看着你,向往着你,不会被任何诱惑勾引走。”
她被他传染到了,说起话来也是莽撞直白到如初生的牛犊子一样,直接就冲着最肉麻动听的终点线冲过去。
“所以你不用去砸我的神庙,如果我有那东西的话。”说到这里一顿,泊瑟芬又严肃地念叨起来,“你够被大地嫌弃了,她只是睡了不是死了,你天天去破坏她的土地,当然会被别的神唾弃。还有贡品这东西我不会收,香火的味道只会让我想避开……”
哈迪斯被她一路念到什么想法都消失了,只剩下她抱着他的柔软温度,还有宛如与他亲吻的声音。
米诺斯与睡神一路走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对黏糊糊的爱情鸟,站在挂着鲜红果子的石榴树边。
一个给对方梳理满是花朵的长发,一个依靠在他胸前,轻声细语地说着慰藉心神的好话。
修普诺斯一时无语,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判官,“这场景可真是稀奇。”
见惯了大场面的米诺斯淡定站住,“这并不是少见的事情,不用大惊小怪。”
冥府以后估计每天要看十次八次这画面,早点习惯比较好。
就是希望好久不见的冥王能恢复点以前的劳累命,帮忙给死亡泥板盖个印章。
要是他们的冥府之主顾着情爱不愿意动弹,找泊瑟芬也是可以的。
那次庭院谈话后,他们的感情稳定升温,生活也甜蜜平静无比……并没有那么好的事。
泊瑟芬一脸冷淡地翻阅着大量的奥林波斯神的资料,研究重点圈住「宙斯」。
因为这个神特别容易挣脱混沌之箭的束缚。
她就想确定,是不是他真的没有动过除了欲望外的感情,好查找摆脱箭的那丝可能性。
然后她发现,在找情人这方面,哈迪斯的能力明显不如那个神王百分之一根腿毛。
宙斯这个神吧,手握最牛权柄,指哪打哪,厉害得不行,样样都完美,就一个缺点。
渣,太渣了。
一翻他的卷纸资料,不是始乱终弃,就是人口贩子外加强奸犯。不是诈骗犯,就是家暴自家人的渣滓。
而且到处留情,到处花心,到处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孩子大多不是同一个妈。
她头痛地趴在桌子上,从迷宫里出来有一段日子了,她还是没找到让哈迪斯感情降温的方法。
极端的解决方式倒是有一个,就是去遗忘河拎来一桶水,给哈迪斯灌下去。
失忆忘了她,自然就没痛苦。
可是她又一打听,这法子保质期不行,哈迪斯是冥府之王,冥河的力量对别的神威力很大,对他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倍的折扣。
哪怕他真喝下一桶,除非他自己脑子不清醒,每天都喝。
不然这些水的威力也只能让他失忆很短、很短的时间。
她努力回忆与卡俄斯在一起的日子。要是他现在还有意识,问一问他也成。混沌之力这个东西,本身就来自卡俄斯。
也许是人类的身体束缚太重,她一回忆太深的过去,神智就会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泊瑟芬……”
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温和地唤着她。
泊瑟芬没有回答,隐约知道有人叫她并不一定是好事,最好不要轻易回应。
“泊瑟芬……我知道……你想要的……”
泊瑟芬皱起眉头,呼吸加重起来,知道什么?
“拔出爱神之箭……方法。”
“什么方法?”顾不上回应会有什么后果,她立刻询问。
这是泊瑟芬日思夜想的事情,她没法阻止自己的离开。所以她不想离开后,留下饱受折磨的哈迪斯,任由他痛苦到永生永世。
她喜欢他,她不愿意看到他过得不好。
“来……来找我……”
泊瑟芬不解,“你是谁,我去哪里找你?”
“我是……盖亚。”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远,直到只剩下丝线一样的回响。
泊瑟芬急着问,“你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太远……”终于声音又被掩盖起来。
不管泊瑟芬怎么追问,或者往前奔跑,四处都像是被黑暗厚实的壳子包裹住,就剩下绝望的安静伴随着她的大声询问。
这种令人发疯的寂寞感,让她做噩梦般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依旧趴在桌子上。
而她的身后,哈迪斯似乎发现她的不对劲,正俯下身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轻缓在摸她的脸,企图唤醒她。
泊瑟芬长舒一口气,对上他担忧的眼神避重就轻地说:“做个噩梦,梦到被压在厚实的黑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梦的内容倒是很清晰,她是真想太多了,连梦里都在寻找答案。
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都埋在土里,才会做这种梦吗?哈迪斯思索着,立刻截了半个欢乐女神的花冠,放到她的麦穗旁边,轻缓的快乐让泊瑟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侍从在换松油,大概临近晚上,她睡了有一会了。
“公务还剩下很多吗?”泊瑟芬想到回来之初,变得更年轻的几位判官,整整齐齐站在大厅门口看着他们。
而在他们身后,是堵塞掩盖整个议事大厅的各种公务泥板与莎草纸,那壮观的场面她还历历在目。
幸好这段日子,社畜判官与他们的王,加上被死神拉住没法走的睡神拼命整理,才让大厅空旷起来。
哈迪斯的表情有些奇异,他确定了她的心情转好后,才露出一点微醺的迷乱感。
“先前修普诺斯送来了宙斯的礼物。”
泊瑟芬听到这个渣的名字,立刻警惕起来,“收他的东西干什么?”
这家伙的经历累积起来简直大写一个「辣鸡」。
哈迪斯的眼神飘到桌子上,泊瑟芬跟随他的视线一看,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何时放了一大堆的卷纸,还有一堆金板。
“这是他送的礼物?”是资料还是什么信息,泊瑟芬没有防备拿起一块明晃晃得财大气粗的金板子,一瞄,眼直接晃瞎了。
这是什么?
哈迪斯也不知道翻阅了几遍,顺手就抽出一张颇有年头的羊皮纸,“这个姿势比较简单。”
泊瑟芬不受控制又一瞄,眼瞎二次,“等一下,这里面都不是两个人,那是什么动物?”
哈迪斯开始认真教导,“神能化形,例如这画里描述的是怎么化形为一股水流,就能到达最深的地方,更能无所不在地包裹着自己的爱人,而水又能变换出各种模样……”
“停,停下。”泊瑟芬烫手一样将金板扣在桌上阻止他,怎么还说上头了,连声调都高起来。
而且这何止水,连矿物都不放过,化为金沙是什么恐怖的想法,不敢细想,一想脑子都要被污染。
宙斯是来物理放毒吗?太可怕了。
哈迪斯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想要。”
泊瑟芬:“……”
哈迪斯的眼神比刚换油的篝火还亮,“你让我别隐藏,说可以……”
泊瑟芬冷酷打断他,“不可以。”
哈迪斯:“……”
泊瑟芬苦口婆心劝导:“宙斯不是个东西,别跟他学,将他送的东西都烧了。”
哈迪斯没有回应,而是再次看向那堆涂满马赛克的礼物。
泊瑟芬:“再看打断你的腿。”
哈迪斯:“……”
第90章 离开
放完狠话的泊瑟芬并没有看到哈迪斯有什么过度的反应, 他非常顺从地将所有金板子,各种年代不同材质不同的纸张,一样一样地扔到火盆里。
只是烧的速度有点慢, 似乎每一个糟糕的礼物都过了他的手跟眼。
而他手臂上, 被拒绝后就开始耷拉着小脑袋的金蛇,红色的宝石眼也跟着精神起来,它伸直身体,快速地转动眼珠子,肉眼可见的兴奋。
泊瑟芬没有看到这俩货明显在阴奉阳违。
毕竟神只要用眼过一遍任何资料,脑子都能记到死,烧了等于没烧。
她为了活动一下坐了大半天的身体, 缓解酸痛的腰背,跑去看豌豆树。
树长特别高,特别大,特别茂盛,都快一颗小种子变成一片豌豆森林。
最近她的饮食明显丰富了很多, 厨师也愿意跟她沟通, 甚至很高兴帮她实验各种没有看过的新食物。
连打铁的匠人, 也接到了研究炒菜锅的任务,显然这不是很简单的事, 特别大家都没有见过,从铁矿到铁锅的变化都要各种实验。
泊瑟芬在冥府成为了自由的小鸟,到处扑腾。
厄吕西翁是一片取之不尽的菜地跟粮食地, 足以让她随便造。
豌豆树显然不适合再待在大厅里, 她看到过死神, 好几次都没有什么耐心地挥着死神之剑, 将碍着他的路的豌豆枝条削掉。
泊瑟芬摸着豌豆的主干,根系都从陶缸里扎入泥砖下,看这生长速度,是打算真要将大厅当作自己的窝,再过段日子,大厅的顶都要掀翻了。
她对墙壁挥了挥手,几个强壮的侍从弯着身体,低头倾听她的话。
泊瑟芬刚要说什么,一只手就将这群家伙给按回墙壁里,那用短线支撑的脖子都差点被按断了。
哈迪斯就跟块大黏糕一样,非常自然地贴过来。
“泊瑟芬,你有什么想要解决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泊瑟芬总觉得他的情绪很亢奋,当然表情没有变化,她只是凭借着对他的了解猜测的。
她怀疑地打量着这么殷勤的冥王,平时她跟壁画上的人商量不大的事时,也没有看他这么急着冲过来。
“没有,我只是想将豌豆树挪到厄吕西翁上,让它自由生长。”毕竟是她艰难没菜的时候,曾为她救急救难过的功臣,她也不想让豌豆树一直缩在大厅里。
这样判官们不方便,树也长得憋屈。
哈迪斯刚要动手,泊瑟芬拍了拍他的手臂,“明天早上再去吧,早上的阳光也温和些。”
那匹火马也许是跑习惯了太阳车的轨道,晚上会休息,早上才起床播撒阳光。
哈迪斯放弃了直接抡一胳膊,将豌豆树连带陶缸扔出大门,砸到厄吕西翁土地上的想法,他低头说:“还需要为你的土地添上什么植物吗?”
泊瑟芬抬手摘了几把豌豆荚,顺口拒绝他,“已经种了很多菜,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吃什么时候。”
这里的神也不吃人类的食物,她自己吃不完,还没法将水灵灵的菜们扎起来,拎几筐去菜市场卖,只能看着那些吃不完的菜烂在地里,心疼得直捶心肝。
她最近从研究怎么烘果干,做果酱,到变成试着研究能不能给蔬菜也脱个水,能保存一点是一点。
自从有了门口那片地,她就成为了会储藏的松鼠,整天跳来跳去地收拾自己的粮食。
哈迪斯似乎是有备而来,他又问:“那需要多抓几只动物来养吗?”
泊瑟芬还愣愣地在找个小篮子,放置自己的豌豆荚,打算晚饭的时候喝个豌豆汤什么的,听到他的话,动作停了下,才慢悠悠抬眼看过去。
如果她没理解错,哈迪斯上赶着的态度,透露着一股迫不及待的殷勤,这与他平日冷到发二的模样有点出入。
然后她思考片刻,才确定地说:“你看了宙斯给的那些玩意?”
哈迪斯顿时化为一尊石灰岩雕像,目光落到她手里的豌豆荚,就是不看她。
泊瑟芬了然点了点头,然后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今天晚上,你等我啊。”
哈迪斯明显没有预料她是这种态度,他维持了雕像的状态好一会,才终于意识到什么地快速地看着她。
泊瑟芬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开,晚饭的牛肉要片汤呢,还是炙烤。啊,这里的调料少得惨烈,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哈迪斯使用神力提炼味精。
神该是无所不能的,对吧。
夜深沐浴后,涂抹上香膏的冥王大人,站在门口,他抱着泊瑟芬塞给他的枕头被子,眼睁睁看着她费力将门推上。
泊瑟芬推得慢,一个眼色飞过去,“你帮个忙,门太重了。”
哈迪斯一脸冷漠的呆滞,宛如一只迟钝的大鹅,气势颓丧地看着她。
泊瑟芬对他挑挑剔剔,“走廊没有什么不好的,透气又明亮,你浑身燥热正好通通风。对了,别晚上化为黑雾进入门缝,这样的行为很没有礼貌,也不准化出什么诡异的玩意,趴在我床头,你会吓到我的。”
哈迪斯不吭声,也不走开,更不想帮忙关门,他就用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眼神,动也不动看着她。
泊瑟芬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他的眼尾都垂成一种委屈的可怜劲。
虽然还维持着神明那种高傲的无动于衷,可是他的蛇出卖了他。
金色的小蛇眼巴巴看着她,尖牙就差流出哈喇子,将自己的觊觎明晃晃都摊出来。
泊瑟芬与蛇看了几眼,刚软下的心非常淡定地硬起来,她手脚并用,毫不客气地用力关上门。
门关得异常严实,连缝隙都像是被密封着一样。
站在门外的哈迪斯在瞬间就收起所有可怜的模样。
而是一脸严肃地思索自己是不是情绪变化太小,她没有看到才不心软。
可是刚才明明有捕捉到她心疼他的情绪……
哈迪斯意识到什么地低头,就看到自己手臂上,那条傻愣愣正对着大门龇牙的蛇,将他的迫不及待的险恶心思,强势的攻击欲望都给表达出来了。
他一脸冷酷地将这条泄露他意图的蛇,扯成两断,扔到远远的地方,哪怕它要游回来也至少需要一夜。
太久没有带着自己灵魂情绪容器,都忘记了这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想法的蠢玩意。
哈迪斯将被子扔到地上,然后顺着墙壁坐上去,守在门边,像是化为门口的守护陶兽,锐利冰冷的眼神望着长廊尽头。
他并没有违抗泊瑟芬的命令。
不准进门,不准化为任何形态偷摸着进去,更不能随意进出她的梦境。
就在哈迪斯打算为泊瑟芬守着门,直到早上的时候,门内那个熟悉的脚步又响起来,接着就是门慢慢推开道缝隙,他日思夜想的爱人探出半边身体,红着脸看着他。
“你可以回来睡。”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下,又端正态度说:“不能变成任何奇奇怪怪的动物,奇奇怪怪的矿物或者自然河川。”
哈迪斯安静地坐在地上,抬着头看她,那些假装出来的拙劣可怜气质,都消失不见了。
他突然伸出手,泊瑟芬不明所以地将手伸过去。以为他要牵住的时候,他却握着她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上。
就这样在安静的火油光里,他靠在她掌心里宛如无主幽魂有了依靠,又似荒墓之地开出了温柔的花朵。
这是死亡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平和。
巨大的豌豆主干放到挖好的大坑里,泊瑟芬奋力地挥舞着自制小铲子,给功劳颇大的豌豆填土,豌豆的枝蔓到处攀爬,豌豆花与豌豆荚挂满了叶隙间。
泊瑟芬在给比较纤细的豌豆枝搭建架子的时候,哈迪斯非常安静地坐在一边,用镶着石榴石的短剑,利落地在削支撑条。
厄吕西翁的土地果然比阴暗的议事大厅好很多,豌豆树的根系开始扎入松软透气的泥土里时,主干都膨胀了一倍不止。
她就是手脚再利落,也跟不上这颗跟开了挂的豌豆王者生长的速度,很快她的支撑条就不够用了。
她只能坐在哈迪斯身边,看着他认真做手工,轻巧的动作利落得可怕,没有一丝多余的滞涩感。
削个长木条,都能削出独一无二的美感。
泊瑟芬双手撑着下巴,眼馋无比地看着他的手,这就是会做木工活的师傅的优秀技能啊。
似乎是她的眼神太过炽热了,哈迪斯的速度慢了下来,简单的动作也变得复杂。木头屑落下,一个木质的小泊瑟芬站在他掌心里。
她一脸惊喜地伸手去摸,手指刚碰到那头雕得精致的头发时,小木人突然抱头蹲下去,它就跟活过来一样,又在哈迪斯的手掌上翻滚几下,最后趴着,将脸靠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一脸憨态地看着她。
泊瑟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起头,就看到哈迪斯一脸专注地看着她。
可能是温暖的和风,阳光又明亮,这个向来一脸阴郁冷酷的神明的表情都化为温柔线条,她几乎没有抵抗力地凑前去,轻吻了下他的唇。
甚至她都想要将他推到绒绿的地上,窝在他的怀里干一些亲密的情侣天经地义该干的事情。
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她的吻轻而快速,然后就坐直身体抬头望天。
反而是哈迪斯迟钝了半拍,还在后知后觉地抿了下唇,非常眷恋她留下的温度与气息。
手里的小泊瑟芬也因为他的分心,而掉在地上。因为身体还储藏着神力,掉下去后的小木人精力十足地奔跑起来,它碰到了豌豆树干,也不会转弯,直接就揪着叶子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