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问题开始了讨论。
“……”白苏看向老太太,“抱歉,让你见笑了。”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没事,这很正常,等学得多了就懂了。”
何信一时不知道缘由,所以直接问白苏:“小师姐,老太太到底什么问题啊?”
白苏解释:“老太太风寒其实已经过去,脾胃确实有问题,也并没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她之所以疲惫是因为生病影响了阴阳,简单补一补就好。”
程冬冬怔了怔,“可是她脉象是浮的。”
白苏问他,“你是不是忘记现在什么季节了?”
“秋天啊。”程冬冬很茫然。
熟背黄帝内经的何信忽然知道了:“四变之动,脉与之上下,以春应中规,夏应中矩,秋应中衡,冬应中权。”⑤
程冬冬回过神,“四季脉?”
白苏提醒了一句:“弦、钩、毛、石,是四季的当令常脉,其中老者,脉象更为弦浮。”
错了错了。
程冬冬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老太太已经年纪大了,脉象虚浮很正常,他按照正常脉来辩证的,“对不起,是我把错脉了。”
“没事没事。”老太太很和蔼,没有责怪程冬冬,“刚学是这样的,以后就好了。”
程冬冬耷拉着脑袋,也不笑了,这么简单的东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别气馁,你才刚来呢。”老太太又安慰几句,“你师父厉害着呢,好好跟着你师父学,以后争取跟着你师父学。”
程冬冬刚想说不是师父,忽然脑子一下转了过来,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白苏,可以拜她当师父吗?
白苏没有理会程冬冬热络的眼神,只是给老太太调补一下阴阳气血,“你年纪大了,我就只给你开一副,喝了应该就能精神一些,平时你自己多吃好一点,吃得多,才能补足津气,才能让你身体好一些。”
老太太点点头,她懂的。
等老太太拿了药离开,白苏看向两个耷拉着脑袋装倭瓜的人,“这么简单的老年病你们都没把出来。”
程冬冬自行惭秽的挠挠头:“我没考虑到这些。”
何信也觉得丢人,之前小师姐给好多老人看过,都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导致的阴阳气血虚弱的问题,这种都是不建议用很多药去强行补给的。
白苏轻哼一声,何信还没学很深可以理解,但程冬冬却看不出来,这就有点让她怀疑学校老师怎么教的辩证了:“你们老师没说过吗?内经里应该都有的。”
程冬冬也有点不自信了:“应该有吧,可能没有标记我就没记住。”
白苏扬眉:“你们不全部背吗?”
程冬冬摇头,“我们都是精选学习。”
“精选?”白苏怔了怔,“那伤寒论呢?千金要方、针灸大成这些呢?”
“有学一些伤寒论,还有方剂学,然后是针灸学。”程冬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几本书,“就是精选,然后翻译,然后有写出怎么实际操作,是比较系统的学习规范。”
“……” 白苏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一套一套的话怎么和陆问说的差不多,“你再和我说说,平时还学什么课了?”
程冬冬掰着手指数了数,“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方剂学、针灸学、内科外科学、人体解剖学、药理学、影像诊断学、西医内外科、内经选读、伤寒论选读等等,我都学得很好,都是A。”
白苏越听眉心皱得越紧,他说的好多都是西医学的东西,正儿八经的中医巨作倒成了选读,她又问了中医基础理论的内容。
程冬冬看白苏脸色越来越沉,心底突突直跳,“怎么了?”
“难怪你说太阳病会说的很浅,原来如此。”虽然教科书上有引经据典,但本质还是按照西医学习体系来教学的,完全将心包经具化成心脏的外围组织了。
但在白苏看来,两者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她轻轻叹了口气,难怪现在中医式微,也不无道理,
程冬冬看白苏似很嫌弃自己,有些懵,明明昨天还很满意自己的啊。
白苏叹气,不想再多问,怕问多了肝气郁结,她看向窗外,又有人病人过来:“王婆婆把菜买回来了,你们去准备午饭吧,我给其他病人把脉。”
过来的病人是个中年女性,进来左右看了看,确认只有白苏一个人后稍稍才敢开口,“小白医生……”
“怎么了?”白苏看她扭扭捏捏的,“哪不舒服?”
“就是外阴老是瘙痒。”中年女人自家在网上买了药外洗,可是感觉没啥效果,于是就趁着老公不在家,偷偷来小镇另一头找白苏看病了。
白苏觉得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怎么还像做贼似的,她给女人把了把脉,脉弦滑,苔薄黄腻,有明显湿热下注的症状,“你自己没买药吗?”
中年女人:“我买了药不太见效,我担心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白苏觉得女人的逻辑有点问题,“担心大问题应该去医院。”
“我听说你厉害。”女人的弟媳妇就在小镇医院上班,她怕被知道,说出去不好听,白苏这边没人认识自己,说出去也没关系。
“我摸着脉感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湿热下注,和你平时生活习惯有关。”白苏直接给女人开了龙胆泻肝汤,另外再开了一个蛇床子,磨成粉回家涂抹能快速消肿止痒,“要少吃辛辣,勤换裤子。”
女人悬着心落回了肚子里,还好不是搞出什么传染性毛病了。
白苏起身去给他抓药,抓药的位置靠着后院入口方向,隐约听到后院里传来对话声。
程冬冬正帮着何信摘菜,“信儿,白医生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嫌弃我把脉看病不行?”
何信被这称呼喊得浑身鸡皮疙瘩,“你别这么喊我。”
“这么喊亲切。”程冬冬圆润的脸颊上难得的浮出一抹愁意,“她会不会因此赶我走啊?”
何信一边切菜一边说:“不会的,我学得很慢小师姐都没赶我走。”
“那不一样,你来了好几年了,我是刚来。”程冬冬耷拉着脑袋,“我妈肯定在七大姑八大姨群里说我跟着白医生学医了,可我还没拜师了,就被赶走了,回去我妈肯定揍我。”
“不会的,我们医馆缺人,小师姐不会赶走你的。”何信顿了顿,“而且小师姐也没嫌那你学的不好,她可能是觉得你学的中医不是传统医学,这和她想的有点出入。”
程冬冬纳闷:“不是传统的不好吗?”
何信也不太清楚好与不好,只知道传统的应该是他学的这样,纯靠把脉、辩证病理,而不是参考西医数据那一套,“我也不太知道,你得问小师姐。”
“难怪之前我去杏春和堂杏林堂,里面的老大夫听我是学校出来的都不想要我。”程冬冬忽然有点担心,白苏真的会不要他。
好不容易抱住大佬大腿,程冬冬才不想放开呢,他急忙跑向医馆大堂,结果刚上台阶就被绊了一下,一下子跌在地上。
刚好在旁边抓蛇床子的白苏吓了一跳,“走路小心一点。”
程冬冬一把抱住白苏的腿,夸张地喊着:“您别赶我走啊,以后好好学,以后肯定能学好把脉和辩证的。”
“嗯?”白苏疑惑看他两眼,发什么疯?“松开。”
程冬冬不敢松:“你先答应我吧。”
何信过来将程冬冬的担忧告诉了她。
白苏讶异看向他,“这么怕被赶走?”
程冬冬忙不迭的点头,“我想跟着您学,你别嫌弃我,别赶我走。”
“我没说要赶你走。”白苏无奈的叹气,虽然程冬冬学的和她这一套不太相同,但却是顺应时代的中西医结合,也能更方便的确认病情。
白苏之前也会和陆问咨询了解一些西医知识,寻求一些改进,所以本质来说她并不排斥中西医结合。
程冬冬很担心:“可你叹气了。”
“我只是觉得那套体系太偏西医了,丢失了许多传承,而你们也因此学得太浅显了。”有点浅入浅出,也有点照本宣科,总而言之,白苏觉得程冬冬想变成一个成熟的好中医,还有得学,“如果你想学我这一套,肯定得很辛苦。”
程冬冬立即说:“我不怕辛苦。”
白苏颔首:“那就跟着好好学吧。”
“诶!”程冬冬高兴应声,“师父您放心,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学!”
白苏扬眉,嘿!这人还真会顺杆爬!
白苏看着顺杆爬的程冬冬:“我可没说收你当徒弟。”
“你教我的东西, 教了就是师父。”程冬冬先下手为强的认了,白苏想不干都不行:“不管你认不认,我心底都把你当师父了。”
“你还强买强卖啊。”白苏转身想走, 可提了两下脚都没走掉, “你快起来。”
“我不起。”程冬冬眨眨狡黠的杏眼, 然后松开手站起来:“不过师父叫我起我就起。”
白苏怔了怔:“……”
“师父~”程冬冬嘴甜地喊了一声, 嘿嘿笑着, 像只偷腥的大脸猫。
“……”这小子有毒, 白苏揉了揉眉心, 转身继续给病人抓药。
何信看了眼没训人的小师姐,拽着程冬冬往后院走:“去做饭了。”
“师父,我去做饭了哈, 等下做好了喊你。”程冬冬又喊了一句, 然后才跟着何信去了厨房帮忙,他边洗大葱边说着:“信儿, 以后白医生就是我师父了。”
何信没好气地看着厚脸皮的程冬冬:“小师姐没答应呢。”
“她也没叫我滚啊。”程冬冬乐呵呵地想,这就证明白医生不反对收他, 但可能还想再看看他的诚意。
何信一言难尽:“……还能这样?”
“为啥不能?”程冬冬拍拍何信瘦削的肩膀, “以后咱们就是同门了。”
何信切菜的手一顿, “那你得喊我师叔。”
程冬冬瞅了眼何信,“你多少岁?”
何信:“二十三。”
“我二十四, 我比你大。”程冬冬狡诈地笑了笑:“咱们就各论各的。”
何信难得占点便宜, 自然不让:“那不行, 你非要叫小师姐师父,那就得这么叫我。”
程冬冬不想喊:“按年纪好。”
何信:“按来的时间。”……
两人争论着起劲, 连白苏回到了后院都不知道,她笑了笑, 没进去掺和,又默默地回到医馆大堂整理上午的药方。
等整理好,程冬冬也刚好来叫她吃午饭,“师父~吃饭了。”
白苏叹气:“……叫名字就好。”
“那不行,一点都不尊重您。”程冬冬笑着对白苏说道:“您忙一上午了,应该饿了,快点去吃午饭吧。”
白苏的确也饿了,将东西收拾好,回后院洗洗手,便开始吃午饭,何信中午做得比较简单,一个辣椒炒肉,一个凉拌猪耳朵,另外还有一个蘑菇汤。
程冬冬将猪耳朵往前推了推,“师父,是我负责拌的猪耳朵,用的我们家祖传秘方辣椒油,你尝尝?”
白苏瞧着桌子上的凉拌猪耳朵,瞧着色香味俱全,“辣椒油闻着确实很香,是你们家祖传秘方?”
“嘿嘿,是啊,我妈和我已故的外公学的,这可不就是祖传秘方嘛。”程冬冬笑着解释了一句,“你们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回头让我妈多熬一些送过来,拌面啊拌菜啊都好吃。”
“挺好的,不过太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做。”白苏没让。
“不麻烦的,我们家隔几天就要做一次。”程冬冬解释说着:“我们家是做卤味凉菜生意的,红油辣椒是重头戏,平时做很多的。”
“对了,师父你们喜不喜欢吃卤味?喜欢的话我让我妈也送一点配方过来,回来卤给你们吃。”
白苏有些诧异,“你们家做卤味生意的?”
“对,先是我外公早些年琢磨着做的,后来我爸下岗失业后也和我妈做起了这个生意。”程冬冬大大方方的说着家里的情况,一点都没有遮掩。
白苏点点头,“挺好。”
程冬冬笑眯眯地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挺好。”
这么爱笑,这么乐观开朗,看得出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小孩儿,白苏偏头看了看一直闷头吃饭的何信,这就是他比不上的一点。
不过白苏没有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吃午饭,午饭后回屋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后再去前头大堂。
何信和程冬冬两个没有午休,一起坐在医馆里看书,白苏过去看看,发现程冬冬在看黄帝内经,“在看这个?”
“嗯,我发现我好多背不上来了,所以打算重新背。”程冬冬之前觉得自己学得还挺好,但经过上午的事情后发现自己欠缺的太多了,想变成一个好中医,这些东西必须重新补一补。
白苏颔首,“加油。”
她又看了眼旁边在看脉经的何信,也说了一句:“你也是,加油。”
“会的小师姐!”何信也为自己加把劲儿。
进来看病的人瞧着也夸两句,“瞧着比昨儿还认真许多。”
文大妈也来凑热闹:“好好学啊,以后好给我们看病。”
程冬冬飞快应了一声:“好啊,等我学好了我就给阿姨您把脉,您到时候可别看我年轻不让我把。”
文大妈立即点头:“肯定不会,我们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何信回想起医馆重开时文大妈还以貌取小师姐了:“文大妈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咳咳,那都过去了。”文大妈朝何信挥挥手,这木楞小子,她扭身走向白苏,“白苏,我找你开个方子。”
白苏她:“怎么了?”
“我最近几天吃东西没啥味道。”文大妈坐到椅子上,熟练的将手放到脉枕上,“吃东西总觉得寡淡,连苦瓜都觉得不太苦。”
白苏摸了摸脉,是浮脉,浮脉一般都是伤风感冒、脾胃虚弱等问题。
她又仔细深入摸一摸,脉浮而微缓,病在太阴,意思就是脾脏里有虚、寒、湿的问题。
白苏本想直接开方子,但想到上午那个太阳病,于是又将何信两人叫了过来,“你们帮文大妈把把脉,看看她是什么脉。”
文大妈警惕看着两人:“让他们把啊?”
“阿姨你刚才还说不以貌取人呢?”程冬冬佯装委屈,但说话仍是笑嘻嘻的,让人听着一点都不生气。
啪啪打脸的文大妈努力挽尊:“我没有,我就是担心耽误你们收钱抓药。”
“不会耽搁,就一分钟。”程冬冬说着开始帮文大妈摸脉,下午的脉象乱糟糟的,他大概只能摸着是浮的,“师父,脉象好像是浮的,她又说舌头尝不出味,那多半是脾胃问题了。”
何信也试了试,下午的脉象乱糟糟的,像浮又像滑,理不太清楚:“小师姐,我不太确定,好像是浮的。”
白苏颔首:“你们再摸摸。”
“不对吗?”程冬冬又看了眼文大妈,瞧着年纪有些大,“是因为这季节或是老人本身脉象本身为浮吗?”
文大妈耷拉下眼皮,“我才五十出头,还不老。”
“对不起阿姨,我瞎说的,你别当真。”程冬冬连忙道歉。
文大妈轻哼一声,但并没生气。
一旁的何信又摸了摸脉,但是真的把不出来,只能看白苏:“小师姐,文大妈是脾胃怎么了?”
何信练得不多,摸不太出来很正常,白苏直接告诉他:“……她是脉象浮而缓,手足自温者,系在太阴。”
何信记起后面的一段内容,“是脾胃上的太阴病?”
白苏颔首,转头问文大妈:“手脚是暖和的对吧?”
文大妈连忙点头:“是暖和的,其他也没什么症状,就是嘴里没啥味道,我这是这么了?”
“你最近肯定是又贪凉熬夜了,还吃了许多寒性食物?”文大妈之前天天用三伏贴,晒后背,湿气去了很多,身体忽然新增这么多湿气,白苏觉得肯定是她贪凉了。
被揭穿的文大妈不好意思笑笑:“最近吃了许多螃蟹,然后现在天气凉快一些了,冰柜里的冰激凌卖不动了,我就都给吃了。”
“……”怎么一个一个跟小孩儿似的,白苏给文大妈开了个四逆汤,“你还好来得及时,吃两副药就将脾胃暖回去了,若是一直不来,情况严重了不说,还会导致胰脏问题。”
文大妈顿时也庆幸,“我本来想自己缓缓的,我女儿让我赶紧过来看看。”
程冬冬在旁边说道:“早些来好。”
“这是肯定的。”文大妈提醒写药方的白苏:“多帮我开点健脾胃的药。”
“我真是羡慕那些胃口好的,吃饱了一会儿就消化了,我胃口就不是特别好,每顿吃一碗米饭就饱了。”
“这是正常胃口。”白苏顿了顿,“吃饱后饿太快你还得担心变糖尿病。”
文大妈想起亲家母曾经得的那个折磨人糖尿病,顿时就不愿意了,“还是吃一顿管大半天比较好。”
白苏笑了笑,让何信去抓药。
文大妈离开后,白苏扭头看向程冬冬,刚才何信摸不出来很正常,程冬冬怎么也摸不出来:“刚才的脉象挺明显的,你怎么也全靠推测?平时实练太少了?”
程冬冬点点头,“就去年去医院实习来着,但来看中医的不多,偶尔会让我们给病人摸脉看一看,我总共可能就摸了不到一百个,大多数时间都帮带教老师写药方病例或是去药房帮忙抓药。”
“难怪。”白苏认为学医还是要多给人看病才能积累经验,尤其是中医。
“我也挺想多积累点经验的,但人家看我这个脸都不相信我。”程冬冬指了指自己的娃娃脸,也十分苦恼,他专业学习成绩都是A,可却不如班里成绩一般但长得老成的同学受病人欢迎。
白苏深有同感,她重开医馆时遇到的阻碍不比他小:“年轻医生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你要做的是将所学的钻研透彻,精益求精,大家认可后一切都迎难而解了。”
程冬冬赞同:“嗯!师父,我会努力的,争取以后变得和您一样厉害。”
白苏忠实的小粉丝何信忍不住打击他:“小师姐很厉害的,你这辈子别不可能变得和小师姐一样厉害的。”
“不是一模一样,是形容会很厉害。”程冬冬连忙解释。
何信耸耸肩,他听着是想把小师姐比下去的意思。
“别误会我。”程冬冬朝白苏拱拱手,“师父,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我倒真希望你有。”想中医正名,光靠白苏可不行,还需要千千万万的好中医,等好中医遍地时,那大家就再也不会质疑了。
“好好学吧,下次再连太阴病的脉都把不出来,就回去卖你的卤味去。”
“嗯!!”程冬冬拍拍胸脯,他会努力的!
说话间,外面又有病人进来,是崔非妈妈推着崔非进来针灸了,上午人实在太多,所以他们都改成下午人少一点时过来。
白苏问轮椅上的崔非:“今儿怎么样?”
“挺好。”崔非努力开口,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他右手能抬之后就一直练习拿东西,今早已经勉强能抬高到十几厘米了,我感觉再针灸个一个月,应该能拿东西到嘴边了吧。”崔非妈妈看儿子说话费劲,于是直接和白苏说着情况。
“坚持康复锻炼,可以的。”白苏低头看着崔非的双腿,“今天双腿能抬起来吗?”
崔非妈妈:“能抬一点点,我感觉还得等一段时间。”
“那我今天再多加几个穴位,多刺激淤堵的经脉。”白苏让崔非妈妈推人进小隔间,她拿了针跟在后面进去。
“这就是那个偏瘫的小哥?”程冬冬望着崔非的背影,也想起了他妈给他看那个视频,视频里的崔非瞧着嘴巴还有些歪斜,今儿看着已经不怎么歪了:“他已经能说话了?”
何信不觉得惊讶:“是。”
程冬冬觉得他反应好平静:“你不觉得惊讶吗?”
“他已经来针灸二十余天了,每一天都在变好啊。”何信都已经习惯了,“小师姐很厉害的。”
“是啊,她好厉害。”程冬冬从没想过针灸竟然真的能治好偏瘫,他满眼崇拜地望着白苏,“师父怎么就这么厉害?”
何信也不知道小师姐怎么忽然这么厉害了,但他觉得这样的小师姐很好,她很厉害,才能将师爷的医馆继续开下去。
两人眼睛都亮晶晶的,一眼不眨的望着小隔间里面,针灸手法好利落,咋就这么厉害呢?
隔间里的白苏注意到二人的视线,无奈笑笑后继续帮崔非针灸,“最近腿知觉应该恢复许多?”
崔非点头,不太利索的回答:“痛感明显很多,就是抬不起来。”
“别着急,先躺在床上多抬一抬腿,过段时间淤堵全部散掉就能站起来了。”白苏轻声说道。
“诶。”崔非妈妈笑着应着,脸上再没有了以前的愁容,“大概还要多久呢?”
白苏给崔非把了把脉,脉象显示淤堵已经消散了三分之一,“按照他恢复情况,估计最多两个月吧。”
“那真是太好了。”崔非妈妈笑着拍拍儿子的手,能重新站起来真好。
她刚开心两秒,忽然想起前几天收到的短信,心底又火气上涌:“小白医生,我现在不是每天在网上发他的康复视频嘛,不知道怎么的被小非那个前女友看到了,她这几天又想找我儿子复合。”
“当初一眼没来看就分手跑了,现在看我儿子好转又想回来,当我们是冤大头呢?”崔非妈妈非常的不屑,“这种女人就是镶金的,我们也不要。”
“她咋好意思呢?”其他针灸的人跟着吐槽,“当初怕累赘,拍拍屁股走人,好了又回来,真不要脸。”
“这种只能同甘甜不能共患难的人,千万不能要。”
崔非妈妈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管自己这么想,还要对儿子耳提面命,“以后你要是再跟她有瓜葛,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崔非已经冷心了,点点头说不会。
白苏看了母子俩一眼,没有参和多嘴,起身又去帮刚进来的赵春梅的父母针灸,她的父亲风湿腿疼已经大好,现在拄着拐杖已经能正常走路,母亲中风情况严重,暂时没有明显效果,还需要继续针灸。
赵老爷子说:“小白医生,今儿陪我们过来是我们的亲家公亲家母,另外还有几个亲戚,都是得知您治病很有一手专门过来的。”
众人齐齐和白苏打招呼:“小白医生你好,久仰大名。”
“我有严重风湿关节炎,走路现在都很疼,想买一些你家的膏药。”
“我是糖尿病,听说您这里可以调理?”
“我是偏头疼,我有慢性胰腺炎……”
“别着急。”白苏擦擦手,“大家排队,我一个一个帮你们把脉。”
大部分病症白苏之前就看过类似的,很有经验,直接开药方就行,胰腺炎倒是第一次碰见。
白苏仔细把了把脉,脉滑数,舌苔黄腻,一看就是湿热明显的症状,她再仔细摸一摸,发现肝胆湿热尤为严重,“两边肋骨痛吗?”
大爷点点头:“疼。”
白苏又问了问:“不喜欢油腻?但很爱喝酒?还喜欢吃冰冷的食物?”
“平时也总会觉得恶心想吐、身体疲倦?”
大爷点点头:“对,胰腺炎都是这些症状。”
白苏轻声说:“因为身体里湿热太重了,所以老觉得很疲惫。”
大爷:“湿热啊?我天天喝酒呢,喝酒能让身体暖起来,按理说也是排湿气的吧?”
白苏说道:“其实酒是寒性的。”
大爷愣住:“啊?不是热的吗?我每次喝了身体暖和得很呢。”
“中医不是这么论的。”白苏看程冬冬也凑过来细听,于是就讲得细了一点,“酒本身来说应该是表热里寒,就刚喝时辛味会让身体燥起来,但喝进肚里之后就增加身体水湿,如果你是热性体质,就更容易变成湿热聚集在身体里。”
“湿是万病之源,湿热对五脏六腑而言都是负担,如今大爷你的身体湿热聚集在肝胆处,所以才得了胰腺炎。”白苏解释几句后,就直接开药方,用了她比较喜欢用的龙胆泻肝汤,另再加了几味药配伍,以达到清肝胆热利脾胃湿的作用。
“肝胆湿热,咋会胰腺炎呢?”大爷有点搞不懂。
“其实肝胆湿热也是会造成肝炎、胆囊炎的,没什么大区别,同症同治,也会用这个药方。”白苏说完将药方递给程冬冬去抓药,她又仔细交代大爷吃药期间记得戒酒。
大爷很抗拒:“医院的医生也这么说,让我好好戒酒,但我都七十岁了,还有多久能活啊,让我戒掉最喜欢的酒,我是不太愿意的。”
“不愿意也得暂停,等喝完药再喝也不迟。”白苏提醒老大爷,“你想想是戒酒一个月好后面喝很多年好,还是不戒酒顶多再喝一两年。”
“……这不是咒我吗?”老大爷不满的嘟囔。
白苏严肃说道:“不是咒你,是事实,胰腺炎发展成胰腺癌要不了几年时间。”
程冬冬也在旁边附和:“我之前学校老师说有个病人,从发现胰腺炎到胰腺癌,只半年时间。”
“常规来说可能很多年才会癌变,但运气不好第二天就遭了。”
老大爷本来还想犟几句,但听到两人说的,顿时不敢吱声,酒什么的,还是先戒掉一下吧,毕竟命比较重要!
白苏忍笑,让程冬冬去抓药,然后继续给后面的人看病。
小镇另一边的居民带着小孩过来看手,“他前些天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手臂骨折,专门到医院做了手术,出院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手臂还肿着。”
“这又过去了四五天,依旧没怎么消肿,去医院检查拍片也说这是正常的,可他一直嚷嚷着喊疼,劳烦你帮忙看看什么情况。”小孩妈妈叶雨抱着不到三岁的儿子,坐到椅子上,双眼泛红:“我这个做妈又心疼又帮不上忙,真的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