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开始,顾时安就吃住在办公?室,张翠兰知道?了,絮絮叨叨帮着儿子准备吃食,现在城里?没啥好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现在外头不太平,在家乡过?着也?能有几天安静日子,东子你在家老实?点,别想着去城里?乱窜。”
老母亲发话,顾时东自然要听。
如今城里?也?就那样,吃的?还不如乡下,张翠兰拿了个包袱皮,往里?头放了罐麦乳精,又用草纸包了半只?风干的?野兔,家里?还有些腊肉干什么的?也?一并给带上,她琢磨着儿子也?不能吃独食,公?安局人?情往来,怎么也?得给领导同事分一分。
张翠兰把剩下的?猪肉剁成肉馅儿,加上调好的?白菜馅儿,包了两大盖帘小饺子,一个个白胖白胖,冻的?梆硬梆硬给大儿子拿去吃,又烙了几张葱花油渣饼,两三天的?吃食也?够了。
顾时安两三天回一趟家,剩下的?下回再拿。
林瑶昏昏欲睡,撑着精神把某人?穿的?衣服叠好,带着皂角香的?衣裤,叠得整整齐齐,每个边角都方方正正,她又吐了几天,家里?人?还有啥不明白的?,顾满仓请了个老中医来,老中医一把脉,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滑脉浮动,如珠走盘,不错,不错。”
老中医说话文邹邹地,把老顾家一家子急的?啊。
老中医捋捋白胡子,“这是喜脉,已一月有余。”
行了,这下子老顾家一家人?都听懂了。
张翠兰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好,真是太好了,咱们老顾家也?要添丁了,大夫,我?家瑶瑶身体没事吧?这孩子身子弱,怀孩子受罪哇。”
老中医挺惊讶,这年头山里?的?媳妇儿有娃娃,家里?长辈开口就是大孙子小孙女的?,甚少有关心?儿媳妇受不受罪的?。
顾满仓也?是开心?的?很,他一向?话不多,送了老中医回来,闷头闷脑抓了兴奋到蹦迪的?老儿子出去,就去找村里?的?老木匠,想买两块好木料,亲手打张小木床给小孙孙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瑶一直在屋里?沉沉睡,说起来她运气算好的?,一般怀孕了的?准妈妈都是吃什么吐什么,让肚子里?的?小崽子折腾的?够呛。
林瑶除了刚怀孕那会儿犯恶心?,现在是吃嘛嘛香,一觉睡下去就是大半天。
前头老中医来家里?诊脉,她还在家睡呢。
对于自个儿有了小崽子,林瑶接受良好,自打春梅姐传出喜讯,她总觉得自己也?快了。
这不,小崽子说来就来了。
准妈妈林瑶在家呼呼大睡,顾时安回家知道?这个消息,当?时人?就愣住了,老大一个人?走路同手同脚回了屋,等他进门看到小姑娘恬静的?睡颜,只?觉得心?里?软成一片,五斗橱上的?闪烁着的?烛光,给安睡的?人?儿镀上一层柔和安静宁的?光晕。
顾时安小心?翼翼上了床,动作轻柔地把人?抱在怀里?,大脑袋埋在小姑娘满是馨香的?长发里?,无声?笑了。
林瑶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家里的亲戚朋友纷纷提着东西上门来恭贺。
灾荒年头,各家各户手头紧得要命,甭想跟往年一样点心罐头上门,就是送了,老顾家也不能收啊。
张大舅送的都是山货,什么木耳、山菇、山栗子,野菜干什么的,张二舅除了山货,格外搭了一只风干的野鸡,徐母在?城里照顾顾春梅,硬是让忙到焦头烂额的徐向前送了一块柔软的棉布料子,并一双虎头婴儿小鞋来。
那虎头小鞋勾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鞋帮子是用棉花絮好,一针一线缝上去的,上头勾勒的彩色丝线细密扎实,拿在手里就跟艺术品一样。
林瑶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张翠兰也满脸笑?容,“还是你徐婶子手巧,虎头小鞋可不好做,一针一针拿在?手里,低着头就是一下午,那脖子难受得很,你徐婶子做了两?双,一双给春梅肚子里的娃,一双给咱家这个,老话说虎头鞋辟邪,男娃女娃都能穿。”
林瑶点点头,爱不释手捋了捋虎头鞋上的小虎须,传家宝一样放在?空出来的鞋盒里,抱着肚子在?屋里溜达了两?圈,往炕头上一坐,眼皮子就开始耷拉。
张翠兰赶紧过来,给儿媳妇铺好被子,让她上床歇着。
林瑶想帮家里做点什么吧,刚拿起扫帚,顾时东就窜过来,不让她干,想去厨房洗个碗,顾满仓在?院子里“哗哗”据着木头,都能一脸紧张过来把儿媳妇劝出来,生怕有?个磕着碰着,儿媳妇有?啥好歹。
林瑶干啥啥也干不成,出去散个步,东子这小崽子都跟在?屁股后面,路上遇见只村里养的大黄狗,臭小子也得跑过去打人家两?巴掌,让它闪远点,没瞧见我大嫂在?外头散步呢!
这下可好嘛,顾家坳几十户人家,上到七八十的老头老太太,下到三?四岁的小娃娃,都给东子个大嘴巴吆喝过,就连老支书家七八岁的小闺女也好奇不已,偷偷跑来问林瑶。
“嫂子,我啥时候能有?娃娃啊?”
正在?喝麦乳精的林瑶差点儿给呛着,问她怎么这么问。
支书家小闺女却是一脸天真,“东子哥前?头在?河里捞鱼的时候说的,,有?娃娃了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不用干活整天吃好的,村里有?些老姑婆嫁不出去就不能有?娃娃,我不想当?老姑婆,也想当?宝贝疙瘩,不去干活儿,东子哥可厉害了,大冷天的都能在?河里凫水捞鱼呢,我爹就不行。”
“......”
林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兜里掏出一块牛奶糖,笑?眯眯把小女娃哄回?家,转头就给翠兰同?志告状了。
张翠兰一听就炸锅了,顾满仓一张朴实的脸庞也沉了下来,老顾家一向是严母慈父,这回?老两?口双双气了火。
东子一顿打算是跑不掉,顾家坳山下的那条河滩足有?五六亩,一到夏日雨水泛滥成灾,河滩上就长满乱糟糟的芦苇和水草,河滩水清鱼肥美,馋的村里的孩子们在?岸边流口水,也少?有?下去捉鱼的。
就是因为河滩下面水深滩险,听说水最浅的地方也有?两?三?米深,村里一个壮汉子身高也没有?两?米,这要是冒险下水,出了意外给水草勾住腿脚,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是以村里的老人都不让孩子去河里摸鱼,刚何况是寒风凛冽的冬天,河里的水虽然比平常温暖些,下去游一遭,上岸北风一吹,人也冻成傻子。
这么冷的天儿,兔崽子闷不吭声?跑去河里凫水,万一出个什么事情,顾满仓夫妻俩也得丢掉半条命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傍晚顾时东溜回?家,看爹妈铁青着脸,老母亲手里还拿着跟带刺儿的荆条,左右扫了圈儿,嫂子也不在?院里。
妈呀,这是咋啦?
臭小子本能察觉到不对?,捂着屁股撒丫子就想跑。
还没出门呢,就撞上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那人穿着件军大衣,袖子随意的挽到手肘,手里提着个大筐子,大冷天的好像不怕冷一样。
小矮子东子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黑眸,男人居高临下淡淡瞥了一眼,
顾时东打了个哆嗦,咋是他大哥呢。
真是流年不利。
就这么着,逃跑未遂的小崽子就给顾副局长拎回?家了。
顾时东结结实实挨了老父亲一顿抽。
这顿打下去,臭小子屁股直接开了花,刚开始哭爹喊娘叫嫂子,最后没力气了,只能抽抽噎噎的哭。
林瑶心疼到眼花打转,拿出药水瓶让顾时安给臭小子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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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哼哼唧唧抹着眼泪,问他哥,“哥,往后嫂子还疼我不?”
顾时安慢条斯理摁了摁臭小子屁股,疼的顾时东嗷嗷叫。
“怎么这么问?”
“村里大妈都说,当?了妈的小媳妇喜欢听话乖巧的娃,我不听话,也调皮......”
顾时安轻笑?一声?,挑挑眉,这小子对?自己还挺了解。
这天晚上,顾满仓难得跟老儿子谈了谈心。
张翠兰本来想让顾副局长出马的,可惜大儿子雷厉风行惯饿,一张俊脸又太过严肃,让他操练不服管教的新兵蛋子行,对?弟弟进行爱的教育嘛。
——估计没说几句,他那大巴掌就扬起来了。
顾时东冬天下河凫水,一是为了捞鱼吃,二嘛就是想在?同?龄人中树立威信,村里十来岁的臭小子,一个个皮实得很,想当?他们的老大,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不行。
啥是真本事,一是拳头硬,打遍全村无敌手,二是胆子大,别?人不敢做的事儿咱敢做,俗称逞强装酷。
顾时东挨了一顿打,总算悟出个道?理,逞强好胜不是真男人,那叫有?勇无谋,为了逞脸皮把小命丢了,更是不值得,村里的二傻子见了河滩还知道?绕道?走?呢。
顾时东挠挠头,觉得自己连二傻子也不如,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月二十八,顾家坳又飘飘洒洒落了场雪,一冬天过去,家里的蜂窝煤也烧下去大半。
顾时安在?家住了一晚上,林瑶仗着肚子里有?崽子,对?着人家上下其手。
顾副局长瞅瞅幸灾乐祸的准妈妈,只能磨磨牙,去外面打了冷水回?洗脸。
等他熄灭身上的火回?来,林瑶早就抱着被子呼呼睡了。
顾时安无奈笑?了笑?,捏捏林瑶的脸蛋儿。
“小没良心的。”
林瑶“嗯”了声?,翻个身又睡了。
“......”
雪后天气放晴,顾满仓把积攒的煤末子扫起来,一筐一筐放好,加了两?铲黄土,跟搅黄泥一样搅好,在?院子里平了一块地,学着村里泥瓦匠做泥砖,一块一块划成煤球,放在?外头晒上几天,梆硬硬的就能烧了。
立春之后,顾家坳时冷时热,天气晴好的时候,山风吹在?脸上带着春天的暖意,天气不好的时候,那风刮起来比冬天还冷。
不管怎样,冬天过去了,三?月中旬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漫山遍野的野菜悄悄冒了头,没几天功夫,老顾家后面的竹林里也有?长出了鲜嫩竹笋。
这一冬天过的缺衣少?吃,顾家坳土地肥沃,去年又是个丰收年,虽然大半粮食都给运到北方去了,顾家坳的村民家里也多少?留了粮食,城里买不到粮跟乡下也没多大影响。
城里人吃商品粮,乡下人吃自家种?的粮食,往年都是这样,无非是粮食多或少?的问题。
再?说乡下能吃的东西多,不跟城里人一样,吃磨得精细的米面,农村人饿急了,拿来喂牲口的麦麸、谷糠、豆饼、玉米碴子、红薯秧子什么的都能当?粮食吃。
这个冬天,顾家坳村民不说吃得饱,但也算有?东西吃。
甭管是麦麸还是谷糠,能救命就成。
后山的荠菜、马齿苋肥美鲜嫩,村里的妇女一个个提着篮子就去后山挖野菜。
城里的媳妇儿没吃的,也放下面子,骑着自行车到郊区山里挖野菜。
其中还有?不少?干部家属呢,跟面子比起来,吃饱肚子最重要。
孙家良家背靠当?粮站站长的姑父,家里是不缺吃的。
镇上就这么大,家属院的干部家属都去郊外挖野菜,自家不去显得格格不入不说,还容易招人非议,落下话柄。
孙母多精明一人啊,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她半辈子太太做派,住的是四合院,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好多了,让她跟个粗鄙农妇一样,跨着篮子去田里野菜。
孙母想起来就头痛,孙家大女儿就给亲妈出主意。
反正家里有?人去挖野菜就行了,也不拘是谁,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乡下媳妇。
孙母略微有?些迟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还怀着孩子呢。”
孙家大闺女穿着得体,坐在?家里的黑皮沙发上,嗤笑?一声?。
“妈,你说啥呢,农村那些小媳妇儿怀孩子有?啥,在?地里生孩子的都有?,咱们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给家里出出力怎么了?”
孙家大闺女神情倨傲,她也有?骄傲的资本,作为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她可比孙家二妹受宠多了,公公又是镇上的镇长,嫁的好受宠就是有?底气。
跟她比起来,林红娜就是实打实的乡下土鸡了。
既然是乡下土鸡就该知道?自己的分寸。
孙家大闺女觉得,她没把小弟喝醉酒说的那番话讲给林红娜听,已经很善良了。
家里有?个乡下土鸡当?保姆也不错,小弟在?外面风流快活,爸妈年纪大了,总要有?人打扫卫生,浆洗床单。
这些活计,林红娜做的得心应手,孙家大闺女淘换下来的衣物?就丢给她穿了。
这不,林红娜躬着腰在?那拖地板,身上那件土黄色的毛衣就是孙家大闺女淘汰下来,给她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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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母女的话,林红娜不是没听见,她听见又能怎么样?
这一对?贱皮子母女可不好惹,不过林红娜也不是吃干饭的。
她找了林红武来,让他暗中查查孙家大姐夫的私生活。
上辈子她可记得清楚,孙家大姐夫面上斯文,其实在?外头勾勾搭搭,孙家发达后,孙家大姐夫也跟着赚到大把钞票,在?省城开连锁餐厅。
孙家大闺女天天打扮的光鲜亮丽,啥也不干就去餐厅盯着她男人,就怕孙家大姐夫让小贱人勾走?了,漂亮的小姑娘前?赴后继钓凯子,不防不行。
就这也没防住,孙家大姐夫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姘头。
其中一个搞大了肚子上门逼宫,孙家大闺女抓着小三?又厮又打,嘴里污言秽语,十足十的泼妇样。
林红娜拖完地,借口出门买菜,背着包去了镇上,孙家母女谈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可是重生来的,小贱蹄子跟我斗,有?你哭的那一天!
这几天倒春寒,镇上湿冷湿冷的?,泛着白悠悠的雾气。
林红娜装模作样挎着菜篮子从孙家出来,在长街上转了个圈儿,确定身后没人跟着,转头就?去了粮站家属院。
粮站家属院就靠着供销社,左边是?长街,右边是?菜市场,四通八达的?好位置,粮站家属院坐北朝南,一字排开的?低矮平房,都?是?以前镇上大户家四合院拆了院墙开出来的?,拆下来的?院砖头铺了路。
家属院走?廊窄小,屋外过道上放了煤炉子,蜂窝球怕人偷,就?放在屋里,墙上订了木柜子,里头放着锅碗瓢盆和筷筒子,这年头家家户户没有厨房,烧饭煮菜的?都?在过道上,墙上烟熏火燎,墙皮斑驳黑漆漆的,一块一块往下掉。
林红娜嫁到孙家才俩月,住惯了宽敞明亮的?家属院,虽然在孙家人眼里她是?个打杂的?,可她自己不觉的?啊。
有的?人家不讲究,过道煤筐子里闻着一股尿骚味,估计是?家里养的?小崽子在里头偷偷撒的?尿。
林红娜学着孙母的?模样,捏着手帕捂住口鼻,一面傲气仰着头,一面嫌弃的?迈过那些破落户家门口。
镇上就?这么?大,林红娜之前由闹出那么?些破事儿,家属院的?媳妇哪个不认识她?
一群妇女在家里洗洗刷刷,偶尔有个媳妇出门倒水,瞧见林红难这做派,往地呸一口,翻着白?眼回了家门。
林红娜丝毫不在意,她上辈子落魄潦倒的?时候,受到过的?白?眼还少了?
现在她嫁到孙家了,心?里的?目的?达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需要外力推波助澜一把。
林红娜七走?八拐,敲响了家属院最里面一间平房的?屋门,没一会?儿,林红武叼着个烟头出来开了门。
林红武租的?这个房子,外头是?砖瓦房,里面黄泥墙黄泥地,屋里一张破木头桌子,地面坑坑洼洼,桌子放不齐,找了块木头片垫着,靠墙一铺大土炕,摆着床黑粗布被子,租一个月两块钱,林红武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
林红娜不着痕迹离他远了点,道,“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林红武吐出一口烟圈,“查到了,孙家那个大女婿也不是?个好玩意儿,人模狗样的?东西?,在外头包了个小寡妇。”
林红娜面上一喜,让林红武把事情?详细说说。
林红武起身,吧嗒吧嗒猛嘬了几口嘴里的?香烟,开口很直接,“答应给我的?报酬?”
林红难脸色有些难看,还是?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
这是?她最后一笔私房钱了。
林红武接了钱,啪啪数了好几遍,抽了口烟才把事情?一一道来。
这些天他一直盯梢孙家大女婿,孙家大女婿在镇政当个小干事,一个月三十七块钱的?工资,在外头也算是?吃香。
他为了前程娶了孙家良大姐,可惜孙家良大姐外貌不佳,镇上豆腐厂有个姓杨的?小寡妇,杨柳腰,桃花眸,身材那叫一个前凸后翘,镇上都?喊她“豆腐西?施。”
豆腐西?施也是?个苦命的?,她男人走?得早,家里婆婆容不下,就?搬回娘家住。
娘家兄弟也成?家了,各顾各的?,嫂子媳妇不给她脸色看就?不错了。
在哪个年代?,有姿色的?寡妇日子都?不好,思?想保守的?年代?尤甚,杨寡妇也想找个能靠得住的?男人嫁了。
可她二嫁的?身子,哪个男人想正儿八经娶回家?
索性破罐子破摔攀个出神不错的?男人跟着得了。
杨寡妇找来找去,一双媚眼就?盯上了孙家大姐夫。
孙家大姐夫出身好,工作也行,镇长的?儿子谁敢惹啊,给杨寡妇一勾搭就?上手了。
俩人干柴烈火,一个星期少说约会?三四回。
林红武走?路步子轻,盯梢盯得紧,孙家大姐夫也不会?想到,自己去睡个女人,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双眼睛。
林红娜这一趟出门可谓收获满满,她跟林红武在房间里密谋许久,才揣着菜篮子脚步欢愉出了门
她借口出门买菜出来的?,去菜市场挑了几颗叶子打卷的?白?菜回了孙家。
孙家大闺女还在家里喝茶呢,见林红娜这么?晚回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哟,你还知道回来啊,菜市场搬县城去了吧,真是?累着你了。”
孙家大闺女在那阴阳怪气。
孙母一张脸也拉的?跟老母驴一样长。
孙家一日三餐都?由林红娜操持,她不在家,这对贱皮子母女没长手还是?没长脚,还干部?家的?家属呢,乡下养的?老母猪也比她们勤快!
林红娜垂着眼,掩饰住里面对孙家母女的?厌恶,柔声细语道,“近几天天气不好,菜市场没来货,我在那等了一段时间。”
孙母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
她前头去街道上班的?时候,确实听?那些妇女说最近蔬菜不好买。
孙家大闺女瞪着眼又要逼逼,给孙母呵了两句,愤愤闭上了嘴。
林红娜晚上放了个大招,打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孙家有鸡蛋,这年头卖的?鸡蛋都?是?乡下来的?,个头不大,吃起来却很香。
她打了五六个鸡蛋,切了韭菜,吵了一盘韭菜鸡蛋,又炒了个酸辣小白?菜,孙父从镇上国营饭店打了份炒肉。
今个儿孙家菜色丰盛,有肉有白?菜还有鸡蛋,真比得上过年了。
孙家大闺女临时改了主意,要在娘家吃饭。
林红娜盛好了菜,又拿筷子又抹桌子,忙成?陀螺在那连轴转。
孙家良没回来,孙父倒是?回来了,他见林红娜忙来忙去,对家里人态度恭谨又谦卑,就?对她有些另眼相待了。
他们孙家的?儿媳妇,就?是?要有这样从容不迫的?气度,能吃得下苦受得了委屈,将来也不会?过得差。
孙父想到这,就?面容和蔼让林红娜别忙了,一块上桌吃饭,其他的?给大闺女干就?行。
孙家大闺女:“!!!”
林红娜内心?狂喜,面上却神色自若,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坐了下来。
这顿饭吃的?浑身舒畅,尤其看到孙家大闺女干活摔摔打打,给孙父严肃教训了一顿,林红娜心?里更是?乐开花。
晚上,林红娜打水给公婆洗脚擦脚,等孙母上了床,她才端着洗脚水出门。
孙父带着老花镜看报纸,对擦哈喇油的?孙母道,“以后对儿媳妇好点,别整天端着脸,现在是?新社会?了,就?不要搞老一套。”
孙母闻言来了火气,“怎么?搞老一套了,你给我说清楚!”
说得她跟旧社会?苛刻儿媳妇的?恶婆婆似的?。
孙父颇为无奈,就?事论事而已,怎么?又闹上了,自己妻子这个脾气,还是?得哄着才行。
“我不是?那意思?,咱们就?一个儿媳妇,家和万事兴,咱家不是?有个贤妻,现在日子才越过越红火的??”
“去你的?,那么?大个年纪没有正行。”
孙母看在孙父的?份儿上,往后几天对林红娜没那么?冷言冷语了。
孙家大闺女给气的?,都?不回娘家了。
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头。
这不是?开年了嘛,街道办事处又开始一年一度的?人口排查。
其实人口排查也没什?么?,毕竟现在灾民到处乱跑,跟少数来镇上探亲的?同志还是?要区分开来。
坏就?坏在孙家大女婿跟豆腐西?施偷情?,恰好“碰”上办事处工作人员着钢笔和登记簿,挨家挨户敲响了院门。
孙家大闺女可不是?吃亏的?性子,挥舞着敦实的?大巴掌扇的?孙家大姐夫哭爹喊妈,又一屁股坐在豆腐西?施杨柳腰上,压的?那女人直翻眼珠子。
孙母也跟护崽的?母狮子一样,拉着杨寡妇撕扯,林红娜隐藏在人群里,嘴角噙着讽刺的?笑,这个老虔婆怎么?不讲究优雅得体了。
“你……你们……”
孙父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切,还不等说些什?么?,便两眼一黑跌倒在巷子里。
“爸!”
“老孙!”
孙家人惊慌失措,孙家一时间人仰马翻,这事儿一下子跃上风流韵事榜单头条。
“……”
惊蛰过后,顾家坳溪水环绕青山抱。
后山的?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新的?一年开春,带来生机勃勃的?同时,也给饥荒了大半年的?老百姓带来了新的?希望。
前头城里传来消息,轧钢厂快要开工了。
一家人喜笑颜开,在乡下住了好几个月了,乡下日子是?清闲,可也太清闲了,尤其林瑶一天天在家躺着养胎,身子骨都?酥软了。
以前上班天天嚷着累,现在不上班了,怎么?还觉得累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在林瑶肚子小崽子快满三个月了,在云水县,孕妇怀胎过了三个月就?算坐稳了。
家里养的?那窝兔子总算出窝了,八只肥兔子给顾满仓剥皮放血,一只只收拾的?干干净净挂在门口屋檐下,自家养的?兔子也不准备卖。
顾春梅那也怀着呢,肚子里缺油水,张翠兰给闺女提了两只去,自家留了三只,剩下的?打算抽空送去东方红生产队,让张姥娘打打牙祭。
林瑶听?了婆婆的?打算,也觉得行。
这大半年,自家没少吃两个舅舅家送来的?山货野鸡,投桃报李嘛,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咱们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家里母兔子又下了一窝兔宝宝,整整十只,十只小兔子能吃的?很,一开春顾满仓就?拿着锄头在家开菜地,老宅菜地多年不搭理,里头小石头、树根、烂叶子一背一大筐。
顾时安从县城回来,也帮着开菜地,爷俩忙了好几天天,才开出一块三分大小的?菜地,东子每天背着竹篓子上山搂野菜,什?么?车前草、蒲公英、狗尾巴草,这些兔子都?爱吃,一竹篓一竹篓背回家囤了两个草垛,顾满仓给菜地施了肥,拿味道臭的?,村里的?小孩里过也要捂着鼻子绕道走?。
林瑶平时没事儿,一闻见院里的?大粪味儿就?不行了,抱着痰盂吐了个天昏地暗,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大儿子不在家,张翠兰着急忙慌,想去请老中医,顾满仓撒丫子跑到老中医家。
老中医上山采药草了,顾满仓赶紧往家跑,料峭早春,愣是?跑出了一头大汗。
顾满仓跑回家,林瑶又累又乏,已经喝了糖水抱着被子躺下了,顾时东背着满满一筐草回来,半道上遇见他爹,爷俩一块往家跑。
还没进门呢,顾时东就?扯开嗓子眼喊,“妈,我嫂子呢!还吐不?不行咱上卫生院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翠兰哎哟声,出了屋把爷俩儿拦下,拧着老儿子耳朵让他小点声。
“兔崽子吵吵个屁,你嫂子吐了半天,刚才才睡下!”
张翠兰骂完老儿子又骂顾满仓。
“都?是?你个死?老头子,菜地上不上肥有什?么?关系!给我瑶瑶闹的?,吐的?小脸都?发白?了,瑶瑶和孩子有什?么?不好,看我咋教训你!”
顾满仓给吓的?一抖一抖,又用土把菜地里的?大粪埋上了。
林瑶在屋里半睡半醒,想起来说不用填上也没事,眼皮子怎么?也掀不开,起不来也就?不管了。
儿媳妇在屋里歇着,张翠兰把老头子和老儿子都?撵走?,自己心?气不顺,先是?拿着板凳虎视眈眈守在门口,醉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拎了把菜刀去院子里砍白?菜,地窖里的?大白?菜放了一冬天,不早点拿出来晒晒,怕是?放不住了。
张翠兰砍完白?菜,洗了手偷偷趴窗户看了看儿媳妇。
哎哟,瑶瑶那张小脸呀,面无血色瘦,睡觉都?皱巴巴,当年她怀老大那会?儿,也是?一个劲儿的?吐,吐了几天就?好了。
都?说酸儿辣女,瑶瑶大多数时候爱吃酸的?,有时候也想吃辣的?,张翠兰倒是?不在意生孙子生孙女了,她一辈子生了仨,先儿后女,最后又添了个老儿子。
孙子孙女都?好,先开花后结果,没有孙子几个孙女也行。
瑶瑶漂亮生的?孩子也一准一个比一个好看。
张翠兰想了想,系上围巾又洗了遍手,去竹林后头挖了嫩竹笋来,在清水里洗净,切成?半指长的?薄片,在盆里焯了水,转身拿个块兔子肉,也是?片成?薄薄的?,在锅里烧了油,从菜缸里抓了两把酸澄澄的?酸菜,一块放在锅里炒热,又扯了两颗干辣椒,清洗切碎翻炒,几分钟功夫,一股酸辣鲜爽的?香味儿就?在院子里窜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