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晚、太冷了,明日起晚了会被?人笑话,而且现?在洞房……”她声音战栗着,越说越低,“……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啊……”
她说过的,想二十岁再生小孩。
“那就……”闻人惊阙的声音也很低哑,“两年?后再圆房?”
江颂月:“……”
怎么感觉更过分了?
谁家夫妻成亲两年?了才圆房啊!
这?桩亲事本就是她高攀,闻人惊阙洁身自好,接受她提出的一大堆旁人无?法接受的条件,还愿意迁就她等上两年?。
可江颂月方才明明清楚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与汹涌的情动?。
这?样还能答应,是他品性温良,心胸广阔,愿意善待于她。
江颂月总是因他不经意间的话而心软,“不是……你、你眼?睛看不见,我怕你受伤……”
圆房能受什?么伤?
江颂月好怕闻人惊阙这?样问,幸好,他什?么都没说。
“你双目不便,再等等吧……而且这?事没什?么好的,很粗俗、会满头大汗,很狼狈,你不会喜欢的。”
江颂月闭上眼?一股脑地把心里想的全?部说出来。
“我也不喜欢,好端端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弄成那样呢?那么丑,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
“我觉得牵手抱抱就够了,闲暇时一起看书赏花,平淡的日子做什?么都比那好……你觉得呢?”
她心中?紧张,无?法感知到时间的长?短,不知道等了多久,听见闻人惊阙道:“都好,我听你的。”
声音温柔耐心,没有一丝不满。
江颂月睁开眼?,瞟了他一下。
前面不论,这?次是她主动?发?动?的,结果在闻人惊阙靠近时一败涂地,又将人推远。
戏耍别人一样。
闻人惊阙还能好声好气地容忍她,愿意听她的。
江颂月心中?的暖胀感无?法表述,最终又化?作那一句没底气的:“我会对?你好的。”
闻人惊阙笑,“我也会对?你好的。”
事情发?展成这?样,洞房是进行不下去了,过了会儿,闻人惊阙率先打破沉寂,道:“夜深了,睡了吧。”
成亲的第一晚就这?么丢人,江颂月无?法面对?,也想不通,怎么一切都与她的设想不同。
但再丢人、再窘迫,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江颂月默默无?言地拉开寝被?,躬着身子躺了下去。
宽大的喜庆寝被?足够两人分享,一人一半,甚至不会发?生触碰。
床幔未放下,闻人惊阙是不知道,左右放下与否对?他没影响。
江颂月是不愿意去放,开放的明亮环境比密闭的晦暗床帏更让人有安全?感。
望着圆桌上的红烛,感受着后背烘烤着的男人身躯,江颂月全?身紧绷,在心中?默默反思。
有些事情看着很简单,真的不顾一切去做才发?现?好难。
若是方才闻人惊阙没动?弹就好了。
她又想起闻人惊阙抱住她时埋在她颈间的脸和?压在后腰上的手掌……这?个拥抱与成亲前在马车上的那个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真不敢想象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闻人惊阙离得太近了,气息都喷到她脖颈里了。
江颂月悄悄摸了摸侧颈,身子往外蜷缩了下。
紫檀木的云鹤拔步床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江颂月屏息,没听见背后有声音。
闻人惊阙睡着了吗?
江颂月觉得他该是睡着了的,看不见能减少许多尴尬情绪,并?且这?里本就是他的寝屋,他还饮了酒,很容易入睡的。
她在心里数了两百个数,再次确定身后没有动?静,轻唤道:“五公子?”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猛烈的风声。
江颂月略微放松,鬼鬼祟祟地扭头,朝床榻里侧看了一眼?,见闻人惊阙平躺着,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闻人惊阙。”她又喊了一声。
没有动?静。
江颂月放了心,放松地侧躺回去,轻轻翻开了那本图册。
她多学学吧,回头与闻人惊阙说说,还是让她来主动?比较好。
红烛燃烧到大半时,庭院中?传来一阵飞鸟扑腾翅膀的响动?,声音有些微的突兀,惊得江颂月打了个激灵。
她迷迷糊糊向里翻身,压在手掌下的图册失去限制,唰唰自动?翻了几页。
她无?所察觉,睡得面色酡红。
闻人惊阙在这?时睁眼?,此时的他双目清明,再无?半分失神模样。
凝望着江颂月小巧的鼻尖,他伸出食指在那上面点了一点,道:“颂月。”
两人处境转换,精神高度紧绷了一整日的江颂月得以放松,睡得正香,根本没听见。
闻人惊阙看了她一会儿,手臂从她身上探过,捡起了她枕边的图册。
得益于彻夜不灭的红烛与未遮的床幔,他将图册上的交缠的小人看清一清二楚。
翻看几页后,他打开折痕最重的那页,对?着上面颠倒的两人多看了看,再对?上熟睡的江颂月,呼吸就急促起来。
未免失控,他很快将书册合上,塞回江颂月枕下。
闻人惊阙没合眼?入睡,他侧身正对?着江颂月,拿起她搭在寝被?上的手,感觉有点凉,握着揉了几下,再将其塞进寝被?中?。
睡梦中?的江颂月被?人侵扰,发?出一声不满的梦呓,翻身再次背对?着他。
闻人惊阙跟过去,侧躺着,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探向江颂月的眼?睫,将那上面的一缕碎发?勾下,他轻声呢喃:“不着急……”
他的目光与指腹一起从江颂月额头往下,抚过面颊,来到水润艳丽的双唇。
喉口动?了动?,目光继续下移,落在那纤细柔腻的白皙脖颈。
方才他亲吻过那脆弱的脖颈,不敢太唐突,甚至没有用力,连唇齿都未张开。
即便如此,仍是让江颂月生出惧意。
他回味着那一下碰触,呼吸渐渐加重,终是没忍住,再次凑了上去。
鼻尖溢满淡淡馨香,他张开唇,牙关在那上面磨了磨,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床幔内的呼吸越发?的粗重。
“不着急……慢慢来……”
闻人惊阙闭上眼?自我安慰。
遥远的深巷中?传来一声模糊的犬吠声,外面的天已见模糊的鱼肚白。
可闻人惊阙半点睡意也没有,拥着江颂月躺了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坐到床尾,掀开寝被?,捋起江颂月右膝裤腿,仔细查看了起来。
初上榻时,他曾说想看看江颂月的腿伤,按御医说的法子给她揉按揉按。
他没说谎。
想查看她小腿的伤势是真的,想与她亲密,也是真的。
第25章 玉镜
翌日清晨, 江颂月被风穿过假山洞穴带起的低吼声吵醒,睁眼看见陌生?环境与铺天盖地的喜庆颜色,懵了一下, 才记起自?己已经成了亲,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淡淡的落寞与哀愁。
这种情绪只存留了一瞬,接着想起了闻人惊阙,她那好脾气、对她百般迁就、容易被欺负的瞎眼夫君。
江颂月想翻身寻人,刚使?上劲儿,被腰上环着的手臂箍住了。
是了, 是闻人惊阙。
他外?表不显,实际力气大的很, 当初在山林里能背着她走很远不见疲累,昨晚更是一只手就能将她的腰提起。
哎, 但愿闻人惊阙不要提起昨夜那丢脸的事。
江颂月心?中?祈祷着, 去摸腰上的手, 肩膀因此后仰,靠在了一个火热胸膛上。
大清早的,还没打照面, 她就先红了脸。
也不知道闻人惊阙是什么时候离她这样近的,腰上的手也不知何时搂上来的。
不是说不行, 江颂月只是觉得陌生?,她上回被?人搂着睡, 还是祖父去世时,祖母怕她做噩梦,搂着她哄了一晚上。
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江颂月在心?中?感叹了下, 抓着闻人惊阙的手想把它抬起来,这回刚用力, 那只手反握了过来,横着的手臂收紧,将她紧密地拖拽了怀中?。
江颂被?这突然的贴上的结实胸膛吓了一跳,腰背一绷,手上的劲儿大了些。
下一刻,箍住她的手臂放松。
“……颂月?”带着惺忪睡意的声音响在脑后。
江颂月含胸蜷缩着,喉咙里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怎么睡梦中?的闻人惊阙与清醒的他相差这么多?没半点温润公子的模样。
她刚睡醒,脑袋有点晕沉,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放在心?上。
榻上有稍许的沉寂,之后闻人惊阙一言不发地将手臂抽回。
江颂月红着张脸,佯装无事地坐起来,第一件事是整理松散的寝衣。
将领口掩紧了,她本想回头照看闻人惊阙的,意外?瞧见枕下的小人书,心?尖一烫,临时改成了藏书。
得在侍婢们进来之前藏起。
“我?去拿衣裳。”她寻了个借口,拿着图册头也不回地去了衣橱那边。
藏好书,她像模像样地找起衣物。
她的好找,今日要去见长辈,得仪容端庄,衣裳首饰都是提前备好的一整套。
闻人惊阙的就让她棘手了。
她家都多少年没有男人了,更不知道闻人惊阙该穿哪件、穿几件,也没人与她说过。
站在衣橱前举棋不定?的时间里,一道寒气从外?间的窗缝透进来,江颂月打了个哆嗦,意识到今日是非一般的冷。
“咳咳。”闻人惊阙在这时咳了起来。
江颂月忙往床榻边去,“又着凉了?”
“有些冷。”
“刚起床穿的少,是会冷……”江颂月过了垂帘看清他的模样,没完的话卡住了。
经过昨夜的接触,她新知道许多关于闻人惊阙的事情,例如他力气大、身上很热、手臂很沉,以及他偏白的肤色。
以前的他是什么样,江颂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闻人惊阙这两年在大理寺任职,负责查案审讯,时有外?出?,但远不像武将那般遭受风吹日晒。
许是因为?这个,他比寻常的粗糙男人白一些,加上温和的性情与文雅气质,看着完全就是个身形颀长的玉面书生?。
假使?他肤色加深一些,行为?粗鲁些,再配上这身份和官位,就该让人畏惧了。
但此时显然不是。
闻人惊阙身着松垮的寝衣,昨夜被?江颂月扯开的衣襟是他自?己系上的,很是凌乱,露出?许多肌肤。
江颂月望着他半露胸膛上隐约的肌肉,跟着他咳起来。
他不是个文人吗?
“着凉了?”闻人惊阙关怀。
“没,呛着了……”江颂月应付过去,顿了顿,道,“你先坐着,我?去喝点水,再喊人进来给你找衣裳。”
声音轻巧,眉眼却皱得厉害。
真?是要命,提来干净衣裳江颂月才想起一件事,她要怎么更衣?
都是夫妻了,当着夫君的面更衣多正常啊,而且他又看不见。
可江颂月心?理上有点过不去。
掐着手指头算来,加上昨夜,她与闻人惊阙面对面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根手指头……就是面对这样的姑娘家,羞涩拘谨也是会有的啊。
成亲前,她怎么就没想过这事呢?
江颂月苦恼了会儿,偷看闻人惊阙两眼,有了主意。
她可以将挂了一夜的床幔放下来。
只要不弄出?声响,闻人惊阙就不会知晓,她快些换了衣裳,重?新把床幔拢起就是了。
如她所料,无声做完这一切,江颂月背对着床榻,解起寝衣。
闻人惊阙将她的行为?看在眼中?,但并未意会到新婚妻子的用意,他着实好奇江颂月要背着他在做什么,想了想,掀开寝被?,朝床幔伸手。
左右他看不见,做出?什么事,都很合理。
“床幔怎么……”闻人惊阙说话时,手指勾开床幔,没有任何准备,骤然看见锦缎寝衣从圆润肩头滑下。
精致如玉的蝴蝶骨只露出?一半,另一半被?紧束着的贴身小衣遮挡,只有隐约的轮廓。
被?祖父用毒蛇利刃试探,闻人惊阙都未曾露出?半点破绽,可在这一刻,他卡壳了。
而江颂月受到惊吓,本能地搂着褪了一半的寝衣回望,身前未能遮住的莹润肌肤与赤红的贴身小衣映入闻人惊阙眼中?。
他能清楚看见小衣上露出?的连理枝的绣纹,就在柔腻隆起的上方。
闻人惊阙眼皮猛地一跳,捂着胸口开口:“……咳咳……”
连咳数声,他止住,继续未完的话,“……床幔怎么不勾起来?”
江颂月捂住身前,见他除了咳嗽没别的反应,惊吓的心?恢复过来,语气不稳道:“兴许、兴许是玉钩松动了吧?我?来挂。”
闻人惊阙没掀开床幔前,江颂月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她做不到。
意外?被?看见后,她发觉这事不难。
还是那句话,闻人惊阙又看不见。
江颂月缓缓松开护在胸前的双臂,走到床榻旁,抬起两手去拢床幔。
上半身正对着榻边的闻人惊阙,小衣上的精美绣纹尽数暴露在他眼前,连同那被?撑起的饱满弧度,一览无余。
闻人惊阙:“……”
大清早的,待会儿还要去见长辈……
他合上眼,将刚掀开的寝被?重?新盖了回去。
江颂月对此一无所知,忍着因晨间凉气或是心?中?的羞耻而蹿起的鸡皮疙瘩,匆忙挂好床幔,迅速换上干净里衣。
衣带全部系好,她才敢换气,然后抓着衣襟看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按她的话坐着,寝衣已经拢起,手中?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捆竹简,正在摸上面的刻痕。
江颂月对什么竹简之类的东西完全提不起兴致,连问都没问,拍拍面颊,高声喊侍婢入内。
青桃等人已等候多时,端着清水巾帕进来,分别伺候二人洗漱。
侍婢大多是来服侍江颂月的,江老夫人早就叮嘱过了,新妇第一日见长辈,从头发丝到鞋底,不能出?丝毫问题。
江颂月对此也很是慎重?,一时疏忽了闻人惊阙,等梳好发髻一回头,发现?他已穿戴整齐,正悠闲地倚着软榻饮茶。
袅袅热气环绕着他清俊的面容,甚是好看。
就是没注意他的衣裳在哪儿换的……
早膳要去膳食厅,一大家子同用,所以二人只在房中?简单用糕点填了肚子。
收整好,将出?门前最后一次检查仪容,青桃趁别人不注意,凑到江颂月耳边悄声道:“去隔间独自?换的,说是自?从看不见了之后都是这样,早就熟练了。”
江颂月矜持地点了头,再看闻人惊阙时,眉眼弯弯,要见长辈的紧张都消散了几分。
她主动牵起闻人惊阙的手,引他出?门。
这日依旧是晴日,可日光微弱,风很大,江颂月穿着朱红缀金的艳丽衣裙,被?风一吹,飘逸的衣摆就扑到闻人惊阙身上去了。
闻人惊阙有人领路,就未拿竹杖。
小两口牵着手,衣袂翻飞,看着跟依偎在一起走路似的,别提多恩爱了。
青桃瞧得高兴,特?意拦着侍女们跟的远了些。
身边没有别人了,江颂月就与闻人惊阙问起府中?事。
“我?自?小跟着祖父,与父亲很少见面,十五岁之后,祖父也很少管我?了。所以不必紧张,给祖父、父亲敬茶后,一块儿用个早膳,咱们就能回来了。昨夜睡的晚,今晨起的早,正好回来补觉。”
江颂月没法?像他那么坦荡地提昨晚的事,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问:“其余人呢?”
“有几个槐江过来的叔公和同辈,三五年才见一次,不必在意。”
“大伯与大伯娘最近在为?六妹的事发愁,没心?思管别的。三叔三婶娘貌合心?离,若是搭话,敷衍过去就成。”
“其余的你都见过,三哥话少,三嫂有孕在身,性子温和,六妹八妹你知道的,其余的全是小辈,今日说不上话,以后再慢慢认。”
要见的本是一大家子,到了他口中?,除了要敬茶的辅国公与大老爷,其余人竟都不算什么了。
江颂月自?忖出?身比不得这些人,尤其是那些出?身高门的女眷,怕被?为?难,想多问些,被?他这一说,不知道该往哪里问了。
闻人惊阙又捏捏她的手心?,道:“上面没有婆母与祖母,没有需要你伏低做小去侍奉的人,你只管照看好我?就成。”
没有婆母带着认人,夫君又是个瞎的,江颂月寸步不离地照顾,完全说得过去。
她答应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谈婚事时闻人惊阙说过的府中?阴私,便把这事问了出?来。
闻人惊阙脚步一顿,停下步子,面朝她道:“我?失明之后,明面上无人为?难,可暗地里遭了些漠视与怠慢……有人想踩着我?立威呢,等会儿你可得帮我?撑住场面。”
这也没说清楚是什么阴私啊。
但他都这样说了,江颂月定?是要答应的,礼尚往来,她也提要求,“过几日去我?家,你也得在祖母跟前给我?留面子。”
“那是自?然。”
正说着,听见有人清声喊道:“玉镜!”
国公府广阔,两人从凝光院出?来,过了两个园子两个阁楼,这会儿正在湖边走着。
江颂月听见声音转头,隔着假山与翠竹,模糊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没瞧清他是冲着哪个方向喊的。
她看向闻人惊阙,低声问:“玉镜是谁?哪个族亲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有这个人。”
“你不知道?”闻人惊阙皱眉,随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话你可不许在人前问出?,否则……”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口吻与江颂月说话,只说一半,未尽的话伴着意味深长的尾音消失,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江颂月心?神一凛,从前听说过的各种阴暗污秽的后宅故事闪现?在脑中?。
她直觉该把这事问清楚,“是这个名字不能提,还是这个人?可还有别的相关事情?你与我?说清楚,省得哪日我?不知情再说错了话。”
闻人惊阙锁着眉头,欲言又止。
一看就是很严重?的事。
江颂月心?急,不及开口催他,假山对面的人走近了些,嗓音嘹亮道:“我?远远瞧见两个人往主院去,就猜是你们小两口。玉镜,这位就是怀恩县主吗?”
“是。”
闻人惊阙先冲着来人点头,再俯首,贴近江颂月,低声道:“颂月,你若是冲着旁人问玉镜是谁,咱们夫妻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他话音带笑?,语气低柔,听得江颂月耳根发麻。
等他声音彻底消失,江颂月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被?吊起的心?提在半空,半晌没能出?声。
第26章 月萝
江颂月与闻人惊阙携手去主院, 今日新?妇初见人,几乎所有在京中的?族人都会出?现,越是靠近主院, 碰见的?人越多。
其中平辈称呼闻人惊阙为五哥、五弟,长?辈就如那个年轻男人一样,唤他为玉镜。
闻人惊阙,排行第五,小字玉镜。
江颂月一门?心?思准备迎接这深宅大院阴暗的一面,所有准备都做全了, 扑了个空,心?里复杂的?厉害, 都没心思应付闻人家多如潮水的亲戚了。
好在提早来的?都是些年轻人,与闻人惊阙不?太熟悉的?样子, 说话很是客气, 瞧着?像是旁支远亲。
唯一熟络点的?, 是最早叫出?闻人惊阙小字的?年轻男人,说是个旁支堂叔,常年在外游历, 很少回来。
说是旁支,可多数人对?他很是恭敬, 包括闻人听榆。
闻人听榆对?谁都很温和,但温和与恭敬是有差别的?, 至少面对?别的?旁支长?辈,她没这么谨小慎微。
江颂月扯扯闻人惊阙的?袖口,想悄声问他是怎么回事, 被他抓住了手。
恰被堂叔看见。
堂叔打趣:“新?婚夫妻感情就是好,你侬我侬的?, 手都舍不?得分开。”
他说话直白,坐姿、饮茶的?姿势很是随意,没有世家贵胄的?礼数与仪态,与其余人格格不?入。
江颂月不?知如何应对?,想将手抽出?,闻人惊阙不?许。
他道:“眼睛看不?见,手里总得抓着?什?么才能安心?。”
堂叔:“这倒是……你说你怎么就瞎了呢?老头子在你身上?耗了那么多心?思,你瞎了,他得心?疼坏了吧?”
江颂月听出?一丝幸灾乐祸,她去看那位堂叔,发现的?确如此,他连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对?这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来说,爵位宝贵,可与家主的?位置相比,就逊了几分。
皇帝也知如此,所以从?不?插手氏族的?爵位承袭。
承爵的?人未定,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国公府最出?众的?是第三、第五这两个公子,承爵的?只能是他二人之一。
从?前可能性更大的?是闻人惊阙,而?今是闻人慕松逊胜一筹。
他成了废人,辅国公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自该心?疼的?。
所以“老头子”是指现今的?闻人家老家主,辅国公?
这旁支堂叔胆敢对?他如此不?敬?
再看闻人惊阙,他不?甚在意道:“堂叔说笑?了。”
堂叔嘴巴一动,又要说话,嬉笑?声四起,是几位女眷带着?幼童过来。
闻人惊阙侧耳听罢,道:“八妹,给你五嫂指认指认。”
旁边姿态端庄的?闻人听榆立即过来,亲昵地挽起江颂月的?手臂,将她往外带了带。
闻人家的?女眷,江颂月大多都认得,这回认的?主要是孩童。
稀里糊涂地认了几个,回头一看,那位堂叔与闻人惊阙坐近了,正说着?什?么,一脸嘲弄。
而?闻人惊阙面带微笑?,听他说着?话,目光一直落在江颂月所在的?方向。
江颂月擅长?心?算,账册浅扫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与威严长?辈相处,着?实不?是她的?强项。
她是女眷,又是商户,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与辅国公、公公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常规的?叮嘱夫妻和睦相处的?话,都是身为伯娘的?大夫人代劳的?。
敬了茶,收了礼,就算完了。
江颂月这一日尽见人了,中间虽有歇息,但心?里有事,静不?下来,到晚膳结束回屋沐浴后,才真正迎来身心?的?放松。
她没立刻入睡,她有事要问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被久未见面的?生父喊去问话,回来的?晚些,沐浴后进屋,就见江颂月从?梳妆台前转身,寝衣下的?身姿纤柔窈窕,容色娇媚诱人,但神?情很是庄重。
他不?动声色,摸索几步后,被绷着?脸的?江颂月扶到榻上?。
“累着?了?可要我与你捏捏肩、捶捶腿?”遣退侍婢后,闻人惊阙笑?盈盈说着?体贴的?话。
江颂月觉得他这话像是逗乐,又像是真心?,拿不?准,她就不?回答,认真道:“你坐好,我有话问你。”
闻人惊阙收起笑?,道:“你问。”
“第一件事,你说府中有人对?你不?敬,想踩着?你立威,我怎么没看出?来?”
成亲后,她与闻人惊阙一体,必不?能让人再欺辱、轻视他。
揣着?这心?思去了早膳与晚宴,发现确实有人屡次偷摸打量闻人惊阙与她,但都是小心?翼翼的?眼神?,没人敢露出?分毫不?敬。
几个叔伯不?说多亲切,却也没有过分的?地方。
别人就罢了,性情娇纵的?闻人雨棠也出?现了,她对?江颂月依旧不?喜,刚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县主好本事”,闻人惊阙一敲杯盏,她立刻改口,缩着?脖子乖乖喊嫂嫂。
下人更不?必说了,毕恭毕敬,没有任何懈怠之处。
不?对?劲。
闻人惊阙听她说完,长?睫一落,眉眼黯淡下来。
“祖父对?我寄以重望……今日他在。”
江颂月眉头微松,是因?为辅国公在,所以没人敢造次?
那眼神?凌厉的?老国公,的?确让人惧怕。——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寂静无声,三四岁的?孩子都不?敢叫嚷了。
“再有是,六妹被关进宗祠,今早刚放出?来,原因?是与外人透漏我的?行踪,致使我双目失明。”
两件事没有确定是否有直接关系,但所有人都接受这个理?由,认为闻人雨棠理?应被罚。
有严厉的?老家主在,还有刚刚连累闻人惊阙的?罪魁祸首做例子,人人谨言慎行,这样就说的?通了。
江颂月都没说话,脸上?刚露出?缓和神?色,闻人惊阙就道:“颂月,你是觉得我对?你说谎了吗?”
轻飘飘一句话,问得江颂月心?虚起来。
她没想的?这么严重,只是经过昨晚到今日的?接触,模糊觉得闻人惊阙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从?前他在江颂月严眼中,是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对?谁都亲和体贴,对?妻子也会相敬如宾。
成亲后发现他会哄人,会说些调笑?的?话,偶尔还会逗弄她一下。
有点差异,但是不?大,江颂月接受的?很快。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颂月还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压迫感。
这种感受难以道清,像冰面上?的?寒气、箭矢划过的?锐气,没法捕捉,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她没说话,闻人惊阙喊了她一声,伸手去牵她,刚碰到,被她躲开。
“我是觉得府中人与你都不?亲近……”何止不?亲近,简直是疏离淡漠,兄弟姐妹之间是这样,父子之间也是。
闻人惊阙与他生父,一天?下来说的?话,五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若非闻人惊阙拉着?她喊父亲,她都不?能相信他们是父子。
“我说过了,我与三哥从?小被祖父养在槐江,莫说在各地为官的?叔伯,就是父母,也三五年才见一面。后虽住在同一府邸,但那会儿年岁已长?……的?确如你所见,没有寻常人家那般亲近。”
江颂月还想说他与闻人慕松也不?像兄弟,转念一想三公子那冰冷的?脸,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
三公子与他孕中的?夫人都冷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