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消息,当然要昭告天下,以平民忧!
百姓得知后,惊得嘴巴能塞下拳头。
“这得是多富裕。”
“我的粮食要换了粗粮,再省着吃,哪里舍得给人平白拿这么多?听说最多的农户,一户捐了两亩地,近10石的粮食。”
“唉,怎么舍不得?别说一整个府城了,你想想,如果咱们村来了个大人物,他十分厉害,带着咱们村家家吃饱饭,手里有余钱,家里盖了比现在好几倍的大房子,若那人有需要,你会袖手旁观吗?”
“当然不会!我定然感激涕零,恨不得他长命百岁,日日无忧才好。”
即使是这种让人完全不敢相信的消息,但是百姓带入自己想一想,也觉得好像十分自然。
若是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宁都百姓,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许多百姓忍不住想,若是他们也能和宁都一样就好了。
站在百姓的角度,自然是看到富裕的粮食,高产的田地,对顾璋得民心、秋娘顾大根此举之惊人没有太大感觉。
但各地巨富商贾、在地方任职的官员等人,看到的东西就又不同了。
燕家兄弟在竹风轩饮茶论道,笑得十分骄傲。
在后宅。
燕夫人听到丈夫所言,十分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那岂不是现在你就比不上女婿,护不住女儿了?”
闻言,面色喜悦的岳父,脸色一僵,嗫嚅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他努力发挥自己的口才:“你当初不还担心,低嫁女儿日子没现在舒坦,原来一个圈子的姐妹会瞧不起她,见到要主动行礼会憋屈吗?这下就没这个忧愁了吧!”
高嫁也担心,低嫁也担心,当初念叨了不少的燕夫人:“……”
为了安燕夫人这颗慈母心,努力挺直腰杆的岳父,说了秋娘从筹粮到送粮的许多事,最后道:“你看,亲家可没骗人,顾家好像真的是女人做主,你看顾璋成婚时,不是把那么多银钱都交给芷儿了吗?”
燕夫人听了秋娘所为,只觉得有阵阵雷鸣轰然在脑子里噼里啪啦的炸开,不断冲击着她的世界观。
“可,可可真是奇女子。”
亲家原来还只是语出惊人,说些让她听了心颤的话。
这才多久,直接变成言行皆惊了!
难不成,顾家真的是秋娘说了算?
顾家如今谁当家做主,还真不好说。
在许多事上,譬如一路科举、譬如安排家人回宁都府之类的关键事项,顾璋拿了主意,家人都不会太辩驳。
但秋娘却依旧有独一份的话语权。
早年顾家贫苦,是秋娘当家,想法子挣钱养鸡养猪,给顾大根养身子骨,养胖了壮实了,也是秋娘给王氏和顾老爷子吃好喝好,带着家里从苦日子里挣脱出来。
后来顾璋从小病痛,差点把家里拖垮,也是秋娘当家,不理会各种说他们傻,让他们放弃的劝说,千磨万击还坚劲,累得日夜不眠也要做最辛苦磨人的计件活计,把家给撑起来,把孩子养大。
秋娘付出了这么多,没道理家里富裕了,日子舒服了,就剥夺她的话语权,让她事事听人训斥、受人管束,即使当婆婆的王氏,也从没有一丝这样的想法。
全家都是同样的想法,顾璋亦如此。
刚赤府,顾宅。
燕芷身后跟着婢女,端着一碟子鸳鸯牛羊盏,朝着公婆落脚的东院而去。
她娇憨可人的脸蛋上带着点担忧,她知道顾璋哥哥是去劝爹娘,希望他们跟着百姓,在薛将军安排的军队护送下回宁都去。
可……婆婆才半年不见,一下变得特别厉害的样子,进门后对她和颜悦色,可对顾璋哥哥就凶凶的。
正走到东院门口,燕芷从婢女手上接过鸳鸯牛羊盏的木托盘,打算亲自送进去,忽而听到里头传来毫不作伪的痛呼求饶声:
“疼!疼!疼!”
“娘轻点,轻点,嘶——”
这是顾璋哥哥的声音!
小姑娘面庞上顿时挂上焦急,提着裙摆往屋子里小跑。
她见过顾璋哥哥习武,那个鞭子一样的藤蔓特别厉害,能抽断胳膊粗的木头,打在地上,坚硬的黑石都能出现白痕。
习武偶尔不慎打在身上,皮肉就是一道红肿青紫,甚至皮开肉绽顾璋哥哥都一声不吭,她都心疼得哭了,顾璋哥哥还能面不改色的给自己上药包扎,然后继续练。
现在却喊得这么大声!
燕芷急的都顾不上礼节,推门踏入,连忙软声喊了声:“娘!”
燕芷进来就看到她的顾璋哥哥用手揉揉耳朵,一副十分可怜的表情,可耳朵上只有一点点薄红,不及半分习武所伤,就跟她偶尔被热气烫了下手差不多,甚至连订婚后被她牵住了手后羞得赤红都比不上。
她再来晚一点点,连这点红都没有啦!
燕芷愣住。
她忽然想到平日里顾璋行事风格,脸上的焦急的疑惑,忽然化作“噗嗤”一声笑,眼睛瞬间弯成一对漂亮的月牙,微微屈膝笑道:“给爹娘请安。”
和顾璋哥哥在一起生活,可真是时时都觉得妙趣横生,能对每一天都有闪亮如夜幕点缀星河般的期待呢。
屋子里,顾璋正拿来药油,用特殊的手法给顾大根按,又一步步教会他爹,让他爹给他娘按。
一边手上忙着活计,一边劝顾大根和秋娘跟着大伙回去。
可好说歹说都不行。
他说:“真的没有什么危险的,就放心吧!”
秋娘就说:“既然没危险,怎么就不能住一段时间了?还是你出息了,就嫌弃爹娘了?”
顾璋赶紧反驳:“怎么可能?娘你分明知道我不会的!”
他又十分委婉,换着花样让危险听起来不那么严重,表示——您看匈奴都集结大军了,就这两年,指不定会有什么动乱。有薛将军镇守,肯定不会被打进来,但是总归不安全不是?
然后就被秋娘跟小时候一样揪住耳朵,急红了眼,气得用力一拧:“既然知道危险,想让我和你爹回宁都府去,那你呢?你媳妇呢?”
顾璋揉揉脸,叹口气。他怎么就说不过秋娘了?
秋娘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扬起和煦的笑容,冲小姑娘温声道:“来来,娘看看瘦了没有。”
顾璋凑到他爹身边,小声道:“爹,你劝劝你媳妇,男子汉大丈夫,要当起这个家来!”
顾大根瞅儿子一眼,又低头学着按摩放松的手艺,只道:“听你娘的。”
顾璋:“……”
父子俩在榻上一边,秋娘和小姑娘在另一头聊得开心。
顾璋能听出来,秋娘这是在套话呢!
幸好他也几乎不跟燕芷说那些令人担忧的事,燕芷心里也有分寸,只是拣了些趣味的,比如因为买了3文钱的花被暗地里戏称傻有钱的,又譬如怎么坑见雷将军,硬是说人家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把顾大根夫妻俩逗得可开心了。
小姑娘热爱生活,一直都有双发现生活中有趣亮点的眼睛,好像无论什么事,在她眼睛里都是特别欢喜的。
脸上总带着娇憨可人的笑容,一如暖阳,每每开口,好似一缕金灿灿的阳光。
“真好看!”
“顾璋哥哥好厉害。”
“哈哈哈,这个喷火小人,真的好像叔伯公,顾璋哥哥你太坏啦。”
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真的无时无刻都觉得生活是绚烂美好,十分幸福的。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顾璋正这样想,就听小姑娘脆生生道:“顾璋哥哥真的可厉害了,他练的武,就跟哪吒的混天绫一样!”
“呼呼哈嘿!”小姑娘还伸手比划,“就是这样。”
顾璋:???
他在小姑娘眼里的形象,竟然是哪吒用混天绫?
虽然混天绫好像还蛮契合的,但是他怎么就成哪吒了?
难道他在小姑娘那儿,不是那种很威风,很有安全感的武之大侠形象吗?
这不科学!
顾璋最终还是没能劝动,衙门里的活还得干,只能蔫蔫的出门了。
他去衙门要经过那日篝火盛会的宽大场地,远远就能听见薛将军独具煞气的声音。
“凡战死者尸身都好生收殓,与往常一样,择日统一下葬。”
“马匹、牛羊、武器全都分类收拾好,斩获匈奴的东西全都要利用起来。”
“牺牲将士们的家属,都可来此领取抚恤金,若错过,可带户籍前往军中领取。若有谁胆敢贪墨一文,定斩不饶!”
一群身上染血,面色有些悲痛的将士,站得笔直,大声应道:“是!将军!”
这群将士,是此次负责战后打扫战场、在此地分发战死兵卒的抚恤金的。
薛将军身为一军主帅,平日里除了掌控战局,平日里也会花费许多时间,来处理这些琐事。尽管军中早就定下了规矩,有了章程和军规,但是他也是时不时会亲自下来监督的。
一来是抚恤家属,让军队在百姓中有威望。不过更重要的是,人心易变,时间一久,就会有人在规矩里试着钻空子,无论是小贪,还是仗着手中权力耀武扬威,刁难欺负战死者家眷,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宁愿自己多操些心,多跑几趟。
顾璋看了一会儿。
他暗暗点头。
这很符合他对薛将军的刻板印象。
暂时没什么战事,他也没上前去掺和,略有忧心地往府衙的方向走。
不料,身边很快出现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和他并肩而行,不是薛将军又是谁?
“何事不愉?”薛将军问。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顾璋愁道:“我想父母随宁都百姓一起离开,可他们不愿意。”
薛将军沉默。
这还真难,要是旁人,还能动动粗,直接捆回去了,不过是日后再相见时遭点责骂,可顾璋父母不一样,人家是能千里迢迢,带队送粮食来的人!
即使强行送走,指不定就胆子特别大地自己跑来了。
薛将军只道:“你好生劝说,也别恼,父母也是担忧你。”
顾璋叹口气,见薛见雷一直和自己并肩而行,他挪开了话题,问道:“将军这是要去哪儿?”
他可不觉得薛将军是专门来安慰他的,没这么贴心,没这么多闲功夫!
薛将军眉头微皱道:“北城门。”
顾璋听出了他语气里那点波动,好奇地问:“匈奴不是已经退兵了吗?残余战事也都结束,将军怎要特意跑一趟?”
顾璋这才知道,虽然匈奴兵退了,这次的伤亡很小,但是也有一件糟心事——匈奴在撤兵前,派出一小队精锐骑兵,对着北城门射出捆着毒囊袋的利箭。
电光火石间,谁也不知道箭上之物是什么,那日城墙上的指挥命弓箭手放箭,将其纷纷射落。
然后就坏事了。
迸射开的毒液漫天,有一部分随风飘入,守城的兵卒、城门附近的百姓都沾染上了。
薛将军道:“剩余的毒液落下,一部分撒在城墙上,一部分落入城外泥土里,竟在城门外形成一片毒带,出城门不得,在城门外待得久了,都会沾染上。”
“轻则浑身乏力,整个人病恹恹的。重则嘴唇青紫,浑身发寒,只能在床上打摆子,意识不清。”
顾璋惊讶:“所以粮食入城那日,见雷将军出现在南城门处,是为了避开?”
薛将军压眉:“算其一。北骁卫收兵绕路一圈,巡视城后一片村落地域,这是其二。”
顾璋点点头。
薛将军忽然邀请道:“不知顾知府可愿随我一同去瞧瞧?”
正合顾璋的意。
他这些日子来对匈奴和巴蛊乌的了解,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恐怕巴蛊乌就是用诡异的毒,或者药,再加上似乎被改装过威力强大的投石车,这才有了几乎无人应战的单方面屠杀。
投石车他早早想到了应对办法,如今是要好好看看这家伙的毒了。
顾璋应下:“闲来无事,那我便随将军去看看。”
薛将军点头,这才解释道:“你曾购买剧毒,还敢随身携带,想来也是有点眼力的,若看不出是什么毒,还烦顾大人请那毒药的卖家看看。”
顾璋了然,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但凡出手对敌匈奴,每每用见血封喉的毒药,绝不会犯轻敌的错误,故而找了个借口,说是:“恐武力无法护佑己身,故而出发来刚赤府前,买了些毒药傍身。”
这个时代药是很贵的,毒就更贵了,再加上他日常花钱大手大脚,到处买买买,谁也没详问,都信了他的说辞。
两人很快到了北城门。
北城门直对匈奴,顾璋还是头一次从这个门出来。
黑色巨石修建的巍峨城墙外,能闻到血腥气,混合着一股难闻的臭味,让人下意识侧目。
顾璋这一看,便觉熟悉,这面城墙与南城门全然不同,整面墙已然是深深的血红色,一层叠一层,红得发黑发乌。在巨石与巨石的缝隙间,塞满了腐烂污浊的血肉。
这和他们基地的城墙可太像了!
薛将军见到顾璋浑然不怕,甚至眼睛乌亮,没有透出一丝胆怯和瑟缩,反而像是跃跃欲试想要迎战一般,心中好感更盛。
面对如此凶煞血气,还能丝毫不惧,不愧是能鏖战二十多匈奴骑兵的人。
薛将军带上捂口鼻的长巾,率先一步朝外走去。
顾璋也注意到,就在距离城墙不远处,有一片土地颜色明显不同。
在那里,荆苍带着几名医官,正在那片地附近采泥土。
见顾璋来了,还起身打了声招呼,还请他一同去看看中毒的病患。
顾璋:“……”
他看起来很像是会医术吗?怎么每个见他的大夫郎中,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他这方面,真的是个半吊子,全靠生死历练备些伤药,又借“职务之便”,背了些药方罢了。
看顾璋神情,荆苍也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了,他苦笑道:“此毒甚是奇怪,我不擅毒,已经请了许多在这方面略有研究的朋友,都说看不出是什么毒。甚至特地去请了颇有名气的以毒攻毒的同仁,也只是看出这是几种毒株混合制作的毒药罢了。”
“只是抱着试试的希望,想多找些人看看,想着顾大人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说不定真知道这是什么毒呢?”荆苍有些黯然,他确实不擅长毒,看着那么多将士和百姓,情况一日日变糟,实在是身心俱疲,“还望顾大人勿怪。”
所以说,从匈奴撤兵那天中毒起,到现在已经请了很多人来看,但是对上此毒都没有办法,全部铩羽而归。今天撞见他了,就想着,遇都遇到了,干脆问问试试,撞大运万一呢?
顾璋想人都这样说了,连他有可能会治的理由都给找好了,便应道:“那我等会儿一起去看看。”
不擅毒的荆苍顿时抛下手里的工具:“别等会儿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第114章 小丰收
顾璋见他这样着急, 怕是情况真的不太好,便道:“我这就与您一同前去,莫要太着急了。”
薛将军探查了一圈, 皱着眉头走回来,听到二人的对话,见顾璋如此干脆,他问:“可是看出端倪了?”
此地毒素不解,虽然也能抵御日后攻城的兵马,但终究还是对他们岩武城的士兵影响更大。
家门口有这样一片毒素, 怎么想都觉得如鲠在喉。
顾璋道:“暂时没什么头绪,毒液渗透入土壤里, 气味也被血腥掩盖吹散,实在难以分辨。荆老邀请我去看看中毒者的症状, 也许能有些收获。”
薛将军命人牵来几匹马:“既如此, 上马同去。”
顾璋也道:“薛将军请。”
没多久, 三人连同随行的精兵、医官来到了伤兵营。
这里来往的伤兵、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都消散了许多,可却显出一副哀沉的颓败之势。
荆苍在前面带路,他边走边说:“因为这批伤患比较特殊, 所以我将他们安排在比较僻静的角落,其中严重的气味会有些难闻, 顾大人多多担待。”
顾璋:“无妨,都是为了杀敌护国, 自然不会心生嫌弃。”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给人一种很娇气的印象,是因为脸吗?顾璋揉揉脸, 他分明晒黑了不少。
不过顾璋的话确实让荆苍心里舒坦。
他当年就是因此,才愿意受邀来军中, 这么多年下来,看着一批批士兵拼杀,只为将凶恶的强敌抵挡在外,不让其来犯,这样的想法,更是日渐加深了。
他带来的、这些年培养的弟子,在这样的教导和氛围下,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顾璋这句话,真的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没多会儿,安置被毒液沾染病患的营帐到了。
顾璋跟着进去,果然气味不好闻,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恶臭,让人生理上作呕,不过床上躺着的病患,却都是身板结实,眉目刚硬,正是骁勇的守城将士和彪悍的百姓。
岩武城百姓都有经验,一旦真的开战,他们在城内也是能帮上不少忙的,故而最彪悍勇敢的一批百姓,自匈奴囤集后,时不时就往城门附近跑,运气不好,沾了毒。
顾璋观察了一下周围,能闻到药味,其中不同植物的气味起码24种。
要知道中药讲究君臣佐使,再加上药材昂贵,故而军中药方一般都不超过十味,顶天了也就十几味药。
所以能看出来,要么是有好几种不同人开的方子,要么就是开方子的人不自信,所以用了好些味药,简称“碰碰运气”
万一就是某味药、或者某几种药搭配之后,起了效果呢?
但是顾璋看床上躺着的病患,这里的药,似乎对他们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帮助。
除了床上躺着的伤兵之外,还有一些照顾的人,这些人的表情都很着急担忧,看起来应该是亲朋。
荆苍进来后,走到最近的病人床边,握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力蛮。
如今力蛮面如金纸,但是嘴唇发黑,脸上带着明显的痛苦之色,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缓解一下似乎都难。
但是力蛮也是个意志力坚定的硬汉,发现有人把脉,睁开眼看到荆苍几人,他挣扎着想起来:“薛将军。”
薛将军上前一步,伸出无情的双手,把他直直地按下去躺着,转头看顾璋:“顾大人,劳烦你看看,这毒可否认识?”
顾璋本就是来看的,自然上前,他左看看,右看看,……嗯,好像是有些熟悉,但是又不太想得起来。
薛将军退后一步,腾出足够的空间,让顾璋能仔细观察。
后头又有数名医官走进来,看到顾璋也没有质疑,虽然顾璋年纪轻了点,但是他们都知晓神仙水,更觉得顾璋似乎懂得很多,连伤口里看不见的污秽之物他都知道!
万一也知道这个毒呢?
顾璋把目光放远,从一个个人身上扫过,试图从这些人的反应和情况,来加深这份熟悉感。
一人、两人、三人……几乎每一床他都看过,有的病情重的,还来回看好几遍,他的表情忽而一变,有些凝重。
荆苍始终看着他,马上就问:“顾大人,可是想起些什么了?”
顾璋思考了一下,问道:“我想问问,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呼吸有些寒冷,若是吃饭的时候,必须吃热的才好受些,但是吃过之后,肺部又会隐隐作痛?”
这话一出,这里的许多人,都眼睛亮起来,对顾璋多了一丝期待。
荆苍确定,他没和顾璋说过这个细节!
荆苍激动道:“确实,从脉象上来看,有一股阴毒寒冷的血气凝聚在肺附近,故而导致了这些问题。”
顾璋的问话,一下证明了他可能认识这种毒,确实博学,就是不知道,知道这种毒的时候,还知不知道解毒的办法?
故而接下来,床上醒着的伤患,伤兵营的医官们,都盯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目光期待的落在他身上,等着听他后面还有没有。
这些兵卒和百姓运气确实不错,顾璋还真认得,甚至了解不少,这就是他曾经手下的一株异变植物汁液带的毒。
为什么刚刚没认出来?实在是两者差别太大了。
他曾经那株异变植株,仅需要一滴,就能让半径100米地带寸草不生,用一袋扔到丧尸群里,腐蚀丧尸的效果堪比浓硫酸,对敌效果比炸弹都更好。
而眼前这个,显然就弱得多了,他这才一下没认出来。
顾璋又说了好几种症状,都是他们异能者当初收服那株异变植物时候的症状。
在场的伤患和医官不断点头!
“顾大人从何处知道此毒,可有解毒之法?”有人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顾璋看了在场人一眼,思考片刻,知道都心急如焚,也不故意吊人胃口,只道:“确实是略知一点解毒之法,但是可能不太对症……”
荆苍等人的眼神黯淡下来。
顾璋见此,加快了语速说:“不是药性上的不对症,只怕是烈了些,需要调整一下浓度。”
原来只是要调整浓度!改良药方的话多半是来不及救了,但是因为方子太烈,想要降低或者冲淡一些药性,那还不简单吗?
这一波三折的,实在让人心都七上八下的忐忑,这会儿得到了确切的结果,心中大喜。
困扰了他们这么久,请了好些大夫来看都没办法的毒,顾大人竟然见过!要知道,如力熊等人都想着要闯去单于大营,捉人回来拷问看看了。
可单于大营想要捉个人回来何其艰难,就算真的捉回来了,又怎么知道他能开口,开口说的是不是真话,万一里面掺假了呢?
荆苍表情颇有些急切地问道:“需要哪些药材?”
顾璋正打算报,忽然想起有一味药材,好像在大宣地界上没有,此前他给师父做药的时候就发现了。
顾璋思来想去,面色淡淡道:“在边关怕是难凑齐,我恰好带了些,正好拿来用,只需再备上炒酸枣仁、干姜、鬼箭羽、败酱草、盐黄柏……”
听出顾璋语气中的沉稳和自信,荆苍心头一松,笑道:“顾大人果然见识广博,记忆非凡,若能学医,定然也成就不俗。”
他的语气里还是有极淡的可惜和藏得极深的热切。
荆苍身后几位弟子,看顾璋的眼神也都有些羡慕,有这样的脑子,这样的记忆力,怕是学什么都能成吧?!
顾璋也没拖延,骑马回去从家里带来一个大箱笼。
反正他的行李,一部分自打到边关,就放在库房里,没有旁人动过,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原本是什么,这也是他特地安排的。
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箱笼。
实在是太熟悉了!
力蛮尽管躺在床上,都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箱笼。
又是它!
第三次了!
顾大人到底从京城带了些什么东西来?
力蛮虚弱得脑子晕晕的,但也下意识生起一个念头——只恨不得去人家里,把剩下十几个箱笼都好好供起来!
即使是意志坚定如薛将军,此刻也不免想,十几个箱笼的行李实在是太少了,带几十个,几百个来他都不嫌多!
顾璋觉得热切的眼神有点多,赶紧溜之大吉了,走前提醒道:“煮过的药渣别扔,打磨成粉制成水剂,洒在城外的土地里,应该会有些抑制的效果。”
荆苍找齐药材后,立马熬了一锅药,然后试着降低药效,喂给情况最严重的一批中毒者喝了,目前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然后大家就发现,情况真的有好转,药喝下去没多久,嘴唇上的乌紫就褪去不少,淤积在身体里的寒毒,也散去许多,力蛮这种底子好的,都可以下床走路了!
从力蛮第一个能下床起,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原本病恹恹看起来命不久矣的病患,一个接一个的好起来,这样好的结果,无论伤兵营的医官还是将士,都是从来没想过的!
伤兵营里的每一个大夫,每一个兵卒,都对顾璋再次升腾起了浓浓的谢意和敬重,一次还是巧合,这都是第二次了。
顾大人,有神医之卓越天资!
顾璋:?
他连把脉都不会,这样造谣真的好吗?
发现确实有用,他连忙躲着伤兵营走,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没错,秋收的日子到了。
百姓们辛辛苦苦种植了大半年的粮食,用了各种麻烦的法子培养,被匈奴虎视眈眈……经历了重重挫折,这才终于等来一点粮食增产。
军中戒备极严,手里拥有千里眼的几位将领,忙得脚不沾地,日夜不眠,担负起最重的巡防责任。
匈奴大军是退了,但是秋收以来,谁也不好说匈奴会不会打一个回马枪,来抢夺丰收的粮草。
每年秋收,都是一场硬仗!
即使是这样,也抵挡不住百姓们的喜悦。
“真的增产了!!!”
“我家的地里收了一石一斗,我已经多少年没种出过一石的产量了!”
“我家有一石两斗,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的功劳,顾大人!
真的文韬武略样样不凡,有真本事、还愿意为他们着想的大好官!
边收获,边干劲儿十足的夸顾璋,一时间,顾璋在刚赤府的风头,简直比薛将军都高,就差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不过大好官顾璋在苦恼一个事。
他突然发现,这一增产,就到了最低的粮食税收标准了。
但是一缴税,增产的部分就要抵消不少,运气不好正好卡在线上的,几乎等于白干。
宗乡苦着脸:“大人,大伙辛辛苦苦忙活一场,要是真收,大家怎么甘心,怎么想都难受啊。”
顾璋也能理解,人性如此,铆足了劲儿干活,结果最后收获没多少,本就让人丧气了,若是本来有,再失去,那就更让人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