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芷也忽而笑弯了眼,看着距离很近的顾璋哥哥,只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眼睛、鼻子、嘴巴好像每一处都好好看。
“顾璋哥哥。”
“嗯?”
燕芷扬起笑容,踮起脚朝他侧脸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顾璋哥哥真好!”
顾璋猛地愣住,耳根染上火烧云一样的赤红。
他深吸一口气,才磕磕绊绊憋出一句道:“要不要去看俊俏的白马?”
燕芷乖乖把小手放在他大手手心,又高兴起来:“要去看,是顾璋哥哥从军营里赢回来的那匹马?”
“嗯,叫踏风。”
踏风显然没看出来主人的好心情,依旧不太给面子,想要摸它的时候,它都会撇开马头,还用头顶顶顾璋,似乎是想让他一边去。
反而对小姑娘比较温柔。
顾璋:?
踏风:这家伙都要哄着的人,肯定比他厉害,气死他!
燕芷难得看到顾璋吃瘪,几次试着去给马梳毛喂东西吃,都被嫌弃,笑得花枝乱颤,开怀不已。
好吧,能哄小姑娘开心,就不怪踏风这家伙了。
等到夜里。
顾璋从系统里兑换了几捆马儿最爱吃的草,一共五种,都是最优质的水灵灵的青草。
他才靠近马厩,踏风就忽而打了个响鼻,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草。
顾璋把五种不同口味的饲料,摆放在食槽里,十分豪横地说:“你看看喜欢吃哪种?”
踏风虽然听不懂,但已经被诱人的香气吸引了,居然会有这么多口味,这么香喷喷的食物!
它低头尝了尝其中一种,马脸上竟都显出高兴又满足的表情,锃亮的大眼睛里,甚至都透出惊喜。
犹如饿了好长时间一样,低头对着剩下四种草料狼吞虎咽。
“吧唧吧唧吧唧~”
享受又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狼吞虎咽下,五种不同口味的青草很快全部吃见底。
踏风不由回味起刚刚的美妙滋味,这可是他踏着朝阳奔跑、迎着阳光寻遍整个草原,都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咴儿咴儿!”
“咴咴!”
顾璋再摸它的时候,都没被顶开了,他笑骂:“马儿也讲吃人嘴短?”
他还是喜欢踏风的,也许男人骨子里都有些爱车,换在古代就是骏马,毕竟想弄一辆跑车出来,科技跨越太大,实在是做不到。
“最喜欢吃哪种?”顾璋好脾气地问。
马头低头,在第二捆草刚刚放的位置点了点,兴奋道:“咴——”
顾璋给它加了点:“还挺聪明。”
“咴!”
趁着踏风吃着,他走到踏风身侧,给它身上今日伤了的地方上药。
踏风感觉身体疼痛的位置热乎乎的,又很快变得舒服起来,回头看看今天跟它僵持了好久的少年,清澈灵动的眸子里浮现旁人难懂的情绪。
没两天,一人一马就慢慢有了默契。
军营里却有喜有忧。
伤兵营病情反反复复,有一个明显好转人精神起来,明显是挺过去了,但还没等他们开心,就有一人死了,其余六人虽然比之前好些了,但情况仍旧不明朗。
全营上下都在关注着,心都揪起来,等待着时间给出最后的结果。
喜的是顾大人随口说出来的信号弹好像真的有用!
就是无差别攻击,对马的伤害太大,威力和范围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当作绝境时的保命武器,平时用的话,若伤了马,那就实在太让人心疼了,而且信号弹制作也不易。即使有许多问题不便推广使用,还是人人都忍不住交流:“我怎么从来没想过信号弹还能这样用?”“听说只是见雷将军提问后,临时想的!”
顾璋也有了新的烦恼。
他已经想好了刚赤府增产的计划,最开始约几斗的增产还好,成本各家出,也不高。
但如果想要建森林带的话,还真没钱,总不能也让百姓自家出钱,别说他这个新任知府了,怕是薛将军都没这么大的面子。
县衙穷得叮当响,府衙也没好到那里去。
辛少昌坐在县衙太师椅上,悠哉喝茶,打着扇慢悠悠道:“我可没法给您变出钱来。”
他这么些年没有政绩,没钱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连可以刮一刮油水,让他做贪官的富商都没有。
没有钱,不论有什么想法都寸步难行。
等到后来,也就慢慢无所谓了,他摇晃着脑袋:“时也,命也,天注定。”
顾璋不理他这套,越应越来劲儿,辛少昌这人起码不贪不戕害百姓,有点躺平后认命的迷信爱好,也不是不能接受。
顾璋翻看着县志,琢磨:“总能想办法弄到钱的,人定胜天。”
挣钱还不简单?
虽然在刚赤可能稍微难了点,但是总会有的。
辛少昌看看外头天色:“您去军营的时辰好像快到了。”他都算过了,这地方五行缺金,不聚财气。
这日下午,顾璋才踏进大营。
前后脚工夫。
风尘仆仆的一队将士,护送着满满几车的府衙资料账册,回营复命。
其中一辆马车里传来明显的焦糊味。
“走水?”
安岳县令冷哼一声,怒道:“有本事你来做!”
嘴上说着强硬的话, 浑身却散发着控制不住的慌张,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他念道:“眼看着就要烧光了,谁知道怎么会有一个百夫长带着兵过来?”
“哪怕晚来一个时辰,或者来的是岩武县衙里的那些人,都不至于落入现在这个境地!”
安岳县令看向黄富商, 眼露凶光:“听闻黄老爷送出的美婢被人直接从房间里扔出来,莫不是你哪里漏了马脚, 打草惊蛇了?”
黄老爷猛地抬头,急声道:“这不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平稳呼吸和听闻账册被带走后狂跳的心脏:“这会儿无论官员留宿、借宿在何处, 送上美婢伺候不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黄富商反咬一口道:“怕不是大人筹谋太多, 走漏了风声,被人察觉,这才提前派兵卒前来拦截?”
安岳县令怒极:“放肆!”
“好了!”一道厉喝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此人正是临永县令, 他年纪最长,经的事也最多, 这会儿能沉下气来:“看看你们像什么话?事态未明,就自乱阵脚。”
焦灼到一触即燃的气氛, 宛如被泼了一盆冰凉透彻的水。
都不由觉得背后一凉,渗出涔涔冷汗来——顾璋小儿分明还远在岩武,竟然就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是他从前的名声太吓人?还是最近大刀阔斧、连连不断的动作, 让他们心中忌惮?
临永县令抚了抚胡须,压住眼底紧绷的情绪, 镇定道:“无论怎样,账册已经烧毁了一半,总归还有描补的机会,而且顾知府靠着一半的账目,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
孙富商擦擦头上的冷汗:“对!都烧了一半,顾知府也不一定能看出我们做的那部分。京城离得那么远,传言传这么远,也许早就变了个样子。”
他说得斩钉截铁,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可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冷汗,诉说了他心中所想。
顾璋在京城之威名,也许百姓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切身利益被影响的地方官,可一清二楚。
还未入仕,便能在科举时,找出国库税账的错漏之处。
户部繁冗复杂的陈年旧账,也能被他带人理得清清楚楚,挖个萝卜带出泥,不知掀了多少人下马。
甚至听闻此子脑力之奇,能在早朝上,当场翻看全新的账目,一眼找出账册中的问题。
聚集在安岳县衙中的几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那么复杂、庞大的旧账,都逃不过顾璋的眼睛。
他们区区一个仅有四个县城的府,无论账目、政令、县志加起来就算再乘以十倍,怕是都没户部一年的账多。
只是烧了一半,真能侥幸躲过去吗?
岩武城,武安大营。
百夫长按照惯例,先回军营述职,确认没问题之后,再将所得送往府衙。
顾璋听到消息,也被喊到大帐中。
他皱眉:“如此重要的地方,应当有人看守,为何会走水?”
“回顾大人的话,是相隔两间的偏厅年久失修起火了,天干物燥最近又炎热,这样的事在刚赤府并不罕见。”
顾璋却觉得有些异样,这么多年都没事,别的官员一任接一任,甚至在他来之前都没出什么事。
偏偏在他决定常驻岩武城,派人去取的时候走水被烧?
“不用拉去府衙了,直接搬去北骁卫讲学的大帐里,我这些日子都在营地里。”
辛少昌目前看着没什么问题,但他也不放心。
“是。”
北骁卫专属营帐。
这是个巨大的帐篷,即使容纳很多人,也不显得逼仄。
今天北骁卫们照例,苦着脸来学习,进门就被震撼到了。
一堆比人还要高的书,密密麻麻地堆放在帐篷的东南角,也就是最后头的那个小角落。
这让刚刚踏进门的力熊,下意识后退两步:“走错了?”
他退出去,抬头看看营帐左右,身后的于刃问差点被他踩到脚,用手肘抵住他往前推,嫌弃道:“自家帐篷都不认识了?这都能走错,那你就不是力熊,是笨熊了。”
于刃正说着,进来看到角落里,一堆极有冲击力的“书山”,也被吓了一跳。
“顾大人?”于刃看到书山里露出的黑色脑袋顶,试探地问道。
顾璋头也不抬:“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反正从第一天起,大伙都坐在前头,后面这一片空荡荡的地方,就一直是他在用。
借用一下,两不耽误。
反正要他晚上回去加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宁愿白天紧凑一点,高效一点,也不想晚上好好的休息时间,和小姑娘一起美美享受的时间,用来苦哈哈的点灯干活。
力熊长舒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是见雷将军给我们新弄来的书。”
北骁卫一个个进来,都被这座小书山给吓到了,仿佛有无形的魔力,把人给镇压得老老实实坐着。
顾璋拿着一支笔,右手边铺着一张纸,时不时记录两笔,左手边则是一本从“书山”里取出来的书。
一页页翻看,时而记录,翻看完就换一本。
“这是在看什么?”
“上次一口气把一册全都背下来,也没见顾大人他这样认真。”
“我也习惯他平日里那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了,总跟玩一样。现在突然认真坐直,拿笔做记录,还有点不习惯。”跟后面坐了个监督检查的一样!
相处了一段时间,北骁卫们也摸清了这位少年知府的脾气。无论身份高低,官职大小,顾璋都不端着架子,没什么傲气,该吃苦的时候也不怕吃苦,但是该享受吃喝玩乐的时候,也半点不亏待自己,总要用最好的,完全不在乎钱财多少,是个手里捏不住钱的!
时间久了,他们也都习惯了,相处起来也自在。
甚至还能壮起胆子,配合见雷将军练手坑一坑顾璋,在顾璋骂骂咧咧声里,哄笑成一片。
见顾璋刚好翻完一本,打算要换,力熊赶紧问:“顾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多书!”
要看死人的!
顾璋也抬起头来活动活动脖子,挑眉问道:“怎么,打算来帮帮我?”
力熊飞快摆手拒绝,把手摇晃出了佛山无影手的成片残影:“不不不,我可不行,看了就头晕。”
顾璋抽出一本新的:“那巧了,我正好要个看了就头晕的人帮我。”
力熊:!
力熊吓得眼睛都瞪圆,吓得脸色发白,这让他黝黑的皮肤都好像都没那么黑了,恨不得直接跑到外头去。
“他忽悠你的,那活就他一个人能做。”薛见雷走进来,戳穿了顾璋漫不经心地调侃。
力熊先是面色一松,他真怕被拉去当帮工!
继而又突然想到:“那这么多书,岂不是要顾大人一个人看完?!”
“嘶——”
意识到这一点,北骁卫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薛见雷扔过来一本小的教学计划:“你看看今天的内容。”
顾璋伸手接住,然后往后翻了翻,对今天的内容心中有数后,抽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来研究学习。
而后又回到后头书山里,继续查账。
这账有看头!
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他正愁府衙没钱,钱这不就来了吗?
北骁卫被深深地打击了。
最近被打得有点多,隔三差五就被打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能一边查账、一边想增产办法,抽空学点他们要学的东西,最后答得还比他们好!
这有天理吗?
有吗?!
居然有人能同时做这么多事?
顾璋这样忙碌,一副热血挥洒边疆的少年干劲儿,弄得薛见雷都不好意思下手练人了,还派力熊来劝。
力熊摸摸脑袋:“咱慢慢来也行的,可别累坏了。”见雷将军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顾璋心里确实有些没来由的紧迫感,这才想遍地开花,全方位发展起来,该修修、该补补、该抓抓。
顾璋拍拍他熊哥肩膀:“听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没?”
力熊想了想,一拍巴掌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当初我进北骁卫的时候,也是把人揍了一圈,才没人敢再说我是靠我哥进来的!”
顾璋笑眯眯:“是吧,放火多好玩!”
“确实,想想就觉得刺激。”力熊想到自己当年一路打过来,觉得身上血液都沸腾了。
顾璋顺势邀请:“那要不要一起来玩?”
力熊瞬间被吓清醒,猛地跳起来,飞快跑走,像是后头有狗在追他一样:“不了,顾大人你自己好好玩!”
看着顾璋身后一层层消失的书。
北骁卫:瑟瑟发抖
草原深处。
天空中忽然窜出一道黑影,划过天际,越来越大,越来越低。
等黑影高度降低,才能在灼目烈日的一片光晕下,看清黑影原来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巨石越来越低,阴影简直遮天蔽日。
“轰隆——”
一声巨响狠狠砸入每个人的心底,砸穿地心,方圆几十里都发出明显的震动之感。
马儿也惊得人立而起,发出惊慌的嘶鸣。
“单于,小心!”
巴蛊乌高声命令所有人保持冷静,勒住缰绳:“都控制好,惊马勿乱。”
不愧是天生长在草原上的民族,骁勇善战的骑兵们一个都没有慌乱中惊马逃窜,都凭借着强悍的武力,优秀的御马技术,将马控制在直径三米的圈内。
巴蛊乌扬起马鞭,带着心腹靠近深坑。
看到高处砸下巨石造成的深坑,跟在巴蛊乌身后的匈奴骑兵齐齐抱拳,高声贺喜道:“恭喜单于得此威武神器。”
“南下杀入中原,指日可待!”
巴蛊乌朗声大笑,笑声传遍整片草原,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不远处几百人背绳拉起的高巨投石车,叮嘱道:“把人给我看好了,再让他继续改。”
“是!”鹰钩鼻男子信誓旦旦道,“单于放心,那傻子最怕鞭子了,饿他几顿,再拿鞭子和食物一起逼他,保管能给改得更好!”
“这是天佑我瓦次,谁能想到单于您捡个中原傻子回来泄愤,竟然捡到如此人才,注定天要亡宣!”
尽管是奉承,但确实戳到巴蛊乌心里了,他这样一统草原的盖世奇才,理应有天佑,更应享受最丰沃的土地和最豪奢的宫殿器物!
巴蛊乌朗笑道:“赏!”
“中原果然人才济济,前脚有傻子是能工巧匠,后脚又来个小娃娃能让粮食增产,吩咐下去,若见了人,不许伤了性命,这可是宝贝!”
在看过巨石天降的效果后,巴蛊乌已经把刚赤府地里产出的粮食,当成了自己未来的粮仓。
没多久。
一个酷似牛羊棚的小屋里,发出啪啪啪的鞭子声,听起来响亮又清脆,仔细看去让人皮开肉绽,却不伤及内里。
披头散发的枯瘦人抱着头往角落里缩,不断发出如小兽般的呜咽声,却发出如稚童般的求饶:“不打,不打,柏柏乖的,柏柏听话。”
伴随着鞭打声,持鞭之人厉声不断重复:“要能扔得更高,还能移动,听懂了吗!”
“呜呜,柏柏知道了呜,疼,不打。”
举着鞭子的人把他捆在桌前,绳子放得很短,在绳子范围外一点点的地方,放了一盘香气四溢的油润烤羊腿。
明明身高一米七多,行动言语却宛如幼儿的男子,咽了咽口水,眼睛不断偷偷小心瞄烤羊腿。
看一眼,回头画一笔。
看一眼,再回头画一笔。
顾璋派头十足地骑着踏风,带着一群衙役,在薛将军给配的兵重重保护下,出城浪,划掉,出城公干了!
他这次没带辛少昌,虽然从目前整理出来的账册来看,他没有问题,但是他也不想听辛少昌这个家伙一口一个迷信,最后和村民们一唱一和来气他。
踏风高高兴兴地冲在前头,撒丫子飞奔,顾璋也稳稳地骑在上面,再也没有一丝要甩人下去的意思。
“累了吧?休息会儿。”顾璋摸摸踏风的脖子,十分配合地哄道。
踏风狂奔了一路,这才稍微放缓了点速度,没让后头追着的一行人脸色发白到要吐出来——这是突然运动过量的表现。
毕竟他们的马都比不上踏风,故而要花更多的力气,才能勉强追上。
“您怎么不选最近的村落?”宗乡缓过劲儿来,跟在顾璋侧后方问。
顾璋道:“西宁村地形更复杂,几乎囊括了80%的情况和问题,做教案是最好的。”
随行的衙役们面露了然:“原来是这样。”
这次随行的衙役,师爷、文书,甚至武安大营里派来保护他的兵卒,都是土生土长岩武城百姓。
这会儿,一位出自西宁村的年轻小兵李大捷,小心问道:“顾大人,今日的法子用下去了之后,真的能每亩都增产几斗吗?”
顾璋道:“当然能,今年秋收就有效。我记得你就是西宁村人,你家有几亩地?”
李大捷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家有十亩地!每亩多几斗的话,我家收成能多好几石,我娘烙的小饼可好吃了,等秋收了,我让娘用最新最好的面,给您烙小饼吃。”
他恨不得把顾大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带回村里!
这可是比地里的麦子还金贵的金疙瘩!
顾璋也笑着应:“好啊,你小子到时候可别忘了。”
“保证不会忘!”
“他要是敢忘,我们都帮您骂他!”
说着,还真有人去拍了年轻小兵后脑勺一下,拍得他疼得直咧嘴。
顾璋一行人从岩武城出发,迎着朝阳赶往西宁村。
还有许多村子的百姓,正从四面八方往西宁村赶。
尽管顾璋说了,会安排衙门里的人先学,学会之后,去往每个村子里,一对一责任制帮扶,但百姓们哪里等得了?
有的是村长自己带着两个聪明的后生来。
有的是村长留守,派了村里最擅长农耕,或者最聪明的晚辈前来。
他们也许提前一天就出发,背着干粮,背着水壶,就跟话本里的侠客一样,天为被地为床,靠着两条腿就出发了。
即使没有亲戚在西宁村也不要紧,豪爽的大小伙子拍拍胸脯:“没事,我身子骨硬朗,现在天热夜里去晒谷场睡也不会着凉!”
早在一天前,几乎岩武城周边所有的村子,都派了人来西宁村。
整个西宁村满是人头,跟赶大集过年似的。
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只透出一丝微微的晨光时,除了不懂事的小娃娃还能打着呼噜睡觉,大人们都醒了!
激动得完全睡不着觉!
正在喝大碴子粥的男人又抬头问:“顾大人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都问了八百次了。”女人也着急,其实她也去看了八百次了,也还是心里不踏实。
“我再看看!”男人一口喝完稀粥,蹬蹬的就跑过去检查,又感慨道:
“这些鸡蛋壳和大骨头,竟然还能帮田增产,真是想不到啊。”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许多西宁村的人家。
等他们随便吃了点,扛着锄头出门,才惊:“怎么都起这么早?”
“睡不着觉啊。”
激动得睡不着觉的两拨人,一波守在村口,一波蹲在田边。
蹲在田边的人是最多的,因为村口塞不下那么些人,被村长以碍事为由,都给赶回来了。
而田就不同了,一亩田就足够大,围着一圈能蹲好多人!
农家汉们看着地里的苗,不住叹气:“咱们的麦子太可怜了,看着就跟瘦得风都能吹倒的麻杆似的。”
“我都不敢想,宁都那些一亩能产四五石的麦子,会有多好看,肯定又高又壮,穗粒肉乎乎的特别可爱吧?”
“我等会儿肯定好好学,我可是我们村最聪明的,要不是体格不够,进了军营指定能当个百夫长,肯定能学会的。”
蹲在田边的农家汉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的看着他们地里的麦子,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了。
也有的越看地里的麦子越心酸,尽管边关地广人稀,可以开很多的地,但是也要照顾得过来才行。
他们比旁人辛苦好多倍,耕种更多的田地,最后收成却更低,如今想来,谁不心酸?
他们是有力气,但他们的力气就更贱吗?凭什么呢?
从村口传来嘹亮的欢呼声。
“顾大人他们到了——”
蹲在田边的百姓一下跳起来:“来了来了!”
顾璋才进村门,就被乌泱泱的人头给惊到了。
踏风眼睛却亮晶晶的,这么多人都围上来,这可比它在马群当老大更受欢迎!
顾璋跳下马,牵着踏风往里走,问西宁村村长道:“附近有这么多村子?”
西宁村村长赶紧解释道:“我原本是按照您的吩咐,通知附近村子,但是听到消息之后,大伙都背着干粮来了,都想跟您学,都敬仰您呢。”
顾璋:“那你安排好,首先保证那块地的家人和衙门的人都有位置,后头想看的人不要拥挤,发生踩踏。”
西宁村村长保证:“保证不会出问题。”
村长转头就一脸凶狠地大声吆喝:“都让让啊,让顾大人和衙门的人走到前头,他们先学会了,才方便更好教我们,要是谁敢往前头乱跑乱挤,我们西宁村的汉子可不是吃素的!”
喊完了,回过头来又努力挤出温和笑脸:“您要不要歇歇?”
顾璋:“……”
这个变脸的工夫,怎么有点熟悉?
难不成是岩武县村长人人必修的功课吗?
他轻咳两声:“不用了,直接开始吧。”
顾璋从村西头的一片田开始,找了把锄头,也不嫌脏的直接走进地里:“这边土比较干,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尽力蓄住天上水,保住地中墒,今年已经耕种了,从明年开始,每隔两三年耕种前或者收获后,都可以深耕一次,隔年浅耕。”
他随便选了一块距离自己最近的土地:“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压实下层,疏松表层土壤,这样可以起到蓄水保墒的作用。”
他边说,手用锄头一刨,收手腕一压,手臂外转往后一带,避开麦穗,在杂草间隙中托出一条松软的储水暗渠。
他抬头问村长大儿子:“学会了吗?”这块田就是他的。
村长大儿子犹豫:“好像会了,我试试。”
他也抡起锄头,学着顾璋的动作小心尝试,他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紧张。
不过在顾璋的指点下,还是慢慢掌握了技巧,速度也慢慢变快。
顾璋见他逐渐上手,又起身问村长他们家:“东西准备好了吗?”
村长儿媳妇连忙拿出两个袋子,里头装了洗干净的碎蛋壳,还有按照顾璋要求处理过的猪骨头、羊骨头、牛骨头等等骨头:“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您看看行不行?”
顾璋将袋子打开看,随手取出几片蛋壳,对周围田埂边密密麻麻的人道:“残留的蛋液一定要洗干净,里面那层白色的膜也要撕干净,要不然很容易发臭,还会招虫害。”
他在虫害上加重了音调,更让一双双热切的视线都郑重起来,甚至有些害怕,虫可是会降低产量的!
顾璋见效果达到了,这才道:“只要处理干净了就没事,所以不可偷工减料。”
“绝对不偷懒!”
“种地就是不能偷懒,你偷地一天,地能直接偷你一年。”
见人都积极应下,顾璋便开始讲这种天然磷肥的加工办法,鸡蛋壳和骨头中都含有丰富的磷元素以及微量元素,还有钙,能很好地制作成磷肥。
就是过程有些麻烦,这是顾璋能想到最适合刚赤府的法子,其余更轻松地也不是没有,但是更贵。
花力气、还是花钱,更富裕的永河村村民,早早就在顾璋幼年时给出了答案。
讲到如何判断该往田里放多少时,顾璋抬头目光扫了一圈,问:“清安村的人在吗?”
清安村就是距离岩武城最近的村子。
三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在!”“来了!”“我们在这!”
顾璋招手让他们过来,指着田里的情况:“这块田的情况和麦苗生长状况,和你们清安村很像,一起听听。”
清安村村长赶紧探头往田里一看,惊呼:“还真是挺像的,简直跟我们村的麦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清安村来的三人都觉得受宠若惊,看向顾璋,眼里有些感动:“没想到您这都还记得。”
旁边围着的许多百姓:羡慕!
平时距离县城近,本就方便,如今还能被顾大人记住,这是多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