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璋让黑娃往伤口上倒水,自己拿小刀刮去药膏、割去腐肉,单腿压在他下背,不让顾四牛乱动。
“啊——”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昏迷不醒的人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下意识地痛呼。
顾璋手里不停,在看到顾四牛伤口的瞬间,他就明白提示“非常之物,碌在目前”指的是什么了。
神仙水!
他当年随意做的东西,后来还因为一场莫名的嘲笑有了“神仙水”这个迷惑人的名字,他也竟然一直都忘了,这里头一个主要成分是酒精。
顾璋手下动作利落,没一点拖泥带水,也不因为伤员的痛呼和挣扎手下留情。
顾四牛疼得人都清醒过来,满头冒着密密麻麻的虚汗,脖颈连着脊梁高高扬起,疼得神志不清地想,是大夫在救他吗?
“这样没用的。”熬药小童看着顾四牛疼成这样,劝道:“这些法子我们都试过了,前三遍换药都没好转,伤口还恶腐的话,后头再怎么处理,用什么药都没用的。”
“别让他再多遭这个罪了。”熬药小童看到顾璋手里刀起刀落,听到惨痛的呼声都面不改色的模样,吓得倒退两步,声音都变小了。
“那是因为伤口没处理干净。”
熬药小童声音猛然变大:“这不可能!”
他为自己辩驳:“每个伤口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连一颗灰尘都没有!”他虽然只是打下手,但是都是很仔细,很用心的!
肉眼看不见的脏东西,那可太多了。
顾璋也没解释,生怕“看不见的脏东西”又变成乱七八糟的“邪祟”“煞气”“恶鬼”之类的离谱传说。
科普之路任重而道远啊,别说读书人少之又少的边关了。
即使在京城,他当初报纸上《十万个为什么》板块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天为什么会下雨,得到最多的答案,竟然是——龙王(雷公、电母、雨神)施法布雨。
顾璋从腰间取下随身小葫芦,一点点往伤口上淋。
“啊赫——”
“疼疼!”
凄厉的痛呼声惊醒了一屋子伤员,看着同伴被身着北骁卫衣服的人压着,用刀清除腐肉,还往上头淋听起来就药性极烈的东西,身体都下意识跟着颤了颤。
看着就疼!
听着也疼!
这到底是什么药?
怎么还凉悠悠的,好像石屋里更幽深了,虚弱又烧得意识模糊的兵卒模模糊糊想,是不是黑白无常又来钩人的魂魄了?
再看死死用腿锢着顾四牛的顾璋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出现了残影,更像是白无常的背影了。
“怎么没在话本里听说过,黑白无常来勾人魂魄的时候,还会把人折磨一顿?听着太疼了!”
“死都死了,还怎么跟人说?有谁会跳出来说自己的棺材和墓地住得不舒服吗?”
刚走过来的顾璋:“……”
痛呼声和闷哼声,传了出去,还传得老远。
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虐待伤兵。
黑娃和熬药小童,被顾璋打发出来,用滚水煮过裹伤口的软布,又用滚水烫过的兵器架晾晒。
正是炎炎夏日最热的中午,太阳直射的烘烤下,顾璋处理完八个伤员的伤口后,也晒得透透的。
等熬药小童给人包扎完,一群人才慢悠悠从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
顾四牛语气有些激动:“小石头!”
喊完他又面露尴尬的神色,局促地连忙改口道:“不,不是,顾大人。”
“叫什么都行。”顾璋也不在意,他依稀能辨认出顾四牛的面容,当初也是勤勤恳恳,在田里弯腰苦干的壮劳力之一。
只是确实不熟,没有讲过太多话。
毕竟他一个读书的小孩,又能和成日在田地里耕作忙农活的汉子,有多少说话的时间和机会?
顾四牛絮絮叨叨说了些,快死了,才发现打贪图那些军功实在是傻,他不该因为贪心留在这儿的,早早跟大伙一起回家该多好。
最后小心地问:“小石头,方才是在给我治伤,上药吗?”
他记得的,当初小石头还那么小一点点,大丰村的人来抢他去祭河神,他都能做伤药给大伙止血,不仅能做出龙骨车汲水,后来还真能让粮食增产,是他们永河村最聪明的娃娃!
顾璋道:“只是试试,不能保证效果。”
其实这个情况,也许青霉素、盘尼西林这样的药,可能会更有用,可惜的是,他都不会做。
顾璋心里办个学堂的想法愈发强烈。
他一个人能做的始终有限,而且知道的东西也有限,很多东西,一旦他去世,就随着他一起长埋地下了。
也许他把基础给人打好,再抛个苗头,这个时代的天才们,能靠自己研究出青霉素这样的药呢?
他也不至于连个细菌都不好解释!
顾璋给黑娃和熬药小童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比如清洁卫生,比如按时换药,原本喝的药也别停,把原来用过的东西都拿出来洗过暴晒等等。
顾璋交代完,又应了顾四牛若出事,就帮他将积攒的东西寄送回去的,便离开了。
屋子里的八个人听到顾璋说不一定,只是试一试,其实有些失落,眼神都不由黯淡了些,军营里以往他们这样的情况,没几个活下来的。
但听到闻声而来的人说,给他们伤口上浇的那个药,可能叫做“神仙水”,还足足卖500两一瓶的时候,仿佛被打入了前所未有的精气神。
“神仙水!!!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神药!!!”
“这么贵的药,能没有效果吗?”
“是啊,我觉得我现在脑子都清醒了!”
“我也这么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疼得跟被酷刑折磨过一番似的,能不清醒吗?
通风后又不闷臭了,大量神仙水洒下去,整个石屋都凉快下来了,伤口都疼得麻木了,能不舒坦吗?
道理是没有人去想的。
人人都为500两巨款心中震撼,为“神仙水”之名心生期待。
肯定是神仙水的作用,那可是神!仙!水!
“顾大人去探望同乡,给伤兵营快病死的伤兵的伤口上,浇了好多神仙水!好多!”——消息不胫而走。
安岳城。
两个面色略带疲惫的士兵,带着一队严肃又警惕的兵马,在城门口检验令牌,等待入城。
忽然看见城内上方出现滚滚浓烟,隐约听到人喊:“走水啦!府衙走水了!”
“快!”领头的兵卒连忙脸色一变。
入城后,便飞快齐声喝退百姓,朝着府衙飞奔。
刚赤府百姓们对此很熟悉,即使是五岁幼童,都知道听到喝令连忙退开道路,以免阻碍军情。
安岳县令正带着人“灭火”
看到一队士兵跳下马就要往府衙里冲,他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去阻拦:“这位百夫长切勿冲动,里面没有被困的百姓,犯不着以身犯险,里面火势不小,太危险了!”
领队的百夫长一看,火势确实不小。
他看着县令带着衙役,拿着几个小铜盆浇水灭火,忙得不行,效果却甚微。
当即拿出腰牌,单手高举,朗声对附近百姓道:“我乃薛将军麾下武安大营左路三营百夫长……”
在刚赤府,能入伍当兵是最荣耀的事,若能有个一官半职,那简直能得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人是真刀实枪,杀过不少匈奴的!
将士们的号召力,也是空前绝后的。
原本忌惮安岳县令,怕贸然救火损了府衙东西的百姓们,纷纷加入了灭火的团队,不怕,出了事可以找去武安大营说理!
人多力量大,冲天的火势变成了滚滚黑烟。
“报,屋内存的账册、县志等资料被烧毁了近一半。”
安岳县令还是不敢太直接,而是让隔了两间的屋子走水,本该烧光再把火救下来的,如今却留了一半。
安岳县令心脏狂跳,犹如擂鼓,心想,都烧毁成这个样子了,应当看不出什么来了吧?
武安大营。
顾璋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舒舒坦坦的来上理论课。
然后就听到了有关“神仙水”的传说。
顾璋:?
简直离谱!这和把“三顾茅庐”翻译成“三次进茅房”有什么区别?
神仙水,就是有神仙法力的水?
偏偏还都信了!
北骁卫的将士们,甚至都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问:“是真的吗?”
是想问“神仙水”使人精神振奋是真的?还是想问“神仙水”使人浑身舒坦是真的?
发现帐篷里一群人都看向他,面带期盼,仿佛都觉得真有那么神奇的效果。
顾璋语噎,吐槽道:“真是震撼我一百年。”
力熊直言快语道:“我用过午膳,听到顾大人你用神仙水去给人治疗伤口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北骁卫们齐齐点头。
他们上午才琢磨,这玩意未免也太浪费了,凉快一下说不定就花费了几两银子,奢靡!浪费!让人心痛!
还没过一个多时辰,就听到“神仙水”的真实效果,心头震动岂止一百年?
顾璋:“……”
别人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的科普之路还没起步,不仅崩了,还自己给了自己一刀?
现在改名叫“清凉水”还来不来得及?
连薛见雷都来问。
那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要单刀赴会,孤身深入匈奴腹地,刺杀可汗呢!
顾璋认真且努力地辟谣道:“就是个名字,红烧狮子头里难不成还真有狮子头?”
薛见雷追问:“那效果呢?为何顾大人从前拿它做清凉之物?”
顾璋摆手:“效果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大夫,只是知道神仙水里有一味原料刚好对症,便试试看。”
“一切都要等时间来验证。”顾璋语气坚定,才让人深信不疑。
只能如此了。
尽管心中再焦急不过,人命关天,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待时间流逝,看最后结果。
“他们原本已经是必死之人,能得一线生机,已是幸事。”薛见雷抱拳道:“无论如何,顾大人不惜钱财救人之豪气,实在令人佩服。”
不惜钱财倒是不至于。
卖是卖500两,成本嘛……黑心中间加工商不说话。
下午便是顾璋真想要了解的东西。
而且北骁卫要学的,确实比新兵营多,甚至比他想象的都多。
从战术、兵器、地形,阵队配合,野外生存;到枪法、刀法、马术、弓箭;再到军令、阵中旗语,烽火狼烟,军纪军令等等。
按照以往惯例要学的,其实只是最后一部分的十分之一不到。
顾璋原本想了解的,是最后一部分的全部内容。
现在嘛,来都来了,不全部给他家都掏空,岂不是辜负了他在这么热的天里流的汗?
薛见雷给他一本册子,划定了前头几页:“今日你须把这些记下,不可有错,不可有漏。记完归还,不能带出军营。”
顾璋翻了翻册子:“这也不多。”
他指着力熊他们每三十人共用的一本厚厚的线装资料:“我觉得那本不错,里面有我不能看的机密吗?”
北骁卫:???
那薄薄的一本,当初他们为了进入北骁卫,都苦苦学了好久,背了好久才学会。后来又顶着被罚抄的压力,被抽查了好多遍才彻底掌握,不会出半分错漏。
好些人都对他使眼色“千万别犯傻!”“狗都不乐意学!”“不要命了?”
要不是见雷将军压着,他们谁乐意学这些玩意啊!!!
要不是学不好会被各种罚,他们保管书一扔,知识从脑袋里轻松飘走,不留半点痕迹。
虽然吧,这些玩意在偷袭、潜伏、打配合的时候好像有点用,但是还是抵不过真刀真枪地干啊,直接上去干他丫的!
薛见雷提醒道:“这本手册,是入北骁卫的基础手册,已经比之前给许多文官准备的内容多且复杂了,半个月时间学习,半个月时间复习,记得牢记得住,能下意识用的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不必求多。”
顾璋翻开看了两页,文字并不密集,内容也多,就是没什么太大的逻辑性。
如果说背诵文章有前后关联,那么这些内容,却要力求没有逻辑,没有痕迹,没法分析,只能靠纯记。
比如旗语,要是能被人猜出来,分析出来,那敌方就能先一步知道我方阵队调动变化,未免也太可怕了。
不过他六元及第也不是白拿的!
“见雷将军,”顾璋笑眯眯道,“要是我今日就能把这本册子背下来,是不是就能学那本了?”
听到顾璋这样说, 北骁卫们不由再次确认顾璋手里的册子。
甚至有些怀疑,顾璋手里看的那一本,真的是他们把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 恨不得梦里都有字块、旗帜、暗号在眼前乱飞的手册吗?
薛见雷声线平直,神色不变道:“先准确记下,再谈别的。”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腰旁那个鼓鼓的像是武器匣子的东西,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千里眼。
真是翻脸不认人!
如果不是那天见过薛见雷笑的模样,恐怕还真以为他就是现在这个又冷又硬, 绷着个脸不好接近的黑煞星。
顾璋痛心疾首!
他算是看明白了,别看薛见雷这货外表看起来和他爹一样威严正直, 可实际上骨子里根本不一样,狡猾得很!
不仅眼睛跟装了雷达一样, 而且脸一绷, 神色一凝, 就让人觉得猜不透,也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情好坏,满不满意, 一个不注意,薛见雷这货就能把人给榨得透透的!
顾璋暗搓搓地想, 等他把该学的都学到手,要走之前, 然后就去给薛将军提提意见,为尖刀队伍实力提升做贡献。
比如泥潭里练习匍匐前进,上面最好弄些荆棘编织的网, 谁身体抬高了,谁被扎屁股!
配合上草原颜色的衣服, 隐藏偷袭那是妥妥的,绝对不是他想看薛见雷练习匍匐被扎出糗!
只是重复练习挽弓拉弦怎么够?要端弓!下面再吊几块大石头,还要半个时辰都不许动,弓上就放一枚铜钱,谁掉了就全部重来!
这对提升稳定性,命中准确率帮助不小,绝对不是他想看薛见雷身先士卒地练习端弓!
嘿嘿,他到时候去做放铜钱的人。
顾璋想着就舒坦了,看谁坑得过谁?
“哗哗哗——”
帐篷里出现不断翻页的声音。
顾璋一边背,一边整理记忆,背累了就想想有什么折腾人的法子,哐哐往薛见雷身上安排。
全安排上!
这样过了近两个时辰,顾璋已经把手册过了三遍,第一遍粗略记一记,第二遍专攻模糊的地方,第三遍查缺补漏。
也算全部记下了,若要长久记得,肯定还要复习,但是现在清晰明了的记忆,管个一两天还是可以的。
他本就记忆力好,在这么多年读书考试后,对记忆力的训练就更上一层楼了。
顾璋把小册子放回桌上,就听到薛见雷在讲开阔草原上迎敌的情况:“在草原上,遇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匈奴骑兵,盲目冲上去应战,是最愚蠢的方法,匈奴马比我们快,骑术也更精湛。”
这是肯定的,人家生来骑马,在马背上长大,骑兵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薛见雷考问手下北骁卫:“若我军深入草原后被打散,只有三五人落单,还失了马匹,遇上了这样一群匈奴骑兵,如何应对?”
还挺为北骁卫着想,这种事都先考虑了,顾璋摸摸下巴,等着北骁卫们的答案。
本来还挺期待的,然后就听到了一堆平平无奇的答案。
“若没被发现,就避其锋芒,寻找生机,若被发现了,那就争取远距离多射几个,逼到近处,想办法直接砍马腿,按见雷将军所言,不能为了战马把命给丢了。”
“真被发现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杀呗,能杀几个杀几个,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了,两条腿的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
这话也没错,步兵战斗力注定是比不上骑兵的。
但是,怎么个个最后都往“决一死战”的方向答?
不管到时候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只能决一死战,但是如果连想的时候,都不往别的方面思考,到时候生死绝境下,还指望能突发灵感,死里逃生?
也不知道薛见雷是察觉到手下将士这一点,想引导着改变,还只是单纯想培养指挥型人才。
“转转脑筋,思路打开,这也太没意思了。”顾璋煽风点火式鼓励北骁卫们脑洞大开。
北骁卫们回头。
就见顾璋这小子,已经没在埋头背书了,懒洋洋地坐在最后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堆小零食,边吃边喝,悠哉得很,还一脸“就着?”的失望表情,跟看戏似的!
“这是打仗,又不是过家家,怎么有意思?”
“顾大人没有上过战场,还是抓紧背书得好。”
顾璋一脸理所当然道:“我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我是听着见雷将军的故事长大的,每一场都很有意思啊!”
薛见雷:emmm
怎么越听这个说法,就越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一样?尤其是配合上顾璋这个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的语气。
顾璋随口讲了几个薛见雷以往的惊人骚操作,然后理直气壮地反问道:“这不都挺有意思的吗?”
北骁卫:“……”
他们要是能想出来,早就自己当将军了,没有当上将军,是他们不想吗?
薛见雷剑眉微挑,问道:“既然顾大人从小听这些,不知道对这个问题有没有想法?”
顾璋连连点头:“我觉得我肯定深得见雷将军真传!”
薛见雷:?
不像是这小子会说的话。
顾璋最会耍嘴皮子,反正也不费力气,他便开始天马行空的胡咧咧。
先说“也不知道会带什么,但是箭矢总有吧?”
“直接射人太傻,这不是跳起来招手大喊,告诉别人,我在这儿,快来灭了我吗?”
顾璋说他苟着,赶紧趴下,把箭都掰断了,掰成一节节的,然后全插在草地里,尖刺向上,马一踩就跪的那种!
骑兵本就重,全靠四个马蹄支撑,若真踩上尖刺,一瞬间的重量压上去,定能刺穿,骑兵一旦摔下马,不死也残。
“那要是被发现了呢?”
顾璋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你在敌后,还会穿明晃晃地北骁卫,或者武安军的皮甲吗?”
“反正大家都壮得跟牛似的,体型和对面也挺像的,直接把脸用头发遮住,装作受伤往陷阱堆里一趴,然后大喊一句‘有天杀的北骁卫偷袭,往那边跑了,快追’或者‘救我’不难吧?”
“打了这么多年,不会连一句简单的‘救我’匈奴语都不会说吧?”
北骁卫:“……”
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又好像有点刺激,若匈奴信了前一句,被引跑了最好。若不信,即使往自己这边来了,起码也不会遭到远距离直接地攻击,而是过来探探情况。
配合上藏在草原上倒刺的陷阱,能抓住机会的话,指不定还真能绝境翻盘!
顾璋还在叭叭,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带毒的习惯:“先观察一下风向,如果老天眷顾的话,直接撒一把毒粉,风就直接把他们送走了。”
北骁卫:?
小口气牛的,怎么听起来杀匈奴这么简单?
顾璋又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玉色小葫芦:“如果是我的话,会随身带这个,我就装一把小石头,碎瓷片,或者箭头之类的进去。”
这有什么用?
装些碎石、箭头的白玉瓶能做什么?
原本觉得顾璋又没上过战场,肯定没什么经验的北骁卫们,早就不知不觉被吸引,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璋身上。
顾璋随手翻开手册里一页,指着上面的信号弹道:“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用留着信号弹了,直接往瓶子里一塞,甭管是用箭射,还是用手扔,算好时间,直接往对方马阵里去。”
顾璋双手握在中间成圆,又飞快张开,嘴里模仿:“砰——”
这个时候没有炸药,但是已经有烟花了,所以顾璋在京城弄出那么大的烟花动静,也只是被有钱人追着要买了一阵,旁人只觉得是他脑子聪明,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顾璋确定过在梦里没有听见爆炸声,所以也不打算提前让这个大杀器降世,但信号弹的威力,在小小的陶瓷瓶、白玉瓶里炸开,也是不容小觑的。
“碎瓷片、锋利的石片、箭矢在密集的马群里飞射,马或者人都有可能受伤刺痛,是不是很有意思?”
群马惊,无论四处逃窜,还是把主人掀下马来,反正动乱大,绝对是趁乱逃走的好时机。
北骁卫:!!
这叫很有意思吗?
这分明是太刺激,太有意思了!!!
纷纷迫不及待地问:
“真的可行吗?”
“信号弹还有这个作用?”
顾璋摊手:“我就是猜想,又没用过信号弹。”
原来是胡咧咧!但是怎么听起来好像真的行?
顾璋半点不在意大家的表情,哼哼唧唧道:“最有意思的,还要属潜伏进去了,要是遇到这伙人之前,就首先遇到过落单的匈奴,扒了他的衣服穿上,直接忽悠人带我回匈奴营帐!”
匈奴游牧,部落众多,还真不是谁都认识谁,即使是武安大营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认识所有的兵。
北骁卫们听顾璋忽悠,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顾璋这小子,好像真的能凭这张嘴,忽悠匈奴带他回营帐,吃好喝好之后,再顺点干粮和武器回来。
好像真是这个小子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越想越像!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顾璋觉得说口渴了,他拿起杯子打算喝一点,却发现水都被他喝光了。
便没了兴致,摆摆手道:“算了,不说了。反正有意思的主意和法子多得是,我这个没上过战场的都能想出来,啧啧。”
这最后一声“啧啧”,尤其有嘲讽力。
上过战场的北骁卫:“……”
怎么显得他们好像很笨一样?可是遇到敌人就打,难道不才是正常人的第一想法吗?谁花里胡哨地想那么多?
“你又没上过战场,也没打过匈奴,怎么想到这些的?”薛见雷问到。
顾璋笑眯眯地与薛见雷对视:“当然是跟见雷将军学的。”
力熊忽而惊呼:“我就说这些阴险黑心的点子,怎么都感觉有点熟悉的味道!”
北骁卫们瞬间安静下来。
眼看薛见雷脸黑了,力熊连连后缩,熊一样的个头,非要躲在兄弟们背后,身体都下意识地在轻微哆嗦,好可怕!
薛见雷肃着脸,问顾璋:“背了多少?”
顾璋自认是个十分尊敬戍边将士的人,当然要铆足了劲儿完成薛见雷安排的任务,掌握的内容多了,日后才好互坑不是?
这一问一答中。
北骁卫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只觉得迷迷糊糊,好像老天爷出生的时候,少给他们带了一个脑子。
竟然有人能一天背完!
一天背完!!!
这就是十六岁考中状元的脑子吗?
薛见雷校考完顾璋后,也有片刻沉默,但很快就同意了顾璋学习更深入的内容,但要求是这本册子的内容必须完全掌握。
顾璋一口应下:“没问题。”
等薛见雷回到宿舍,琢磨明日定要试试那个陶瓷瓶装陶瓷瓶、小石片的法子时,有同僚居然来找他“商讨”顾璋说的那几个法子。
薛见雷脸差点变成松花皮蛋。
同僚还饶有兴致夸道:“虽然听起来玩笑了点,但是每个法子都有见雷你的风格,可见人家真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跟你学的!”
还真有点薛见雷出其不意,狡诈多变的感觉在里头呢,还和你一样胆子肥,敢偷换匈奴衣服,潜入敌营呢!
这话还是没说出口,他怕被薛见雷揍。
薛见雷说:“瑶光确实聪明,若生在武将家,也定是个大将军的好苗子。”这是薛见雷也不得不承认的。
如果不是顾璋特意暗示“我这些阴险狡诈的法子都是跟见雷将军学的”,若不是怕被那小子混蛇打杆缠上来,他也会笑着夸一句妙哉!
毕竟那几个法子,着实对他的胃口。
可气的是,那小子好事不干,愣是要暗搓搓的撅他一下。
顾璋口中那三个颇带点狡诈,又有些不要脸的神奇法子,很快在小范围内传开。
顾璋回到家。
他从背后靠近燕芷,把藏在背后的小蜻蜓发簪,忽然放到小姑娘眼前:“是不是和你那只一样可爱?”
“嗯,可爱。”
声音有点低。
顾璋走到她前面,摸摸她的额头:“是不舒服吗?怎么没精神。”
燕芷轻轻拽开顾璋的袖子:“没有不舒服的。”
见小姑娘不理自己,顾璋伸手把他拢进怀里:“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肯定是那天黄家给他送女婢的事情被小姑娘知道了,要不天天都高高兴兴、活力无限的小姑娘,哪里会这样?
其实他当天回来,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坦诚的,一个犹豫就没说,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得人不高兴。
“我才没有生气。”燕芷捏着小蜻蜓发簪,有些心虚的瘪瘪嘴。
顾璋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直接把人扔出去了。以后肯定不瞒你好不好?”
燕芷小脸慢慢变得红扑扑的,脑袋越埋越低,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人。
顾璋小心捏捏燕芷的脸蛋:“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燕芷用脚轻轻踢踢妆台,掩盖的心里的那一丝丝小心虚。
在燕芷惊呆的表情中,顾璋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揉了揉。
顾璋想这一天好久了,小姑娘脸娇憨可爱,他觉得肯定手感好,等揉出一个小笑脸,满意点头:“嗯,我家芷儿没生气,笑得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