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至于觉得整个军营要围着他一个人转。
不知是不是没什么遮挡,太阳直射的原因,帐篷里有些热了。边关要冰是铁定没有的,顾璋给自己撒了点神仙水,小半个帐篷都清凉下来。
他便闭目养神,轻点起自己的筹码来。
庄园里貔貅越来越亮,眼睛也越来越有神采,活水源源不断地流动着,许多地方都比最初朦胧时更亮了,庄园最外头的围栏也缓缓浮现出原本面貌。
目前还剩下两次烟花燃放,一件霓裳红绸衣(10天)。
其余奖品竟然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他都直接拿出来享用了。
淬炼白藤的药液,也经过一路的浸泡,将枯藤改造完全。
原本枯褐色的藤蔓,经过浸泡竟然恢复了墨绿色,还隐隐透着点青,隐隐有些浓稠的玉色质感,束在腰间,妥妥变成了上好的“装饰品”
顾璋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鬼索,自从淬炼好后,除了洗澡之外,他几乎不离身。
李刀夸道:“您的腰带真好看,应该也要花不少钱吧?”
顾璋手一顿。
李刀什么都好,武功也行,干活也不偷懒,更是吩咐什么干什么,就是性格未免有些太直了。
哪有这样和发月钱的主家说话的?!
顾璋淡淡瞥了他一眼:“树林里捡的。”
“捡的?”
正当李刀还想问,帐外传来了一阵“踏踏踏”连绵声响,还有“呼哧呼哧”略微粗沉的喘气声。
帐篷外,小片空地。
看起来应当是个不太一样的训练场,一个个彪悍高大的壮汉,身披黑甲胄,逐渐从远处跑来,尽管胸膛起伏,看着耗费了不少力气,但周身气势尤为彪悍,充满了战火里淬炼出来的铁血气息。
很明显,其中每一个人,都是经历过大战场,闯荡在血与火中,真刀实枪拼杀出来的精兵强将。
站在这群兵将前头的,是一位极为威武霸气,与薛将军有七分像的男人,七分里至少有三分在气势上,身姿如松,周身喧嚣涤荡着威严肃然。
与薛将军磅礴又内敛的威严不同的是,这位浑身有股意气风发的昂然气息。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薛将军那位少年时期就一战成名的嫡长子。
他站在最前方,也不给大喘气的黑甲胄士兵们一点喘息休息的时间,指着自己身边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震声道:“老规矩,谁第一个拿到终点战旗,这匹马就奖励给谁当坐骑。”
这马一看就还没被驯服,性子刚烈得很,不断想挣脱束着缰绳的木桩,一看就知道是匹难得的良驹。
作为跟着见雷将军到处奔袭,快速行军的北骁卫,谁不想要这样一匹好马?
一双双势在必得的目光,都牢牢地钉在这匹烈性难驯的野马上。
薛见雷环视一圈,对周围围观的士兵朗声道:“想试的都来试,若能击败北骁卫夺得战旗,直接牵走!”
周围许多士兵都眼馋那匹好马,骑兵本就少,骑兵里的好马就更少了,若能赢下,一是扬名,二是能当上骑兵,三代表了未来更多的军功。
即使这样眼馋,但真的站出来要参与比试的,也没几个。
谁不知道啊,北骁卫是见雷将军当年带着小股兵马杀入匈奴腹地后,被大将军亲批,让他从全军挑选的强将,北骁卫一共也才300人,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绝对是有的。
他们正这么想着,还想看看身边谁这么有胆量去挑衅北骁卫。
一道明朗清脆的声音,忽而满怀期待和喜悦地从远处传来:
“想试的都来试,这话的意思,是谁都行吗?!”
威风凛凛地矗立在原地的北骁卫,周边闻声而来的士兵们,都下意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一座小帐篷窗布被卷起,一面若冠玉的俊俏少年半个身子探出来,满脸兴致勃勃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眉眼间都是兴奋和期待。
即使隔得远,也能发现他乌亮乌亮的眸子,时不时就往白马的方向看过去,显然对马儿很喜爱。
“噗呲—”有笑出声来的小兵赶紧捂住嘴。
也有职位高的校尉朗声提醒道:“没听过北骁卫的威名吗?这里头每个可都是军中好手,要不然见雷将军怎么敢这么说?”
顾璋还穿着文官官服,只露出来一半,本就对文官不熟悉的士兵们,也辨认不出品阶来。
但薛见雷却一眼就认出来了,认出了官服,本人是谁也就一目了然了,他挑眉,半点也不带犹豫,果断道:“当然可以!”
顾璋掀起衣摆,手一撑,灵活翻身出了帐篷。
他笑意盈盈道:“见雷将军可不能骗人。”
北骁卫:“……”
哪里来的小子,还真以为能比得过他们不成,未免也太自信了?
“我说的话,从不反悔。”薛见雷饶有兴致地看顾璋:“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顾璋神采飞扬道:“我可是听着见雷将军的故事长大的,自然认得出!”
这话听着就让人舒服,不仅薛见雷眼里带着点笑意,连原本威风赫赫的三百北骁卫也都面色缓和。
原来是崇拜他们见雷将军啊!
小子还挺有眼光。
怕本来就不是想跟他们比试,争夺那匹难得的好马,而是想在崇拜的人面前露露脸。
顾璋眉眼笑意更浓。
一句话,让所有人对他放松警惕!
薛将军吩咐人拿来一套骑兵劲装,扔给他道:“换上。”
顾璋接过来,也不扭捏,直接在场边脱掉外衣,只留纯白里衣,然后换上更灵活,便于运动,在地上打滚也不心疼的麻衣。
就是……就是有点刺人。
顾璋感觉脖子后磨得不适,还特意整理了一下,把里衣往上拉了一点,隔开。
许多北骁卫看到这一幕,还有明显柔软舒适的里衣,都啧啧两声:“皮肤都这么娇贵,到时候可小心着点,别把小家伙给碰坏了。”
这会儿,倒是有最近几日恰好出营,听到过外头传言的士兵,有些隐隐猜到了顾璋身份。
虽然别的文官也比他们白很多,但是年纪这么轻的,就顾璋一个!
但他们来不及,也没机会告诉前几日都在外头巡查,才回营地北骁卫,比试就开始了。
这块小训练场和别的不一样之处,就在于上面有很多阻碍,比如模拟摇晃的悬崖木桥,比如两米高的墙,还有的下面是水泥坑,只能抓着上面栏杆过去。
每组十人,燃香为计,后头九名都不需要成绩,在第一名夺得战旗后,立马用刀削掉燃烧的部分,最后每组第一比长短。
顾璋看了几组,感觉挺有意思,他记得薛将军是一品镇国大将军,当初他还小的时候,其实说见雷小将军都是戏称,约指薛将军的儿子,那会儿他还没有具体官职,不过如今已经是三品骁骑将军了。
传言中雷厉风行、用兵诡谲出奇的评价,他训练的这支北骁卫,大概就属于快速反应的突击队?
顾璋指着北骁卫身上的黑甲胄问道:“那个很重吧?我也穿上比较公平。”
“哈哈哈,你穿上怕是要被压趴下了。”
“不用公平,就当是让你的。”
顾璋眉眼含笑,饶有兴致道:“等会儿我要是真赢了,可不能要求重比。”
一位虎背熊腰的北骁卫,气壮如牛道:“谁好意思要求重比,谁是龟孙儿!”
顾璋看向拍板的薛见雷。
薛见雷对上顾璋乌亮的眸子,眼底浮现一抹思索和好奇,又看了一眼自信满满的北骁卫,还是道:“也没你这个身量的黑甲胄,硬要说公平,他们还比你年长,力气更大,更有经验。”
顾璋顿时神采飞扬:“那我准备好了,下一场加我一个!”这简直胜券在握啊。
他本身练习鬼索,身体就更灵活,藤蔓辗转翻腾间,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相比北骁卫,他身量更小更轻。
顾璋站在黑甲胄中间,像是一堆强壮黑熊里,多出来一只白软的大熊猫,格外显眼。
“你咋笑得那么开心?”那位虎背熊腰,说谁反悔谁是龟儿子的北骁卫正巧顾璋在一组。
顾璋冲他灿烂一笑:“当然是因为开心。”
虎背熊腰的北骁卫,被他笑得退后两步,要和身后的人换位置,粗声粗气地说:“我怕给他胳膊碰折了!”
谁也没觉得顾璋是真奔着马去的,不过围观的人倒是很乐意给他加油。
声势都比前二十多组高了。
“咚——”响鼓!
周围正热情喊“不要怕”“冲上去”“只管跑就是了!”的士兵,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向嗖地一下飞射出去的人影。
在满是断垣残壁的城市里躲丧尸的追堵,是每位末世异能者刻在骨头上的基本技能。
顾璋停也不停,蜻蜓点水般“踏踏踏”穿越过吊在半空中摇晃的桥,也不下去跑两步,直接纵身一跃,飞扑到前方的断岩处。
“他直接跳过了!!!!”
“这要是撞上去,怕是要头破血流吧?”
原本寂静的人群里,接连出现惊呼声,还是突然拔高的。
不过十一人谁也没受影响。
顾璋跳跃到石壁上后,手脚并用地飞快往上爬,到顶端后,又顺着麻绳飞快降落,他在顶端转身时观察了一下后头,都在奋力追赶他。
在距离地面还有大约3米多的高度,直接松手往下跳,许多北骁卫因为穿着沉重的黑甲胄,并不会选择在这个高度就松手。
不远处的帐篷群深处,一座平平无奇,谁也辨认不出的大帐中,薛将军和数位将领都听到了数道高声惊呼。
“外头何事?”
片刻后,有人进来回禀:“回将军,是顾大人参加了北骁卫的战马争夺,夺得了第一。”
帐篷里将领们严肃的面容,不约而同地齐齐露出诧色。
谁在北骁卫战马分配里夺得了第一?
而外头。
顾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成功第一个夺得了战旗。
而在他身后,第二个到达的,正是那位虎背熊腰的北骁卫。
双目瞪大如铜铃,眼睛移也不移地看着顾璋。
顾璋看了一眼自己的香,剩得明显最长,便放心回头,对他笑道:“这位兄台,这样看我,不会是想当龟儿子吧?”
“你!”力熊黝黑的脸涨红,怒道:“你骗人!”
他哥说得果然没错,文官嘴都厉害!
“你倒是说说,我哪一句骗人了?”顾璋一脸正气凛然道,“按照我朝律法,血口喷人,栽赃污蔑最高可杖三十,关五年。”
顾璋特意没说全,这是要造成严重后果才会有的判罚。
“我没有!”力熊连忙反驳。
力熊顿时脸臭了,他努力回忆,竟然回忆不起一句这小子说谎的话!
文官太可怕了,一句自己实力弱的话都没说,他们却都觉得这文官弱小,而且无意抢夺战马,这就是文官吗?!
“力熊。”薛见雷威严喊一声。
力熊顿时站得梆直。
顾璋笑着站在薛见雷身旁,听他发出洪亮的声音,下达指令:“北骁卫,列队!”
三百名北骁卫顿时按照十个小队快速站好,人人挺起胸膛,表情严肃,身体笔直硬如长枪。
顾璋十分配合给薛见雷拉仇恨,表情笑嘻嘻的又带着点得意,听见雷将军黑沉着脸,冷着声音,把北骁卫好生训斥一顿,还下了为期十天,训练翻倍的惩罚。
被训斥得越狠,被骂得越惨,他笑容咧开得越灿烂,越得意。
然后感觉一群锐利如刀枪箭矢的目光,朝他射过来,如果眼神能杀人,顾璋觉得他可能已经没了。
没这番拉仇恨之前,本来还有在这个项目上争夺战马无望的人,对他抱有好感,甚至有些好奇想来认识一番。
“拉仇恨”过后,300人同仇敌忾地对他恨得牙痒痒。
顾璋也不在意,又不敢真来打他!
周围休息的兵卒们,早就一个都不剩,带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飞快跑回自己的营房,上到辎重队、下到火头营,一个不落。
大帐中。
薛将军和数位将领已经议事完毕,还听下头小兵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地还原了比赛现场,小兵说得那叫一个激动。
仿佛有人打败了北骁卫,是多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从比赛开始,说到比赛结束,后头他就没看了,被叫来这边。
力蛮:“……”他的傻弟弟。
薛将军听完,神色不变,只眼底透出一丝欣赏,而后对身侧副将低声交待道:“既然他有这个本领,新兵营就换到北骁卫。”
副将犹豫:“那北骁卫的任务?”可都危险重重。
薛将军道:“那就不必了。”
副将颔首:“末将明白。”
顾璋跟着薛见雷往里走,留下300北骁卫在原地每人重新跑一百次。
“马我等会就牵走了。”顾璋拍拍他的胳膊:“别心疼,等会儿我送你个好东西。”
虽然只有三个,倍数最好的那个他要留着自己用,警戒可能发生的险情,但是见雷将军威名赫赫,又是薛将军儿子,平日行军任务一看军种就知道危险,肯定会有一个的吧?
明盛帝的信只有薛将军一人看了,担心泄露,也没写太清楚,只说顾璋会带一宝物,想来薛将军定会喜欢。
薛见雷不知,他神色严肃地提醒:“薛将军不喜私贿,收受贿赂和送礼的人同罪,跟军中禁止聚赌一样是严令禁止的。”
顾璋:“……”
“我要是真送点钱,薛将军真会用军法处置我?”
薛见雷见他这样说,倒是放心了,不过依旧正色:“按照礼轻重来,军纪不可违。”
顾璋感慨:“薛将军果然如同皇上说的一样,极重视军纪啊!”
薛见雷神色也柔和了些,眼底有些淡淡的怀念。
恰好也有士兵前来接引:“薛将军议事完毕,特派我来请顾大人。”
顾璋带着人进入大帐,一眼望去,倒是和其它帐篷没什么区别。
他让随从将箱笼放在中间的桌上。
当日一同出城的副将、力蛮,都对这个箱笼眼熟,他们当时还觉得,顾璋带得行李挺多。
顾璋看了眼大帐中的人,道:“此物甚重,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薛将军挥手,几位小兵退了出去,不过几位将领还在,薛将军没有让他们出去的意思道:“几位都是军中悍将,也是我的心腹,顾大人无需担心。”
顾璋数了数,加上薛见雷,一共八人。
但千里眼只有三个。
顾璋浅笑道:“我并非不相信几位将领,不过还是劝薛将军您一句,留这么多人一起看,您肯定会后悔的。”
薛将军目光如炬,锐利的眸光扫过顾璋的面庞,和他的眼睛直直对视,一股磅礴的威严霸气扑面而来。
顾璋并不惧怕,尸山血海都对视过,更何况他能分辨出,薛将军威严可怖的气势,并非真冲他来的。
那双深邃矍铄的眼眸里,是有温度的,只有武力和杀气的人不可能掌管大军,守护边关几十载。
薛将军收回目光,定言道:“直接打开,我薛安琛从不做后悔的事。”
顾璋从怀里掏出钥匙,边开锁边道:“此物献给您,您定会喜欢的。”
力蛮缓缓坐直了身体,好奇地往箱笼里面看去。
文人实在是太会哄人了!先是把媳妇哄来边关,现在说得他都有些好奇,这里头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了战马、兵器、他从没见过薛将军喜欢过什么。
按照锁芯设置,顾璋左扭三圈,右拧九圈,又往回半圈。
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锁开了。
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森森的布置,顾璋一点点往外拿:“若有人想要强行破开,里面东西也会损毁。”
哦,看来还是个脆弱不堪撞击的东西?
顾璋最后揭开柔软的棉沙层,将三个粗竹筒形状的黑色物品,放在桌上。
小子出手阔绰,难不成是什么他们没有听说过,或者没有见过的宝贝?
军帐内几人也不作声, 看向薛将军和薛见雷。
尤其是见雷将军,年少时在京城待过好些年,还给皇上做过伴读,无论什么稀奇珍宝,总该是见过的。
薛见雷见父亲炯炯虎目都看向自己:“……”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也离开京城近十年了!
顾璋发现大家都在看薛见雷, 干脆拿起一个,塞到他手里, 介绍道:“见雷将军放到眼睛前看看。”
他还亲自给做了个示范,把其中一个望远镜放到自己左眼睛前:“喏, 就这样。”
这也不好看啊?黑乎乎的, 放在眼睛前头, 看起来就有点怪怪的,难不成圆筒里放了什么宝贝?
力蛮也好奇地顺手捞起眼前的那一只:“我也看看。”反正里头要真是有金银钱财,见雷将军肯定不会包庇这小子的。
这会儿薛见雷已经拿着望远镜, 按照顾璋示范的样子,将千里眼放在自己眼前, 看到放大到眼前的帐绳细纹,愣了一下。
绳子上的细纹!
以他的目力, 这个距离应当看不见才对!
但是眼前黑色圆筒,竟然就像是把远处画面,拉近放大到他眼前!
堪称神妙!
想到顾璋曾经设计做出的种种, 薛见雷顿时严正,向顾璋求证道:“此物能看多远?”
顾璋也没直接回答, 而是道:“见雷将军不如往外瞧试试?眼见为实。”
薛见雷闻言立即大踏步到营帐边,掀开紧闭的大帐门,拿着千里眼朝外望去。
军帐内几位悍将,见薛见雷这样的反应,也都跟着站起来大帐门口:“见雷看见什么了?”
薛见雷哪里还顾得上他们,下意识连行军中噤声的手势都做出来了,诸将领:?
薛将军也走过来,顾璋顺手将自己手里的那个千里眼递给他。
薛见雷看了远处的人,这才发现,人全都是倒过来的,但是确确实实看得清楚!
他举高目镜朝着高远处望去,甚至连城墙墙垛里士兵的面容都看得清楚——虽然是颠倒的。
薛见雷心神震动,立马想到了此宝贝在行军中的诸多应用!
他当机立断将手中宝物收到腰间,然后回头道:“过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了,不如把此物作为生辰礼赠予孩儿可好?”
诸位将领:???
在军中,见雷将军向来称呼薛将军官职,几乎从未听见他称呼薛将军父亲。
多大人了,还讨要生辰礼?
还有将领看向顾璋,似乎是在问“到底是什么玩意?”
实在叫人好奇得紧!
薛将军也难得听到素来冷硬,不愿以“薛将军之子”自居的儿子喊他父亲,还亲昵的自称孩儿,这样的事情,几乎要回溯到见雷几岁时候的事情了。
他心里一软,想着一共有三只,几乎就要开口应下。
忽然,一道惊呼如闷雷声骤然炸响,扬起的声音几乎要传遍四方军帐:“我滴个娘诶!!!”
力蛮起先好奇地把东西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好好的放在眼前对准远处。
还是听到薛见雷难得“服软”,脑子是没转过弯来,但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抬起手里的千里眼,学着薛见雷的姿势,朝着远处的高大城墙望去。
“我能看到城墙上的人,飞来一只小鸟都看得清清楚楚,白色的!”
辎重营总兵回头一看,他也能看见城墙,但是鸟?他只能看得见一个小点,更别说什么颜色了!
他连忙激动地大步走到力蛮身旁:“真能看到?给我也看看!”
力蛮像是护食一样,赶紧塞到胸口里,还别过身去避开伸来的手,学着薛见雷的“土匪”做派,大声嚷嚷:“将军,这个就给我了吧!您前些天还夸我,说我有长进,就权当是奖励了。”
这一嗓子可不像薛见雷那句直戳薛将军的心,又控制着情绪,语气显得平淡。
力蛮语气里的激动兴奋和喜爱,几乎要溢出来了。
薛见雷:“……”
他刚刚分明都快要成功了,硬是被这个大傻个给搅黄了。
以他父亲的性格,他只有公平和其他人抢的份了,薛见雷心中叹口气。
薛将军放下千里眼,将千里眼递给身旁人:“都试试看。”
威严厚重的目光,又看向薛见雷和力蛮。
薛见雷无奈,将手里的黑色圆筒递给了身边人:“姚总兵,您来试试。”
力蛮也被薛将军看得浑身皮子都下意识绷紧,只好乖乖将胸口撑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圆筒取出来,交给旁人。
心不甘情不愿的,还瞪了薛见雷一眼,似乎在说:“要不是你先交了,我俩一起指不定能留下的。”
顾璋就坐在桌边,给自己扇着风,喝点茶,再补点清凉的神仙水。
他也不急着解释什么,他说再多“千里眼”“可以看清远处景观”……也不如他们都亲眼看看,更有说服力。
帐中人一个个都没有半分犹豫,接过望远镜,都想要亲自看看!
到底是什么玩意,竟然让见雷将军和力蛮这个全军武力最勇猛的冲锋营主将,都迫不及待想要抢走。
也就在战后分配战马的时候,能表现得这么不要脸了!
活脱脱就是土匪做派!
不消片刻。
“天?!!”
“还真看到了,就是头朝下,天也在地下。”
尽管全是倒着的,但是也半点不阻碍惊讶地失声大喊。
“是啊,不止城墙,更远也行!”
“我这个更远就模糊了,你的给我看看?”
顾璋眼里闪过一丝心虚,摸摸鼻子,他手里留着的那个,才是看得最远、最清楚的那个。
“是啊!”
“感觉看起来比实际的还要大许多。”
几人已经开始默默“抢”了起来,占着手里的黑色圆筒都不想松手,还有手里拿着,还惦记着自家装备,姚总兵道:“帐篷里还是施展不开,要不我们去前头,去战车里上试试!”
去战车上试了,就能更真切地发现这玩意用在战车瞄准上的好了!
“不对,应当去城墙之类的高处试试!”
“先去地形复杂之处试试才好。”
别看这群人在战场上无间配合,把背后交托彼此,但这会儿都暗搓搓地打着主意,想要把人和东西,都往自己的地盘引。
薛将军看着眼前,呵斥道:“像什么样子!”
军帐内原本吵吵得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收放自如,一看就知道不是上头那种吵架,都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
他们随着薛将军坐回大桌,围了一圈。
原本这张巨大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张边关地图,在议事结束后就收起来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三个黑色的,圆筒形状的东西。
虽然人坐回来了,但激动的心情,还需要有人来寄托。
于是齐齐看向薛将军,个个魁梧的大汉恨不得用激动的眼神来喊:“分给我!分给我!将军分我一个!”
薛将军面不改色,不去看他们,反而问顾璋道:“顾知府,不介绍一下?”
数位将领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向顾璋。
顾璋道:“此物名为千里眼,可摄数里外物如在目前。”
薛将军漆黑眼眸沉了沉:“此物从何而来?可有在外流通,顾大人可有告知旁人?京中有多少人知道内情?”
威严浑厚的声音入耳,尽管问题有些多,顾璋也都一个个记下,目光对上威势颇重的薛将军,心中敬重更多了一分。
薛安琛,这个名字可不像是武将的名字,琛,珍宝之意,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首先浮现的,要么是富贵人家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或者是文质彬彬的儒雅学士。
但眼前的薛将军,却是一位镇守边关几十载,在两代君王手中护卫百姓和平的铁血将军。
顾璋坐在他对面,能一点不被遮挡的看见他左脸下方那道如蜈蚣般刺眼的狰狞疤痕,顺着下脸颊、穿过下颚,直到脖颈。
若在上一点,眼睛不保,若在下一点,脆弱的脖颈定会血液飞溅,若力道再大一点,可能直接身首异处。这样致命的伤痕,能让人轻松想象到曾经的惨烈的战场。
如今,停留在薛将军脸上的这道代表着功勋与荣耀的疤痕,随着他说话,上下起伏,尤为显眼,再沾染薛将军压迫性十足的气势,可怖得能止小儿啼哭。
不过顾璋可不怕,反而有些亲切,末世里谁不带点伤疤?都是战斗的荣耀。
他笑道:“此物乃我所研制,本是想给婚宴上做些点缀,而后放到金家玩具铺子里售卖挣钱。”
顾璋这套说辞已经应付过好几个人了,他总不能说他早早知道望远镜这个东西,特意去做了无瑕琉璃吧?
他多善良、多淳朴的一个少年啊!
怎么会想到千里眼、边关需要这种东西呢?他一个从小都没去过边关,也没打过仗,只一路读书的文官,淳朴得很!
只是单纯想做个透明的立式八角琉璃相框,在婚宴上秀恩爱而已!
在座将领对金家铺子都有所耳闻,毕竟他们改造战车,在高坡地形上完成埋伏和冲刺的战术,都离不开金家铺子售卖的“玩具车”给的灵感。
“你说,它原本的作用是摆设、玩具?”力蛮怔怔地脱口而出问顾璋。
顾璋半点不心虚地颔首:“是这样没错。”
他还有些叹惋:“薛将军可以放心,工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见到我随手拼凑的千里眼‘玩具’后,都细心叮嘱我其中作用了,并没有传开。连我原本做好的八角立式相框也全都收走了。”
怎么听你小子的语气,还为自己东西被收走了可惜?
难道不为做出了千里眼这等神器惊喜、自豪吗?!!!
连最镇定的薛将军,此刻也有些语塞。
他问道:“听你阿方所言,你碰巧将两片重合起来发现奇妙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做出千里眼,放在铺子里当玩具售卖?”